第27章 ☆27、不配2
在另一座城市的長安,下班後她接到顧院長的電話,顧院長說下班後上他哪兒,并說石磊已經過去接她。
長安難得沒拒絕,就像楊女士所說,不管怎麽樣,他始終是自己的父親。至他們離婚後,她再沒給父親送上生日祝福,盡管每一年,顧院長都會親自打電話囑咐她這一天過去,盡管他從未提起他生日,盡管每一次他都親自來接她。
每一次,長安都拒絕,所以父親每一次都只能黯然轉身。
下班後,石磊早已在樓下等她。長安相信石磊明白她,所以看到長安沉默的坐上車,石磊只是靜靜地坐着。
長安伸手說:“給我來一支。”
石磊靜靜注視她半晌,搖頭:“長安,戒了好不好?我們一起戒好不好?”
“戒?”長安十分意外,想當年還是石磊教會她如何突出最漂亮的煙圈,今天他對她說戒煙。
“女孩抽煙總是不好的。”石磊認真地說。
長安落然地輕輕一笑:“女孩子?石磊,我早不是女孩了。你不一直想知道我跟席恒是不是認識嗎。那麽今天我就來告訴你,我曾是席恒的床伴之一,你說像我這樣堕落的人,戒跟不戒有什麽區別嗎。”
長安再講這句話時,面容平靜。石磊緊緊地抿着唇,緊緊地攥着拳。他确實想知道他們是不是真是那種關系,但長安這樣輕描淡寫講出來,石磊只覺心髒被銳利的刀口狠狠的割裂。
他眼神盯着長安,字字清晰地說:“不管發生過什麽,長安,我喜歡你。”
他突來的告白,長安吃驚不小。或許是清楚的,只是不願意去想,故意忽略那些可能的存在。而在一邊默默安慰自己,他喜歡的是顧長樂。于是這樣自欺欺人過下來,如今這難得的糊塗也要随之消散了。
其實,有什麽是永恒不朽的呢。
長安平靜地看着石磊,問:“喜歡我什麽?”在問這句話時,她想起了肖振南,曾經他也這樣對她告白。他說:“顧長安我喜歡你。”
肖振南的告白令她始料不及,可她竭力克制着心中澎湃的烈火,故作鎮定地問他:“你喜歡我什麽,肖振南你喜歡我什麽?”
“你很好。”肖振南認真地看着她說。
長安根本料不到他會這樣說,她很好所以他喜歡對嗎。她笑,笑得渾身輕輕發抖。她說:“哪裏好了?你不知道嗎,人都戴着一副或者多副面具生活,面具戴久了就脫不下來了。肖振南,你根本不了解我,你就敢說喜歡我,你不怕我是壞人嗎,不怕我騙你嗎。”
肖振南笑。長安想
,這個男人怎麽可以笑得這樣好看呢。他說:“你哪兒壞呢,告訴我。嗯?說不出所以然來,你就得做我女朋友。”
她望着肖振南,一直看着他,很平靜地說:“你不怕我是個麻煩嗎,或者将來我成了你的麻煩,你不怕嗎。”
她并不喜歡聽甜言蜜語,但肖振南說出來的,她卻甘之如饴沉淪。肖振南說:“我很樂意你成為我的麻煩。”
可後來呢,她還來不及成為他的麻煩,他們就已步入陌路。
她晃了晃頭,下意識擡手去揉額頭,重複說:“你喜歡我什麽?石磊,不要忘了,輩分上我始終是你姐姐,即使我們沒有血緣關系,我也是你姐姐。”
“我不承認的長安,我從沒有承認過。在我眼中,你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我想去愛的女人而已。”
“石磊,我有愛的人。”長安平靜闡述。
石磊沉默。長安再說這句話後同樣沉默着,她有愛的人,愛過的人,繁華歌盡,來的走的,都匆匆一瞥。
直到去到他們的家,石磊的母親察覺出兩人的異樣沉默,不由問:“你們怎麽了?”
石磊說了句:“沒事,我去房裏處理公事。”悶頭徑直走過,連招呼都不打。他母親莫名其妙,不免問:“石磊怎麽了?早上出門還好好的。”
長安望着那道緊閉的房門說:“工作不大順利。”她這樣說也不為過吧,長安想。總不能對他們說石磊喜歡她,她拒絕了。
“這孩子。”他母親很無奈。
“我爸呢。”長安沒見到顧院長才問。
“他跟樂樂下樓買點東西。”
長安淡淡點頭,不習慣跟石磊的母親相處,就說:“我去書房看看。”
想必石磊的母親也如此,于是說:“那也好,想喝什麽?”
對于她的熱心,長安冷淡得多,她說:“不需要麻煩。”
她在書房沒有待片刻,顧院長就推開門進來。他看起來很高興,至于原因,長安清楚。
“下樓買了點你喜歡吃的,讓石磊他媽媽做,他媽媽廚藝不錯,石磊有對你提起過吧。”顧院長小心解釋。
長安很想說,她跟石磊從不談及家庭,不談父母。她放下手中的書,淡淡地說:“沒必要麻煩,我待會兒就走。”
顧院長神色僵了僵。這個女兒,不管他如何的去親近,她始終都是淡淡的回應,弄得你根本無處下手,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媽媽她好些了嗎。”他只得問別的。
“嗯,好得差不多了。”
“安安,你是不是還恨爸爸?”
長安勉強笑道:“怎麽會?我恨你做什麽,你又沒有對不起我。”
“安安,你總在安慰我。”顧院長自嘲:“今天你肯來,我很高興。”這個女兒,就算他想補償,她也不肯給他這個機會。他還記得他跟她媽媽離婚那一年,他去學校看她,她說:“碎了就是碎了,你不需要費盡心思來讨好我,沒有你,我還是會過得很好。”
長安皺皺眉,口氣很無奈:“你不需要我的安慰,你看,你現在過得很好,有長樂,有石磊,還有現在的太太。我看得出她很愛你,很在乎這個家,對長樂也視如己出。如果那個人換我母親,未必做得到這樣。”
“安安,對不起。”
“今天是高興的日子,說這些幹什麽。你也沒有對不起不是嗎,沒有誰規定你必須撫養我。”
相對長安的平靜,顧院長無話可對。那次她媽媽摔傷他過去,兩人又不歡而散,其導火線也是長安的終身大事。一開始只是她媽媽讓他給留意對象,不想最後翻臉,理由很簡單,他的品性她信不過。為此,兩人怒言相向,事後他也反思自己,為什麽會吵架。想曾經,他們新婚伊始,他們的感情也是令人羨慕的。為什麽最後,他們走到哪一步?
“爸,我們都不要執拗了好不好?我們就這樣,不要打破現有的平衡。我知道你想什麽,無非是想我承歡膝下。可是爸爸,說真話,我沒辦法對你刻意親近。每個人做錯了,總得承擔他相應的後果,就算你是我爸爸也不能例外。你不需要愧疚,不管我願不願意承認,你始終是我爸爸,這一點誰也不能改變。”長安走到書桌旁,單手撐着桌沿,深深吸了口氣,平息心情。“沒有我,長樂也不會遭受那些罪。開始說不怨她不恨她也是不可能的,可她沒有錯是不是?我媽一直教育我,不要被仇恨蒙蔽眼睛,雖然她總是用行動僞裝她的真實想法。爸,為了我媽,請你不要試圖打破這個平衡好不好?”
顧院長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女兒,在她後十年的成長中,他沒有參與,現在想也融不進去了。
這怪得了誰?
“爸,你也不要自責。”
顧院長苦笑。如果自責能換回她的親近,他何嘗不願意?
又過半刻鐘,石磊的媽媽已經做好一桌飯菜。面對滿桌佳肴,長安食不知味。石磊悶着頭,機械地吃着,長樂也悶不做聲。
幾個人各懷心事,石磊的母親試着挑動氣氛,卻沒有人回應她。顧院長咳了聲問長樂:“這些天都哪兒鬼混去了?讓你在家
好好看書,準備明年的考試,你一個字也聽不進是不是?”
長樂悶聲說:“反正也考不上,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覺得挺浪費時間。”
顧院長愠怒:“浪費時間?你現在做這些不浪費時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在幹些什麽?跟一個乞丐一樣四處巴結拉攏。”
長樂梗着脖子争辯:“爸,我只是在盡一份自己能盡的力,我不知道您口中的正當職業是什麽。但我坐得正,對得起良心。”
顧院長肯定想不到顧長樂會頂撞他,又無法反駁,更覺得面子挂不住。
石磊的母親咳了聲說:“老顧,孩子們長大了,有他們自己的想法,我們老了,跟不上他們的思維節奏。他們的人生,就由着他們自己去安排吧。”
長樂憋悶,把碗一擱說:“我吃好了。”
“顧長樂你給我坐好,今天哪兒也不許去。”顧院長一拍桌,怒道。
長樂乖乖坐回來,低着頭。石磊的母親說:“多大的事兒,別吓着孩子們。”
“多大的事兒?你問問她多大的事兒,跟一個鄉下小子談戀愛,沒出息的。”
長樂驀地擡頭,問:“爸,鄉下人怎麽了?我同樣也是鄉下出身的,不過是投胎比他好一點罷了。我媽媽也是鄉下出身,你不照樣喜歡上了?還生了我這個鄉巴佬?”
依稀間,整個飯廳都靜悄悄的。
長樂抹了一把淚,哽着說:“爸,如你所願了,他跟我分手了,他不要我了,你滿意了吧。”
她抹着淚跑了出去,石磊站起來說:“我去看看。”
長安悶悶地坐着,她實在不想開口。顧院長氣順了,才問:“長樂說的都是真的?”
“爸,樂樂不是小孩子,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至于真假,還有意義嗎?爸,我記得你曾經教育我,人沒有貴賤之分。可你呢,用行動告誡我,其實是有貧賤的。我也明白,社會就這樣子。可我仍希望,存在一點陽光。”
“安安,這個社會就這樣現實。”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當然清楚社會的殘忍性,不過寧願忽略它的客觀存在性而已,好像這樣,就真的可以活得無憂。
顧院長心疼地看着她,看着這個虧欠得太多的女兒。
而追出去的石磊拉住長樂問:“他提出的分手?”
長樂哽咽:“他跟他們學校的女老師在一起很久了,可他一直瞞着我。石磊,你來告訴我,為什麽會這樣?愛情到底算什麽呢。你們都說我現實,可誰關心過我的需要?爸爸眼中我不學無
術,在姐姐眼中,我愛慕虛榮。可是石磊,我心痛,我心難受知道嗎,為什麽就沒有人在乎我的需要呢。”長樂捂着胸口,慢慢蹲下去,泣不成聲。
石磊靜靜地看着她,長樂哭了一會兒,問:“石磊,我是不是很差勁?”
“你還年輕。”
長樂顫抖着笑:“是啊,我還年輕,他也這樣告訴我。”
“會好起來的。”他像安慰長樂,又像在安慰自己。
他們都會好起來的,傷心的絕望的,都會好起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比較忙,因為某菲多了一個身份,那就是窩做大姑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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