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他們在異國又住了兩天才踏上歸家之旅。周皖津本來提出去臨近的城市轉轉,從嶼顧忌着他身上有傷就沒答應,兩個人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酒店裏,偶爾到海邊散散步。從嶼有那麽一瞬間覺得以後就住在這裏也不錯,可惜轉念一想,這裏畢竟不是家裏,再怎麽風景優美呆久了也會膩。
回國之後周皖津問他有什麽打算,是偶爾一起過夜還是幹脆搬到一處同居。
從嶼勾勾他的下巴,笑着問:“你猜我是怎麽想的呢?”
周皖津說:“我們的住處離對方公司都太遠了,不如重新置套房子一起搬進去?”
從嶼也覺得好,前世周皖津就提到過這個問題,但他住慣了不願意搬動,現在換個住處重新開始,也是個好兆頭。想了想說:“找個空閑時間我們一起挑挑。不過我來付房款,你不許跟我搶。”
周皖津失笑:“這點事還要分清楚,你準備收我房租嗎?”
“房租就免了,”從嶼在他臉上輕佻地掐了一把,“我就是想體驗一回包養你的感覺。”
“既然要養我,怎麽還一直叫我餓着。”周皖津的手順着從嶼的胸口滑下去,停留在他大腿上暗示性地輕輕摩挲。
從嶼裝作沒聽懂:“等搬到一起我給你做飯,放心,你不嫌難吃就餓不死的。”
周皖津直嘆氣,把他壓在沙發上吻了個夠。他們很快選中了一處類獨棟別墅區,地段不錯,兩個人上班都方便。現房在售,随時可以入住。
難得有空,從嶼吃過午飯就去周皖津的公司找他,準備親自去看看房子。
周皖津前一天已經跟助理提過下午的安排,接到從嶼的電話就下樓取了車,也不用司機跟着,自己開車載着從嶼往那邊去。
天氣不錯,從嶼降下車窗,深吸幾口新鮮空氣,立時心曠神怡,困意全消。
前面要并道,從嶼下意識看了倒車鏡一眼,忽然覺得有點異樣。“後面那輛灰色奧迪好像和我們同路有一會了,都拐了幾個彎了,有這麽巧嗎?”
周皖津聞言也看了看,眉頭一皺,不确定地說:“有點眼熟,那好像是……孫沄的車。”
從嶼渾身劇烈一抖。
Advertisement
孫沄!
電光火石之間,他忽然想起來以前為什麽會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孫沄。
奪去周皖津性命的那場車禍中,肇事司機同時喪生。當時從嶼沉浸在徹骨的傷痛裏,事故調查根本聽不進去,肇事人的照片也只是匆匆看過一眼。幾天後他就重生了,對後續的事情全然不知。
原來那不是一場意外,而是蓄意的謀殺——或者說,同歸于盡。
離前世車禍的日期還有一段時間,從嶼沒想到這件事竟會提早發生,不顧周皖津看過來的驚訝目光,大喊道:“停車,快在路邊停車!後面那輛車,它要撞我們!”
周皖津詫異地看他突然爆發,依言靠在路邊停了車。從嶼沒時間解釋,推着他喊着快點下車往車開不過來的地方跑。
那條街兩旁都是林立的小商店,兩個人立刻往商店裏跑。後面那輛車裏的人看到他們下車,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加了速向他們沖過來。
周皖津和從嶼進了正對着的一家服飾店,驚魂未定,剛要打電話報警,那輛車卻瘋了一樣沖着商店的玻璃外牆撞過來!
從嶼只聽見一聲巨響,本能地閉上了眼。
他聽見人群的哭泣與尖叫,聽見鞋子踩在玻璃上的響聲,甚至聽見有人大喊着打110。
直到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一聲聲喚着他的名字,才意識到自己仍然活着。
他睜開眼,看見周皖津跪坐在地上,抱着他,滿臉焦急。
“皖津,你還好嗎?”從嶼摸了摸他臉上和身上被碎玻璃割破的傷口,手指止不住地顫抖,“我怕你死了。”
事後周皖津說他才快要吓死了,從嶼一直在發抖,而且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但在當時,周皖津只是抱緊了懷裏的人,不顧周圍人群的目光,深深地親吻他,直到急救人員過來把他們拉出去。車子撞在牆壁邊沿上,除了司機頭部受傷外,其他人并無傷亡。
醫院裏。
周皖津的父母看到他身邊坐着的年輕人,臉色有些不好看。年輕人似乎也沒想到他們來得這麽快,禮貌地打了招呼就回避了。
周父本來想說什麽,看到周皖津剛包紮好的傷口,皺着眉把話咽了回去。
待周皖津簡要講了事情經過,并告訴他們要撞他的人是孫沄,而且正在病房裏急救時,他父母的臉上寫滿了震驚。
周母很快泣不成聲:“是我的錯,當初不該把那孩子過繼給大哥。”
周皖津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們。
周母抽噎着講出真相:“你舅舅的情況你也知道,他根本沒辦法和我大嫂生孩子,當時我剛剛有了小沄,我以為大哥有了孩子,慢慢就會變,就能過回正常人的生活……”
周父在一旁連連嘆氣。
周皖津沉默不語,聽她講完才說:“媽,如果您和爸覺得對他有所虧欠,就認回他來吧。他畢竟是我哥哥,我沒什麽意見,只是應該先帶他去檢查一下精神狀況。”
周父嘆息着說:“我和你媽之前也有過這個想法,只是覺得對你不好,一直也沒提起過。小沄早就知道你是他親弟弟,還能對你下黑手,實在太讓我失望了。你們一個個……唉……”
周皖津沒再多說。
因為沒有造成人員傷亡,肇事方積極賠償損失,周家又找人疏通關系,最後對孫沄的處罰并不重。因為頭部傷勢未愈,周家父母将他接到家裏休養。據說他康複後精神狀态也好了一些。
周皖津因為他差點撞死從嶼和自己,并不願與他往來,只是因為自己大概不會有後代,有他在,将來成家後有了孩子,父母多少能得些安慰。
從嶼還是恨孫沄。但這一世他畢竟沒能得手,又和周皖津有這麽近的血緣關系,從嶼也不好多說。
而且,他擔心說到孫沄的事時,周皖津會問到他是怎麽預知到危險的,到時候他就沒辦法解釋了。從嶼一直疑心周皖津至少已經知道一部分事實——他能從孫沄那裏得到的,周皖津未必不能。但既然他們已經開始新生活,那些或甜蜜或痛楚的過往,不如就放在回憶裏,不要提起了吧。
“想什麽呢,快過來,我要熄燈了。”
從嶼坐在床腳,看着地毯上的花紋,不知不覺間想了不少事。周皖津以為他正神游天外,只好出聲叫他快躺過來睡覺。
他身手敏捷地爬過來鑽進被子。燈光還亮着,周皖津在身後抱住他,手卻不老實地探到他兩腿之間慢慢撩撥。
近來性事和諧,從嶼心裏喜歡,放松身體随他弄。
“很硬啊。”周皖津吻着他的耳廓說。
“你不也一樣,裝什麽正人君子。”從嶼反手伸到身後也去摸他,果然摸到一根硬邦邦的東西。
周皖津笑聲低沉:“據說又粗又硬的,插進來攪動,下面的人會覺得很舒服。”
從嶼轉過頭,怒道:“你跟誰探讨過這種事?”
周皖津居然很是無辜:“不是你說的嗎,啊……好大……太粗了……好舒服,皖津你好棒。”
從嶼聽他竟然模仿起自己在床上叫的那些令人羞恥的話,又氣又窘,翻身騎到他身上,作勢要揍他。
周皖津用手掌包住他的拳頭,抿着嘴唇笑了,說:“讓我也舒服一下?”
從嶼聽出他話裏的意思,松開拳頭與他十指相扣,俯身去吻他,低笑着說:“前兩年那麽和你商量你都不肯給,現在你主動要了,不行,我得拿喬一下,找回場子來。”
周皖津聞言忍不住笑出聲,松開交握的手,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拉下來,低聲耳語幾句。
從嶼撲哧一笑,與他額頭相抵,輕聲說:“我也愛你,老婆。”
<正文完>
-算是後記的東西-
雖然文很短,且更新龜速,但終于還是完結了沒有坑掉,感覺還是很開心^_^
感謝一直以來給我留言鼓勵的姑娘們,謝謝你們可愛的腦洞,你們如果去寫文一個個的肯定都是大手o((≧▽≦o) !
其實這篇文一開始就和我自己的設定跑偏了,神叨叨地給文起了個名字叫《天性涼薄》,因為在我最初的設定中,不只是攻,受也是個薄情的人,所以才會一直想“改造”攻,期待着有一天他能變回自己心中的樣子。寫着寫着就是現在的樣子啦,這就是大綱簡略的結果,想到哪裏寫到哪裏,所以有很多轉變突兀、不甚合理的地方,錯字病句更是比比皆是,但寫的時候很開心(。)謝謝大夥的包容!
寫到一半意外發現撞梗(那篇文早就完結了,我撞得是……真的非常嚴重的那種……),一度想過坑掉,但看到小夥伴們在認真猜劇情我就有種罪惡感(>﹏<) (也因為本來就很短)就填完了,感覺終于松了一口氣。
最後,沒解釋清楚的事會在番外裏提到,番外不會很長,應該很快更完~謝謝大家陪我到現在,鞠躬~
番外一
周皖津視角的一周目,預感會虐哦。
------------
周皖津新換了支手機,淘汰掉舊的之前,需把通訊錄和重要信息備份過來。
十分鐘後的會議已準備停當,會前餘下的一小會時間無事可做,他便随手翻看以前的短信。
鬼使神差地,他打開攔截記錄看了一眼。
大概是很久沒清理過,裏面有上百個攔截來電,攔截到的短信數目更是驚人,有将近千條。
好奇心驅使之下,周皖津點開準備看看詳情。
短信大多數是同一個號碼發來的。最近一條的發送時間是今天早晨,「吃過早餐了嗎?路上開車小心。從。」
周皖津又看了幾條,大體都是這個風格。有時一天發過來好幾條,絮絮叨叨無話找話。每晚九點左右會有固定的一條,跟他道聲晚安。
周皖津知道這個人是誰,只是沒想到這人能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事來。
他與從嶼是在高爾夫球場上認識的。從嶼是新加入俱樂部的會員,因為年齡相近,碰到幾次後逐漸熟識,偶爾約出來打球。
從嶼家經商,實力不俗,在本市産業衆多。商場上的朋友多一個比少一個好,除開這點,周皖津覺得和從嶼也算談得來,所以聚會時從嶼若叫他,他有空的話就會去喝兩杯。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有一天從嶼向他表白,說喜歡他。
他委婉地拒絕了,但是從嶼并沒有放棄,隔三差五仍打電話來約他出去,不過不再是朋友間的聚會了,從嶼明說只約他一個人。
周皖津深感無奈,斷了與他的往來,把這個人的聯系方式拖入黑名單。
值得慶幸的是,從嶼對他的執念似乎也僅止于此了,至少沒換個號碼繼續打過來。
周皖津上一次想起從嶼這個人,還是今年他生日那天,快遞員送來一捧香水百合,附帶一張手寫卡片:「生日快樂!從。」背面還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皖津,我真想你,寫下你的名字臉都會發燙。」
如今看到這些短信,周皖津心裏感覺怪異得很,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用這種方式糾纏,有些後悔不該看這些短信。他已經跟從嶼說得很清楚了,但對方每天雷打不動發信息過來,沒看見也就罷了,看見了又不回複,總好像是自己單方面吊着他似的。想了想,回複一條過去:「謝謝關心。但請不要再發短信給我了。」
系統很快攔截到一條新信息。「皖津?」
周皖津沒想再回複,但對方半分鐘內又發過來一條,內容更是出乎周皖津的意料:「皖津,是你嗎?對不起,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道歉,之前的事是我莽撞,傷了朋友情分。我們還算是朋友吧?」
坦白說,他這番說辭周皖津根本不信,如果只是想做朋友,自然犯不上每天發短信問候。但周皖津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于是在起身去會議室前又回了一條:「太客氣了,我沒放在心上。」
晚上回家後周皖津又想起下午那幾句對話,新手機的通訊錄和黑名單都已同步完成,周皖津在攔截信息裏找到了從嶼後來的回複:「那太好了,謝謝。有空聊。」
那之後有一段時間周皖津忙得昏天暗地,漸漸忘了這件事。有一天有位朋友問他認不認識從峻,能否幫着搭個橋給介紹介紹。周皖津說和從峻沒什麽交情,可能幫不上這個忙。朋友卻說:“我記得有階段你和他弟弟不是走得挺近,要不幫我問問他?”
最後周皖津也沒有聯系從嶼,找了另一個和從峻有來往的人做中間人出面請客吃飯。
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說起和某人曾經走得很近的緣故,周皖津又想起這位曾經的朋友來。
攔截到的短信又積攢了很多,周皖津躺在床上草草看了一遍,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次從嶼用語要謹慎而克制許多,短信裏幾乎看不見越線的話。
最後的一條裏他說:「什麽時候把我從小黑屋裏放出來啊?我等到花都謝了。」後面附着一個大哭的表情。
周皖津笑了,把他的號碼移出黑名單,存進通訊錄裏。
剛放下手機,短信提示音就響了,還是從嶼發來的:「晚安了,早點休息吧。」
周皖津看看時間,差不多九點一刻,現在作息這麽規律的年輕人真是少見。他也回道:「晚安。」
那邊秒回:「嗯,晚安。」
接着有人來電,只響一聲就挂斷了,周皖津來不及接起來,一看來電人居然還是從嶼。
「我看看是不是真的被放出來了。」從嶼在短信裏解釋說。
周皖津覺得自己似乎能想象得到從嶼欣喜得意的樣子。
他很難不受觸動。從他拒絕從嶼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年多時間了。
自從周皖津把從嶼從黑名單裏拖出來後,那人反而“矜持”了許多。每天只在固定時間送上問候,早晚各一次,不多不少。但只要周皖津回複,他那邊馬上也會回複過來,跟周皖津聊上幾句。
簡直就像專屬于他的聊天機器人一樣。
就這樣斷斷續續聯系了一陣子,周皖津心裏過意不去,準備找個時間請從嶼出來吃個飯。他打了電話過去,那邊很快接通了。
“喂。”周皖津說。
電話那邊沒人回答。周皖津又說:“你好。是從嶼嗎?”對方直接挂了電話。
周皖津正疑惑,對方的短信就發過來了:「皖津,抱歉現在不方便接電話。短信說可以嗎?」
周皖津本想回複說晚些再打過去,想了想似乎沒必要弄得那麽嚴肅,就在短信裏說了想請他吃飯的事。
從嶼應該真的在忙不方便,沒有像以往那樣立刻回複。周皖津晚上才收到他的短信,問他想好在哪裏請客了嗎,如果沒有他有不少推薦。
周皖津把時間和餐廳的名字發給他,問他那時候有沒有空,菜系和不和口味。
「OK,你帶好卡,我帶好胃,到時候合作愉快!」從嶼如是回複,然後跟他說了晚安。
那天晚上是周皖津先到,不過沒等多久,從嶼就在服務生的指引下走了過來。
他穿着黑色西裝,頭發剪得短短的,人比周皖津記憶中瘦了很多,氣色也不太好。但心情顯然不錯,見到周皖津就笑了,主動伸出手來。
周皖津與他握了手,“好久不見。”
從嶼沒說話,指指自己領口下面,擺了擺手。又取出随身帶的紙筆刷刷寫了幾行字遞給周皖津。
「聲帶出了點問題,剛動過手術,現在說話不大方便。」
周皖津訝然看向他:“抱歉,我事先不知道,就貿然約你出來了。嚴不嚴重,手術順利嗎?”
從嶼寫道:「沒關系的,正在恢複期。」
菜大部分是周皖津點的,從嶼也象征性地指了兩個。一頓飯吃得很安靜,周皖津偶爾說幾句,從嶼便笑着點頭或者搖頭,表達不清楚的才用筆寫下來。他們雖有一年多時間沒有單獨見過面,但最近一個月通過短信也聊了不少,不至于彼此太過生疏。
今天大概因為不方便說話的緣故,從嶼多數時候都在低頭吃東西或是聽周皖津說,比周皖津印象中的他要沉穩內斂許多。這種略帶距離感的關系反而讓周皖津舒适和放松——從嶼自始至終沒有提到以往那些荒唐事,他還是很感激的。
用餐快結束的時候從嶼寫在紙上問他:「這個星期天是我生日,肯不肯賞光參加生日宴?」
周皖津那天已經定好了去國外談筆生意,猶豫了幾秒,說:“人不到禮物也一定會到的。”
從嶼聳聳肩,罕見地沒有堅持。
周皖津埋了單,問他怎麽來的,需不需要順路送他回去。從嶼表示來時已同司機約好,這時候車應該已經到了。兩人又坐了一會便各自回住處了。
回去之後周皖津收到從嶼的短信:「謝謝款待,我已經吃清粥小菜很久了,一直想出來吃頓好的。」
周皖津笑了笑,鍵入文字,按下發送:「遵醫囑才能盡快痊愈,你也不想一直用打字代替說話吧?」
很快收到了從嶼的回複:「手指用好了不比嘴巴差啊。」
他們還是朋友時,從嶼偶爾就會在私底下口無遮攔。周皖津眼角一跳,裝作沒看懂他的一語雙關,看看時間快到九點,跟他說了晚安。
周皖津沒想到有一天會和從嶼變成互發短信的朋友。
他的朋友不少,但如果有事,他會直接打電話。
從嶼不同。一來就算周皖津不回應,他也會一直發短信過來;二來他嗓子說不出話,靠這種方式聯系也無可厚非。
人很奇怪。當面不會說的事,可能在電話裏很自然的就說了;電話裏不會說的事,在短信、在網絡裏也容易出口得多。
比如剛才從嶼問他:「最近應酬多嗎?」
正常來講他會說:“沒有,和朋友聚聚而已。”但他此刻酒精上頭正在家裏休息,又暈又困,于是回複:「還好,一周在外面待客七天的經歷我也有過。」
從嶼發過來一個感嘆號。緊跟着又發了一條:「下周有時間應酬我一下嗎?保證不勸酒。」
周皖津揉揉眉心,眼睛已經快睜不開,手裏拿着手機模模糊糊睡着了。醒來時發現從嶼最後一條是:「忙的話就算了,我也是随口一問。」
他回道:「剛才睡着了。我星期六有空,那天可以嗎?」
手機很快響了一聲,是從嶼發來了一個地址。「那就星期六來我家吧。我再叫幾個朋友,我們聚聚。」
「好。」
隔了一會,從嶼才問:「如果別人都有事來不成,你來嗎?」
周皖津沉默了。從嶼這麽問已經暗示得很清楚,只有他們兩個,且不是在公共場合。
但有什麽好避諱的呢,關系親近的朋友偶爾到對方家裏做客是很正常的事。
「沒關系,我會去。」他最終回複道。
星期六那天周皖津準時按響從嶼家的門鈴。
開門的正是從嶼自己,見到周皖津就貢獻了一個熱情的笑容,把他請了進來,接過他手裏的紅酒。
周皖津看着他把酒放好,忍不住問:“還說不出話來?這麽久還沒有起色嗎?”
從嶼本來背對着他,聞言轉過身來,拿起桌上的紙筆寫道:「醫生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專業術語,意思我倒懂,就是沒那麽快康複。」
便簽和筆在他家裏随處可見,方便他與人交流。
周皖津說:“我也認識些學醫的朋友,你方便的話,不如我找人來給你看看。”
從嶼笑着擺擺手,「謝謝,不用麻煩,醫生說了只是時間問題。」
也許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換了張便簽寫道:「還沒謝謝你的禮物。」
他穿着淺灰色襯衫,生日時周皖津送的鑽石袖扣正襯在袖口上。
“不用客氣,”周皖津好笑地看着他,“不過在家裏不需要穿成這樣吧?”
從嶼大方地表示就是要秀一下,「好看嗎?」
他仍是瘦,但架不住底子好,今天氣色也不錯,放在人群裏一定英俊奪目。周皖津心裏覺得他是很好看的,但這話如果說出來未免太過微妙了,所以只是點點頭表示贊同。
從嶼很高興,連寫字的速度都快了點,「你想吃什麽?」
周皖津對他忽然又轉換話題一時沒反應過來,愕然問了一句:“吃什麽?”
從嶼比了個吃的動作,見他表情仍很茫然,于是寫道:「晚餐啊。複雜的我做不來,只好委屈你和我将就一頓了。」
周皖津驚訝于他竟然會做飯。他解釋道:「最近很閑,我在學烹饪。」
周皖津将信将疑,但半個多小時後,從嶼真的把兩菜一湯擺到了桌上,還為他們倆各盛了碗米飯。菜就是普通的家常小炒,從嶼自己先嘗了嘗,覺得還過得去,示意周皖津也來試試。
“還不錯。”周皖津每樣都嘗了嘗,迎着從嶼期待的目光品評道,但從嶼做得雖然不難吃,卻沒什麽特色,周皖津想不出要怎麽誇上幾句,只得說:“米飯蒸得很好,又香又松軟。”
從嶼擡起手遮住臉,悶悶笑了。「你太會打擊人了,米飯是保姆走前幫我弄好的。」
周皖津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想辜負他一番心意,和他一起把菜吃了大半。
飯後周皖津不便就走,和從嶼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從嶼不能說話,聊天不方便,周皖津準備坐一會就回去。電視裏在放新聞聯播,兩個人安靜地看着。
過了一會,從嶼忽然軟軟地靠過來,頭搭在周皖津肩上。周皖津心裏一驚,推開他時才發現他是睡着了。
“從嶼?”周皖津推推他的肩膀,準備叫醒他,告辭回家。
他連叫了幾聲,從嶼沒有醒,不知道怎麽會睡得這麽沉。
周皖津不好就這樣把他留在沙發上,托着他的背把他橫抱起來,放在卧室的床上。略一猶豫,替他解開襯衫領口的扣子。
“唔。”從嶼呻吟了一聲。
周皖津一怔,察覺到什麽似的,看了他喉嚨下面一眼。從嶼說他動了手術,那裏卻看不到一點曾經開過刀的痕跡。
他沒再多留,為從嶼蓋上被子就離開了。晚些時候收到從嶼的短信,「皖津你回去了?實在太不好意思,我居然睡着了,改天一定要給我個機會賠禮。晚安。」他把手機扔在一邊,沒有回複。
隔天又收到一條,語氣變得很謹慎:「皖津,你在忙?」
前段時間他們關系回暖,周皖津已經很少不回他的短信了。
又過了幾天,周皖津收到從嶼訂的一束花,附帶一張卡片:「我是個很蠢的人,有時候做錯事,別人不說,我連錯在哪裏都不知道。但我會改。別生我氣好嗎?我不想再失去你這個朋友。」“你”字之後原本有标點,“這個朋友”幾個字是後加上去的。
周皖津直接撥電話過去,從嶼很快接了。“謝謝你的花,”周皖津平淡地道謝,“如果有事找我,打電話就好。”
那邊傳來明顯的呼吸聲,周皖津又等了幾秒,從嶼卻挂了電話。短信随後即至:「可是我說不出話。」
周皖津莫名有些失望,剛要把手機放回去,忽然又收到從嶼的回複:「我想聽你的聲音時,可以打給你嗎?」
周皖津深深皺眉,不想多說,直接關機了事。
過了一會重新開機,編了一條回過去:「那天在你家,我聽到你能夠發聲。也沒有所謂的手術對嗎?你其實可以說話。」
這次從嶼沒有立刻回複,周皖津以為他被自己拆穿後無話可說,忽然煩躁起來,丢下手機,站在窗前無意識地看着外面。
很久之後手機響了一聲,是從嶼發了很長一段文字過來:「我不是要用這種方法騙你同情,皖津,我不要你同情我。我現在的确能夠出聲,但是說話很困難、聲音也很難聽。我平時自己在家也有練習,但沒康複之前我不想讓你聽到那麽詭異的聲音。至于手術的事,雖然是在國外做的,但也有不少人知道,你不信的話可以去打聽一下。」
周皖津把那段話反複讀了幾遍。他也覺得自己荒謬,不明白當時為什麽會懷疑從嶼是故意裝成啞巴來騙自己心軟的,他更不明白的是,為什麽覺得被騙之後自己會表現得那麽幼稚——裝作不知道才是明智之舉。
「對不起,是我誤會了。我向你道歉,請你不要放在心上。」他慶幸這是短信,無需尴尬,也不會透露糾結的情緒。
對方剛才那點嚴肅消失了,立刻雀躍着回複:「沒關系,但是會有補償嗎?」
周皖津放松些許,嘴角微微上揚,輕快地打字:「你想要我怎麽補償?」
「哈哈哈,我是個大度的人。只要回答個問題就好了。」
「你問。」
「你心裏有點在意我吧?不然怎麽會自己生悶氣。」
這個問題周皖津沒有立刻回答。無論答“是”或“不是”,都顯得太過敷衍了。從嶼說他是在生悶氣,曾經從嶼追他弄得圈子裏人盡皆知,他也只是心煩,這次又怎麽會為這點小事就生氣?
從嶼接下來幾天都在忐忑地等着他的回答。但周皖津絕口不提,他也不好追問。直到幾天後,他才收到周皖津的花束,學着他的樣子,裏面也夾了張小卡片,上面是周皖津隽秀的字跡:「很在意。閱後即焚。」
他抑制不住心中激蕩的感情,連手指都顫抖得無法打字,也顧不上現在還是工作時間,直接撥了個電話給周皖津。
“喂,”周皖津看了眼來電人,按下接聽鍵,“打過來怎麽不說話。”
他耐心等着,過了有半分鐘才聽見一個很輕的聲音緩慢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周皖津這才想起來已經有很久沒有聽過從嶼說話了。似乎确實和以前稍有不同,但沒他自己形容得那麽奇怪。
從嶼只說了兩個字就挂斷了,仍舊用短信跟他說:「明晚市劇院有音樂會,我有票,要去嗎?」
周皖津回複說:「你要問出來,我才能回答。」
從嶼于是又打過來,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輕聲說:“明晚……音樂會……去嗎?”
周皖津心情不錯,笑着回答他:“我明晚有事。”
這次從嶼情急之下直接發短信過來,一句話帶了三個感嘆號:「哪有你這麽耍人玩的!!!」
周皖津對着話筒笑了,“我還沒說完,你急什麽。明晚有事但是可以推掉,音樂會幾點開始?我去接你。”
周皖津知道他和從嶼之間有些不一樣了。
他也想不起來是從何時起,忽然就與從嶼親近了。一起吃飯的次數漸漸增多,閑時會去對方家裏消磨光陰,每天不聊幾句都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麽。
他甚至養成了逗從嶼說話的愛好。有時不肯看從嶼的字條和短信,非要他親口說出來不可。從嶼說不流利,他還會故意曲解意思,惹得從嶼抓狂不已。
周皖津知道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有違自己一貫待人接物的準則,但就是沒有要停下來的自覺。和從嶼在一起很放松,讓他有些欲罷不能了。
這天從嶼邀他來家裏一起看球賽。有人陪着喝啤酒看比賽本來是很惬意的事,當然,也有因支持不同球隊吵到面紅耳赤的風險。
周皖津和從嶼是吵不起來的。原因很簡單,從嶼說話不方便,而無論用筆寫還是用手機、Pad打字,總歸要比說話慢上不少。
周皖津占據先天優勢,無視從嶼憤怒的眼神,一個人悠然自得地評點。
從嶼拿着易拉罐霍地起身,氣勢洶洶地站在周皖津面前,擋住電視屏幕,怒視着他。周皖津渾然不覺危險将至,仍對自己心愛的球隊贊不絕口。
從嶼氣不過,準備灌他一嘴啤酒,讓他消停下來。
但鬼使神差地,他沒能按計劃行事,反而做了個自己都沒有預料到的動作——他俯下身,咬住了周皖津的嘴唇。
這是他第一次吻到周皖津,那兩片嘴唇柔軟而濕潤,帶着啤酒的麥芽香氣,讓從嶼深深沉醉。
周皖津扶着他的肩膀輕輕推開了他。
從嶼從巨大的喜悅中驟然回神,這才感覺到心慌意亂。目光與周皖津的眼神相觸,慌忙找紙筆來解釋,寫字的手幾乎不聽使喚。
「我只是着急堵住你的嘴,沒有別的意思!」
「真不是故意的,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我都認!」
「皖津你別生氣,我錯了,我錯了。」
周皖津一直沒說話,安靜地看着他潦草的字跡,忽然伸出手來按在他執筆的手上。
-----------------
其實按照從嶼的病情來看,他寫字應該也不會這麽流暢才對,小夥伴們忽略這個bug好不好QAQ“從嶼,”周皖津把筆從他手中抽走,“先冷靜一下好嗎?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我也沒有生氣。”
從嶼脫力般仰靠在沙發上,用手捂着眼睛不敢看周皖津。
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