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C47 重逢呀
窗外飄起一陣大雨, 随後傾盆而下,雨水打在玻璃窗,叮咚作響, 徐念小腹墜疼,大約是在羊湯店吹空調吹的, 潮濕悶熱的夏季讓人覺得心煩, 母親還在客廳叨唠,說什麽小李是個好孩子, 讓她不要任性而為。
徐念靠在軟椅上,拿手機的時候摸到口袋的茉莉濕巾, 她順帶把濕巾掏出來, 白色的包裝袋上印着一朵綠色的茉莉花, 羊湯店的洗手間沒有熱水,可是……跟他有什麽關系。
她心煩意亂,從未想過以這種方式再遇到他。
給林琳發了消息說已經到家, 微信通訊錄那一欄還躺着那個未處理的好友申請。
他的出現于她而言就像一片火星掉進枯原, 家長會、校門口、羊湯店, 他有意在蹲她。
一道閃電劃過窗邊, 亮堂的光将房間照亮, 悶雷随之而來, 她點了通過申請。
點進路铮的朋友圈, 最新一條是前天他來開家長會那天。
他分享了一首歌《Summertrain》,徐念很久沒有再聽過這首歌,晚風吹過少年的衣擺,木吉他的聲音将她拉回很多年前,窗外的雨聲滴滴答答,小房間裏灰暗的光與音樂生出一種纏綿。
她翻着手機, 距離最新一條的上一條是一年前的信息,關于“元宇宙”概念的文章,徐念點進去,文章開頭簡略介紹元宇宙概念,往下是元宇宙衍生出的IP“葉莺”,漂亮的丹鳳眼與高翹的鼻子,一颦一笑足矣媲美真人,她正對着鏡頭前的徐念打招呼,告訴她紐約街頭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哪些地方好玩,哪些不好玩…像極了一個真人而非虛拟形象,等葉莺說完,她轉身融入了人來人往的街頭,和普通人走在一起,虛拟與現實在某個瞬間融為一體。
視頻播放完畢,下面寫着一行小字,葉莺、茹念只是元宇宙最小的一環,虛拟世界将成為未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平行于現實世界的人造宇宙也終将會道來,署名路林工作室。
徐念看完整篇文章,看見他的藍圖,關于元宇宙的概念,大學時候有信息工程的學長發表“全真互聯網”的演講,當時韓瑜暗戀那個學長,便拉着她一起去聽,她記得那篇演講非常多難拗的概念,就記着“全真互聯網”,總體觀點與這篇類似,不過這篇的成品與話術更讓普通人好理解。
關于未來行業的項目,短期內人無法得到預期的成果,徐念大三實習的公司就有VR部門,也是未來行業,投入比收益要大很多,背靠大公司還好些,有一定資金可以投入研發,也有一定的人力可以做無數嘗試,私人工作室要困難很多,能夠從事這行不僅僅是為了錢,更是為了理想,帶她的老員工還曾和她說過VR部門都有猝死的事情。
互聯網時至今日也是因為早期起步時那些懷揣着改變世界的青年的夢想。
元宇宙同樣如此。
徐念退出這篇文章,路铮十分鐘前給她發了條信息。
路铮:我在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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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念蹙眉,她不懂他現在回來找她要做什麽,是因為當初她不告而別,還是因為什麽。
可是那已經過去那麽久,久得記憶裏的白色襯衫已經褪色,久得讓她不想再去觸碰內心那一隅,可他偏偏不叫她好過。
徐念沒回,當做沒看見了只要沒看見一切皆好。
事與願違,他又給她發來信息。
路铮:你不下來,我就上去了。
那絲殘存的理智說,不要和他糾纏,沒有結果,可那天的路燈太亮,亮得讓她腦子裏的少年越來越清晰。
這麽些年,路铮有為之奮鬥的事業,路氏百貨也發展越來越高,這一切與她相悖。
他是站在華燈下的人,就像那年冬天,她與別墅客廳裏那群人是兩個群體,她早已看清現實的距離。
路铮撥來語音電話,徐念心煩意亂,挂斷,想了想套上個針織衫下樓。
出門的時候,趙豔茹正在廚房打掃衛生,問她去哪兒,她說去一趟學校,有教案落在學校,趙豔茹擦了擦手上的水漬,給她拿了把雨傘。
“生理期別淋到雨,到時候又疼得睡不着。”趙豔茹說。
徐念接過傘:“知道了。”
她握着雨傘下樓,心跳得飛快。
她見到他說什麽呢,說好久不見,敘舊,還是說對不起,為當初不告而別道歉…
不管哪樣,都不是她想說的。
一樓過道,徐念下了最後一層,看見路铮靠在牆邊上抽煙。
小區很老,十幾年沒有翻新,牆壁的白色石膏已經半脫落,地上有些石膏碎片,路铮穿着黑色的寬松短袖連帽衫,下邊是休閑褲,一截明晃晃的腳踝裸露在空氣中,踝骨分明,姿态松弛慵懶,他見她下樓,将煙頭撚滅。
徐念站在樓梯上,沒往下走那一節臺階。
與他隔了有兩三米,天色晦暗,感應燈壞了很久,只有路燈微弱的光透過鐵栅欄大門照進來,條狀的光帶落在他腿上,頗有莫蘭迪攝影風格。
轟隆隆的悶雷聲給夏季平添了幾分熱燥,徐念與他在夜色中對視。
那一夜,他也是在這個樓道口等她,光線昏暗,他壓着她在牆邊,與她接.吻,吻.得很暴力,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與他接.吻,那天她體內燃起躁動的欲.望,只是沒同他說。
後來她也談過一兩次戀愛,與別人拉過手,看過電影,但沒有接過吻,每當對方壓下來時,她都下意識地排斥。
排斥這樣的親密,排斥他們的氣息,甚至排斥他們靠近她…
本能的反應騙不了人,徐念曾經也想擁有一段溫馨平靜的愛情,就算不那麽愛,平平淡淡的喜歡也可以。
可是她做不到,即便她說服自己去回歸平靜,可是她的心理依舊排斥任何異性,排斥他們弄髒她心裏那件白色襯衫。
徐念曉得喜歡是什麽感覺,是想要占有他的每一寸,将他囚于身邊的感覺,所以她後來沒有再強迫自己談戀愛。
逼仄的樓梯口,昏暗的燈光裏,她的心又被他拉回十五歲那年的冬天,恍惚間看見那年靠在牆壁的少年。
“小小一只倒是愛管得很。”
“那晚吻你是我昏了頭。”
“不巧,我現在也昏了頭。”
“流氓可就不止是唇碰唇。”
…
過堂風吹過,那晚月光下,她沉淪在那雙黑色的眼眸。
徐念不禁有點難過,難過她屈從于命運安排,屈從于現實壓力。
“你有什麽事嗎?”徐念開口,有些後鼻音。
路铮擡眼,望向她,她天生有雙水蒙蒙的眼睛,配着軟糯的聲,叫人想欺負她。
他說:“徐老師,我要追你。”
簡單明了。
[我要追你]不是[我想追你],不是[我可不可以追你?],[要] 是強勢是不容選擇,是一意孤行,是偏往南牆撞的執着。
他向來這樣蠻橫,蠻橫地在高三那年爬上她的床,蠻橫地闖入她的生活…
徐念性子溫和又被動,對于這樣耍橫的無賴從來沒有辦法。
握着傘柄,手心冒出細細的汗,悶雷響得她心煩。
少年的白色襯衫又被翻新,再一次闖進她心口。
火苗最終落進荒原,引起熊熊大火。
路铮上前一步,停到她跟前:“你也還對我有感覺,不是嗎?”
徐念錯愕擡頭,溫溫說道:“你想多了。”
往後退一格臺階,卻被他扼住手腕,他振振有詞:“可你下樓了。”
徐念皺眉,有些不高興,手腕處的大掌燙得出奇,力道之大,讓她無路可逃,卻聽路铮繼續說道,“你要不想下樓,我能威脅得了你?”
那句“你不下來,我就上去了”無非是他在給她臺階,讓她有個下樓的理由,對她示弱。
他知道她就是這個倔脾氣,但凡不想做的事,天王老子了都威脅不了她。
除非她自己也想做,從小就這樣,現在還一樣。
徐念被他說得無法辯駁,她也不是愛解釋的性格:“所以呢,你想得到什麽答案?”
路铮舔唇,目光落在她素白的脖頸上,夏夜的風吹過她的發際,平直的鎖骨埋在圓領T恤裏,淡雅如同一朵盛放的茉莉。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紅糖和迷你暖手寶,把傘從她手裏抽走,把暖手寶和紅糖塞進她空落落手裏。
他說:“不想得到什麽答案,不需要答案,這樣就很好。”
徐念微愣:“我不要你的東西。”
她想還給他,但他已經拿着傘朝大門走去:“我走了,你上樓吧,早點休息。”
徐念站在樓道裏,看着他撐着傘走入雨中,莫名其妙,他站在車邊,回頭對上她的眸子,他摁了車開關,朝她揮手。
徐念轉身逃一般上了二樓,在樓道等了一會才上樓,身後藏着紅糖和暖手寶,幸好趙豔茹在房間織毛衣沒注意她。
她走回房間,攤開手心的東西,小兔子暖手寶,毛茸茸的,兩只耳朵還挺可愛,應該是臨時從超市買的。
充好電的小兔子趴在她的小腹,溫熱的觸感緩解了小腹的墜疼。
徐念打開學生作業,批改了一會,手機振動,學校群裏,主任找她,說是有個市內比賽的文章需要她這邊寫一下,明天到學校後和她細說,徐念回了“好”。
路铮正好發來消息,他問她:明早想吃什麽
明明就只見了一面,怎麽發展成這樣了。
她想路铮這樣的人,不可能這麽多年沒有談過戀愛,以前上學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喜歡他,更別提出國後,招蜂引蝶,跟她不是一類人,一定不能再飛蛾撲火!
她繼續批改作業沒有理會那條微信消息。
等到晚上11點,她準備睡了,才給他回信息。
徐念:金氏小籠
金氏小籠在B市,之前高複班的時候很喜歡去吃,離南城坐高鐵要一個多小時,希望他好自為之,不要再和她有瓜葛。
發完她就關上手機睡過去了。
第二天早晨醒來,看見他發的消息,淩晨五點半發的消息。
路铮:車在樓下,988號碼牌,黑色的
暖手寶已經變冷,徐念把它放到一邊,路铮在樓下待了一夜?
她起床洗漱,趙豔茹燒好早飯,白粥和雞蛋,徐念拿了兩個雞蛋出門。
外頭霧氣蒙蒙,籠罩着一層水汽,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地上濕漉漉的,陳舊的垃圾桶躺在一邊,一只野貓正在翻找吃的。
她把雞蛋打開剝好,放在花壇邊上。
然後看見路邊上那輛黑色的路虎車,徐念猶豫了兩秒,走過去拉開車門,路铮正倚着駕駛座睡覺,聽見聲響睜開眼,副駕駛座位上放着兩盒金氏小籠的硬紙包裝盒,徐念一愣,心裏莫名有些酸澀,他把小籠拿開,騰出位置給她。
徐念目光沉靜落在那盒小籠上,她昨晚是有意說的,意思是讓他不要白費心力,可誰想他真跑去B市買了小籠。
徐念說:“我吃過了。”
路铮直視着她,沉沉開口:上車再說。”
她站在車外,用平淡語氣說道:“我昨晚并不是真的想讓你去。”
他仍堅持:“上車說。”
徐念拗不過他,坐上副駕駛,他把餐巾紙墊在側邊的置物架上,打開小籠,拆開一次性筷子,遞給她。
“我真吃過了。”她回。
路铮把筷子擱在硬紙盒上,彎腰從駕駛座的抽屜裏拿出一瓶牛奶:“我開了一夜車,現在有點不清醒,所以你要乖乖吃早飯。”
徐念愣了,他把牛奶擰開塞進她手裏,還是熱的。
她捧着紙盒,把小籠包塞進嘴裏,甜甜的湯汁溢出來,肉松軟帶着蟹黃的仙香,以前沒覺得金氏湯包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