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48 重逢呀
九月陽光熱烈, 薄光自車窗洩露進來,路铮俯身過來,将她前面的遮光板放下, 遮住一半光芒,她聞見他身上有煙味, 混着一絲絲薄荷味。
他以前就喜歡這種煙, 煙嘴裏放了三顆薄荷珠,抿開薄荷珠炸開, 薄荷會進入煙絲裏,抽起來的味道就是帶着薄荷味。
徐念抽過一次, 和舍友逛街的時候, 在進口超市看見的黑色包裝, 她在他床頭櫃上見過,于是買了一包,第一回 有點嗆, 後來才發現煙嘴裏有薄荷, 為此舍友還說她學壞了。
也就僅此一次, 後來沒抽過。
不過路铮竟然這麽多年沒換過牌子。
徐念抿唇, 問他, “為什麽突然…回來, 突然說要追我?”
路铮坐回駕駛座, 目光還落在她身上,遮光板遮不住的另一半光落在她的脖頸,形成一道鮮亮的明暗交界線,像約翰內斯維米爾筆下那副珍珠耳環的少女,猶如一盞明燈,熠熠生輝。
三個月前, 他在成都出差,工作室的其他成員打來電話,說林杉出了事,等他趕回去的時候,林杉已經被送出醫院,說是突發性腦溢血,送過來已經不行了,路铮連夜給林杉父母打電話,林父林母從首都趕到上海,一夜之間林父白了頭。
那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世事無常,活生生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林杉就那麽靜靜躺在那兒,手還保持着握着鼠标的姿态,緊閉着雙眼像是睡着了。
世界正常運轉,可是林杉再也不會醒來,不會和他在深夜讨論他們的藍圖,林杉的屍體在上海火化的,只剩一壇小小的骨灰,林父抱着會轉,抓着路铮的手,他說:“我帶杉兒回家了,孩子,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活着比什麽都重要。”
路铮看着林父滿頭銀發,林母同他說:“杉兒這些年麻煩你了,我替他給你說聲謝謝,我們走了。”
偏是這樣的禮貌讓路铮心揪成一團,他送二老進登機口,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不可抑制地紅了眼眶。
就在那一刻、那一秒、那個瞬間,他想回南城,想起徐念,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為,只想見到她。
如果生命下一秒停止,那他一定會因為和她止步于此而感到遺憾、感到不甘。
回來時正愁如何見她,冥冥之中看見小侄女的班主任是徐念,于是替侄女去開了家長會。
楊昊說,她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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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又怎麽樣。
在看到她時,所有理智崩塌。
明明那年她許願說要他這一生只屬于她,他被她下了咒,怎麽逃得走。
林杉曾經和他開玩笑說,他要喜歡一個人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上,管她喜不喜歡,做自己該做的,追不到再說。
路铮想起林杉,心口堵得慌。
徐念見路铮不說話以為他在想什麽措辭,又說:“路铮,我們都不是小孩子,所以你不必一晚上不睡開車跑去B市買早飯,這樣并不能讓我開心,反而會讓我覺得是種負擔。”
路铮輕捏眉心,頭隐隐作痛,已經喝過一杯美式,還是抵不住困意,眼睛泛紅,看來很疲憊,聲音也帶着沙意:“所以,你在心疼我?”
徐念微怔,他無賴的說法弄得她耳根微熱,聽他自嘲般繼續說,“又不喜歡我,為什麽要心疼呢?”
“不是心疼,是內疚。”徐念糾正他的說法,“你沒有必要因為我一句話一夜不睡,這樣的做法很幼稚。”
像是他們班上早戀的男同學,形式沖動,不顧後果,成年人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路铮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一只手插在口袋裏,扭過身,挑着下巴,輕佻說道:“那徐老師教教我什麽叫不幼稚。”
徐念覺得跟他這種人說不出所以然來:“我要遲到了。”
路铮輕嗤一聲,轉過身,發動引擎,車緩緩啓動。
她想起來他現在的狀态,屬于疲勞駕駛,便又開口:“要我來開嗎?”
怕他又把這句話誤會成——她心疼他,于是徐念補了一句:“疲勞駕駛比較危險。”
車熄火。
路铮解開安全帶,徐念誤以為他要和她換位置,剛伸手準備去解安全帶,結果一片黑影罩下來,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準确無誤地捏着她的下颚,唇貼上她的,冰冷的,薄荷、咖啡、尼古丁混雜的氣息,像是薄荷苦咖啡。
徐念驚愕地瞪大眼,睫毛閃動,手緊緊抓着安全帶,心跳漏了一拍,他略微粗魯地捏着她的下颚,她吃痛之際微微松開齒貝,苦咖啡湧入她的口腔,鼻息交纏,熱烈的陽光在睫毛上跳動,她感覺後背布滿細細的汗,櫻桃唇被迫卷進他的口中,火星掉落,引線點燃,五髒六腑好似尋到了那絲久違的沖動,叫嚣着、沉淪着,她如墜入深海的魚,腦子空白,連肩膀都酥軟下來,終于一聲鳴笛拉回她一絲理智,徐念伸手推他,沒有多少力氣,輕易被他捉住手腕,一只大手扣着她兩只手腕,将它們壓在副駕駛的車窗上。
徐念窘迫不已,有些呼吸困難,憋紅了臉,路铮稍稍退開些,她氣喘連連,準備開口拒絕或者開口罵他,又被堵上,仿佛剛剛只是中場休息。
掙紮、推辭、解脫、欲拒還迎,說不清到底是哪種情愫更多。
豔陽透過遮陽板,火熱得烤着她的臉,她開始面色發紅,咳嗽起來,腦袋缺氧,失去力氣,眼淚沁出些許,嗚嗚出聲,路铮松開她的唇,呼出的熱氣帶着喘息。
一種特有情緒的喘息,像是行那事時候的聲音,是春天的風吹過櫻桃樹的聲音。
困意被欲.望占據,毫無發揮餘地。
他伸手撫過徐念汗涔涔的鬓角:“不幼稚的徐老師怎麽連接.吻都不會?”
徐念被他戳中心事,伸手去推他,手還沒碰到他就被他抓在手心。
他不可抑制地輕笑起來:“徐老師總不至于這麽多年沒談過戀愛吧?”
他實在無法想象徐念和別人談戀愛的模樣,她是不是也會像現在這樣,面紅耳赤地喘息,沒有男的能夠抵禦這種誘惑,一想到她和別人談過,他就嫉妒得發瘋。
徐念開口:“談過的。”
路铮拇指撫過她紅腫的唇:“那他技術應該挺差的,連接.吻都教不會你。”
徐念聽他陰陽怪氣的話:“別人不像你,別人是人,不會做這種畜生事。”
路铮聽她維護起前男友,更是不爽:“徐老師不也很喜歡這種畜生事麽,要不怎麽會出一頭汗。”
徐念把他推得更遠,伸手去拉車門,發現裏面上了鎖。
“你放我下車。”她氣沖沖,像發怒的小豹子。
路铮發動引擎,車開了出去。
徐念唇上熱辣辣地疼,透過後視鏡看見唇微腫,這樣子到學校肯定要被其他老師問,于是從包裏拿出口紅,掩蓋掉痕跡。
“掩耳盜鈴,欲蓋彌彰。”他逗弄她來。
徐念合上化妝鏡不去打理他,他又繼續說,“很可愛。”
車在路上緩緩開着,路铮撥弄車裏的音樂,還是那首《summertrain》,徐念不想聽,聽着煩,摁了下一首,結果是水木年華的《一生有你》。
煩上加煩。
紅燈時,車停了。
“今天幾點下班?”路铮問她。
“我們沒有在談戀愛,你不要做這種徒勞的事,我希望等會到學校以後,我們就分道揚镳。”徐念握着T恤下擺,平複因為接吻而止不住的心跳。
綠燈亮了。
路铮打開車窗,從煙盒裏掏出煙,叼在嘴裏,卻沒點着,随後又關窗,把煙扔進車兜裏。
她看得出他有點煩躁。
“随便你。”他回。
終于到校門口,徐念下車,路铮的車彙入車流中,她心裏又有些不舒服。
不過,話是她說的,分道揚镳對他們都好。
她伸手撫過唇,将早晨那一吻抛諸于腦後。
上午早讀課,主任找她,說是市裏的作文比賽,讓她這一周出一篇稿子送去參賽,主題跟教育相關。
等徐念回到辦公室,林琳偷偷告訴她,這事本來是給李香的,但是被拒絕了,主任又找其他老師,都被一一拒絕,主任就看着她好欺負才給讓她去做。
徐念當初是被一中盛情邀請過來的,主任這幾年待她還可以,所以她也算給他面子,但聽林琳這麽說,又覺得主任這人世故圓滑,剛剛找她跟她說的是,全年級他就只看中她,所以才把這個機會留給她,拿了獎今年有望再升一級職稱。
她對職稱不在意,不過是不太會拒絕人。
林琳對她投來同情的目光:“沒事,這事就是花點時間,倒也不算麻煩,下回再找你,你就随便找個理由搪塞了,別這麽傻。”
徐念點頭。
林琳:“話說你和路露舅舅啥關系?”
徐念搖頭:“沒什麽關系。”
“你少騙我,他昨天可問了關于你一大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