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又喜又氣
孫良玉知道淩琅心中有氣,可總也想不明白半大的孩子,為什麽偏偏要和謝相迎置氣。
竹籬,烤羊肉的味道飄了滿院。
謝相迎和莫臨泉圍着炭火,正在切羊腿。
紅玉看着謝相迎,對他道:“公子當真神機妙算,可公子如何肯定,那東陵太子一定會帶走姜姬呢?”
謝相迎挑着炭火,道:“無論姜姬讨不讨東陵太子的歡心,東陵太子都不會拒絕姜姬。這樣一個人,放在哪一國都是寶物,是殺人的溫柔刀,只是……”
“只是失去姜姬,或許比失去一個公主損失更大。”
莫臨泉随口道了一句。
謝相迎笑道:“你倒是聰明。”
莫臨泉聽謝相迎誇他,嘿嘿一笑道:“常來公子這,耳濡目染罷了。”
謝相迎正笑着,忽間見紅玉拎着一撮東西準備扔掉。
“玉兒,你手中是何物?”謝相迎看那東西頗有些眼熟。
紅玉把手裏的東西放在謝相迎面前道:“前些日子大将軍府上送來的幾株花草,說是恒雲公子從幾個胡人手裏買來的,我看這東西快死了,正打算扔掉。”
“這東西……”謝相迎看着熟悉的羽狀複葉,直接裝花草的陶罐摔在地上。
碎片與土壤掉落,露出被泥土包裹的渾圓根莖。
“公子……”紅玉愣了一愣,不明白謝相迎為何如此激動。
謝相迎把那東西撿起來,擦幹淨上頭的泥土道:“這東西叫土豆,又叫冬薯,是用來吃的,你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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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玉搖了搖頭:“從沒見過這稀罕東西。”
“我待會兒告訴你們怎麽吃。”謝相迎把一個土豆埋進一旁的牡丹花下頭,把另一個洗涮幹淨削成了片,放在炭火上的鐵架上,對紅玉道,“這東西不似米粟,好活的很,這會兒種下去,三兩個月就活下來。你等會兒給我看看恒雲少爺都送了些什麽來,再找着這樣的,咱們都種起來,待冬日裏吃。”
“是。”
幾人說着,門外孫良玉傳了賦詩旨意來。
莫臨泉不明所以。
謝相迎挑了挑眉,吩咐紅玉取執筆來。
傷春悲秋之事,謝相迎本不喜歡,但這幾日姜姬出塞,讓他心中不免有些寥落。
毛筆握在手中,頃刻之間人便寫了四首詩來。
這詩描的是春夏秋冬,寫的詩風花雪月。借着這些個東西,把對人的思念之情寫了個透徹。
謝相迎對姜姬沒有非分之想,唯有紅顏易逝,身不由己的感嘆。
孫良玉看了紙上的詩許久,如得至寶一般帶着幾張紙回宮去。
淩琅本意是刁難謝相迎,看着謝相迎狗爬似的字與精妙絕倫的詩,一時又氣又喜。
他的好帝師,當時是極有才情。
謝相迎寫詩之事,很快傳出宮牆。說書人最喜歡才子佳人之事,把姜姬從攝政王那裏被救出,又如何與謝相迎相伴定情,再到離別之事編成了話本在各地流傳。
盛京之中的女子,聽聞第一美人身子孱弱不便走動,一個個也坐起了馬車,羊車,更有甚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詩歌傳往民間,也入得的王侯将相家的紅牆。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沈為川得了謝相迎抄的詩,不過三五日的功夫就譜了曲子,編成了歌舞。
謝家公子一時聲名大噪。前來為小姐們說媒的人幾乎快要踏破将軍府的門檻。
謝相迎也快到年紀,早早定下婚事對謝家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大将軍謝鐮把這事交給了将軍夫人江未知。
江未知左挑右選,始終沒有入得了眼的姑娘。
謝鐮見夜半三更自家夫人還在挑燈看各家小姐的畫像,不由笑道:“在夫人眼中,不知什麽樣的人才能配得上尹兒。”
江未知聞言,眸光微轉道:“尹兒與恒雲都是我親自教大,他們兩個在我心中都值得最好的女子。若不是尹兒的娘死的早,這會兒尹兒的婚事只怕早有主意了,我可不能委屈了他。”
似是回憶起苦命的弟媳,謝鐮嘆了口氣道:“什麽委屈,你看那些男子,便是取公主也有過的不順心的,我看不如讓尹兒自己看罷。”
“這怎麽行,尹兒年輕,別再被人騙了去。”
江未知說的極為認真,謝鐮被這話逗笑了,他道:“年輕,我像尹兒和雲兒這麽大的時候可早就上陣殺敵了。你再看看他們兩個,一個就會點破書,另一個反倒一心學醫不像是我的孩子。”
提起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謝省便心中有氣,哪有武将家的孩子一門心思學醫術的。
“也是好事,文臣雖在廟堂,總歸是在眼前。武将在外打打殺殺,叫人擔憂。你也是,恒雲要學醫術,你讓他去宮裏找謝省便是,何必非要送他去軍營之中,叫我這幾年來心神不定的。”
江未知蛾眉微蹙,心下不由得把氣撒在謝鐮身上。當初自己的兒子謝恒雲一門心思要學醫術,謝鐮一氣之下就把人送去東北軍營,如今已是第三個年頭了。雖隔三差五會有書信寄來,但總不如在眼前來得踏實。
謝省解釋道:“夫人信我,我有自己的打算。”
“什麽打算,不過是怕你這大将軍的衣缽後繼無人罷了。”
“夫人……”
燈火已暗,謝鐮見勸說不成,便又吩咐丫頭們多拿了一盞燈來。
将軍府一派祥和之像,攝政王府,幾個人正大眼瞪着小眼。
謝相迎從長公主府和孫侄子吃酒回來,就看兩位美人立在明輝堂。
孫良玉揣着手,也在等他。
“這是……”
孫良玉低眉解釋道:“陛下說姜姬被送去東陵,攝政王折損一位美人,便從盛京中又選出兩位舞姬來送于攝政王。”
“這是陛下的意思?”
孫良玉點頭。
這小孩兒還真是學以致用,明着塞人,他也不能拿這倆人怎麽樣。
謝相迎打量着面前的兩位美人。這二人身姿挺得筆直,也不知是練舞出身,還是練武出身。
“替本王多謝陛下美意。”
謝相迎道了一句,沒有和孫良玉多說話。這人心思玲珑,小皇帝身邊不少事孫良玉都參與其中,不能叫他看出自己的破綻。
一直到把孫良玉送得遠遠的,謝相迎才吩咐卓螢把這兩位美人遠遠安置好,有多遠安置多遠。
卓螢得了謝相迎的令,幹脆把這兩人帶去了夥房。
那其中一名女子見所到之處是煙火熏燎的地方,即刻撇了嘴道:“殿下讓姐姐安置咱們,可沒說讓咱們來做這些粗活兒。”
卓螢見這小姑娘不服氣,只道:“我的意思便是攝政王的意思,不服氣去給殿下說,不要在我面前多嘴多舌。”
彎刀在手裏轉了兩圈,抵在夥房的大門上。看着面前變了臉色的兩位美人,卓螢笑了兩聲,吩咐完便徑直走了。
攝政王府的人多,女人也不少,從前那位是活閻王,多少女人被送進來都哭着喊要着出去。這兩人的運氣可真好,遇到的是謝相迎。
卓螢擡頭,湛藍色的天映入眼簾。她聳了聳肩膀疲憊的臉上又恢複往常的笑意。
謝相迎每日申時入宮,亥時講完了課才能出宮。
太後半月抽查一次小皇帝的功課。淩琅人聰明,詩書上有孫良玉提點,兵法上有謝相迎教授,每次抽查的結果,沈太後都頗為滿意。
不止對淩琅,便是謝相迎這個人,沈太後也看着順眼了不少。
謝相迎日間在朝上以攝政王的名義說着大逆不道的話,晚間還要以帝師的身份勸着小皇帝忍一時風平浪靜。
小皇帝心中如何作想他不知道,他自己心下卻是別扭得不輕。尤其是每每進宮,看到淩琅那一雙略帶期盼的眸子,謝相迎總有一種自己罪大惡極之感。
在殿外調整了狀态,謝相迎才邁進了通幽殿的大門,一進內殿便看見氣鼓鼓坐在案前翻書的小人兒。
“這是怎麽了?”
明明說今日傳喚是為了商議塞北的戰事,怎麽反倒一個人坐着生悶氣,他還打算給淩琅看看自己的烤土豆呢。
孫良玉道:“今兒早朝,攝政王說要都察院的人以後直接給他回話,陛下正在生氣呢。”
“哦,原來如此!”
謝相迎恍然大悟的樣子,仿似早朝時提出政令的人另有其人。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