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為震撼
謝省閉了閉眼,身上的藥箱落在地上。
他有什麽辦法,他沒有辦法,怪就怪謝相迎偏偏是自己的兒子。
謝相迎知道謝省妥協了,好歹是親生的兒子,怎麽能忍心放任不管呢。
姜姬的傷勢重,加上拖延了這幾年無人醫治,情況便更為糟糕。
第二日,謝省囑咐讓姜姬空了肚子,多飲些烈酒,從藥箱中取出迷藥,把人弄暈了過去。
謝相迎見謝尹收拾妥當,正要退出去,謝省直接把他留下來。
“我也要留下?”
謝省道:“你按着她的腿,保她挨了痛不會亂動。”
“是。”謝相迎說罷,坐在床邊死死按着姜姬的小腿。
這續筋之術古時不常有,一來沒什麽像樣的麻藥,人容易痛死過去。二來沒有消毒的藥劑,即便沒有痛死,也容易感染而亡。
姜姬這一次,算是九死一生。
鋒利的刀片劃在皮肉之上,看得人心驚肉跳。謝相迎雖不能感同身受,但從可以從姜姬與他相抗衡的小腿得知,這感覺必定生不如死。
一直到謝省将皮肉重新縫合,時間不知不覺竟已過了兩三個時辰。
這三個時辰裏兩人屏息凝神,耗費了不少力氣。
謝相迎把刀收好,臨走時囑咐道:“看好她的傷口,我雖萬般小心,後頭的卻要靠你們二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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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相迎送走謝省,回客房時姜姬仍昏睡着。一直到傍晚,有些犯困的人聽到榻上傳來一聲呓語。這是要醒的跡象,謝相迎聞聲直接走到榻邊。
姜姬的眼皮擡了擡,一睜眼便看見謝相迎略顯憔悴的臉。
“前輩。”謝相迎喚了一聲,問她道,“腿上可疼?”
自然是疼的,姜姬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要有一線生機能站起來,莫說是皮肉之苦,即便死了她也無憾。
她的眸子看着謝相迎,這一瞬間姜姬在謝相迎的眼中看出了擔憂,看出了悲憫,甚至是幾分莫名其妙的自責,但就是沒有一絲欲望。這個男人居然不想要得到自己。
姜姬墨色的眸子微微顫動,她問謝相迎道:“往後你照顧我?”
謝相迎點了點頭,沒有推脫,姜姬是被攝政王弄成這樣的,他始終過意不去。
若是姜姬知道眼前救他的人就是曾經折磨她的攝政王,又會如何呢?
謝相迎不敢想象。
姜姬的精神狀況不大好,整個人醒來沒多久喝了些粥又睡過去。
晚間喝罷了藥,姜姬看着坐在凳子上的謝相迎,挪了挪身子,對他道:“上來睡吧。”
“不不。”
孤男寡女,他不能壞了姜姬的名聲。
姜姬見謝相迎一身正氣,只道:“我住在這裏,外頭的人自然認為我是你的人,我既敢住着還怕旁人說嗎?”
謝相迎依舊不應。
姜姬的眸子沉了一沉,言語中滿是感傷:“公子是嫌棄姜姬?”
“不。”他不是這個意思。
“那還不過來,要不然公子睡死過去,我出了事如何叫得醒你?”姜姬指了指身側的地方。
廂房的榻很寬,睡兩個人綽綽有餘。姜姬不明白自己一個女子都不在乎,謝相迎為何如此扭捏。
“公子若是再三推辭,為了公子的名聲,姜姬便不再留下。”
“不。”
謝省叮囑過,此刻姜姬不可挪動,更不能傷心動怒。謝相迎見姜姬執意如此,慢吞吞走過去,找了個邊角位置和衣躺下。
姜姬看着床邊的人,輕輕笑了笑,翻身睡下。
許是白日操勞侍奉病人,謝相迎沾枕頭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姜姬在謝相迎處一待便是數日。
謝相迎見姜姬行動不便,自己畫了幅圖紙,找木匠制了輛手搖的車來。
姜姬頭一次見着東西,問他道:“這是什麽坐騎。”
謝相迎想說是老年手搖康複車,想了想這名字不雅,姜姬必然不喜歡,又道:“這東西叫七香車,古代商纣王所有。”
“商纣王是什麽人,這個七香車我如何驅動?”姜姬對這東西十分感興趣。
“前輩上來便知道。”
紅玉聞言把人扶上來,把姜姬的手放在手柄上
謝相迎兩只手在胸前轉了轉,對她道:“前輩試着轉一轉。”
姜姬照做,手柄被轉動,帶動鏈條和輪子,居然真的驅動起來。
姜姬心下一驚,放慢了轉動的速度,那車在院中直直走起來。
“前輩要是想轉彎,可以把手柄往要轉的方向拐。”
姜姬照做,手柄向左,底下的輪子也跟着向左。
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姜姬眸中一喜,搖着七香車在院子裏打轉圈。
紅玉拍着手叫好,院子裏時時傳來笑聲。
這是頭一次,謝相迎見到這個女人發自內心的笑意。
身病易治,心病卻難醫,
謝相迎忙着為姜姬治病,許久不曾進宮。
油紙包裏的小兔子從軟糯變得幹癟,淩琅始終沒有吃掉,這是謝相迎給他的兔子,他舍不得吃。
孫良玉見淩琅悶悶不樂多日,提議道:“太傅接姜姬回府已有多日,使者也快到了,不如奴才向太後請命,前去看上一看。”
淩琅也不知對他話裏的哪個字感興趣,頹唐的人瞬間來了精神,他從墊子上站起催促道:“那現在就去吧,早些準備也好,帝師說這叫未雨綢缪。”
謝相迎口中總有許多奇奇怪怪的話,淩琅記得很快。
“是。”孫良玉會意,起身往長樂宮去。
天未亮,宮門外一輛不大的馬車往北城竹籬小院去。
馬車停在古樸的大門之外。孫良玉下了馬車,扶着車中的人下來。
淩琅是偷偷跟着孫良玉出來的,穿着一身青色的布衣裳。
帝師就住在這裏。淩琅的眼睛落在爬出牆外的爬山虎上,轉了轉又落在門前的雜草上。
孫良玉告知在院外守着的丫頭紅玉,紅玉帶着兩人到了廂房外。
“日上三竿了,太傅大人怎麽這會兒還睡着。”孫良玉問了一句。
紅玉聞言,淺淺笑道:“姜姬姑娘的身子總不大好,我們這些下人不懂醫術,都是公子親自照顧,許是昨夜累了。孫總管稍待片刻,奴去叫一叫。”
“我代姐姐去罷。”
淩琅先一步推開房門,床幔層層遮擋着人的視線。
淩琅喚了一聲“帝師”,一層層把簾子掀開。
青色的床賬之後,俊秀的人躺在榻上,烏發散在肩頭,薄被松松垮垮蓋着,将将遮住人的小腹。
一只細嫩的手此刻正攬在謝相迎勁瘦的腰上。極其妖媚的人,雪肩半漏,睡眼惺忪地看着床進來的小孩兒。她沒有說話,只是替謝相迎拉上被子,蓋住身子。此刻的謝相迎頗有幾分像姜姬懷中的男寵。
淩琅的眼睛睜得極大,小小的人看到這樣一幅場景,心中大為震撼。
“你們……”
淩琅還以為這是謝相迎的房間。他盯着謝相迎露出來的一截腕子,心下突然結了一層霜。
姜姬還沒問這孩子是誰,淩琅突然轉身跑了出去。
像是看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淩琅始終蹙着眉頭。
“陛下,怎麽了。”孫良玉問他。
淩琅搖了搖頭沒說話,只對他道了“回宮”兩個字。
孫良玉不知發生什麽,怕淩琅在這兒鬧起來,只能跟着先回宮去。
淩琅一路沉默了很久,回宮的第一件事,是将油紙包裏已經幹癟的小兔子一把胳膊掃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他很生氣,沒來由的生氣。或許是氣謝相迎,也更氣謝相迎床榻上妖冶的女人。
孫良玉見淩琅發這麽大的火,也不敢問,只先去沈太後宮裏回了幾句姜姬的情況。
痛覺從身上傳來,謝相迎睜開眼睛,卻什麽也看不到,似有東西覆在雙眼之上。
耳畔傳來陣陣水聲,夾雜着沉重的腳步聲。
“帝師……”那聲音十分陌生,冷的像一把利刃。
冰涼的刀背劃在自己的臉上,一點點向下。
胸口處一陣刺痛。
謝相迎猛地驚醒過來,發現自己身在竹籬,堪堪松了口氣。
謝相迎正要找衣服,驀地發現搭在自己腰上的玉手。
“你你你……”
謝相迎見姜姬離自己如此近,整個人退到榻邊,險些跳下去。
“咱們昨天……”
姜姬笑道:“公子夢魇了,湊過來只喊娘親呢。”
謝相迎昨晚睡得老實,是姜姬看着人夢裏一副痛苦之狀,窒息一般,才幫着順了順謝相迎的氣。
“得罪了。”
昨日确實做了個夢,他夢見自己在困所姜姬的水牢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冰冷的鐐铐把胳膊勒出血來,那感覺實在真實。叫人心有餘悸。
謝相迎見自己和姜姬的衣裳都穿的好好的,一顆心也就放下了。心下想着以後要分房睡,姜姬的情況穩定許多,叫丫頭們來照顧就是。
謝相迎起身下床,出了廂房。
紅玉見謝相迎,忙對告訴他早間孫良玉和一個小孩兒過來的事。
“小孩兒?”
紅玉點頭,在自己腰間比劃了一下:“大概這麽高,帶着素銀的冠子,水靈的很。”
是淩琅,淩琅親自過來,想必有什麽要緊事,喃他居然睡了這麽久。
“照顧姜姬姑娘,我進宮一趟。”謝相迎說罷,找了馬車,往宮城去。
謝相迎拿着蓮花玉牌,正要進西門,把守的侍衛把人攔了下來。
“這是陛下的信物。”
“我知道是陛下的信物,陛下有令,今日……不讓太傅進宮。”
把守的侍衛叫明江,謝相迎一來而去也與他熟識。
“為何今日不行?”謝相迎問道。
“這微臣可不知道。”明江見謝相迎一頭霧水,湊近進了些,提醒道,“今兒陛下過來時氣沖沖的,想來是今日心情不悅。太傅就別往陛下氣頭上幢了。”
“不悅……”
“心情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