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敢保證攝政王府出個皇後
北齊曾經是快要統一天下的大國,淩琅的皇爺爺稱帝,各國無有不服。和親之事從那會兒就有,算是大國施恩。如今北齊的境況大不如前,此事便需慎重考慮。
沈為川說的大局初定不假,但卻沒定到哪裏,前些年外有胡人攻打,內有藩王奪嫡,弄得四下裏民不聊生,整個北齊風雨飄搖。北齊早已是他國口中虎視眈眈的肥肉,一直到攝政王不情不願地保小皇帝登基,才有了這看似安定的局面。
此時和親等同于與東陵國結盟,這對北齊來說是一件好事。只是先帝子嗣微薄,膝下僅有三位公主,小公主只有七歲,長公主淩樂是嫡皇後所生,已與兩位驸馬和離。剩下的便只有太後的親生女兒淩薔,年方二八,待字閨中,正相事宜。
東陵國國力正盛,與從前的北齊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想要拉攏東陵國壯大北齊勢力,随便選個宗室女子必然不成,合适的人只有二公主一個,謝相迎看沈為川口中的聖裁也不過是面上的意思,過過場子。
“不知攝政王心中屬意何人。”
太後一開口,便将滿朝文武的目光,引向還在神游的謝相迎身上。
和親的人選只有太後的女兒淩薔一個,謝相迎估摸着自己要是先說出口,必定要引火燒身讓太後記恨。
雖說這攝政王行事本就乖張,他可還想多活些時日。
謝相迎思忖片刻,問沈為川道:“不知那東陵國的太子可有屬意之人。”
沈為川的眸光微斂,鄭聲道:“信中未提及,臣也不知。過些日子東陵太子會随使者到訪,太後與攝政王心中所惑或有可解。”
三個人說話有來有往,最該說話的小皇帝卻一言未發。
一直到散朝,小皇帝說過的話,也不過是“退朝”二字。
謝相迎看着自己未來的小徒弟,突然覺得這小這人小小年紀,就坐在滿是人的大殿上聽正事,實在有些可憐。他這麽大的時候,還在翻牆打彈弓玩兒呢。
“如此,且待東陵太子到來,再行裁斷,退朝吧。”
太後冷冷發了話,攝政王對此事無異議,滿朝文武這才挨個兒出了崇明大殿。
謝相迎臨走時,看了一眼撐着手從龍椅上跳下來的小皇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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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小孩兒雖然一言未發,但從一上朝就在盯着自己,奇了怪了。
人剛走到漢白玉石頭堆的臺階上,身後沈為川喚了一聲“攝政王留步”。
手中的朝板似的東西被別在腰間,沈為川笑眯眯地走過來。
謝相迎蹙着眉頭,拖着快殘廢的腿站在一邊,恭候這位曾經的國舅爺。
沈為川見到謝相迎,也不行禮,只熟絡道:“方才在大殿之上不便言說,殿下覺得那東陵國使者會看上哪位公主?”
謝相迎尴尬地笑了笑:“天意深不可測,本王也不知曉。”
“事在人為嘛。”沈為川頗有深意地勾了勾唇。
這老小子套他話呢,真雞賊。
謝相迎一門心思想想坐上他舒服的馬車,思量了片刻,看着頭頂的太陽,随口胡謅道:“日出東方,複又西斜,日複一日皆是如此,非人力可更改。東陵國特意派使者前來必然已有了主意,與其你我猜測,不如稍待時日,國舅爺說呢。”
“殿下的話……”
沈為川心道淩傾允這嘟嘟囔囔的,說的都是一堆廢話。正要再問幾句,謝相迎卻先一步下了臺階。
“本王還有要事,先行告辭。”
謝相迎頭也沒回,直奔馬車的方向。
宮門外,卓螢駕着馬車等候多時。她見謝相迎出來,快步上前迎了迎,趁謝相迎腿軟之前把人扶上馬車。
一直到屁股有了坐的地方,謝相迎才覺得舒坦許多。天正是熱的時候,即便是置了冰的崇明大殿也足以讓人出一身汗。加上昨日在太陽底下曬了一個時辰,今日總覺得腦袋昏沉沉的不大清醒。
原以為做個位高權重的的攝政王是萬人之上的逍遙日子,沒想到這宮裏頭防着他,前朝還有百官勾結着算計他。
又當帝師,又當攝政王,這北齊再沒有比他更忙的人。
謝相迎松了松領口,卓螢貼心地遞給他一把扇子。玉骨的扇子即便觸手生涼,不多時便也變得溫乎乎的。
謝相迎靜了靜心,才仔細去想沈為川的話。這人不表态也就算了,還變着法的來套他的話,也不知是不是太後的意思。
“主人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謝相迎心道自己在崇明大殿站了足足一個時辰,聽朝中大臣恨不得把自己家雞下蛋的小事一一禀告,心情能好到哪裏。
見卓螢一臉懵懂,謝相迎還是把這些瑣事咽了回去。
“你之前告訴我長公主府與攝政王常有來往,還未仔細說說這長公主的品性。”
卓螢聞言,如實道:“大公主潑辣,頗有些男子的豪放,兩位驸馬一位受不了大公主的做派自請和離,另一位是在行刺時為大公主擋了一劍,一命嗚呼。攝政王雖與皇帝不睦,但與這位公主的關系很好。”
“大公主有幾個孩子?”謝相迎又問。
“一兒一女的龍鳳雙胎,皆是與第一位驸馬周旋大将軍所生,今年也有十四了吧。”
“十四?”
“是。”
這樣好的年紀實在有些危險。長公主身份尊貴乃是王皇後嫡出,她的寶貝女兒很可能比二公主淩薔更為合适。看來這太後和國舅爺心中早有和親人選。
倘若他今日提了淩薔,豈不公然與之叫板。
好險。
馬車晃晃悠悠往回趕,人未下車便聽見有人前來傳信,說是長公主到訪,有要事商議。
“說曹操曹操到。”
謝相迎看了卓螢一眼,卓螢掀開簾子翻身下馬車。
謝相迎扶着卓螢的胳膊,踏着下馬石緩緩落了地。玄色的錦衣最顯威嚴,加上一副青銅鬼面,攝政王的氣勢沒有十分,也有個七八分。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明輝堂,玄婳長公主看着牆上的詩沉思許久。
“攝政王到。”
阿召在屋外高聲吶喊。
玄婳聞言,轉了身略略屈膝行禮:“淩樂見過泾王殿下。”
長公主的樣貌随生母王皇後,人如牡丹,明媚嬌豔無人能比。她臉上帶着濃郁的笑意,眉間朱紅色的花钿将人的肌膚襯的更加雪白細膩。
“快些起身罷。”謝相迎道了一句,示意阿召搬把椅子。
玄婳長公主按輩分得叫攝政王一聲王叔,兩人年紀差不多,小時候在一處讀書識字,情誼比旁人更重一些。
先帝是太宗皇帝的長子,四十多歲才登基為帝,在位勤勤懇懇,不過五年便撒手人寰。先帝雖然子嗣微薄,兄弟卻不少,太子淩琅雖是中宮皇後嫡出,但當時不過五歲。還是長公主力保,又與淩琅的養母沈妃一同說服了要起義的泾王一同剿滅亂臣,才有了今日看似太平的局面。
攝政王大權在握,長公主心高氣傲,沈太後又不甘獨坐深宮。三個人撐起來的太平假象早已岌岌可危。
“公主久未到訪,不知所為何事?”謝相迎思量着幾人的關系,覺得玄婳也算是可信之人。只要目前他對小皇帝的皇位沒打算,玄婳不會輕易失去攝政王這個盟友。
短短的時間內,玄婳臉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見,事關緊要也就不打算再鋪墊什麽,她冷笑一聲道:“還不是為了沈妃那個賤人。”
張口便是“賤人”二字,可見玄婳早有動沈太後的心思。
“是為和親之事。”
玄婳輕輕點頭,雖心急如焚,卻不失長公主之态:“今日之事有人洩了口風與我,太後在朝堂之上雖未明言,但心下屬意之人必定是我的珠兒。珠兒十四歲的生辰未過,如何能嫁去千裏之外的東陵做什麽太子妃。”
“公主的意思是……”
玄婳見謝相迎問,開門見山道:“只要皇叔能保住宜珠,我願助皇叔一臂之力。”
一臂之力。
玄婳見謝相迎并未說話,又道:“我花開後百花殺。我大齊既已有攝政王輔佐皇帝,那蛇蠍婦人端坐朝堂便是名不正言不順。皇叔若願保住珠兒,有朝一日沈妃下馬,我敢保證攝政王府出個皇後。如此,皇叔你也可高枕無憂。”
長公主這是急了,他攝政王府除了自己便是下人,哪裏能出這個皇後。
謝相迎自己沒有破壞這個三角的心思,畢竟打江山容易守江山卻難,拉沈太後下馬,也就意味着打壓了沈氏一脈。朝堂之上牽一發而動全身,他這樣模糊的身份一下站在明處,不一定能保證今後的太平。
沈氏暫且不能動,保下宜珠郡主得另想法子。
“公主放心,本王自不會看着自己的孫侄女被人算計。東陵國如今國力正盛,只怕還要在這東陵太子身上做做文章。且給本王一些時日,到時候想了法子再叫人往公主府就是。”
小皇帝是先帝的老來子,又與長公主一母同胞,一邊是養母,一邊是親姐姐,在此事上必定為難。
發髻邊的鳳穿芍藥的步搖輕晃,玄婳得了攝政王口頭的承諾,懸起來的心也放下一半。畢竟這朝堂之上,還輪不到沈妃說話。
臉上的笑意回來一些,長公主勉強笑了笑道:“那本宮就等着皇叔的好消息。對了,前兒個晏兒去北苑打獵,捉到只鹿,想着許久不見您,就讓我帶了來,還請皇叔笑納。”
“替本王謝謝晏兒。”
“既如此,這就走了。使者來訪,還有許多事要操勞,皇叔剛上完早朝,且歇着去罷。”
玄婳緩緩起身。
謝相迎看了卓螢一眼,卓螢會意去送了送這位孫侄女。
屋內的鹦鹉叫了兩聲。
謝相迎起身去看架子上的鹦鹉,下一刻打開那鹦鹉腳上的鎖鏈,對阿召道:“把這鳥養在你房裏,給我換幾只乖巧的鴿子過來。”
“是。”
阿召說罷,連鳥帶架子一起擡出了明輝堂。
阿召是卓螢從發配去塞外的奴隸窩裏撿來的,在攝政王府做了兩年的馬夫。這人被卓螢帶着,與原來的攝政王相處的機會不多,謝相迎看着老實,幹脆調來了身邊。沒想到做事利落,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送走了長公主,謝相迎便回祈翠居歪着了。好不容易能找個軟和地兒,人跟沒了骨頭似的癱在塌上,眼沉得再睜不開來。
午飯匆匆喝了些湯水,謝相迎便又回了自己的坐塌。
卓螢午間去送長公主,送了足足兩個時辰才回了攝政王府。
謝相迎看她拎回來不少東西,問她道:“長公主留你用膳了?”
卓螢點了點頭,把東西放在謝相迎靠着的矮桌上,坐在另一邊道:“她問我喜不喜歡他們家的晏兒。”
“周晏?”謝相迎聽見這個,頓時來了精神。乖乖,這長公主想讓攝政王府出個皇後,不會是想讓她親兒子做皇帝吧,這膽子也太大了。
“你怎麽想?”謝相迎只問她的意思。
卓螢眨了眨眼睛道:“我怎麽會喜歡一個毛頭小子,再說了,我只是女身,未必就會喜歡男子。”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