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尊卑有序算是給這幫人整明白了
今日是謝相迎脫離苦海的唯一機會,過了今日,往後這人不是死在攝政王手裏,就是那位手裏。
“平身罷,帝師今日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明日待朕傳召再入宮。”
淩琅對謝相迎的态度不冷不熱,吩咐完便轉身往殿內去。
“是。”
謝相迎道了一句,略略低了頭。
待淩琅走後,方才跟着出來的內侍才将謝相迎扶起。
謝相迎多看了這人一眼,扶他起來的是個清眉俊目的少年。
“多謝。”謝相迎從不吝啬自己的謝意。
少年并未言語,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一個時辰,加上卓螢從攝政王府趕過來的時間,他這雙腿是算是快廢了。明日要上朝,他拖着這樣一雙腿,又要如何上朝。
從哪裏來回哪裏去,謝相迎也想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可是在完成系統的任務之前他回不去。
卓螢在靈質空間曾說,只有等到小皇帝獨當一面,帝師身死,攝政王被滅,才有回去的機會。
僅僅是回去的機會。
街上的叫賣聲把謝相迎游離的思緒拉回現實。在郊容客棧換了身衣裳,帶上面具,人才從密道往攝政王府去。
郊容客棧的老板是卓螢安排的線人,天字一號房的密室中有通往攝政王府的密道。為了維護攝政王和謝家公子這兩個身份,原主花了不少心思。
整個盛京,攝政王府是最除皇城外最奢華的地方。攝政王淩傾允與先帝乃是同胞兄弟。先帝駕崩,留下年幼的太子淩琅,幾個藩王虎視眈眈盯着帝位。淩傾允兵權在握,是其中最強大的勢力。沈太後為護太子,只能認了這個攝政王,先平定叛亂,從此,對北齊有功的攝政王便權傾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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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兒寡母,為了周全也不容易。
“宿主!”
謝相迎從密道出來,人剛到祈翠居,還沒進門,卓螢就跳了出來。
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小丫頭,咋咋呼呼的活像是誰家還沒長大的小姐,這個人正是他的系統。
謝相迎第一次見這樣有煙火氣的系統。他從漆黑一片的靈質空間醒來時,卓螢就坐在他的身邊了。
“宿主,你醒了。”
這是卓螢對他說的第一句話,除此之外,也沒再說什麽有用的話。除了知道他的兩個身份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卓螢比他多不到哪兒去。
有那麽一瞬間,謝相迎覺得卓螢這個系統的記憶似乎缺失了一些。
系統會失憶麽?
謝相迎看着卓螢的笑眸,不知該如何幫她找回這段記憶。
卓螢記得他是攝政王,也記得他是謝家公子,被舉薦的帝師。可就是記不得,為什麽謝家公子與攝政王會是同一個人。
哪裏會有這樣錯亂的身份,究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還是冥冥之中有誰的巧妙安排。
“阿螢,從前的事,你究竟還記得多少?”
謝相迎進屋時問了一句。
臉上原本冰涼的青銅鬼面面具帶了些溫度。謝相迎進屋的第一件事,是對着銅鏡看了看自己這身裝扮。
玄衣将身材高挑的人趁得尊貴無比,沒有人知道這幅面具之下早已換了人。
相傳這位攝政王原本玉樹臨風,有一張絕佳的皮相。只可惜做攝政王沒做多久,便被一場大火被燒毀了容顏,從此這人便以一張青銅鬼面具示人。京中人人都可以作證,三年前前攝政王府确有滔天大火,可是如今這幅面具之下卻是一張俊秀的年輕面龐。
謝家公子今年不到弱冠,這張略帶青澀的臉與那攝政王二十有七的年紀是對不上的。
謝相迎摘下面具,凝視了鏡中的人許久,見卓螢愣在原地,對她道:“你說自己從前是一直跟着攝政王的,那攝政王之前的容貌你可見過?”
“沒有。”卓螢答的幹脆,她看着鏡中的謝相迎道,“我從見他之時,他已然有面具遮面。平日裏所做便是以謝家公子與攝政王兩種身份與外人往來。”
“這……”
今日在宮中行走,未有宮人對他的謝家公子的相貌有異議。那便證明如今他這張臉,這副身子,是屬于謝家公子的。如果他是謝家公子,那麽真正的攝政王又去了何處。
這一切,謝相迎不得而知,從卓螢的口中更是得不到有用的話,唯有慢慢探尋。
“宿主,我真的想不起來了,您想這麽多做什麽呀。”卓螢撅了撅嘴,又道,“我只聽人說攝政王與先帝有七分相似,自幼長在宮中太皇太後身側。”
“七分相似。”總算從這人嘴裏聽到些有點有用的東西,謝相迎擡了擡袖子,指着自己的臉道,“我來問你,我與那畫上的先帝有幾份相似?”
“差之千裏。”卓螢如實道。
“你明白什麽了嗎?”謝相迎問她。
卓螢愣了片刻,突然拍了拍腦門,醍醐灌頂一般:“宿主,難不成你是個冒牌貨!”
“噓——”
謝相迎的食指放在唇畔,提醒卓螢低聲說話。這位姑奶奶看着人不大,嗓門卻不小。
卓螢見狀忙用兩只手住嘴巴,壓低了聲音道:“宿主,此事要是被發現了,你我二人會被問斬吧?”
“恐怕是滿門抄斬。”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系統,一問三不知也就罷了,行事說話也是冒冒失失的。
“不行不行,若是宿主提前身死,我也就沒了。”卓螢聞言,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她看着謝相迎,又回頭看看自己,心道二人這錦衣華服,往後也不知還能受用多久。
謝相迎看卓螢這般慌張,提醒道:“你還如從前一般就是,不要讓旁人看出異樣。我雖是不能見人的冒牌貨,你卻是他真正的心腹。兵權尚在我這兒,小皇帝和太後暫且不能動你我二人。還有,不要叫我宿主,叫殿下,主人,都可以。”
卓螢連連點頭,也明白了謝相迎的意思。他看謝相迎如此鎮定,心下不由感嘆自己挑人的眼光來。
謝相迎說完這些,才慢慢坐在椅子上。
雕龍畫鳳的木制座椅上放着張極軟的毛皮,原本該十分舒坦,可這會兒謝相迎卻有些如坐針氈。
在靈質空間時,卓螢說的很清楚,做謝家公子時不能忤逆皇帝。做攝政王時,不可讓小皇帝過得快意。此事倒不難,只是這謝公子和攝政王是一個人,如今謝公子成了帝師,兩個人又該如何同時上朝。
一個腦袋兩個大,謝相迎恨不得再長出十個八個頭來分擔心中所慮。
翌日清晨,卓螢帶着人來祈翠居侍奉謝相迎洗漱。
丫頭們魚貫而入放下洗漱的銀盆和上朝服,又相繼退出去。
謝相迎坐在層層帷幔的榻上,待卓螢喚他,才走了出來。
攝政王的朝服十分繁瑣,裏衣外袍,腰帶香囊,裏三層外三層的束縛,讓本來就熱的天更加難耐。
沉重的金冠戴在頭頂,謝相迎的脖子被壓的有些酸。
“主人,這個。”
望着卓螢遞過來的青銅鬼面,謝相迎內心十分抗拒。他不想卷入這深不見底的朝堂之争,但此刻後悔也無法抽身了。
“我像攝政王嗎?”謝相迎穿戴整齊後問了一句。
“像,主人豐神俊朗,再沒有比您更好看的人。”
卓螢的眼睛亮晶晶的,恭維的話說來就來。
謝家公子這一張臉北齊少有,只可惜這朝中諸事看的不是誰更好看,而是誰更會謀算。
看着這小丫頭天真無慮的面孔,謝相迎恍惚間覺得自己還在夢中。
他摸了摸卓螢的腦袋,接過青銅鬼面具戴在臉上。
兩個人乘着馬車一同入宮。
卓螢雖然腦子轉的慢,身手卻十分好,從前的攝政王生性殘暴,仇家不少,總被人暗殺,卓螢空手接白刃這種事幹了不下百次。
一想到三五天就有人來暗殺自己,謝相迎心頭更為不爽。好在卓螢寸步不離的跟着,讓他安全感十足。除卻這個,攝政王的日子簡直如神仙一般,不像那謝家公子,還要卑躬屈膝地輔佐小皇帝。
“什麽人?”宮門外有人攔住了馬車。
卓螢掀開簾子,上去沖那侍衛喝道:“大膽,這是攝政王的馬車!”
那人愣了一愣,不遠處提着刀走過來的領頭侍衛忙拱手道歉:“臣該死,他是新來的,還請攝政王和螢姑娘開恩。”
宮牆裏外,即便是卓螢,也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卓螢見那侍衛态度不錯,也就沒再說什麽,只放了簾子讓阿召駕車進宮。
謝相迎見卓螢抱着彎刀在車中閉目養神,忽然有些理解長樂宮裏那一對母子的心境。
只怕攝政王與其黨羽一日未死,他二人便永不得長樂。
馬車晃的人心裏難受,謝相迎昨日在烈日下跪了好半天,休息一夜仍未緩過來。要不是下車時阿召扶了一把,謝相迎險些跪在長街上。
好不容易走完長街,又要上無數個臺階往崇明大殿去。這宮裏頭修這麽些個臺階也不知是不是為了累死上朝的官員。
謝相迎扶着腿,遇到路過的官員,還要挺直身子來回應他們的招呼。
一聲又一聲的“攝政王”響在耳畔,讓上朝之路格外漫長。
“恭迎攝政王。”
即便是進殿門後,也還是有人打招呼。
“同迎,同迎。”
到最後謝相迎也不知道自己口中回的是什麽。
人剛站定,禮監的人開始敲鐘,拉高調子嚷着“上朝”二字。
小皇帝帶着太後往龍椅的方向去。
淩琅今年剛剛九歲,腦袋上的冠冕比頭還要大,垂下來的珠子,幾乎把整個臉擋住。
太後端坐在坐在龍椅旁的位子上。
這攝政王這麽厲害,卻沒在皇帝旁邊給自己弄張龍椅,這讓謝相迎有些驚訝。
他看滿殿的人只是站着沒什麽動靜,率先拱了手喊道:“吾皇聖安。”
身後的人這才跟着拉長了調子喊。
尊卑有序算是被這幫朝臣弄明白了。面具後的眉挑了挑眉,謝相迎直了身子,開始聽幾個大臣“有本啓奏”。
朝中瑣事多,除卻天災人禍,就是銀錢貨幣之事。
近日關外無戰事,倒是有不少喜事。
“東陵國送銀五萬,金十萬,帛三萬匹,珍寶不計其數,修書想與我北齊結親。眼下北齊大局初定,和親之事,事關社稷。還請太後陛下聖裁,屬意公主和親。”
說話是的是曾經的國舅爺沈為川。
沈為川一表人才,風流儒雅,年近四十的人,還如三十來歲般英姿。音聲更是和緩有力,洋洋盈耳,叫謝相迎也忍不住側目去看。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