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酒吧的休息室裏,空間逼仄,林雨柔端着果盤走進來,帶着一抹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顧大哥,還要麻煩你跑一趟。”
她一進來,空間就更窄小,顧铎坐在牆邊,她只能選在門邊坐下,這樣,兩人離得盡量遠些。
顧铎不喜歡和女人靠得近,她,也不例外。
顧铎不喜歡欠別人的情,年少時的恩情,他也給過她一筆錢。
是她一直……
“她就是這麽羞辱你的?”
顧铎聽完了前後的經過,有些冷淡地說了這麽一句。
林雨柔一時有些心虛,更不知道為什麽心虛,只能讷讷地道:“是,是啊。”
顧铎的手指敲了兩下玻璃杯,她清楚地知道,顧铎不耐煩了。
她急着把顧铎找來,想讓他幫忙分析一下季姜萊是什麽意思,可沒想到,她把事情說了,顧铎卻不想聽了。
顧铎不說話,她心裏更像是針紮一樣。
提醒她季姜萊惡毒的是他,現在默不作聲的,也是她。
“她不惡毒麽?顧铎,你瞧瞧這裏。”她扯開肩膀上的衣服,那裏,一道疤痕還未徹底收口,白皙的皮膚上像是落了一道猩紅。
“我現在,不敢去唱歌了,每天腦子裏都在想,她說我氣質不夠。那首歌,是我的成名作啊。”她眼淚漣漣。
“為了雨峰,我到處打工,自己喜歡的,只有唱歌而已。”她擦了眼淚,重新穿好衣裳,再回頭,卻見顧铎禮貌地背對着她,并沒有看見她肩上的傷疤。
她一時尴尬,是她太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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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柔咬咬牙,繼續說下去。
“當時我給她調酒,只是從她劉海的縫隙中,看到有一條疤,她就在我身上印了一道疤。”
“這也就算了,可她憑什麽說我唱的不好?”
“你聽過我唱那首歌的,你明明聽過的。”
她想聽一句安慰,顧铎偏偏一句話不說。
良久,顧铎開口:“某種意義上說,她沒錯,也不算是故意羞辱你。”
他替她說話?
心底的針紮得更深了些。
林雨柔震驚質疑地看着她,顧铎平靜地解釋:“她要想故意羞辱你,不會跟你講那麽廢話,直接一鞭子,你的臉花了,就完了。”
在季姜家住了那麽久,他知道,季姜萊在羞辱人上,不玩那些彎彎繞繞。
她不用鞭子,而選擇說一些羞辱人的話。
可能确實是事實。
當然,恐怕也是為了未婚夫李玉成——要他對她另眼相看。
想到這兒,顧铎不再多說,把一張卡放在了桌上:“我會找人看着你,季姜萊如果真再找你,你盡量拖延一下。”
“換什麽衣服,走吧。”
季姜萊剛洗完澡,周可素就把她扯上了車。
“你幹什麽,我裏面還穿着睡衣。”
不容拒絕,周可素把自己的一件長外套丢給了季姜萊,卡其色的風衣正好遮住裏面的真絲睡衣,季姜萊慢慢穿上了:“老虎不發威,你把我當病貓啊。”
立人設立久了,這些惡人的臺詞也是信手拈來,帶了三分真,周可素還真有些心驚肉跳。
“季姜,算我求你了,你大哥我真的擺不平,你就陪我一起去吧。”
她哀求着。
她好像拿準了自己不會拒絕,畢竟事情牽扯到自己的大哥季姜昀。
季姜萊确實也沒想過拒絕,這兩天她沒敢再往男主顧铎邊上湊,只想着趕緊走完劇情,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家裏。
尤其是大哥季姜昀。
他一貫花天酒地,要是能改改,就好了……
她點了頭,周可素才把事情說了清楚。
周煦跟人合作開了個畫廊,季姜昀的女友也是畫畫的,想把自己的畫弄進去賣,哪知道被周煦的合作人給拒絕了。季姜昀一聽女友的哭訴,立馬找了幾個兄弟上門,要踢館。
周煦畫廊才剛開,安保設施不全,哪怕是全乎,也禁不起季姜大少這樣折騰。
救場如救火,周可素去勸了半天,季姜昀不甩她,她只能找季姜萊。
也不知道為什麽,周煦也提出來去找季姜萊。
那個圈子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毒女,按說不一定具備什麽解決問題的能力。
大概是因為游艇上給他留下的印象挺深的?
“又是他?”季姜萊聽到周煦就直皺眉,手腕上的淤青才好,留下了淡黃的印子,她今天出門也沒帶鞭子,要是運氣不好,再遇上劇情人物,她根本想不出維持人設的辦法了……
周可素點頭:“你大哥女朋友不是演戲的麽,怎麽突然畫畫了?”
她喜歡季姜昀許久,就是不敢扯破女追男的那層紗,倒追,默默暗戀的結果就是,看着季姜昀成了風流浪子,手裏挽着的都是不同的美人。
“誰知道,他一天一個女朋友,你怎麽就看上他了。”季姜萊戳了周可素一下。
周可素苦笑了一下,沉默了。
在劇情裏,周可素作為惡毒女配的好朋友,自然也沒有好下場。
在結尾,男女主結婚,一衆配角登場祝賀的時候,其中可沒有周家人,用腳想想也知道了。
畫廊裏,周煦也被吵地不耐煩了,他看了眼大喇喇坐在桌子上的季姜昀,只覺得腦殼疼。
“那你要怎麽樣?”
“當然是挂上去,标價500萬啊。”
不愧是二世祖季姜昀,一句話就想讓人把他揍死。
“唐儒,你去跟他吵一會兒。我先去休息會兒。”
他現在對季姜兩個字有點ptsd。
他坐到後面的休息室裏,外頭的聲音還是一句句傳進耳朵裏,唐儒有理有據,可敵不過季姜昀是個無賴啊。他就是有本事繞地唐儒頭大。
“小叔,我們到了。”他接到周可素的電話,很快迎了出來,心頭,竟有一絲隐約的期待。
季姜萊到了。
跟上次不同,她看起來有些慵懶。
圈子裏美人多了,周煦也練就了一雙毒眼,季姜萊算不上太過驚豔的美人。
但,見一次還不錯,第二次還是很不錯,就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季姜萊摸了摸頭發,發稍還沒幹,跟周煦打了招呼:“我大哥人呢?”
不需要他們回答,她已經看見了季姜昀,他一臉肆意的憤怒,右手挽着美人,左手正朝着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揮拳頭。
這是已經要開打了?
小門一推開,季姜萊喊了一聲:“大哥,你在這兒幹嘛呢?”
明明是小妹的聲音,卻聽起來像是另一個人。季姜昀愣住了:“小妹,你怎麽來了?”
不過他很快想起來,自家小妹的專業,不就是什麽美術嗎?
他把季姜萊拉過來:“你學美術出身,你來評評理,這畫到底怎麽樣?”
那一幅畫正靜靜地躺在桌子上,看來還沒兜售出去。
季姜萊看了幾眼:“大哥,我不是美術專業的,是美學。”
“嗨,那都差不多。”他期待着小妹說出個所以然來。
畫上,綠油油的一片麥田,中間是紅瓦白牆的屋子。
周煦在邊上靜靜地等着,他特意讓周可素去找季姜萊搬救兵,也算一種試探。
她還能說出些什麽來。
“這畫最起碼價值三百萬。”季姜昀信誓旦旦,邊上女朋友被他哄得笑靥如花。
季姜萊收回目光:“美不是用來賣錢的,但,美有價值,這畫——”
“依我看,并不美。”
女朋友的笑容卡在了臉上:“你胡說,怎麽不美?是構圖不美,還是意境不美了?”
她指着畫,一副心高氣傲的樣子。
季姜昀也在旁邊幫襯着。
“對,你說,哪裏不美。”
他篤定小妹是要來幫他的,決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她的這幅畫就擺在桌子上,是一副肖像畫,畫面的正中,是男人的側臉,光線打在他的額頭上,背景則是深色的。
季姜萊看了一眼,就笑了。
“你畫的我哥?”
女孩子年紀不大,看起來像個大學生,高挑又漂亮,跟季姜昀差不多,有些桀骜不馴。
“是啊。”她挑起下巴,“有什麽問題嗎?”
“啊,問題。”季姜萊在畫的旁邊慢慢地踱步,“是有幾個小問題,色澤和光線,構圖這些,但,倒也沒那麽重要。”
她一口氣把色澤光線和構圖都說完了,還說這些只是小問題?
女孩子氣得不輕,季姜萊比她大不了幾歲,口氣竟然這麽大,剛才畫廊的那經理,也只是客客氣氣的說畫很好,只有一兩個瑕疵。
她到底是不是季姜昀的妹妹?
季姜昀收到了女朋友的怨念,一把摟住她,朝着季姜萊飛了眼神:差不多得了。
季姜萊才不理他。
“最大的問題就是人物。”
“用筆畫下人物,和用手機拍下人物,并不一樣,手機裏的人物是他,而畫裏的,才是你心裏的那個他。”
“這也就是為什麽,很多名畫都有不同程度的失真。”
“真實不一定美。這幅畫裏的季姜昀,神态上你确實傳達出了他的桀骜不馴,但這,并沒有辦法直擊人心。”
女孩子反駁:“你胡說,我明明把他最帥氣的側臉給呈現出來了。”
“哦,”季姜萊也不甘示弱,“那為什麽不請攝影師直接給他拍照?”
“你——”
她還沒說完,這女孩子就老是打斷她,季姜萊也失去了耐性,一口氣把想說的說完了。
“有這麽一句詩,猛虎細嗅薔薇,你畫了一頭猛虎,卻忘了畫他心裏的那朵薔薇。”
女孩子喃喃自語:“猛虎細嗅薔薇?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