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好朋友只是朋友
手裏捧着一杯紅糖水,老板還特意把水晾溫了才給的池餘晚,她端着那個玻璃杯,深深懷疑許眠季是不是在奶茶店寄放了一包紅糖。
不然怎麽會她一去,老板就問是許眠季要的?她點點頭之後,老板就這麽體貼人心地給了她這杯紅糖水。
看着許眠季一口幹了那杯紅糖水,池餘晚無語凝噎,接過她遞過來的杯子,發現她還是一臉痛苦,只是這痛苦之中又夾雜了一絲茫然。
池餘晚回去還了杯子,又買了兩杯熱奶茶回來暖手,塞了一杯在許眠季懷裏,“放肚子裏,暖一暖就不痛了。”
許眠季掀衣服往裏塞,臉上的茫然更甚,“怎麽喝了紅糖水還痛?嘶——靠,池餘晚你想燙死我是吧?!”
池餘晚深深懷疑是不是因為半年沒上文化課,許眠季的腦子在前空翻的時候給翻出去了,她看着直接把奶茶貼在皮膚上的人,咬着唇笑着,伸手過去接過奶茶,把她撩起的衣服拉下來,隔着裏面一件薄衫放好了給她溫肚子。
手指觸到許眠季腹部堅硬的馬甲線,池餘晚強忍着沒有去摸一把,原來許眠季也不是她想的那樣瘦脫形了,相反的還挺有料的。
許眠季坐在路邊,肚子裏揣着那杯奶茶,人窩成一只蝦球,終于感受到那股熱意慢慢傳進了身體裏,一絲一寸安撫着那股亂竄的痛感,極致的溫柔。
“要我幫你去買姨媽巾嗎?”池餘晚顯得有些忙碌,畢竟在她看來許眠季來姨媽無疑是一件很新鮮很新奇的事情,她甚至想要像教一個初來月事的女生一樣,對許眠季進行諄諄教誨。
許眠季白她一眼,“你說呢?”
池餘晚快去快回,拿了自己常用的牌子,還各式各樣都拿了一包,任由許眠季看心情選擇。
“你買這麽多留着自己用嗎?”許眠季的白眼今晚是停不下來了,“我又不是第一次來這個,你用不着把我看成一個白癡,這次是我忘記了時間,一般我都有預感的,這次失誤了。”
“這都能有預感?”池餘晚在許眠季旁邊蹲坐下來,懷裏放着好幾包姨媽巾,她終于在許眠季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女生的氣息,不肯放過機會,連連追問,“那你第一次來是什麽感覺?是不是——我操,這他媽什麽玩意?我不會要死了吧?”
池餘晚學許眠季的語氣學得惟妙惟肖,連表情都比平時自己說話的時候要生動一些,她就像發現了一個稀世珍寶一般興奮,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許眠季哈哈一笑,笑完肚子又痛了起來,她立馬老老實實彎下腰,“初中的時候吧,初幾來着?那個時候我可沒有你這麽誇張,我自己把時間記了下來,然後下一個月的時候就一直等着,結果過了兩個月它才來第二次,後來我就發現了規律,每個季度的第一個月月中,就是我……的時候。”
池餘晚聽完誇張地張大了嘴,有些佩服許眠季這位異于常人的姨媽,“我們都叫月經,莫非你的叫——季經?許眠季,季經,哎呀,許眠季的月經,好變态哦呵呵呵呵……”
許眠季立馬就擡起手想揍人,奈何就好比西游記裏把孫悟空吃進了肚子裏的鐵扇公主,她現在不能随便動彈,要不然,肯定把池餘晚這只潑猴狠揍一頓。
“好點沒?我陪你去找廁所吧。”現在在池餘晚眼裏,許眠季就是一個較弱的女子,需要呵護,需要疼愛,需要被照顧,這種認知莫名讓她整個人像被點炸了一樣激動。
許眠季用手扶着肚子裏的奶茶,就着池餘晚伸過來的手慢慢站了起來,然後把全身重量都壓在了池餘晚身上,嘴角帶着壞笑。
只是許眠季的小身板是撼動不了池餘晚的,只見池餘晚張臂摟住了許眠季,幾乎是半抱住,一點不吃力的樣子。
她樂在其中,關于被許眠季依靠這件事。
最後整理好一切,許眠季的腹痛也大概緩過去了,就近找了一家新開的火鍋店,大喇喇點了最辣的鍋底,然後敲着碗等待着。
“你好點了?”池餘晚也是有痛經的經驗的,她還算好的,只有第一天會痛,有些女孩子是能連着痛徹心扉好幾天的,不過許眠季這種秒痛又秒不痛的體質,還是少見。
“爺的身體,你不是都摸過了?”許眠季張口就是調笑,是在說剛剛池餘晚幫她拽衣服的時候不小心的手指,但說完發現這種玩笑話并不适合現在的她們,又立刻順着話尾開了個玩笑,“在你的夢裏,你肯定意|淫過的。”
只是在池餘晚耳中,這根本就不是玩笑話,而是一件真真切切存在的、她從未與人說起過的秘密,聞言她只是不屑地一笑,“許久不見,許公子的臉皮越發得厚了。”
手卻慌得抖了一下。
許眠季無力多說,她是真的沒吃飯,坐了好幾個小時的長途車,一落地連家都沒回就被送到學校來了,好不容易叫人來把自己的行李送回去了,又趕來給池餘晚送禮物了,忙得感覺人都是飄着的。
飯菜下肚,才是真實地感覺自己活過來了,接了地氣兒了,許眠季滿足地嘆息,“有飯吃的日子,随便吃什麽的日子,爺爺我回來了。”
池餘晚聽着許眠季又變了的口頭禪以及自稱,只是在一邊自顧自的笑,她吃過了就不再吃,但是純看着許眠季吃東西也讓她覺得滿足舒服。
這一刻,池餘晚知道,作為朋友,那半年帶來的遙遠距離已經被拉近了,其他的,是她連幻想都不允許的。
許眠季想喝酒,池餘晚搖頭,“特殊時期,克制一下吧。”
“喝酒暖肚子。”許眠季總是有理由。
“你懷裏有奶茶,一直溫着應該也沒有涼掉,喝奶茶吧。”池餘晚開始變身管家婆,嘴裏絮絮叨叨,許眠季的任何事她都想插句嘴。
“你越來越像我媽了,班長。”許眠季又嘲她一句,“容顏未老心先衰,啧啧。”
池餘晚不知該如何反駁,思忖良久,蹦出一句,“生你這麽個女兒,我就掐死你。”
許眠季噗嗤一下笑出來,手指着她連連點頭,“我媽的口頭禪,哈哈哈……”
池餘晚抿抿嘴,不想說話,這樣的玩笑話她并不喜歡說了,高三半年的磨煉讓她的心性發生了很大變化,人沉穩了不說,性格也變得無趣了一些,只是在許眠季面前,還是沒忍住和她調笑了幾句。
“萌萌,你考了哪裏的學校?”池餘晚鼓足勇氣問了一句,心裏開始盤算着自己計劃中的那些學校,想看看能否和許眠季說的城市匹配起來。
“我以後,也許就留在本省了吧,估計沒什麽太大希望,也許就上一個普二大學吧。”許眠季憶起自己以前對付璟萱說過的豪言壯志,忽然就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沒本事還敢自吹自擂,也就她的臉皮有這麽厚吧。
“本省?”池餘晚一所學校都沒匹配到,她根本就沒想過要留在本省,計劃中的大學該是離家萬裏,去往未知又遙遠的城市,看看更大的世界。
許眠季聳聳肩,“別的地方我去不了,沒那個本事,不過留在本省也挺好的,以後也許會做一名小小的警察,伸張社會正義什麽的。”
“警察?”池餘晚今晚真覺得自己要瘋了,許眠季完全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啊,“你難道就沒有想過自己未來要做什麽嗎?不管怎樣都會有一個規劃的,你這樣敷衍,是很不負責任的,你知不知道?”
“負責任?我有計劃啊,做警察,這不是對我自己負責任嗎?還是你說的責任,不是我自己的?”許眠季往後一靠,整個人窩進椅子裏,慵懶地擡起眼皮看着池餘晚笑,眼裏笑裏都滿是深意。
“我說的……當然是你自己的責任,你不适合做警察,你更适合……”池餘晚一時語噎,話到嘴邊竟說不出口了。
“更?更适合什麽?”許眠季的好奇心湧上來了,她往一邊挪了挪,換了個更舒服的位置。
“你應該在人前發光,受萬人熱愛,聞名一生,那才是你許眠季值得的人生。”池餘晚慢慢吐出那句在自己心裏翻滾過無數次的話。
從第一次看見她在臺上唱歌的時候,池餘晚就知道許眠季身上的光是遮擋不住的,芳華自蘊,這樣的人,不就該成為人們眼裏閃閃發光的明星,一颦一笑都牽動萬人的心嗎?
許眠季眼裏湧上震驚,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在池餘晚心裏是這樣的人,原來在她眼裏,自己那麽好,值得那麽好的人生,還要受萬人喜愛。
真是個——傻姑娘。
她牽唇一笑,“我盡力去夠了,剩下的就看老天了。”
池餘晚聽出她話裏的無力,自知許眠季必定也是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拼搏,自己說的話反而是在羞辱許眠季,便沖她一笑,“我相信,老天不會虧待你的。”
許眠季,我願意用此生的愛去求,換你美滿順遂一生。
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卻開始相信命運的安排,池餘晚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悲哀,但是從命運長久以來對她的“照料”,便知道這不是一個好命運。
吃完飯已經到了九點多,走在冬末的路上,凄涼景象已經開始破冰,有春意從樹梢洩出,池餘晚只覺得胸口滾燙,大抵是因為身邊同行人的緣故吧。
“你和錦澤,沒有分手吧?”許眠季叼了根牙簽,也不剔牙,純屬擺酷,就這麽在她唇邊晃晃蕩蕩,欲掉未掉的。
池餘晚笑着搖頭,“當然沒有了,我們經得起高考的考驗。”
許眠季輕聲笑了一下,忽然跳起來伸手從樹上揪了一片樹葉下來,兩根手指捏着葉柄轉了轉,在冬日裏存活下來的樹似乎更加頑強了,枯黃的樹葉就算幹枯了也一直沒掉下來。
“送給你,祝你們,有什麽祝福詞來着?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哈哈哈,你可別早生貴子啊。”許眠季說話百無禁忌,想到什麽就說了,卻看見池餘晚變了臉色,就把手裏又幹又黃的樹葉一把捏碎了,一把灑在路面上,“不要就算了。”
池餘晚藏在袖子裏的手已經狠狠将指甲掐進了肉中,許眠季一番話又激得她心中驚濤駭浪席卷一片,忽然手指一陣刺痛,竟是無名指的指甲整個翻起來了。
太久沒修剪指甲,池餘晚都忘記了自己的指甲已經這麽長了,禁不起折騰,輕輕一用力就翻折了,她整個無名指的指尖都是繃着的,有些麻木,又有些痛。
許眠季見氣氛涼了下來,也自知她都說了些什麽,大抵是吃得太多肚子有些漲,她在路邊頓住了腳,伸手攔了一輛的士,“我先回家了,吃飽了就困了,明天見,班長。”
看到許眠季落荒而逃,池餘晚對着身旁的空氣怔了半晌,然後才把右手從袖子裏伸出來,看到已經泛起紫青色的無名指,輕輕把翻起的指甲蓋折回來,一直繃着的痛感這才四下蔓延開來,絲絲入骨。
有些東西,有些事情,有些人,就像長得過長的指甲,該剪,就要剪斷了。
池餘晚舉起手,從方才許眠季折葉的樹上也拽了一片樹葉下來,然後握在手心裏,慢慢一路步行回學校,在校門口安靜等待着放學的錦澤。
等了大概有大半個小時,池餘晚才看見錦澤像失了魂一樣推着車從已然無人的校門口出來,忍不住高聲叫了他一句,“錦澤!走快點!我要凍死了!”
錦澤聞聲驚詫地擡頭,然後連人帶車飛奔到她身邊,嘴裏粗粗喘着氣,眼裏是失望和沮喪,還有一絲不安分的怒意,他像是要用目光把池餘晚牢牢困死,卻又不舍。
“你怎麽了?”錦澤少有發脾氣,池餘晚莫名心慌。
“晚上我等了你這麽久,結果你和許眠季逃課了?”錦澤質問的語氣一緩再緩,出口時卻還是吓到了池餘晚,看她臉色刷地變白,他又懊悔得要死。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怕你現在還對她……”錦澤的話說到一半便不再說下去了,眼裏是痛心,甚至帶着一絲不齒,早就想說的話還是脫口而出,“你到底喜歡男的還是女的?嗯?池餘晚?”
池餘晚的臉也是一白再白,她猛地上前一步,拉近了自己和錦澤之間的距離,手指纏繞上他的,一張泫然欲泣的臉,“我喜歡你啊,你別這麽說話好不好……我聽得心裏很難受……”
錦澤咬牙,一把把池餘晚抱進了懷裏,他最吃她賣慘這一套,明知池餘晚是掐住了他的軟肋,明知池餘晚現在也許不是真心,甚至自己明知這一切,他還是不忍心。
在他本心裏,池餘晚永遠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兒,不管怎樣都是,這樣的女孩,怎麽可以流眼淚?
池餘晚雙手揪着錦澤書包的肩帶,微微顫抖,她在害怕,怕自己好不容易維持的正常就這麽消失了,錦澤于她來說,是絕對不能失去的支柱。
精神支柱。
她越來越脆弱的精神世界,幾乎支撐不住她日常的正常生活了,可是她不能垮,人生還沒開始呢,不能就在這裏結束。
隔天許眠季并沒有和池餘晚明天見,她甚至都沒有下過樓,就算是放學回家的時候池餘晚故意一等再等,都沒有見到她。
她們之間,就隔了一層地板,但是池餘晚看來,似乎那隔了一間教室的距離更加親密,這種想法讓她恐慌,無數次想找借口上樓看看,但最後都被理智攔下來了。
到了晚自習,英語老師忽然叫池餘晚去辦公室,全年級英語老師的辦公室都在頂樓,池餘晚終于有了正當理由上樓,只是邁上樓梯,她卻有點不敢經過許眠季她們班的門口了。
要是遇見了怎麽辦?打招呼嗎?其實朋友之間打個招呼沒關系的,可是被淩玥和付璟萱看見了又要怎麽辦?
這邊池餘晚還在原地絞盡腦汁思索着,那邊付璟萱已經迎面走過來了,緩緩掃了立在地上如木頭一般的池餘晚一眼,仰頭擡着下巴下樓了。
池餘晚肩上感受到一陣小小的力度,順着擡眼,就看見了付璟萱的側臉,還是很好看很惹眼,讓她沒由來的又是一陣心慌意亂。
最後等到上課鈴響了,整條過道上沒有一個人了,池餘晚才敢擡腿往前走,只是經過許眠季她們班門口的時候腳步更加匆匆,如同一個鬼影一般飄過,悄無聲息。
從老師那裏取了要做的試卷,池餘晚魂不守舍地出門,卻在寂靜的樓道裏和許眠季迎面碰上了。
許眠季身邊站着的,是付璟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