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許眠季付璟萱分手
池餘晚沒想到裏面會有一封信,雖然是草稿。
——我親愛的萱寶,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去外市的路上了,我現在一定特別難過,因為我正在一點點離開你,而接下來,我會有整整半年見不到你。
我走了之後,你一定要記得好好吃飯,要早睡早起,不要忘記吃早餐,我已經給了豬妹一些錢,讓她每天幫你帶早餐還有每天都要喝的水,水是每天兩瓶,是你喜歡喝的那個牌子。女孩子就是要多喝水,多喝水皮膚才會好,希望回來可以看到水當當的萱寶。
你一定記得要每天都把傘放在包裏,雖然你的書包就我的巴掌那麽大,中看不中用,但是放一把小傘還是放得下的,你千萬別傻乎乎地淋雨,感冒了我回來會罵你的。實在不行,我在你們教室後面的櫃子裏放了幾把備用的傘,但是你還是要自己帶傘,知道嗎?
到了來姨媽的時候,沒有我給你泡紅糖水,也沒有給你揉肚子了,你要記得自己貼暖寶寶自己煮紅糖水喝,不要就讓它痛,畢竟痛的是你,知道嗎我的傻豬?以後快到你的姨媽期,我會打電話叫人給你帶暖肚子的東西,你要記得喝。
還有,睡覺的時候不要再踹被子了,我感覺我就像你媽一樣,整天管着你的吃喝拉撒睡,你要是晚上實在不老實,就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這樣随便你怎麽滾都不至于凍到。還有你每次一到考試就會感冒,我給你買了半年的感冒藥,都放在你的箱子裏了,你有不舒服就去吃點藥,別扛着,還有抽紙,你要帶去考場擦鼻涕的,我買了十幾包,就算你們一個月考兩三次也是夠的。當然了,我一點也不希望我的萱寶感冒流鼻涕,摸摸頭,乖啊。
我呢,會專心跳舞的,争取在藝考的時候考一個好成績,然後去到萱寶想去的城市,和我家萱寶一起上大學,我相信我們未來一定會很好的,萱寶,你也要相信我啊……
信到這兒為止,似乎後面還有什麽,但是許眠季沒有寫下去,池餘晚縮在靠窗的座位下,邊看邊哭,又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柳紫玉她們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她,卻不敢過去問問她怎麽了。
池餘晚到現在才知道,原來許眠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是這個樣子,從前她講她以前的戀愛經歷,說那些人像對待小朋友一樣照顧她,讓她很不适應。
甚至是池餘晚自己,都想着要竭盡全力地對她好,用心呵護她的一切,可是原來這就已經注定了她不能是許眠季想要的那個人。
付璟萱成了許眠季細心去照顧的那個孩子,一切都有許眠季為她準備好,池餘晚死死捏着那個本子,咬着唇不哭出聲音。
她剛剛甚至被許眠季感動了。
你在哭什麽,為你自己哭嗎?池餘晚,麻煩你認清楚這個現實好不好,你跟許眠季根本就不可能,這麽簡單的事情,無數人說過,無數件事情證明過,一直只有你不相信罷了。
“你閉嘴!”池餘晚忽然尖聲大叫,吓了所有人一大跳,她抱着腿縮在座位底下,閉着眼睛淌淚,似乎已經進入了心魔,無法自拔。
“晚晚……晚晚……你怎麽了……”柳紫玉蹲下,撲過去抱住池餘晚,卻被她一口咬在了肩頭,她吃痛,并沒推開池餘晚,還是柔聲哄她,“好了,好了,沒事了,不哭了……”
池餘晚嘴裏洩出一聲隐忍克制的,“唔——”她松了嘴咬着柳紫玉的衣服,上下牙緊緊磕在一起,戰栗。
“你看了什麽?讓我看看好嗎?”柳紫玉要去拿她手裏的本子,拽了一下沒拽動,便撒手作罷,“我不看了,你也別哭了,成麽?”
池餘晚痛苦到想拿頭去牆上砸,可是這麽明顯自殘的行為她不能讓別人看見,哆哆嗦嗦睜開眼睛,是柳紫玉還有江婧彭景儀擔憂的臉,她的眼淚又滑了下去。
“你到底怎麽了?”其他幾個女孩都要哭了,聲音帶着哭腔。
池餘晚想把所有都說出來,可是那是她難以啓齒的秘密,是她心裏深處的一塊禁地,碰不得,一碰她就疼,渾身抽着疼。
“晚晚,錦澤來了……”柳紫玉又小聲提醒池餘晚,拍了拍她的背。
池餘晚擡頭,看見錦澤正神色複雜地站在過道裏,高大的身體像遠處的太陽,池餘晚要仰頭仰到脖子疼的地步,才能看見他的臉。
“起來,我們去吃晚餐。”錦澤朝她伸出了手。
池餘晚哭着把手遞了過去,另一只手還死死抓着那個本子,她幾乎站立不穩,被錦澤牽着穿過了教室,有人投遞來好奇探究的目光,都被錦澤擋了回去。
錦澤和池餘晚在一起一年,有些事多少也感覺到了一點,他把池餘晚帶去了小操場,讓她在草地上坐下,然後自己煩躁地在原地走來走去。
“就因為她走了?”錦澤終于咬着牙問了出來。
這是他們第一次挑明了講這件事,池餘晚淚眼朦胧地看着錦澤,下意識緩緩搖頭,但腦袋又被錦澤一只手止住了,她動彈不得。
“我就當你是還分不清這個世界上的感情,晚晚,我給你時間,這半年,夠了嗎?”錦澤心痛不已,池餘晚如今這幅樣子就是在剜他的心。
池餘晚忙哭着不疊地點頭。
“那我們去吃飯,現在有胃口嗎?”錦澤覺得自己這輩子所有的耐心都給池餘晚了,低聲下氣的還怕語氣重了惹她哭。
池餘晚又點頭,撇着嘴不說話,但是眼淚慢慢止住了。
錦澤嘆了一口氣,彎身雙臂穿過池餘晚的腿間和腰側,一把将她抱了起來,池餘晚吃了一驚,趕緊摟住錦澤的脖子。
小操場也就幾十米的樣子,池餘晚記得這好像是錦澤第二次用公主抱抱她,新鮮感上來別的事就先放在一邊了,專心感受着被人溫柔抱在懷裏的感覺。
可是沒走出十幾米,池餘晚就聽見錦澤的呼吸明顯重了,她驚詫地扭頭去看,男生低頭淡淡瞥了她一眼,鼻子裏呼出滾燙的氣息。
“你這是……抱不動了?”池餘晚小聲問。
“哪……哪有?”錦澤明顯氣息不穩,還在裝着可以堅持下去的樣子。
池餘晚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心情忽然就陰轉晴,她咧嘴笑了起來,“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在這裏凍得暈暈乎乎的,也是你抱起我就跑,那時候是真的在跑,還一路跑到了校門口,我的體重可是有減輕哦,是不是你的體能跟不上啦?”
錦澤跟着也笑了起來,“那個時候也許是你激發出了我的潛能吧,要不我再試試?總覺得男子漢大丈夫被你瞧不起了。”說着就要來抱池餘晚。
池餘晚趕緊跳着跑開,笑意染上心口,暖呼呼的。
到了高三,有些早戀甚至都已經夭折了,池餘晚眼看着一對對情侶在所謂學習和愛情之間抉擇,抱着書和他們擦肩而過,并不為所動。
所有高三生都已經搬到了那棟稍顯破舊的樓裏去上課了,推着自己裝書的箱子進入所謂高三樓的時候,池餘晚有些許恍惚。
剛進一中的時候,她對這棟樓驚鴻一瞥,只見外界喧鬧,樓中人卻好似感知不到一般,只管埋頭讀書,手邊腳邊都堆滿了書。
那個時候,池餘晚覺得高三是一個很可怕的階段。
可是自己也終于到了這一天了,池餘晚只覺得時間飛快,一切都成過往了,再往前看,是遙遠而未知的一年。
然而開學沒多久,班上就有謠言傳開,說上一屆有一個學長跳樓了,而他所在的教室就是池餘晚他們班的教室。
那件事當時全城轟動,池餘晚記得清清楚楚,那一天那個高三的男生從寝室樓頂一躍而下,聽說血濺了一地,身體都摔裂開了。
學校那天就像平地聽聞一聲驚雷,一下子炸開了,所有學生都被勒令不準出教室,等到醫院和警察趕來清理現場,花了整整一晚的時間,所有人都到晚上快十二點才回家。
但讓池餘晚印象深刻的卻不是這個,而是那天,一聽到消息就趕下樓來待在付璟萱身邊寸步不離的許眠季,她怕付璟萱受驚吓,特意從手機裏找了很多笑話講給她聽。
那時候大家在教室裏待不住,雖然不出教學樓,但是都聚在了走廊上,許眠季一個人邊笑邊講笑話,雖說本意是逗付璟萱,但那一層但凡聽到她的聲音的人,都把心裏的害怕與恐懼化淡了一些。
池餘晚并沒有害怕,她專心聽完了許眠季講的所有笑話,笑得肚子都酸了,再看付璟萱也并沒有害怕,但是她在和旁邊一個女生聊天,并沒有聽許眠季講話。
那個時候,池餘晚也有錯覺,許眠季就是專程講給自己聽的。
回憶完畢,班上都是尖叫和抽氣聲,池餘晚頰邊卻漾起了淡淡的笑容,她看窗外月朗星疏,想着同一片天空之下,許眠季正在幹什麽呢?
大概正在練功吧,以往放月假的時候,池餘晚就喜歡帶着錦澤在學校約會,在教學樓旁邊的長椅上坐下,捧一杯奶茶聊一整個晚上的天。
錦澤從來不知道,池餘晚坐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不遠處一樓的練功室,許眠季一到晚上就會去練功,前空翻後空翻,劈叉,那些她用來炫耀的東西,都是一夜又一夜辛苦練出來的。
許眠季早已成為池餘晚心裏,最柔軟的一處,只有她自己伸手去觸碰的時候,才會摸到那綿密的心緒。
如同池餘晚所料,付璟萱離開了許眠季依舊過得很好,那封信緩緩道來,都是許眠季自己心裏的不舍,但是看不出付璟萱對她有什麽回應。
依舊是那個時尚又漂亮的樣子,池餘晚每一次看見付璟萱,眼神都會多停留幾秒,那是她自己無法觸及到的美麗,但是付璟萱輕易擁有了,她心裏羨慕,也很喜歡。
有好幾次月考池餘晚都和付璟萱在同一個考場,見到她确實如同許眠季所說的一樣,一到考試就感冒,池餘晚想着自己如牛一般壯實健康的身體,也有點羨慕那嬌滴滴的毛病。
高三的日子很緊湊,池餘晚幾乎把自己掰開了來用,一半用來學習,一半用來複習,她在盡力做着準備,讓自己努力去夠到“無論許眠季去哪裏她都能跟去”的高度。
就像許眠季說她會為了付璟萱努力,那麽池餘晚也會為了許眠季努力,一個人追随着另一個人,向來都是主動又自願的。
池餘晚無怨無悔。
天氣進入冬天的時候,居然又下了一場雪,池餘晚從教室裏走出去,見到那些雪白的小精靈,只覺得如夢如幻,伸出手去,是細薄的雪。
這樣一個雪天,池餘晚卻聽說,許眠季和付璟萱分手了。
消息來的突然,而且還是小道消息,池餘晚根本就不信,盯着風雪天在教室外面站了幾節課,她終于等到了上自習課偷跑出來的付璟萱。
付璟萱還是在哭,就像第一次看見她從那間教室裏出來一樣,哭得柔弱又好看,讓人心生憐惜,恨不得将所有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
池餘晚一直在看着付璟萱,看她臉上是倔強的表情,但是眼淚又止不住的流,池餘晚便知道了,那個消息是真的。
女孩子向來最了解女孩子,許眠季粗神經一個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但是池餘晚作為旁觀者一直是看得清楚的。
就說付璟萱第一次哭,許眠季溫柔地過去哄她,那時候池餘晚一眼就感覺到了,付璟萱是在為她自己哭,因為她喜歡上了許眠季,但是不清楚許眠季的心,所以哭。
這一次她也是為自己哭的,因為為了考大學放棄許眠季,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沒有,但是現實逼迫着她不得不這麽做。
池餘晚覺得自己大概是開了天眼,敏感的心給了她感知一切的本領,很多時候她能把別人看得清清楚楚,唯獨牽涉到自己,卻又糊塗得像個不知世事的孩子。
到這一刻,池餘晚竟然覺得解脫,一切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許眠季又成了孑然一身,她們那甚至感動到池餘晚的感情,也如同小城的雪一樣,來時紛紛揚揚,去時悄無聲息。
池餘晚摸摸自己的心口,那裏是冰涼的,沒有什麽溫度,寒冷得可怕,她在為了許眠季而悲哀,也在為自己而竊喜。
在這個冬天,柳紫玉和陶然也分手了,陶然在高三才加入藝術特長班,半道被他媽媽塞進去的,直接一輛車就送去了外市。
等到柳紫玉以為他出車禍已經不在人世的時候,陶然又給她打了個電話,說他媽讓他好好學習,戀愛先放一邊。
好在柳紫玉心寬,想着自己也要考大學呢,便痛痛快快答應了。
一下子,所有人都歸了原位,那些曾在生活裏惹起波瀾的事情,都随風一散而去了,而那些突然出現在生命裏的人,也都慢慢退場了。
池餘晚還是會收到許末寄來的很多複習資料,都是他自己綜合近幾年高考趨勢整理出來的一手資料,全部洋洋灑灑寄給了池餘晚。
聽說許末去了英國當交換生,要讀很久才會回來,那個很久是多久,池餘晚沒有問,她只知道,許末已經開始她自己的人生,而她,也要加把勁了。
十二月份的時候,許眠季發了一條說說,只有一張照片,她戴着一個可愛的眼罩,遮住了眼睛,對着鏡頭仰起了脖子,露出了纖細修長的脖頸與鎖骨,而在照片的另一邊,是一面貼着淺色牆紙的牆壁。
牆壁上用鈎子挂着池餘晚送她的那個香囊。
池餘晚是在深夜看見那張照片的,好似受心魔驅使,她點開了和許眠季的聊天框,那個一直被她指定的名字處,顯示着上一次聊天已經是上半年的事情了。
池餘晚客氣地問了一句:在嗎?
這是最愚蠢的聊天開頭,但池餘晚除了問這一句,說不出別的來,就算是“你過得好嗎”這種話,她都說不出口。
還是不想承認許眠季已經離開自己很久的事實。
許眠季回複得很快:嗯。
兩個人都是淺淡的語氣,池餘晚躲在被子裏看着手機就笑了出來,曾幾何時可以抱在一起的人,甚至差點親吻過的人,現如今竟然會用如此生分的語氣說話。
真是有些好笑。
池餘晚繼續問她:你還有多久回來?
許眠季:一個月吧,馬上就考試了。
池餘晚并不關心她的考試,直截了當問:你和付璟萱分手了?你傷心嗎?
許眠季回了兩個字:呵呵。
池餘晚笑得更加開心了,咧開的嘴收都收不住:我猜,你一定找了新女朋友。
許眠季懶懶應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