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許眠季高三集訓
池餘晚發現,用新生活覆蓋過去,用新感情代替過去的舊感情,她的心真的平靜了很多。
和錦澤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覺得很安心,好像在漂泊的時候找到了家,在疲倦的時候找到了落腳的枝丫,她穩穩地被錦澤托在掌心裏,不管怎樣靈魂都是有實感的。
十月初的時候,錦澤第一次親吻了她,男孩很生澀,甚至是緊張的,池餘晚便閉眼靜靜等待着,她感受到了錦澤的呼吸,臉上癢癢的。
随着呼吸慢慢靠近,男孩的吻便落了下來,可是不知道怎麽了,錦澤竟然看見池餘晚哭了,他立刻便慌了神,柔聲柔色地哄她。
權當她是害怕與緊張過頭。
被錦澤送到家門口,池餘晚松開了一直牽着的男孩的手,含羞帶怯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又跳着跑開了。
轉彎回家時,于黑暗中被人抓住了胳膊,一把拽進了昏暗的樓道裏,池餘晚倒抽了口涼氣。
“是我。”低低的聲音,夾雜着隐忍的怒氣。
池餘晚喘上氣來,“許末!你什麽毛病!大晚上的你守在這裏,是誠心要吓我一跳嗎?”
許末的眼睛掩在鏡片之後,教人看不清其中色彩,他的眸子緊鎖住池餘晚的臉,手臂一直在隐隐使力,所有的怒氣都從手掌心裏傳出去了。
池餘晚吃痛,用手去拍他的手,奈何那就像是一塊緊緊吸住她的磁鐵,怎樣都不會松。
再下去胳膊就要廢了,池餘晚張口直接咬上了許末的虎口,這才得以救回自己險些就要失去的手臂。
“池餘晚,你他媽還真的早戀了?!”許末在樓道裏咆哮,一聲喊出去,終于把沉寂許久的燈給喊亮了。
池餘晚被他吼得脾氣也上來了,看着聲控燈昏黃的燈光下許末神情莫測的臉,心裏卻又湧上一股後怕,她抻了抻脖子,咬牙沒說話。
“你前陣子不是還心理不正常嗎?怎麽?談了戀愛就又笑又跳的,什麽病都好了?”許末語氣諷刺,又上前掐住池餘晚的雙肩,“我真的想掐死你得了!”
“許末!我早個戀怎麽了?”池餘晚梗着脖子,語氣漸漸又弱了下去,“你有本事就……就去告訴我媽啊……”
“你以為我不會嗎?”許末冷笑一聲,擡腳就要往池餘晚家裏走去。
早戀在池家不算什麽大事,爸爸說了,頂多斷一條腿,絕對會給她留口氣的,池餘晚心一慌,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直接就撲過去抱住了許末要走的腿。
許末:“……”
“滾開!”一肚子氣就被她一個莫名其妙的舉動給消了大半。
“我有苦衷的!許末,我真的有苦衷的……”池餘晚苦哈哈一張臉,鼻子嘴巴都要皺到一處去了,“再說了,學生時代的早戀就跟過家家一樣,你別當真啊。”
池餘晚仔細觀察着許末的神色,她知道自己在許末心裏就是個孩子,那麽既然是孩子,就不要讓他亂想,就讓他覺得這是場過家家游戲好了。
“你怎麽多壞心思!談戀愛是過家家,那以後呢?你結婚了,那是民政局陪你玩的升級版過家家?”許末把腿一抖,“下來。”
池餘晚滑到了地上,老大一個塊頭做起這些動作來倒一點不見僵硬,她又靈活地爬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沖着許末露個笑臉。
“去我家吃個夜宵?國慶你回來一次也不容易。”池餘晚還是沒心沒肺的樣子。
“吃屁去!不吃!我他媽就不該回來,我回來就是湊熱鬧的!還費錢!”許末甩手就走。
“許末!你以後不是要當心理醫生嗎?別罵人了,積點口德吧哈哈哈……”池餘晚目送許末離開,轉頭卻看見許末剛剛站的地方掉了幾片玫瑰花瓣,鮮紅的顏色,似乎還沾着水珠。
池餘晚的眼神閃了閃,自動忽略了那些。
高二的生活忽然好像被人按了加速鍵一樣,春去秋來,趕上夏天和冬天,學校的四季變化并不明顯,松樹常青,青草依舊。
池餘晚帶着錦澤一起發奮學習,兩個人早戀還真的沒有耽誤事,看着考試成績一次比一次好,池餘晚好像也看見了自己未來那條路越來越清晰了。
早上來學校的時候,總能看見藝術特長班的班主任帶着所有同學在晨跑,許眠季有時候跑在最前面,有時候又落在最後面稀稀拉拉小跑幾步。
池餘晚能見到許眠季,或者說,能見到一個單獨個體的許眠季,就只有那個時候了。
付璟萱和她在同一個樓層,她朝樓上招個手,許眠季就屁颠颠的下來了,池餘晚有時候也會突然神經質一樣,朝着空氣招招手,除了天邊的鳥對着她叫一叫,并沒有什麽回應。
談了戀愛的許眠季和以前很不一樣,她向來是喜歡在沒什麽人的時候去廁所的,一方面是為了不讓別人看到自己,另一方面也是不想看到別的女孩屁股光溜溜的樣子。
可是現在只要付璟萱去廁所,許眠季必定會像個跟屁蟲一樣跟過去,從背後抱着付璟萱,下巴擱在她肩上,和她咬着耳朵嬉笑,再和池餘晚擦肩而過。
有說,心髒痛到一定程度,會自我新生。
池餘晚想,也許是她換了一顆心髒吧,不然怎麽會神色自然地收回視線,該笑該鬧絕不受影響呢。
似乎,喜歡上那個在柳樹下張揚笑着的女孩,也是上輩子的事了。
高二的學業水平考試在老師眼裏都是不值一提的,學生們開開心心進考場,又開開心心出來了,三天時間一晃而過。
最後一門是英語,池餘晚早早就做完了,然後提前交了卷,踏足走在安靜的教學樓裏,頭頂的光照得她有些恍惚,腳步虛浮。
手裏還握着用來考試寫字的那只筆,和錦澤是情侶款的,筆帽是兩只可愛的老虎頭。
下了樓,卻看見花壇邊上,站着熟悉的一個背影,她把口袋裏的東西全部掏出來放在了花壇上,然後拽拽褲頭,雙臂一展,兩腿一翻,直接騰空連着打了好幾個連續的側空翻。
那人還是穿着一件藍色的襯衫,配着一條黑色的運動風褲子,在她翻起來的時候,衣服往下墜,露出了雪白的腰,在強烈的陽光下有些刺眼。
池餘晚瞳仁一縮,皺着眉抿緊了唇。
許眠季炫技完畢,又拽了拽褲腿,似乎是想劈個叉活動活動筋骨,眼角瞥見一道身影,扭身看見了樓梯上站着的池餘晚。
仿佛是很久沒見了,池餘晚瘦了一些,臉上的肉掉了一些,好歹能看出是個圓潤的鵝蛋臉了,細看那細眉挺鼻,也頗有幾分姿色了。
許眠季的叉便沒劈下去,她利落直起身,拿了東西走到池餘晚面前,笑着叫她,“班長。”
池餘晚沒應聲,她不在光下,垂手站着,沉眸看被光刺了眼睛的許眠季,越發覺得她的笑不好看起來,索性一把把她拽上了樓梯。
“靠,今天好熱。”許眠季揉了揉眼睛,以手作扇,扇了扇燥熱的風。
池餘晚沉默許久,許眠季看了她一眼,又舔了舔嘴唇,覺得這氣氛尴尬之下,真是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池餘晚卻又突然出聲了,“高三你要去集訓?”
許眠季呃呃呃幾聲表示沒反應過來,然後回過神來又點了點頭,爽朗地說:“是啊,藝術生都要去集訓嘛,半年就回來專攻文化了。”
“嗯。”池餘晚跟着點了點腦袋,其實她心裏有很多話想說,但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似乎這一年,她和許眠季的距離也被無限拉長了。
整棟教學樓都安安靜靜的,老師們在辦公室裏等着大家考完回來,學生們都還在教室裏沒出來,池餘晚想知道,自己現在和許眠季有一次獨處的機會,是不是上天可憐她。
“你和那個錦澤,怎麽樣了?”許眠季從樓梯上跳了下去,六七級她直接一躍到底。
池餘晚的心随着她的動作一緊,看到她站穩之後又淡淡應了一聲,“挺好的。”
許眠季又一級一級往上跳,躍起的時候衣服也會跟着跳起來,領口的肌膚會有片刻的暴露,池餘晚硬逼着自己挪開了視線,看向了遠處。
“你們應該都是初戀吧?”許眠季看着池餘晚笑。
池餘晚心裏泛起抵觸,她并不喜歡和許眠季聊自己的感情,尤其是與她無關的感情,聞言她閉緊了嘴沒有回答,算是沉默抵抗。
許眠季識趣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如此上上下下跳了幾趟之後終于累了,一屁股坐在了樓梯上,歇了一會之後扭頭看看站得筆直的池餘晚,伸手拽了她一下。
“過來坐,站着不累啊。”她笑着招呼她,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池餘晚猶豫了一會,還是過去了,但只是蹲在她旁邊,沒有坐下去,她講不清楚心裏對這個的芥蒂,在她看來,只有親密的人才能這樣緊挨着坐在一起,可是她不能。
“沒想到啊,時間過得真的好快,本以為自己還是那個在食堂吃飯都可以叫高年級的給我讓開的人,可是轉眼我們都要高考倒計時了。”許眠季又是老成的語氣。
池餘晚便躲開一些,偷偷瞄着許眠季,當初的半年之約,如今延長了三年,這三年就像是她從老天手裏偷來的,可是許眠季說的沒錯,這三年,也馬上就要結束了。
大學的分離,就不再是同一座城市裏的別離了,而是一座城市與另一座城市的距離,甚至是她的一生,與她的一生的距離。
池餘晚伸出一只手,想牢牢抓住眼前的人,她很想再多偷來一些時間,再多看她幾眼,乃至這一輩子,她都很想和她待在一起。
許眠季忽然又笑了,自嘲地嘆了氣,“不過說回來,人本來就要長大,更大更廣闊的世界在等着我們,更有趣的人,更有趣的事情,都在不久的将來,慢慢清晰。”
池餘晚的手縮了回來,她黯然垂下眼,這世界如何與她無關。
眼睛瞥到許眠季右手無名指上有一圈淺黑色的印記,池餘晚的手指過去指了指,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像是什麽複雜的圖案,刻在了手指的內側。
許眠季跟着看了一眼,然後就大大方方擡起來給池餘晚看,“這是紋身,之前紋的,本來以為我媽看不到的,結果紋的當天就被她看到了,還以為是我用筆畫的,抓着我去洗手,沒想到還真的給我洗淡了。”
“紋的什麽?”池餘晚雙眼細細端詳,确實顏色很淺很淡,不細看還會以為是什麽東西不小心粘在了手指上。
“我愛付璟萱,梵文的。”許眠季笑答。
池餘晚的眼睛就像被光刺了一樣,立馬收回視線去看別處了,她兩只手不自覺絞緊了,十指互相摳弄。
許眠季卻以為她是讨厭那個了,“你是不是又想說我,喝酒,打架,抽煙,現在還紋身,我樣樣都占齊了?”
“沒有,除了不喜歡你抽煙,其他的都挺好。”池餘晚神色淡淡。
“付璟萱也不喜歡我抽煙,你們這些女孩子真是奇怪啊。”許眠季不知有意無意嘆了一句,眼神去看池餘晚。
池餘晚猛地起身了,大步走向了對面,一句話沒說,那邊,是同樣提前交了卷的錦澤正在下樓朝她走來。
不管身後是什麽,也不管未來的眼前是什麽,池餘晚此刻只想好好活成池餘晚應該有的樣子,她不應該再為許眠季傷神了。
再不應該了。
……
到高二,寒暑假都已經開始補課了,為了提前适應高三的快節奏,那一年的暑假短暫得只有三天,但是沒有人怨聲載道,因為大家都清楚,現在不苦,未來就要更苦。
藝術特長班什麽時候離開池餘晚并不知道,但是有一天她心神微動,好奇心上來想去頂樓看一看。
于是就趁着中午大家回家吃飯,所有人都離開了,池餘晚一個人悄悄溜進了特長班的教室。
這是她第一次進這間教室,一股陌生的感覺撲面而來,寬大的教室看起來很雜亂,大家的書都被幾個大箱子裝着,然後随意擺放在各個位置。
座位都是單個的,池餘晚繞到講臺上去看座次表,但是發現那張手寫的座次表都已經被撕去了大半,上面的名字也被人塗塗畫畫看不清楚。
也許是上課的時候不想讓老師點名,大家先是把自己的名字塗了,後來索性直接把座次表撕了。
池餘晚彎着唇角笑了起來,目光再去掃視教室,幾乎差不多的座位,她大概判斷了一下,然後走向了第五排的最後一個座位,掀開桌蓋,最面上的數學書赫然就是許眠季龍飛鳳舞的簽名。
并沒有什麽特征讓她判斷出來這就是許眠季的座位,只是隐隐的第一直覺而已。
池餘晚總算在滿室的陌生裏捕捉到了一絲熟悉——許眠季的座位一直就是雜亂的,她自己不喜歡收座位,以前池餘晚還會幫着她收拾收拾,可是到現在沒人幫了,她就開始随便亂扔。
筆、本子、各種零食還有一些裝了禮物的小盒子,扔滿了整個桌子,池餘晚酸着眼睛幫她簡單整理了一下,然後把自己口袋裏的東西拿了出來,放在了桌角裏。
那是一個安神助眠的香囊,還有池餘晚特地求來的好運水晶包,淡淡的藥香萦繞着,池餘晚的眼淚啪嗒落在許眠季的座位上。
她哭,“萌萌,你一定要好好的……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照顧自己,我知道你會很好……可是我還是想祝福你,希望你萬事順遂,永世平安……”
蹲在許眠季桌邊哭了一通,池餘晚算着時間,快有人要回教室了,她便急忙又要走,可是手不小心掃下了一個本子,淺綠色的封面,本子裏還掉出來了幾張夾在裏面的紙。
池餘晚咬咬唇,直接撿起本子就拿走了,她第一次做賊,邊走邊掉眼淚。
那個本子她一直不敢打開看,靜靜放在自己的座位裏,就像一個神聖的潘多拉魔盒,要咒語才能打開看,而她不知道咒語。
直到高三正式開始了,許眠季一行人在學校上了去外市集訓的大巴,池餘晚趴在欄杆上看着她離開,她身上還背着一個深藍色的胸包,頭一甩走得潇灑利落。
池餘晚還是沒哭出來,眼淚要落下來的時候撇頭看見了付璟萱,她便像做錯了什麽事一樣跑進了教室,被鼎沸的人聲一裹,那心裏的柔軟便又藏了起來。
她拿出了自己的魔盒,心想着不知道魔咒但是她可以撬鎖啊,于是便屏住呼吸翻開了那個本子。
與翻開自己曾經的那些本子不一樣,這是許眠季的本子,裏面也許有着她好奇的一些東西,也許會是一些日常的紙上聊天,但不管是什麽,許眠季離開了,只留了這個給她。
這是她對她唯一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