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奇異的感覺
許眠季沒躲,一動不動,看着池餘晚的拳頭朝着自己砸過來的時候,她還在想,自己确實該打。
池餘晚怎麽揍她都好,只要……
“操!痛!”許眠季哀嚎。
別打胸。
池餘晚準确無誤地一拳落到了許眠季胸口,不過還是避開了一些,沒有正對着打過去,而是往上移了移,砸到了她心口位置。
“會凹下去的,大哥。”許眠季痛苦地提醒了一下池餘晚同學,後果很有可能就是要陪着她去整形醫院做做某些手術了。
池餘晚收了手,咬着唇角沒有說話,眼睛死瞪着那個惹得自己方寸大亂的家夥。
許眠季視若無人地揉了揉胸口,又罵了一句,邊走近池餘晚,故意轉着自己的手腕,好像要報仇打回來一樣。
池餘晚可不比許眠季,她是正常發育,還在胸部沒有像身高一樣駭人,還算是正常的尺寸,要是被砸一下……
池餘晚不敢想,有些怕了。
“班長,你真的是越來越沒有素質了,張口就是粗話算了,現在還動手,你是不是模仿我模仿上瘾了?硬要把自己打造成許眠季二號?”許眠季一步步,越來越近。
池餘晚嘴硬,“你要不要臉?我至于模仿你嗎?說髒話打人就是模範你了?那你還天天模仿我吃飯睡覺上廁所呢,要不要臉?”
“要不這樣。”許眠季站定,收回手,“我們和好吧,和平相處,并且互相保證以後不動手。”
池餘晚看許眠季說得十分自然又理所應當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那那天的事呢?就這麽默契地忽略了嗎?
“不行,你那天……”池餘晚咬咬牙,“你他媽那天差點就……那件事就這麽算了?”
許眠季臉一沉,“我說了,我只是試試,最後不還是什麽都沒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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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試什麽?”池餘晚的拳頭又攥了起來。
“我試試,我們有沒有機會成為朋友之外的關系。”許眠季臉上是平靜的微笑。
一句話掀起了池餘晚心裏的驚濤駭浪,朋友之外的關系?什麽意思?許眠季發現她喜歡她了嗎?她發現了之後也沒有躲開她?反而還想着試試?
這難道說明……
池餘晚不敢想下去了,只是愣愣看着許眠季,眼睛裏都蘊起了眼淚來。
“結果沒試出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答案。”許眠季臉上頗為懊惱,狠着心把話全部攤開了說,“在我心裏,班長和普通女孩子是不一樣的,但是我也不明白那種不一樣是從哪裏來的,所以才會做出讓你覺得很冒犯的事。”
池餘晚想哭,好想搖頭擺手,說不冒犯不冒犯一點都不冒犯啊……
“不過,看你這麽生氣的樣子,我就覺得我是在玷污我們的友誼,所以還是不試了,我們繼續做好朋友吧。”許眠季的眼神晦暗不明,說完她就扯了扯嘴角。
池餘晚真的哭了,“是嗎……”
原來陰差陽錯,是這樣的解釋。
許眠季忽然擡腿,把腳擱到了一邊的欄杆上,然後俯身,動作靈活的系了一個蝴蝶結,和池餘晚曾經還有現在系的一模一樣。
“我會系鞋帶了,要不要誇誇我?”許眠季面對着池餘晚,朝着廁所裏透出來的光亮,揚起一個笑容,“班長。”
“誇你大爺……”池餘晚哭着跑開了,她只想趕緊離開,就好像這一刻沒有出現過一樣。
兜兜轉轉的,她又去了小操場,轉了一圈,最後坐在一個腳蹬自行車的器械上,趴在用來抓的把手上嚎啕。
旁邊還有大爺大媽在鍛煉身體,都被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丫頭給吓了一跳,聽她嗚嗚咽咽,又是哇哇啊啊地哭,萬分揪心。
“許眠季,你他媽是王八蛋嗎……有你這麽試的嗎……靠,你以為我不喜歡你嗎……我很早很早就喜歡你了啊……我他媽喜歡你這麽久,你居然稀裏糊塗就給我的喜歡下了定義……你個王八蛋犢子……嗚嗚嗚……我再也不想喜歡你了,喜歡你比幹什麽都累……我真的不要再喜歡你了……”
池餘晚沒有想到,自己真正失戀的這一刻到來的時候,她竟然會這麽痛快的哭一場,就好像所有用來喜歡許眠季的力氣此刻都轉移到了眼睛裏,讓她的淚腺膨脹好幾倍,然後流出一條長江或是黃河。
她一會哭一會笑,瘋瘋癫癫的,終于把老大爺老大媽都吓走了,小操場成為她打的第一場敗仗的那個荒涼的戰場,她這次深謀遠慮,卻在戰争打響的那一瞬間,就輸了。
許眠季不費一兵一卒啊,就讓她又輸得一敗塗地,又難過得撕心裂肺。
真正的難過襲來的時候,是流不出眼淚的,池餘晚擡起頭的一瞬間,看到黑暗把自己完全籠罩住,眼淚就停住了,她忽然笑出了聲音來,在夜晚顯得極為凄厲。
許眠季,你是在告訴我,我們沒有可能是嗎?
那天晚上池餘晚在小操場呆了整整四節課,等到放學鈴響,等到喧嚷的人群從與自己一路之隔的地方走過,等到池餘晚發現自己在幹什麽的時候,她又哭了起來。
她在無數道聲音裏,找許眠季的。
最後回家已經是夜深人靜,校門衛都要關大門了,池餘晚才急急忙忙跑出了門口,背着包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行,池餘晚想,她該怎麽辦才好。
明明只是這個年紀最簡單的一個理由,明明只是一句我喜歡你啊,為什麽現在她連說出口的勇氣和機會都沒有了?
回到家,卻看見從家門口走出來一個男孩,很熟悉的側影,池餘晚擦了擦臉,踩着路燈投下的光影走過去,叫了一句,“許末。”
許末錯愕回頭,頭發比以前短了不少,顯得人利落了起來,不再像個小毛孩了。
許末往屋裏面叫了一句,“阿姨,我先把池餘晚帶出去一下啊!”
說完就一點也不紳士地拖着池餘晚到了路口,讓她老老實實貼着路燈杆站好了,才緩下臉色來。
池餘晚心情是真的不好,面無表情罵了一句,“許末你神經病啊。”
許末哼了一聲,“你管我?我問你,我最近給你打電話你為什麽都不接?我回來了想告訴你一聲,結果都聯系不上你。”
“我手機壞了,沒錢修。”池餘晚耷拉下腦袋。
“你……”許末一肚子氣啊,硬是沒處撒,“多少錢!我給你!趕緊去把手機修好了,再讓我聯系不上你,等着我揍你!”
“我不要。”池餘晚倔強扭開頭,“你幹嘛一定要聯系上我?”
許末語噎,“……我是看你最近……學習都不在狀态,想跟你分享一下大學的美好生活,好激勵一下你,不然你以為我這個哥哥幹嘛這麽在乎你?”
他刻意強調哥哥二字,池餘晚卻沒聽出來,于是她還不了解,也不理解,很多時候,人的口是心非都是因為太在乎。
池餘晚腦子裏還轉着許眠季最後那個笑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就是許末那張探究的臭臉,她脖子往後一縮,“神經病,變态。”
許末卻二話不說把她抱住了,雙臂圈得緊緊的,“看不出來啊,池餘晚你居然長好看了一點,還是說,是因為我太久沒看見你,自動美化了?”
池餘晚對這類話毫無反應,“哦,你勒着我了。”
許末松了松,然後隐忍了一會,還是徹底松開了,臉上又帶起一個笑容,“說說吧,這麽久沒見哥哥,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這位哥哥,我不承認你是我的哥哥,還有,我很困,要回家了。”池餘晚扭頭要走。
許末忽然看見了什麽,急忙把她扯到路燈下亮的那一邊,歪着腦袋看她,“你剛剛哭過?你為什麽哭?池餘晚,你是不是在學校受了欺負?”
池餘晚的眼睛就這一點不好,因為眼睛容易腫起來,一哭就很明顯,誰都能看出來,她曾兇狠地哭過一頓。
“我沒事,哭完很困,我要回去了。”池餘晚甩開許末的手,“你趕快回去吧,明天就是周日,我明天下午找你玩去。”
“池餘晚,你是不是在學校又有了喜歡的人?”許末出聲。
池餘晚背影一僵,“沒有又,一直就是她。”
許末心裏的小人直接暴走到了東非大草原,他按耐住脾氣,“行,明天下午給我掰扯清楚。”想想又補充一句,“不然揍你。”
池餘晚知道許末這個理科出身的家夥,本該按着他爸他媽制定好的計劃那樣,去學金融的,可是最後填志願的竟然潇灑了一把,填了心理學。
要知道,他高考那年,總分數就比省狀元低了八分而已,這明顯是一個成為人中龍鳳的跳板,可是忽然轉向了看似沒什麽出息的心理方面,沒把他爸他媽氣死。
不過池餘晚覺得很好,學心理學一定會對人生感情之類的看得更通透,這也是她為什麽選擇還會和許末繼續聯系的原因,反正不用白不用呢。
這一晚,池餘晚睜着眼睛,數羊數到眼前出現了一片大草原,無數只羊兒在原野上奔跑,羊群就如溪流,忽然快速而又迅猛地沖向了她,吓得池餘晚急忙在第三千五百四十六只羊出現時住了嘴。
睡不着,睡不着,原來失戀的人還會失眠。
池餘晚閉上眼睛,腦子裏身體上清晰地回憶起了那天廁所裏的一切,她忽然有些後悔,如果沒有推開許眠季該多好,她的嘴唇,她的手,本來都該碰到她的。
忽然耳邊浮現出了許眠季略顯急促的呼吸,不重不粗,只是能聽出來是不穩定的,但是那輕淺的一抽一吸,都讓池餘晚着迷。
脖子上覆蓋了許眠季的嘴唇,輕抿輕吮,溫熱的呼吸為一切加溫,她的唇很濕潤,很柔軟,或是會用舌尖輕輕掃過皮膚,池餘晚又起了雞皮疙瘩。
還有那只手,在她唇上輕輕撫着的時候,酥麻,密密麻麻又揮之不去的癢,指腹也是溫熱的,碰上她稍顯薄涼的唇,竟是瞬間就讓她的嘴唇火熱了起來。
池餘晚慢慢地用一只手覆上自己的嘴唇,另一只手繞到自己的睡衣下擺,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繼續下去,該是怎樣的光景,怎樣的感覺。
“許……”
那個名字她在最迷幻的時候沒有叫出來,半睜着眼睛,眼前是路邊汽車經過時車燈投射進來的光柱,筆直地在天花板上爬行一段,然後沒入牆根消失了。
***
半夢半醒間,困意就要把池餘晚淹沒,可是她眼前的幻象裏又忽然出現了一幕,是在李寧和顧曉雯租住的房子裏,因為門沒關好,她走了進去,卻看見一塊隔布之上,那交疊在一起的兩具身體的投影,還有兩道極其不穩的呼吸聲。
那一天她還是懵懂的,接着就看見躺在下的那道身影忽然弓起了背,然後是難抑的聲音,聽來格外妩媚,就像是能點燃燎原之火的那個火星。
那天她飛也似地跑了,後來再聽李寧一本正經地對她講着一些同性戀該知道的知識時,李寧提到了一個很吸引人的東西,池餘晚迷糊中猛地睜開眼,忽然松了口氣般的笑了。
所以,她這是——高|潮了嗎?
……
池餘晚如約去找了許末,去的他家,有點遠,為此她還特意找出了自己好久沒騎的自行車,拍了拍就騎了上去。
結果剛踩上去,車鏈條就掉了。
一出門就不順,池餘晚有直覺,這一趟去得出事啊,不過不知道是她出事還是許末出事,希望是許末,哈哈。
想了想,池餘晚還是選擇了最穩妥的出門方式。
“媽,你送我去許末家吧。”
媽媽卻着急忙慌地在關店門,回頭看了她一眼,“哎呀,去什麽許末家!去醫院!”
池餘晚心裏一慌,“誰住院了?”
媽媽邊推摩托車邊把池餘晚拽了上去,“許末他爸!這次就是他爸忽然心髒不好住院了,許末才回來的,結果剛好一點說要出院了吧,他爸直接倒了,說是現在送去搶救了。”
池餘晚坐在飛馳的摩托車上,媽媽從來沒騎得這麽快過,她想叫她騎慢一點,可是有說不出口,為自己剛剛的烏鴉嘴。
醫院裏,“手術中”三個大字紅彤彤的,池餘晚在走廊盡頭就看到了它,忽然就覺得有些壓抑,垂頭喪氣坐在長椅上的許媽媽,在手術室門口焦急地走來走去的許末,還有飛奔過去的媽媽。
這一切,都像是最狗血的電影鏡頭。
可是,就這麽真真切切地發生了,池餘晚的腳一步都不敢往前邁,她記起以前很平常的一天,她剛下完晚自習回家,卻發現爸爸媽媽都不在家,洗好澡吃了夜宵,等了一會,才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
爸爸媽媽一身疲憊,而爸爸的手上,纏着厚厚的繃帶,手指那塊還隐隐滲着血跡,問了媽媽,說是爸爸不小心在上班的時候,被機器割傷了拇指,一厘米深的傷口。
生命是如此的平常,以至于很多時候人都會産生厭倦,懶懶地忘記了,生命本該是跌宕的,等到有一天它忽然撓了自己一下,才會恍然頓悟,為自己的倦意而感到羞愧。
池餘晚更多的是無力,為無法改變一切。
請原諒她,因為這種時候她又想起了許眠季,想起了她和許眠季之間蒼白而無力的關系,茫茫然看不到盡頭,沒有什麽照路明燈,沒有什麽得道高人的指點。
一切都要池餘晚自己摸索,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事事親力親為啊,她已經累了。
許末在那頭看到了她,然後停住了焦急來回的腳步,定定看着她。
池餘晚覺得自己該過去安慰安慰他,于是就走進了那電影鏡頭的一幕裏面,只是以一個過客的身份罷了。
她這個過客因為走得有點慢而被許末一把拽過去了,她有些無奈地看着許末通紅的雙眼,然後擡手抱了抱他,“放心,叔叔不會有事的,也許他摔倒只是因為困了呢,進去睡一覺就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真是……我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