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唱了一首遺憾
與其讓你在我懷中枯萎,寧願你犯錯後悔。
與其讓你在我愛中憔悴,寧願你受傷流淚。
池餘晚有時候聽情歌會哭,眼淚落下來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歌詞裏的情愛她明明都沒有經歷過,甚至周圍戀愛的人的她也了解的不多。
這樣的年紀,愛是一個讓人頭腦發熱,卻也最能凸顯幼稚本性的詞。
好多好多人都說自己愛過了,都說自己懂愛了,聽情歌也覺得感同身受了,落在別人耳中,笑聞罷了。
愛是什麽,沒幾個人能參透。
許眠季的嗓音很适合唱這種情歌,所以哪怕沒什麽感情,池餘晚還是聽哭了,眼淚不打招呼地就落下了,她想,這次不是莫名其妙,因為唱歌的是她。
氣氛還真是有些迷亂,空氣中飄着得不到的失落,和每一口進入池餘晚肺中的氧氣一起,攪得她七葷八素的,她感覺,自己是真的被許眠季迷得五迷三道了。
哪怕周遭人越來越多,大家大概是覺得許眠季唱得不錯,都站起來在舞臺前圍了個圈,站着或癡迷或享受得聽着她唱歌,可是池餘晚的心還是飄回了去年此時的那個雪夜。
寒冷包裹着,還有風從自己不甚注意到的小縫隙裏鑽進來,可是她抱着膝蓋,聽着許眠季,心裏是難得的平靜和惘然,時間總是會靜止在最好的那一刻。
許眠季大概是有些緊張,全程唱歌大部分都是閉着眼,實在不行就睜眼看着天花板,池餘晚跟着擡頭看了一眼,不過是投影燈打出來的迷離亂飄的燈花而已。
池餘晚左擁右抱,摟着兩個暈乎乎的女孩子,可是滿身心早就到了許眠季身邊去,她仿佛看見自己又坐在了她身邊,而所有的歌都是為她一個人唱的。
而她轉過頭,許眠季好看的臉龐觸手可及。
“靠,怎麽回事?”顧曉雯大概是休息,一歇下來就披了件外套,然後縮到了池餘晚那桌來,看到她懷裏的兩個女孩,沒忍住叫罵一句。
“醉了吧。”池餘晚敷衍回了一句,還是把自己如狼似虎的眼神收斂了一些。
許眠季應該是知道顧曉雯在這裏工作的,而她還選擇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大概是不想讓顧曉雯知道唱歌的人是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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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克制克制,幫許眠季瞞住好了。
“凍死老子了。”顧曉雯仰頭灌了一杯啤酒,然後苦咧咧地給李寧發了條消息,“我等會過來啦,換你的班。”
池餘晚問,“暑假的時候,你們不是還在開店賣東西嗎?”
“對啊,賺了些錢就轉手了,我們要上學,不方便嘛。”顧曉雯揉了揉自己凍僵的臉頰,“現在我在這家清吧工作,李寧在我們學校開了家小賣部,那個王八蛋,仗着是在自己學校裏,把東西賣得超級貴。”
“奸商。”池餘晚老實地評論了一句。
“行啦,我還有半個小時才下班呢,等會走的時候再來找你。”顧曉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撂下外套又走了。
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許眠季,池餘晚這輩子也不會知道,原來這個年紀的孩子,有很多都是早早地背負了生活的擔子。
池餘晚天真地以為,大家就是都該由父母養着,過着普通而又尋常的學生生活,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夢,然後成年邁入新世界,重複着上一輩就沿襲下來的單調生活。
許眠季總是有一些聽來深沉的話,也許就是她身邊的這一群人帶給她的想法吧。
池餘晚輕輕把江婧和柳紫玉放下,讓她們在沙發上躺好,然後起身也擠進了人群裏,本想也當一個仰頭崇拜的小粉絲,只是她剛站過去,許眠季就唱完了。
“謝謝,下周見咯。”
燈光暗下來,許眠季把口罩戴上了,然後開始收話筒架,池餘晚有些懊惱,在原地多站了一會,結果人群空開了,她一個人就顯得有些醒目。
許眠季不經意看了一眼,整個人都僵住了。
池餘晚那瞬間就知道,許眠季一定知道自己知道她是誰。
所以她擡起右手,五指張着,舉到和臉頰同高的位置,僵硬又尴尬地揮了揮,“嗨。”
許眠季轉頭繼續收拾去了,池餘晚的雙肩一下子就垮下去了,臉上是死死壓住的崩潰表情,蒼天啊!她剛剛幹了什麽!
她都幹了什麽破事啊!!
許眠季一定會覺得她是有意尾随,還不小心發現了她的秘密,然後會更讨厭她的!
或者,許眠季一定會覺得很尴尬,因為自己居然還會和池餘晚扯上聯系!
不管怎麽樣,池餘晚回頭一步步機械地走回沙發的時候,已經滿臉是淚,好想哭,嗚嗚……
池餘晚沒臉看許眠季,因為她覺得現在的尴尬局面都是自己造成的,所以她就在背對舞臺的那張沙發上坐下了,故作冷靜的背影之後,是一張又想哭又止不住笑的臉。
什麽王八蛋人生!都是些什麽破事!許眠季第一次出來演出就能被她碰到?這麽奇妙都可以去拍電視劇了好嗎……
舞臺上收拾得差不多了,池餘晚在仔細思考該怎麽帶着江婧和柳紫玉跑路的時候,忽然聽見話筒裏傳來了一聲不重不輕的,“咳。”
池餘晚手指尖捏了捏沙發上的布藝坐墊,她沒聽錯吧?那聲是許眠季在咳吧?
慢慢回了頭,許眠季本在看着她的視線收了回去,不是很自然地投向了一個地方,池餘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腦子就忽然靈光了,起身走了過去。
就是角落的幾個座位而已,許眠季摘了口罩,要了杯飲料,一口就灌了下去,池餘晚走過去的時候看到她喉間的上下滾動,不像男生那般喉結突出,修長好看的脖頸蠕動起來就是格外性感。
池餘晚有些犯暈,她也渴了。
“那個,我今天就是跟柳紫玉她們過來逛逛,不知道你在這裏的。”池餘晚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先坦白從寬,用主動交代來換取許眠季不更進一步的厭惡。
“呵。”許眠季輕笑一聲,又,“哦。”
“那你唱完了,我就先走了。”池餘晚聽不得許眠季的冷笑,要說有什麽是能一秒激怒她的,那就是許眠季毫不在意的那一聲“呵”了。
“我唱完了就走,你還說不是為了我來的?”許眠季坐在高腳凳上,脊背彎着,很放松的坐姿。
“這種巧合我解釋不清楚,我真的先走了。”池餘晚的定力不夠她在許眠季面前僞裝過久,腿都有些虛浮,得趕緊走才是。
“等會兒。”許眠季拽着池餘晚的胳膊,把她拉近了一些,“你應該全部聽完了吧?我唱得怎麽樣?”
池餘晚智商忽然離線,“比電視上好聽。”
這回輪到許眠季錯愕了,難以置信地,“你這麽早就知道了?”
“比別人早一點,吧。”池餘晚控制好說話的語氣,不讓自己得意起來。
“沒有別人,知道嗎?”許眠季忽然哎呀一聲,“你居然知道了也沒說過,搞得我現在有點尴尬。”
“不用尴尬,你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就不會說出去,再說了,我們……”話到一半,池餘晚咬了咬下唇。
“我們?我們怎麽了?”許眠季慢慢又掌握了對話的主動權,看着池餘晚在自己面前的窘迫樣子,她心裏暗爽是怎麽回事?
平日裏看池餘晚裝得一臉沒事,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樣子,真是讓她心裏窩火啊。
許眠季逼近了一些,池餘晚直接緊張地退出三步開外,倔強的臉在暗光的屋子裏染上了一絲緋色。
“我又沒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你說出去也沒關系。”許眠季坐直,“我只是,不想讓別人看到我這一面而已。”
“我就當沒看到。”池餘晚落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許眠季沒來拉住她,只在她身後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沒說出來,舌尖抵了抵臉側,莫名有些懊惱。
只是池餘晚沒走出幾步,忽然像瘋了一樣,朝着許眠季就撲了過來,二話不說提着她就塞進了不遠處一個小隔間裏,身形之迅速,動作之粗暴,給許眠季的幼小心靈造成了不小的沖擊。
那是一個用布隔出來的小隔間,布不夠長,還是能看到裏面站着的人的腳,池餘晚低頭注意到了,索性翻身壓在了許眠季身上。
“靠,你不是要強……”
話沒說完,池餘晚就捂住了許眠季的嘴,她死死壓在許眠季身上,出口的聲音卻是輕輕的,“你摘口罩幹嘛?顧曉雯過來了。”
許眠季雙眸微睜,吊着的心松了下來,好吧,是她想多了。
池餘晚沒有松手的意思,外面顧曉雯在問,“你有看見一個高高的女生嗎?”
如今的情況,兩個人就像躲仇家一樣,算是勉強成了一條船上的螞蚱了,不過更讓許眠季有興趣的,是池餘晚總是不看她,眼睛就跟黏在了黑乎乎的牆壁上一樣。
許眠季被捂得有些呼吸不暢,她擡手去撥拉池餘晚的手,不過是指尖在她手背上劃了劃,池餘晚就用了像要憋死她的力氣,死死壓住了她的下半張臉。
“……”要死了。
為了生命安全,為了能順利呼吸到下一口新鮮空氣,許眠季惡上心頭,忽然伸出舌尖,在池餘晚手心裏柔軟溫熱地劃過,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不自覺吞了吞口水。
“啊!”池餘晚尖叫一聲,觸電般縮回了手,立馬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手心,那種像是被電流痛快過了一遍的感覺久久繞之不去,她忍不住整個人戰栗了起來。
“你別叫啊大哥……”這次換許眠季來捂住池餘晚了,只是手剛擡起,還在琢磨該用多大的力度來報仇時,就被池餘晚推出的兩掌準确無誤地襲擊了……
她的胸。
“……”許眠季覺得,自己該用最大的力氣,捂死她好了。
池餘晚收回手,氣得要死地大步從小隔間走出去了,許眠季在後頭诶诶诶地叫她,邊揉着自己的胸邊吃痛,怎麽都叫不住那頭倔羊。
“操……”許眠季又被氣笑了。
池餘晚直接把柳紫玉還有江婧雙手拎出去了,顧曉雯一臉看神經病的樣子看着她突然的爆發,擰着眉頭無語凝噎的時候,又看見剛剛黑色樂隊中的主唱包裝好也随着出去了。
不過她們是兩路,池餘晚攔了輛車把人扔進去了事,那個主唱在門口站了一會,然後拐彎去了另一條街,那裏顧曉雯很熟悉,火鍋店嘛。
她低頭,給李寧發了條短信:說實話,許眠季真的不善僞裝,也就池餘晚能被她一次又一次騙到了,想來想去,還是我們家寧寧乖。
那邊秒回:老婆麽麽噠(ω)!!
……
被許眠季沒來由的撩了一通,池餘晚的戰鬥力大幅度下降,心裏的防火牆根本就擋不住猛烈的攻勢,輕易就把那個妖孽又放了進來。
《許眠季,我怕有一天我會忘記你》已經進入了結尾部分,池餘晚決定先把正事做好,許眠季先擱一邊吧。
奇怪的是,描寫起過去自己遭受的種種,池餘晚覺得記憶就像一盆臨頭傾倒下來的水,唰啦一聲就全來了,她甚至連在辦公室裏,聽吳淩屏罵了她幾次“狗”,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她寫的時候,竟然可以做到心如止水,有時候還會自己忽然就捂着本子笑了起來,仿佛,她就是在寫別人的故事,自己是個局外的看戲人。
随之而來的,是更為清晰的許眠季。
那個在拍畢業照時,滿口答應會和池餘晚站在一起,還會和她一起比剪刀手的家夥,卻因為身高不夠,被調去了第三排,就在池餘晚的左後方。
吳淩屏還在調整着大家站的位置,池餘晚早就在校長身後站好了,忍不住就回頭去找她,看見她直接被喝令站到後排去,臉就像一塊臭豆腐一樣,池餘晚抿着嘴笑了。
那時候她的頭發忽然一夜之間長長了很多,大概是中考在即,沒時間去打理了,只是放任了一小段時間,就可以長到蓋住整顆腦袋了。
是最蓬松的泡面頭,微卷的頭發蓬起,落在那顆雪白的腦袋上,也能讓池餘晚看昏了眼。
泡面頭轉了過來,十分不悅的眼神也掃射了過來。
池餘晚舉起右手,擺了個剪刀手沖許眠季揮了揮,示意她等下別忘了,然後彎眸一笑。
許眠季似是有些無奈,沒點頭也沒說好,只是挑了下眉,意思是看我心情——當然,因為劉海也長長了的緣故,池餘晚沒看見。
所有人按照要求擺出了自己這一生最醜的動作,然後堆起假笑,攝影師彎腰站在相機後面,手指比劃着,嘴裏喊着,“一——二——三——”
似乎是連着拍了好幾下,池餘晚在那十幾秒鐘有些恍惚,臉有些發僵,腦子裏想的卻是,許眠季一定沒按照吳淩屏說的做吧,那她會按照自己說的……
啊!剪刀手!
池餘晚慌亂中想了起來,急忙舉起了一個剪刀手,比到了自己臉頰邊,可是動作和表情一時沒搭配上,她覺得自己真是要……醜爆了。
攝影師卻在此時直起了腰,笑道:‘好了,下一個班!’
後來照片發了下來,池餘晚看到自己果然是沒有比剪刀手的,可是視線往上,許眠季也沒有比,不僅如此,所有人都側着身體臉上帶笑,就她一個身體是直對着鏡頭的,看着鏡頭的眼神就像是和攝影師有仇一樣。
這都……拍的什麽玩意。
回想起來,許眠季那顆泡面頭,還有那張死板的臉,竟然是那段日子裏最閃亮的一幕,除去此,其他的都顯得平淡無味了。
邊寫着,池餘晚覺得自己都要陷入一種魔障的境界了,書名是忘記,可是她怎麽越寫,越覺得過去被她翻來覆去回憶了個遍,然後記得更牢固了呢?
柳紫玉和江婧還在眉毛胡子……額,沒有胡子齊飛地講着清吧奇遇,直把彭景儀忽悠的答應了她們下一次也要一起去,池餘晚邊寫就邊嗤地笑了一聲。
“你們确定,你們在清吧裏清醒的時間,超過了十分鐘?”還看見了這啥啥那啥啥呢,瞎叨叨。
“喝酒喝醉了嘛……不過,我有聽到有人在唱歌,很好聽的,我醉了也有在聽。”柳紫玉一定要證明自己不枉此行。
江婧卻若有所思的樣子,“我總覺得那些人很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池餘晚大怒,反正你們就都是記住了唱歌的那個許眠季!!對吧對吧??!!
醋意從天而降,池餘晚哼道:“下次我可不去了,那裏很亂,你們喝醉了是沒看到。”
“很亂?怎麽個亂法?”三個女孩異口同聲。
“這個……”池餘晚已經頗有小說家的風範,腦中幾秒就構思出了一絲精妙絕倫的故事,“你們醉了的時候,有人來鬧事,說清吧的老板是個剛坐完牢的男人,還欠了別人很多錢,那個老板也不是什麽好人,耍賴不還錢,那群人就說以後還會來的,天天鬧,鬧到老板還錢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