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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餘生你是我的結局

初三學生的體育課本來都是要改成自習的，好在那個新來的年級組長知道如何和這個年紀的孩子相處，立馬就回絕了校長這個提議。

因此每每體育課大家都特別珍惜，誰知道哪天就要變成自習課了，男孩子會打球的都出去打球，不會打球的也有地兒玩，女孩子就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哪怕只是以閑聊度過這節課，也會覺得稍稍放松了，不枉這四十五分鐘。

鄭盈盈就在籃球場邊上的長椅那兒等着，池餘晚過去的時候她正在朝着某個方向張望，到懷裏被塞進一堆零食才轉回頭，抱怨道：“你買東西買了好久哦。”

“你在看什麽？”池餘晚随意插了一句，撕開手裏的吸管包裝，将它插進冰涼的飲料之中，滿意地喟嘆一聲。

鄭盈盈又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我剛剛好像看見許眠季騎摩托走了。”

池餘晚險些沒噴出來，“你不早說！走哪兒去了？”她也跟着往那個方向看，可是還能看見什麽呢？除了烈日下仿佛凝固住了的空氣，樹木靜止，再沒有任何動靜。

“她應該……”鄭盈盈拖長了音，就在池餘晚以為她能憑借自己的了解猜出一個地點來的時候，前者傻呵呵搖了搖頭，“我怎麽知道她。”

池餘晚煩躁的嘁了一聲，起身離開，“我回教室了。”

只是她剛站起來，那邊又扔過來了一個球，場景仿佛重現一般，池餘晚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擡手就一掌拍了過去，掌心被狠狠地蹭了一下，球被拍開，她不自覺蜷起了五指。

那邊故意作惡的鐘意跑了過來，哎呀呀亂叫，“班長，你就等着被英雄救美嘛，逞什麽能。”他把球撿起來用胳膊夾住，一手拍了拍剛剛大步跑過來要接球的錦澤，啧啧直嘆。

“你有病啊！”池餘晚和錦澤異口同聲，後者還揪着鐘意就往回走，大有要收拾他的沖動，池餘晚更是煩到覺得心裏都癢了起來，兩三階并邁就上了樓梯，到教室時，窗外吹進來了一陣風，有人的試卷被吹起來卷到地下，池餘晚邊嘆氣邊俯身去撿。

“我要怎麽辦才好呢？”她喃喃自語，許眠季，要怎樣才能和你走的近一點，對你了解多一點呢？

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關了窗戶不就行了。”

池餘晚僵硬地轉過身，看清身後人是誰之後，她發誓，一定要收拾鄭盈盈那個近視三百度還敢亂叨叨的家夥！

“你回來了。”她的嗓子也有些啞，大抵是因為眼前的許眠季實在太讓人心疼了吧。

臉上一邊一個掌印，方才從辦公室出去時，明明還只有一個的，只是望過來的眼睛裏還是盛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池餘晚愣愣看着，許眠季兩手插在校褲兜裏，仿佛一身疲憊，滿是風塵，她到底……都經歷了什麽啊？

“這麽看着我做什麽？你沒被打過耳光？”許眠季走上前，側身在窗邊坐下，背對着風口，狂舞的風只能吹亂她的頭發和衣服，只是這樣的淩亂之下，顯得她眼中笑意更甚。

池餘晚走近，“我當然被打過了，我爸爸很兇的，我不聽話就會被打，常常我媽罵他也沒用，他就是崇尚暴力教育……”說着一堆不知道是什麽的廢話，她離許眠季越來越近，大風之下，她都快要睜不開眼睛，“所以我很清楚，被打有多不開心，那個……你下來吧，估計要下雨了。”

天變得太快了，剛剛還烈日當空，現在突然就烏雲席卷，黑浪在空中翻滾，狂風呼呼，大雨的征兆。

許眠季偏不聽，還往後挪了挪，頭發飄舞間遮住了她的眼睛，池餘晚只看見她揚起的嘴角，“你傻不傻？”

“不傻啊。”池餘晚擡起頭，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些的人，忽然嘆了口氣，“你疼不疼？”

“不疼啊。”許眠季學着她的語氣，還聳了聳肩膀，“我也偶爾會挨打，不過沒你那麽慘罷了。”

“知道我比你慘就好了，我覺得，你這樣的人，應該對一切都看的淡才對。”說着，池餘晚試探着伸出手去拉許眠季的胳膊，抓住了心裏才松了口氣，“你下來好不好？我怕你摔下去……”

許眠季愕然，這是以為她要跳樓？

池餘晚說着都要哭了，“你先下來行不行，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你下來好不好，這可是……二樓啊……”

忽然意識到這并不是摔下去不死也要落個殘疾的五樓，池餘晚又突然被自己逗笑了，一下沒忍住，鼻子裏噴出了一個泡泡。

“……”

“……”

發生了什麽？

許眠季大笑起來，從窗戶上躍下來，大力關上了窗戶，回頭掃了掃自己被吹亂的頭發，動作潇灑不羁，她嘆了口氣，又在窗戶上靠下了，“班長，你真是我見過最傻的人。”

池餘晚已經臉紅到神志不清了，胡亂擦了擦鼻子，咬咬牙，要瘋了，随便找了個話題，“你的巴掌是你媽媽打的？”

“嗯。”許眠季此刻的注意力，都在池餘晚的紅臉上。

“剛剛那個把你拉走的女孩是誰？”見許眠季有問有答的，池餘晚趕緊套話。

“淩玥，我很好的朋友，就是她剛剛送我回家的。”許眠季直起身子，越過池餘晚走出了教室，說着說着就走了，“我出去一下。”

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班上除了許眠季和池餘晚，其他所有同學都被困在了那個有遮雨棚的小操場上，池餘晚沒有傘，只能站在走廊眼巴巴望着，不久後，就看見許眠季撐着傘帶着一個人，穿雨而行，慢悠悠望教學樓這邊走來。

原來是去接蔣夢可了。

還來不及胡思亂想，蔣夢可回來之後，搜刮了班上所有的傘，和許眠季兩個人拿不下，池餘晚就被叫上一起，三個人擠在一把傘下艱難前行，各自懷裏抱着一大把傘，有紅的有綠的，有素雅的有花裏胡哨的，只是這些傘，都是屬于十班的。

不知道怎麽回事，看到剛剛還吓得她以為要跳樓的人，此刻就挺直着背撐着傘，盡力的保護着自己不讓自己淋到雨，池餘晚就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快要跳出來了，想狠狠跳到雨中去痛快淋一場，好好熄滅了那股火。

“快快快，拿傘走人……”蔣夢可到處發傘，一邊發一邊笑着嘀咕，“我可不知道這傘都是誰的啊，你們拿錯了自己再換回來哈。”

班上同學都圍了過來拿傘，拿到了傘的紛紛兩三個人擠作一團，冒着雨就往教室走，池餘晚無聲地跟在蔣夢可身後，抱着傘讓大家随便拿，眼睛胡亂去瞟向另一邊也在抱着傘讓別人随便拿的許眠季。

這個人，總是忽好忽壞，明明那麽溫柔，明明溫柔起來那麽讓人無法招架，為什麽總是要作出一副讓人頭疼的樣子呢？

有人拿走了最後一把傘，池餘晚擡頭，就看見了滿臉歉意的錦澤，大男孩在她面前流露出一絲羞赧，“那個，你的手還好吧？剛剛鐘意開玩笑，你別放在心上啊。”

“沒有。”池餘晚客氣地笑着搖了搖頭，轉身就走了，留錦澤一個人站在原地手足無措茫茫然。

羅振予抱着球慢悠悠走過來，手搭上錦澤的肩，唏噓一嘆，“革命尚未成功啊，同志還需努力，不過，你到底是看上她什麽了？”

錦澤被後面那句話激到了，甩開肩膀上那只胳膊，冷臉撐開傘朝前走，有些事，他自己也解釋不清楚，那索性就不去想通原因罷了，可是也輪不來別人說長道短的。

池餘晚因為滿學校的去找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的鄭盈盈，回到教室的時候剛好打了上課鈴，她慢悠悠收了傘挂在窗戶上，一大片透明的玻璃上就挂滿了雨傘，滴滴答答落着水滴，水跡順着向下蜿蜒，劃出一道道迤逦的形狀。

空中都透了些涼意，大抵是秋雨過後要降溫了吧。

池餘晚在門口愣了一會，吳淩屏就抱着書本從走廊那邊走了過來，池餘晚不用回頭都可以知道是誰來了，趕緊收回思緒回了座位，經過鐘意的時候，故意用力撞了他一下。

鐘意吃痛的大叫起來，“班長，你要殺人啊！”

池餘晚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從座位裏拿出英語書放好，吳淩屏已經走到了講臺上，把書往講臺上一擱，大家都趕緊拿出了聽力練習來，按往常規矩這節課都是練習聽力，可是講臺上的人卻安安靜靜半天沒動靜。

大家紛紛擡頭，卻發現吳淩屏的表情是十分的冷漠，看着自己的學生卻仿佛在看一群陌生人，她掃過全班，有人抵不住她的眼神，縮了縮身子，她這才輕咳一聲，“上幾屆應該告訴過你們，我是個怎樣的班主任。”

“惹惱我，是沒有什麽好下場的。”

安靜的教室裏，卻忽然響起了一聲嘲諷的笑。

池餘晚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不禁咋舌，許眠季啊許眠季，算我求你了，安分點好嗎？

吳淩屏卻只是淡淡瞥了許眠季一眼，接着說道：“我們班最近興起了一股不正之風，有人帶頭搞破壞，下場呢，大家應該都看到了，所以，這件事，給我一個教訓，對于有些人，講道理真是是沒有用的，不過也是給了你們一個教訓，對待老師，就應該尊敬，尊師重道，你們小學老師應該都教過吧？”

門外黑雲壓得極低，整個天都是暗的，雨聲噼啪噼啪敲打着地面，驚起秋聲陣陣，這樣的壓抑之下，池餘晚只覺得自己的胸口都要在吳淩屏的話下梗塞住了，為什麽，會有老師對學生說這種話？

許眠季再過分，可終究只是一個調皮的還沒有成年的孩子，可是一個大人這樣的對她斤斤計較，真的可以嗎？

“把聽力練習拿出來。”吳淩屏終了話尾，俯身去開電腦，只是空中忽然雷聲作響，教室裏一下子就停電了，電腦自然也開不了了，吳淩屏的手猛地一縮，嘴裏低低罵了一句。

池餘晚疑惑的“咦”了一聲，許眠季撕下練習書上的一個角，刷刷寫了幾個字推過來：她被電到了哈哈哈。

池餘晚回複她：笑屁啊，你再樂呵她又要找你談話了。

許眠季看完之後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兩只手撐起來支着自己的下巴，擡頭看着吳淩屏關了電腦，收好書，丢下一句自習就氣急敗壞的走了。

許眠季輕笑一聲，從座位裏拿出手機，就這樣放在座位上玩了起來，池餘晚沒心思自習，總是忍不住去瞥許眠季的手機，她似乎在玩什麽考驗反應力的游戲，手指飛快落下又擡起，看得池餘晚一陣頭暈目眩。

教室裏黑乎乎的，似乎整個天空都壓到了大家頭上來，耳邊又是一道驚雷，池餘晚有些後怕的縮了縮脖子，似乎那雷随時就能劈到她頭上來一樣。

“害怕？”許眠季低頭玩着手機，也不知道怎麽就注意到了她。

池餘晚輕輕嗯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的翹了翹鼻尖。

許眠季在座位裏摸索一陣，掏出個東西來扔在池餘晚座位上，就像是給一個小孩子找了什麽玩具一樣，接着又去玩游戲了。

池餘晚拿過來一看，是上次她想看但許眠季沒給她看的紙團，她那次就覺得裏面一定有什麽不得了的秘密，如今許眠季願意給她看，池餘晚便帶着一顆虔誠的心展開了那淩亂的紙團。

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可是哪怕紙被揉的不像樣，那清秀的字跡還是一眼便能看出來，池餘晚認認真真就着微弱的天光看完了，忽然就長吸一口氣，猛地也将紙揉作一團，力道之大就像裏面寫了什麽關于她的醜聞一樣。

她語氣極其悲憤，低聲沖許眠季吼，“這個女孩子也太不要臉了吧！”

許眠季挑了一邊眉，沒轉頭，問她，“怎麽說？”

池餘晚咽咽口水，組織了一下措辭，“她……她喜歡你？她可是個女孩子啊，女孩子怎麽能喜歡女孩子？她居然還寫情書向你表白！”

許眠季聳聳肩，“這有什麽不可以。”

就這麽一個簡單的回應，看的池餘晚怔了好久，那瞬間許眠季眉眼裏透出來的淡然，居然對池餘晚有着致命的誘惑力，就這麽一句話，奠定了往後池餘晚數年的艱難心路征途。

她小心翼翼，裝作好奇，“那，有女孩子喜歡你，你不覺得……很惡心？”

許眠季終于笑了，關了手機轉過身和池餘晚面對面，認真看着她的眼睛回答道：“其實，我就是喜歡女的，她向我表白也沒有你想的那麽的不要臉，這世界上，沒有人規定女的只能和男的在一起，對吧？”

池餘晚仿佛學了一個新的知識難點，好久才消化過來，神情複雜的點了點頭。

“不過呢，同性之間的愛情是少數，大多數人，呵，比如你，就是正常的。”許眠季說着，臉上竟浮現了一絲寵溺的神情，“我給你看，只是不想再讓你總對我這麽好奇。”

池餘晚臉又紅了，不過還好還好，教室裏是暗的，許眠季看不出來，她咬咬嘴唇，蔣夢可這個叛徒，果然打她小報告了。

“班長，聽說你以前不認識我？”許眠季的語氣很奇怪，雖是笑着，但聽來就仿佛在說“老子這麽厲害你居然不認識我”一樣。

池餘晚眼睛瞪她，倔強地為自己辯駁，“怎麽了？有人規定大家都要認識你嗎？”

“這倒沒有，不過說來也是，如果你以前認識我，現在就不會對我這麽好奇了。”許眠季仿佛自己想通了一般，然後又埋下了頭去，“行了，你做作業吧。”

池餘晚腦子裏一團漿糊一樣，可是有什麽東西卻越來越清晰，她腦袋都快要疼起來了，手裏那紙團還在提醒着她，剛剛許眠季說了什麽聽來不得了的事情。

她說，她就喜歡女的。

池餘晚根本就沒察覺，自己早就揚起來了的嘴角，她最後還是戳了戳許眠季的胳膊，八卦的問了一句，“你不喜歡她吧？”

許眠季似乎想了一下，“有點感覺吧，不過她總是纏着我，很煩。”

池餘晚一下子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失落，後來趁許眠季不注意，偷偷将那個紙團收了起來，裏面有句話寫的很對她口味。

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餘生有你，是我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