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許眠季挨打了
“今天班會的主題是……我們身邊的垃圾食品,相信,相信同學們平時都是喜歡吃零食的,那麽……大家知道,就是,這些我們無法拒絕的零食中,有多少是健康的……又有多少是垃圾食品呢……那個,有誰可以站起來舉一些例子嗎?”
哆哆嗦嗦的站在講臺上,池餘晚幹巴巴地講着話,簡直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玩意廢話,看着底下一片擡頭專注盯着自己的人,感覺自己簡直是傻到家了,就像在和幼兒園小朋友說話一樣誘哄着對方,她還是頭一次這樣在講臺上發言,不扶住講臺就快要站不住了。
滅絕,啊不,吳淩屏就在教室後頭站着,舉着手機拍照,池餘晚哭喪着一張臉微笑,這種時候她還能想到要保持形象,也是可憐她了。
後頭的宣傳委員還有鄭盈盈在黑板上抄寫班會主題,池餘晚就焦急地在粉筆擦着黑板的一聲聲中等待着,等待着站起來一位好漢,解救她于這水深火熱之中。
教室後排角落裏有人想要動作,吳淩屏沒看到,冷着聲音警告這群完全不配合的學生,“等會校長還有主人會過來巡查,你們最好給我積極點,就講講平時吃的零食也不肯嗎?我看你們一下課就往樓下跑,都是去上廁所的嗎?”
“噗……”池餘晚憋着笑,死死抿着嘴巴不發出聲音,好在這個警告威力十足,底下立馬嚷嚷起來了。
“肯德基是垃圾食品。”
“辣條是垃圾食品。”
“可樂也不能喝,垃圾。”
池餘晚作為話題發起人,裝着笑嘻嘻地聽着,心裏默默擦了把冷汗,垃圾食品們,這些壞話可真不是她說的啊……
吳淩屏又提議,“你設置一個加分板,誰回答了那個組就可以加分。”
那時候學校在整一個加分活動,所有在課堂上積極答題的同學都可以獲得加分,每個月結算一次,然後在“軍銜榜”上進行提升,有人可以半學期混到上将軍銜,有人大半年過去了還是個士兵軍銜。
池餘晚不才,在以前的班上也只混到了個上校軍銜,如今換了班,一切歸零,她拼死拼活,每節課厚着老臉回答問題,才從士兵追上了前面少尉軍銜的許眠季,兩個人的照片擠在一堆二寸大小的人臉之中,笑得傻乎乎的。
池餘晚貼的時候還故意把自己和許眠季貼在了一起,就貼在那一欄最下面,剛巧多出她們那兩張,沒有旁人在邊上礙眼,池餘晚每次把視線投向那邊都覺得心情超好。
在黑板的角落畫了一個簡易版本的加分板,池餘晚幹着嗓子,“那,大家舉手回答?”
底下刷刷舉滿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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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迫于淫威,還是為了那虛榮的加分,池餘晚都非常滿意眼前的現象,像點小雞一樣,手指指到哪兒她就叫誰,沒多會就樂起來了。
“好,現在讨論完了我們生活中常見的垃圾食品,那大家再來說說,我們明知有些零食是垃圾食品,為什麽還要吃呢?莫子辰,你回答。”池餘晚覺得自己都威風起來了,有些飄飄然,莫子辰明明沒舉手也被她叫起來了。
莫子辰失笑,還是站起來了,說着還無辜的眨了眨眼,“因為誘惑擋不住啊。”
底下哄然大笑。
這麽精致的皮囊,這麽有磁性的聲音,怎麽出口就這麽龌龊呢?
池餘晚揮揮手示意他坐下,正要換個人,忽然瞥見吳淩屏走到了鐘意身邊,彎着身子不知道在問他什麽,眼睛還往許眠季的座位看了一眼,接着她又去找了錦澤,同樣看了蔣夢可的座位。
糟了。
顧不上自己還在主持班會,池餘晚趕緊出聲,“老師,她們去廁所了!”
吳淩屏被這一聲吓得不輕,沉着臉起身看着池餘晚,後者被看得脖子一縮,怯了,“她們……剛剛下課跟我請假了,說要去上廁所……”
“你繼續開班會。”吳淩屏撂下一句話就走了,池餘晚吊着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緊張的要命,要是許眠季被抓了……
“班長,我能坐下了吧?”莫子辰還站着,沖她喊了一句。
池餘晚抿着嘴,慢慢點了點頭,接下來的班會就沒剛剛氣氛那麽好了,吳淩屏一走,該聊天的聊天,該做作業的做作業,該吃東西的甚至掏出了瓜子,一邊嗑一邊盯着池餘晚。
“你們……還有什麽要補充嗎?”池餘晚看着這一切發生在眨眼間,心情有些沉重。
嗑瓜子的同學還會理她,紛紛搖了搖頭,其餘人連看都沒看她。
忽然一片死寂之中,站起來一位好漢,“垃圾食品是所以吸引人,就是因為生廠商會往裏面加一些能致人上瘾的東西,比如大家常吃的辣條,首先生産的環境就不好,其次還加了一些不幹淨的東西,吃起來很惡心。”
池餘晚被這一番話震驚到了,不敢相信她最喜歡的辣條居然被人□□成這幅慘樣……
後來她和錦澤在一起之後,錦澤曾無數次在她當着他面吃辣條時,流露出一種又痛苦又嫌棄的表情,罵又不罵她,就重複的講着辣條是怎樣生産出來的,裏面都加了怎樣惡心的東西,吃了人會變成多傻的傻子……
池餘晚大手筆,一加就給錦澤加了兩分,然後揮手讓他坐下,“今天的班會就是想告訴大家,垃圾食品,得戒,大家要注意食品安全,珍愛生命……我們今天就開到這兒吧……”
編也編不下去了,池餘晚匆匆結束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主持的班會,手扶了扶眼鏡,腿都要軟的走不動道了,鐘意好心給她讓開路,“班長,你不行啊,腎虛?”
那時候的池餘晚還不知道腎虛是個什麽意思,好奇寶寶一樣看着鐘意,“腎虛嚴重嗎?”
鐘意眼角嘴角齊抽,“你的腦子問題可能要更嚴重些。”
池餘晚懶得與他争辯,幾分鐘後校長和主任進來了,見班上安安靜靜的,好奇道:“你們的班會就開完了?”
池餘晚趕緊站起來,點點頭,“對,剛開完。”
那主任舉了舉手裏的相機,“我照片還沒拍呢,你上去把PPT打開,站在講臺上,讓我拍張照。”
“……”池餘晚在一片憋笑聲中站上了講臺,主任讓她笑,她就牽強的扯了扯嘴角,那表情活像大難臨頭被拉到城頭去擋炮彈的炮灰,醜兮兮的,不過底下有一個人倒是看的很開心。
晚飯過後,池餘晚和蕭譚覃還有方瑜約着去操場散了個步,飯後運動運動,促進消化而已,結果碰到了正從球場往回走的鐘意,身後跟着一群高大的男生,他痞子一樣吹吹口哨,“班長,散步減肥呢?”
“滾。”池餘晚低聲沖他吼,轉身要拉着蕭譚覃跟方瑜走,結果又聽見鐘意說,“許眠季可答應你馬上回來的,結果兩節課過去了,她還沒回,我看今晚估計得遭殃。”
“十有八九的事兒。”又語重心長的嘆了口氣,鐘意總算是帶着一幫人趕着去吃飯了。
池餘晚剛剛因着消化開了而好起來的心情頓時就落下去了,她望了望校門口的方向,有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人影,絡繹不絕,可是唯獨沒有許眠季。
什麽很快回來,都是廢話,挨罵也是活該。
“你跟那個許眠季,關系很好嗎?”方瑜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死死盯着池餘晚看。
池餘晚不明所以,還是沒有說出自己心裏的小心思,“她是我新同桌,我們就,就玩上了嘛。”
蕭譚覃明顯也很擔心這個問題,只是不好多說,只留了一句,“不要跟她走太近。”
彼時池餘晚和許眠季真正認識不到兩個星期,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見這樣的“離她遠點”之類的話,後來的很多年裏,她聽見過很多次這種話,從不同的人嘴裏說出來,可內容卻都是讓她離許眠季遠一點。
那個時候,池餘晚就沒有聽進去,往後的日子裏,更是怎樣都聽不進去了。
許眠季出現在教室門口的時候,表情是難得的臭臉,以往不論如何她臉上都是挂着笑的,可是突然地在班門口出現時,池餘晚就看見她低着頭,從前門邁了進來,經過講臺時還往旁邊瞥了一眼,只是那視線沒有落在池餘晚身上。
身邊椅子被拉開,拖出一道刺耳的聲音,池餘晚寫字的手頓了頓,明顯感覺到了一股低氣壓,果然,許眠季一坐下就擡腳往前踹去,擋着的講臺被她一腳踢得劇烈震動,跟着池餘晚的座位也被帶着抖了一下。
那個她停住筆尖的地方,莫名就多了一道黑線。
咽咽口水,池餘晚鬥膽看了許眠季一眼,反被她用力一瞪,“看什麽?!”
本來就惹出了噪音,這下一喊,全班都注意過來了,池餘晚不敢回頭,在還看着許眠季的時候就冒眼淚了,飛快的扭回頭,趕緊裝作要趕作業的樣子。
很怕,她都不認識這樣的許眠季。
不過許眠季沒嚣張到幾分鐘,吳淩屏很快就進了教室,直接點名把她叫出去了,兩個人站的位置剛好對着池餘晚的視線,許眠季兩手背在身後,低着腦袋,雖說是耐心受教的樣子,不過嚣張的架子還是擺了出來,而吳淩屏最看不慣的就是不服管的學生。
“逃課?許眠季,我告訴你,不管你以前的班主任有多縱容你,在我這裏,你就什麽都不是!想老老實實在這個班待一年,你最好學着乖一點。我沒那麽好脾氣,你以前怎麽樣我也是聽說過的,不過現在你落在我手裏了,我想怎麽樣,就可以對你怎麽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池餘晚竟然看見了許眠季嘴邊的笑。
聯系一下吳淩屏的話和方才蕭譚覃警告她的話,池餘晚忽然對許眠季的過去産生了濃厚的興趣,看鐘意好像是知情的,她便用手肘推了推鐘意,小聲問他,“許眠季以前是不是很壞的那種學生?”
鐘意狹長的眼睛眯的更細,他笑起來,“你都被她欺負了那麽多次,還問我?有些事,是不分什麽以前現在的。”
那就是真的壞學生了。
池餘晚看着外面已經在活動酸痛的脖子,根本沒聽吳淩屏的話的人,腦子裏又閃過剛剛她那句“看什麽”,心裏湧上一股奇異的感受。
吳淩屏像是發現了教室裏一道打量的視線,犀利的眼神望過來,池餘晚趕緊低下頭,再不敢擡頭去看,只是吳淩屏說話的聲音也小了很多,許眠季似乎也回答了,可是聲音微微弱弱的,明明就一門之隔,卻聽來仿佛另一個世界來的。
許眠季足足挨了四十分鐘的罵,到下課了才被放進來,池餘晚聽到教室裏有動靜了才敢擡起頭去看,結果只是許眠季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擡手掃了掃頭發,然後累極了一般在座位上坐下,兩條胳膊往桌上一放,人一趴,睡了。
蔣夢可從後面溜了過來,池餘晚剛想叫她別打擾許眠季,就看見她擡起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許眠季一下子就炸了,站起來大吼,“你有毛病啊?!”
池餘晚愣到連呼吸都忘了,因為這句話是對着她喊的。
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只是讓她哭的人是許眠季,池餘晚的眼淚便止不住了,直接推開擋道的鐘意跑了出去,還隐隐聽見蔣夢可在後面笑,“你有毛病啊?是我叫的你。”
學校就這麽大,等會還要上課,池餘晚覺得做一個好學生真是太悲哀了,連找個地方哭一頓都要考慮這麽多,最後在去廁所的那道走廊上,随便找了個陰暗的角落蹲下了,因為剛好蹲在陰影裏,她還被一個剛上完廁所沒看清路的男生踢了一腳。
“嗚嗚嗚嗚……”還是沒出息的哭出聲音來了。
那個男生止步了,“池餘晚?你怎麽哭了?啊,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沒看見你在這兒啊……”
居然是錦澤,難怪那一腳那麽重。
池餘晚反手揉了揉自己的後腰,另一只手推開蹲下來看她的錦澤,身子換了個方向,此刻她就恨不得把自己靠着的這面牆給刨了,刨出一個大坑來,好鑽進去哭個痛快,還不會無故挨了一腳。
“是許眠季又欺負你了嗎?我去把她叫過來。”錦澤起身,又被拽住了褲腿。
“……不準去。”池餘晚說完就松手了,她也是有自尊的,只不過這個自尊不是體現在被欺負之後痛快地報個仇,而是她被欺負之後,不能哭給欺負她的人看。
說白了,池餘晚就是個軟柿子,誰想捏都可以來捏一把。
錦澤不會哄女孩子,撓了撓頭還是走了,只是他前腳剛走,上課鈴就響了,池餘晚還沒哭夠呢,又往角落裏縮了縮,有幾個趕着上廁所的女孩看見她蹲在地上,捂着嘴笑了出來。
許眠季就踏着上課鈴聲出來了,在池餘晚面前蹲下,盡量和她平視,只是池餘晚不願意看她,她往左邊看她就往右邊扭,她再轉去右邊看,池餘晚索性就把腦袋埋進了膝彎裏。
“好了,”許眠季語氣柔和,手覆上了池餘晚的頭頂,“對不起,我這個人控制不住脾氣,誰讓你就在我旁邊呢,我一下就沒收住,還有,剛剛對不起,”
“……對不起沒用。”
許眠季笑了,“那你要怎麽樣?”
池餘晚擦擦眼淚,擡起頭來,一副有話好說有事好商量的樣子,她抽了抽鼻子,“你要告訴我,你為什麽不開心。”
“我有不開心嗎?”許眠季反而挑着眉毛反問她。
池餘晚鼻子眼睛嘴巴全都皺成了一團,眼看着她就要被自己氣瘋,許眠季挪到她旁邊蹲下,忽然伸出去一條腿,然後撩起褲子,雪白的小腿上兩道紅色的抽痕有些刺目,還微微鼓了起來。
池餘晚倒抽口氣,“所以……你今天去打架了?還被揍了?”
“我打架?”許眠季收回腿,“先不讨論誰跟你說我會打架這件事,這兩道,是滅絕抽的,我還以為你看見了呢。”
池餘晚那口氣又被抽了進去,“滅絕打你?!”
許眠季可憐兮兮的點頭,轉而又笑了,“放心吧,我沒那麽好欺負。”
“可是你都被她打了,還不好欺負嗎?你應該去校長那裏告狀的,老師怎麽可以虐待學生?”池餘晚一身正義感爆棚,越說越激動,“我還一直覺得她是個好老師,沒想到她居然會做這種事!就算你逃課,也不能打你啊……”
許眠季唔了一聲,“對啊,我還可以去找校長的。”
池餘晚覺得自己的委屈和許眠季的比起來真是一文不值,她側過去正對許眠季,手抓着她肩膀,眼神堅定,“不能被欺負怕了,知道嗎?”
許眠季是真的要止不住自己的笑了,“你放心吧,她會付出代價的。”
池餘晚那時聽不出話裏的狠勁,甚至還想着就應該這麽做,欺負許眠季的都是不對的,那麽好的一個人,疼都沒機會,怎麽還舍得欺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