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沒有男朋友的班長
許眠季愛笑,鐘意愛鬧。
最讓池餘晚崩潰的是,因為許眠季和鐘意皮膚都很白,而池餘晚就是普通女孩該有的膚色,不白不黑,像是黃種人獨有的标志,班上竟然有人開玩笑說他們三個是“斑馬線組合”,就是白—黑—白。
“我不黑!我真的不黑!”池餘晚忿忿的伸出藏在校服下的胳膊,自從被說成是斑馬線當中的“黑”之後,她就開始天天穿着長袖的校服當防曬外套,就為了把自己悶白些,一個女孩子被笑話黑,怕是比說她醜更讓人芳心碎一地。
鄭盈盈咬着嘴裏的老冰棍,嗯嗯的附和她,眼睛卻看都沒看她。
池餘晚咬下一大口冰棍,含在嘴裏,直到冰的她腦門疼,打了個寒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才吐出來。
“那邊的!走開啊!”
操場中間忽然傳來一聲男孩子的爆喝,池餘晚和鄭盈盈就坐在操場邊上,體育課不想去太陽底下活動,就捧着跟冰棍虛度光陰,不成想一個球就這麽從遠方砸了過來。
池餘晚眼睛瞪到她能睜開的最大,嘴裏也沒出息的開始大叫,眼見着球越飛越近,正要直中她剛剛才受了凍的可憐腦門,忽然旁邊躍過來一道高大身影,動作迅速地接了球,往回扔過去了。
池餘晚就只看見了翻飛的校服,以及校服下小麥色的皮膚,沒反應過來,那個救她一命的人就逆着光走了過來,彎腰手撐在膝蓋上,低頭叫了一聲,“池餘晚。”
這聲呼喚有點耳熟,池餘晚想不起來上一次聽是什麽時候,就眯着眼睛直視那張陽光下有些看不清晰的臉,“謝謝啊,同學。”
那人發出一聲低笑,“同學?池餘晚,你不記得我了嗎?”
“嗯……”池餘晚故作思考狀,跟男孩子說話她還是跟不上節奏的,尤其是不認識的男孩子,估計再聊下去她都要臉紅了,索性搖頭,“不記得。”
那人笑的更厲害,“我是錦澤。”
錦澤,錦澤……
哦,十班的錦澤?可是聽這語氣好像這個錦澤和她是老相識啊……
鄭盈盈在一旁插嘴,“班長,你們以前是同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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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不是”還沒說出來,池餘晚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就像被開了光一樣,啊,錦澤!
“小學四年級,我們是同桌。”錦澤好意提醒,大眼長睫看起來比普通男孩子要好看一些,面對傻愣愣的池餘晚時,眼中盛着溫柔,“想起來了嗎?”
“想,想起來了……”池餘晚趕緊确定的點頭,錦澤這才直起身子,等池餘晚低下頭了才笑着走開,撲頭蓋臉的陽光又重新籠罩了下來。
“哇,班長,原來你還是有熟人在的啊。”鄭盈盈笑眯眯的看着池餘晚,肩膀蹭了蹭她的,“你的同學好帥啊,尤其是剛剛接球的樣子……”
池餘晚挑眉,很帥嗎?
要說帥啊,池餘晚的視線直往左邊飛轉,那邊許眠季也在打球,和班上幾個女孩子一起,雖然她一直在帶着球奔跑,偶爾投個球也不會中,可是池餘晚覺得,她就算随便抱着球轉幾下都可以帥斃她。
許眠季,許眠季,許眠季啊。
莫名在班上認了個親,池餘晚也沒覺得自己多了個朋友和靠山,只是開始會多去關注一下那個叫錦澤的男孩子,看看他和小時候有什麽區別沒。
不過關于小時候,池餘晚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便想着錦澤一定是脫胎換骨了的,因為小時候沒現在那麽惹人注意了,錦澤是真能長啊,高個子直接秒殺了班上一幫男孩子,人又瘦,有時候池餘晚都會覺得,天塌下來,班上一定是錦澤和她站起來撐住吧?
而三人行,必有一人落尾。
池餘晚雖說夾在許眠季和鐘意中間,本該占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可是那兩個人都是坐不住的主兒,一下課就溜了,而上課時池餘晚又顧着上課不去搭理他們,因此等到許眠季和鐘意勾肩搭背稱兄道弟時,池餘晚除了震驚,就只剩黯然神傷了。
“班長班長,又到聽寫的點了啊。”許眠季往嘴裏塞了粒糖,用胳膊肘推了推,給了她一個“你懂得”的眼神,池餘晚埋着腦袋,點了點頭,趕緊花時間記下單詞。
和許眠季同桌了一陣,池餘晚完全沒有最初和她對視一眼都緊張得心怦怦跳的感覺了,她也慢慢摸清楚了許眠季到底是個怎樣的性格,總的來說,就是煩人。
時不時像上次捏她屁股一樣惡作劇一下,然後大笑着跑開,等着她去追着她打她……
又或者是總是拿她的東西把玩,池餘晚的眼鏡被許眠季玩的她都不想戴了……
還有就是上課聽寫英語單詞的時候,總是要池餘晚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低聲報給她寫,如果沒寫完,就在她收本子的時候劫下她,硬是要把自己的單詞寫完才放池餘晚過去……
許眠季,總的來說,就是一個表面看着極其讨人喜歡,實則好看皮囊下就一顆孩子心的人。
可就算是這樣,池餘晚對許眠季也是說不上讨厭的,因為……沒有因為,她不知道原因。
“disappoint,d—i—s—a—p—p—o—i—n—t……”
“educate,e—d—u—c—a—t—e……”
池餘晚低聲報着,好在吳淩屏上課聽寫的時候會滿教室的轉悠,應該是聽不見她在這兒公然報答案,她寫完一個就要去檢查一下許眠季寫完了沒,沒想到那家夥竟然還拿筆敲她。
“看我幹嘛?我早寫完了,寫的比你還快,這個我會寫。”許眠季手指點了點那個剛寫的單詞,池餘晚看了眼她的指尖,不想說話。
結果旁邊鐘意使勁拿手指戳她,“班長,救命啊,教育怎麽寫來着?教育啊!!”
池餘晚把自己的本子推過去給他看,心裏吐槽,活像個大喊着搞教育的無用校長。
“你不是記了嗎?”池餘晚跟鐘意也算好歹是熟了一些,還是能在這種時候諷他一句的。
鐘意對着她咧嘴一笑,“剛好記到它上一個,就開始聽寫了。”
“……”
收好本子,開始上課,池餘晚翻開書認認真真聽講,鐘意也和她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只是許眠季又開始低着頭悄悄地玩手機。
因為他們的座位在講臺底下,許眠季就把手機貼在講臺上,剛好利用這個完美的視線盲區上課玩手機,池餘晚已經是見怪不怪,只是心裏會很好奇,許眠季如果認真起來,會是什麽樣子呢?
池餘晚從來就不相信許眠季會是她如今表現出來的樣子,明明她也會在自己考試成績不錯的時候開心的到處炫耀,明明她偶爾也會露出極其溫柔的神情。
大概就是憑着之前的種種溫柔記憶,池餘晚才會敞開心去接受如今看起來不是很好的許眠季。
初三的日子,在池餘晚的預料中,就該是每天埋頭在書堆裏,偶爾擡起頭看看天空透一口長氣偷個懶,更多的,還是在熟悉的課堂上,全神貫注的聽講,課後老老實實做作業,在無聊又枯燥的日複一日裏,為了那所謂的美好未來争上一口氣。
可是許眠季的出現,真的是她預料之外的,而許眠季會影響到她的打算和計劃,更是池餘晚萬萬沒有想過的。
“啊,輸了。”許眠季本來在手機屏幕上飛揚的手指頓住了,然後她偏頭沖池餘晚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還像調戲良家婦女一樣眨了眨眼睛。
又來了又來了,池餘晚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
“許眠季!”講臺上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呵斥,“上課幹什麽呢!”
許眠季下意識張嘴想辯解,可是看了看池餘晚又說不上話來,索性就低下頭去裝作認真看書,吳淩屏看向許眠季的眼神是真的厭惡萬分,池餘晚一眼看出了不對勁,只是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麽。
下課的時候,池餘晚注意到自己今天忘記寫課表了,便等吳淩屏走了過後,拿着粉筆上了講臺,在黑板最右端寫今天一整天的課程,正寫着,教室裏不知道哪兒傳來一道聲音,“班長,我要睡覺,你幫我擦下黑板吧!”
池餘晚也沒回頭,“哦”了一聲算是應下,不知道是不是看她好欺負,這種“幫忙”的事池餘晚不知道每天要做多少,寫到晚自習的課時,旁邊忽然站過來一個人,手拿起了黑板擦,“我幫你擦黑板吧。”
是錦澤,池餘晚看着自己要微微擡頭才能看到的人,又是“哦”了一聲。
班上最高的男孩子還有最高的女孩子,全都站在講臺上,這一幕看來倒是莫名的和諧。
“喲,組長,英雄幫美呢。”蔣夢可抱着胳膊從講臺上經過,又是嘲諷的語氣,錦澤和蔣夢可是同一個小組的,錦澤還是組長,只是這句組長叫起來明顯是調侃意味濃。
蔣夢可湊近池餘晚,“許末說,他上星期天在學校自習,是真的嗎?”
自習?那個睡覺的人是鬼嗎?池餘晚在心裏默默翻個白眼,轉身去放粉筆,“應該是吧,我怎麽知道。”
蔣夢可像是有些懊惱,“他說以後星期天都要留在學校自習了,又不準我去找他,那我不就只能平時逃課去找他了嗎?這個醜滅絕,管的那麽嚴……”
池餘晚忍着笑意,趁熱打鐵勸道:“那你就放棄算了嘛,許末長得這麽醜,有什麽好喜歡的,我覺得你喜歡莫子辰都比喜歡他好。”
“你懂什麽?”蔣夢可還白了她一眼,“我最開始喜歡許末,确實是看臉,後來,我發現,他真的很有魅力,我對他的喜歡,已經升華成愛了,你這種沒有男朋友的人不懂的。”
許眠季剛好從外面溜達回來,聽到這句話,勾着蔣夢可的肩膀也湊到了池餘晚面前,誇張的怪叫,“啊,班長你沒有男朋友啊?”
對付蔣夢可還好說,對付許眠季……池餘晚是真的沒轍。
拍了拍手掌,池餘晚回了座位,冷着一張臉,寫了幾個英語單詞,心煩意燥真是要命。
怎麽她所有自诩為優點的東西到了許眠季嘴裏都變成了可以嘲笑她的東西呢?
明明不談戀愛才是好學生啊,可是經許眠季這麽一說,池餘晚就覺得自己沒談過戀愛是件很丢人的事。
下節課是化學課,那個上課的老師是新來的年級組長,人脾氣不錯,只是隐隐還能透出掩藏起來的幾絲威嚴,最開始的第一節課他也照老規矩不講課,反而辦了個小比賽讓大家比記憶力,還講解了一下人類記憶消退的規律,最後選了記性好的錦澤做化學課代表。
池餘晚對他印象不錯,對化學這種本該讨她厭的課程也是能忍就忍,反正因為老師而喜歡上一門課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了。
簡而言之,就是看臉。
許眠季對這個年輕的年級組長還是有些怕的,上課老老實實收起了手機,還一本正經地站起來回答問題,池餘晚擡頭看着許眠季一邊笑一邊說話,也許是有些回答不上來,說話間便總是不自覺地在舔嘴唇。
池餘晚彎唇一笑,剛剛升起來的那丁點怒氣,轉瞬便煙消雲散了。
“班長,上來寫個方程式。”年級組長突然就開始點人上黑板寫方程式,池餘晚哀嚎一聲,求救的眼神看看許眠季,又看看鐘意,兩者皆是“我幫不上忙別看我啊”的表情,默默站起來給她兩邊都讓了路,好讓她出去。
池餘晚:……你們這群豬隊友。
“我們上節課學了三個新的方程式,看看你們還記得幾個?現在班長上去寫一個,我再來點兩個人。”年級組長就圍着教室繞圈,仿佛在看一群豬圈裏的小豬,一個個緊張地正襟危坐,就怕突然被他拉出去殺了。
“老師,我去寫一個。”有人竟然主動舉了手。
年級組長點頭,“去吧,還是我的課代表懂事,知道要挺身而出。”
錦澤再一次和池餘晚站在了一起,到錦澤上黑板時池餘晚還是只捏着粉筆在絞盡腦汁的回憶,手下的黑板上就寫了兩個物質的化學式,緊緊咬着嘴唇,發愁的樣子讓錦澤看了好笑。
“2KMnO4 =△= K2MnO4+MnO2+O2↑”
“哈?”池餘晚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偷偷擡頭,沒記錯的話,這個方程式應該是她要寫的吧?怎麽錦澤在自言自語?還是說……是在提醒她?
“快寫啊。”錦澤頓住手,偏頭看着她笑。
是在提醒她啊……
真是……好兄弟!
池餘晚腦子裏立馬就浮現了自己一直沒記起來的方程式,刷刷刷寫完,剛想扔粉筆下去,又聽見錦澤無奈嘆氣,“配平。”
“哦哦。”回頭在方程式最開頭添上一個數字,池餘晚簡直不要太高興。
池餘晚回了座位,一旁的鐘意狡詐的沖她樂呵,“我可都聽見了啊。”
“聽見什麽了?”池餘晚瞪了眼那邊在低頭寫東西的許眠季一眼,回頭對鐘意道:“你們幫不上忙,我自求多福,多福就來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多福,你信不信錦澤等會下課揍你?”鐘意壓着聲音放肆地笑,池餘晚膽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開錦澤的玩笑。
錦澤的性格說不上多開朗,雖說班上男生和他都是玩得來的,可是大家都能感覺到,錦澤性子是比常人要冷一些的,要和他交心,還是不容易的。
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他主動幫一個女孩子,簡直比看到鐵樹開花還要稀奇,偏偏池餘晚這麽不解風情,給他取了這麽個外號,怕是錦澤聽到了會想打人吧。
池餘晚不在意地晃晃腦袋,開始咬着筆尖聽課,心裏卻是在想,如今的錦澤為什麽會主動幫她呢?往前兩人還是小學同桌時其實關系也說不上多好,那個時候錦澤性格比現在悶多了,而她,一個剛從鄉下轉學來的小丫頭,自然也是不敢主動去交朋友的。
他們以前有聊過天嗎?好像連體育課在操場碰到都不會打招呼的啊……
“等會班會課,我出去一下,你跟滅絕說我去上廁所了哈。”許眠季忽然遞過來一張小紙條,手指在紙上一點一點的,樣子別提多悠閑了。
池餘晚一眼掃完,看了看講臺上正背對着大家在寫筆記的年級組長,埋下頭問她,“你要去幹嘛?”
“你怎麽像個管家婆一樣?”許眠季無聲的笑,“我很快回來。”
就像是一個主人在安撫自己養的小寵物一樣,“你就乖乖掩護我好了,乖啊。”
那句“乖啊”聽得池餘晚百爪撓心,不知為何有些激動,趕緊扭回頭,好久才說了一句,“那你要快一點回來。”
“知道了。”
到許眠季真的要和蔣夢可一起逃課的時候,池餘晚心裏還是有些擔心,只是她不敢上前去攔住她,只好一直偷偷跟在她們後頭,看着許眠季去別班找人拿了摩托車鑰匙,然後又多了幾個女生加入了她們逃課的隊伍之中。
眼看着一行人走遠了,池餘晚站在二樓,伸長了脖子去望,卻是連背影都看不到了,放下踮起的腳尖,她失落地一口氣都卡在胸口吐不出來。
許眠季啊,我沒勇氣跟你一起逃課就罷了,可是輪不到我來拾起勇氣,我連跟你逃課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