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7)
異,“雲兒說說,怎麽會怪上我呢?”
“誰讓祖母的懷抱這麽溫暖!”霁雲嘟着嘴,索性更緊的貓在老夫人的懷裏,“雲兒不想個法子,這會兒子,老夫人才不會抱雲兒呢。”
“哎喲,祖母的傻雲兒,祖母老了,就剩下一把骨頭了,硌人着呢。”老夫人嘴裏雖是這樣說,神情卻是開心的不得了,“哎喲,我的寶貝雲兒喲,怎麽就這麽貼心這麽招人疼呢!”
看着這對兒旁若無人秀親密的祖孫,旁邊一直木呆呆的容清蓮嘴角也不由露出一絲笑容。
其餘四個孩子則是羨慕無比,從小到大,他們何嘗和祖母有過這麽親近的機會?
和祖母親熱完,霁雲又讓人捧了一個大大的盒子來,對眼巴巴的瞧着自己的趙熙媛四人道:
“你們前兒不是說,很喜歡我房間裏擺的那些小玩意嗎?這是我讓張才買的,你們瞧瞧看喜不喜歡?”
卻是前兒幾人跑霁雲房間裏玩,一個個的都對霁雲房間裏的竹蜻蜓了、綠蝈蝈了、小木馬了等小玩意兒喜歡的不得了——
只是那些個小東西,全是爹爹平日裏帶回來送給自己的,霁雲自然不舍得再轉送旁人,便哄他們說,這幾日會給他們買些新的來。
吩咐了下去後,張才足足買了兩大筐,霁雲就撿了其中最漂亮最好玩的裝了滿滿一大盒子送過來,幾個人看到這些小玩意兒,再顧不得方才的矜持,歡呼一聲就撲了過來,那模樣,簡直比過節還要興奮,特別是四歲的武雲昭,前幾日也是和容清蓮一般,總是木呆呆的,哪有一點兒孩童的模樣?這會兒終于也像個小孩子一樣會笑會鬧了。
容清蓮看的眼熱,悄悄擡起衣袖拭了下眼睛,多想這樣一輩子待在府裏,可是……
終于還是僵僵的開口道:
“母親,雲兒,我們也住了些日子了,我想着,也該家去了。”
說道回家,容清蓮便覺得嗓子又幹又澀,身子也不自覺抖了一下。
聽了容清蓮的話,霁雲和老夫人還未說什麽,武香蘭和武雲昭卻先呆住了。
“蘭兒,快去收拾東西吧。昭兒,你也過來。”容清蓮說着,又從袖子裏拿出幾件繡品,“這是我自個繡的,也不值什麽,母親和雲兒好歹收下,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Advertisement
武香蘭放下手裏的東西,木木的站起,武雲昭卻仍是趴在盒子上,保持着方才的動作一動不動。
霁雲忙去看時,小家夥正垂着頭,無聲的飲泣,清秀蒼白的小臉皺皺的,明明看着那麽小的一個娃兒,卻懂事的讓人心疼。忙伸手一把抱住,便拿了帕子幫武雲昭抹淚邊哄道:
“有姐姐在呢,昭兒莫要難過,只管撿自己喜歡的玩就好。”
然後轉身瞧着容清蓮很是為難道:
“小姑姑,你現在要走嗎?那可怎麽辦才好?昨兒個熙媛姐姐跟我說,大姑姑今兒就會趕過來,說是已經央了趙家老夫人,和你姐妹兩人這麽多年未見,要好好聚聚。待會兒大姑姑來了,小姑姑你卻走了,可怎生是好?趙家老夫人怕是會以為大姑姑騙她……”
容清蓮性子懦弱,卻最是個心善的,聽霁雲這樣說,頓時六神無主——姐姐本是愛重自己,才和婆家告假,要是因此惹了婆婆生氣,豈不是自己的罪孽?可不回去的話,這樣常住娘家,也不合婦道啊!
看容清蓮左右為難,霁雲笑着道:
“小姑姑莫要擔心,姑丈哪裏若是有事,必會使人來說的。姑母一走就是這許多年,哪有住了幾天就急着離開的道理?祖母這幾日總說,小姑姑怎麽恁地憔悴,要好生補一下才是,姑姑這便離開,豈不是負了祖母憐惜之心?姑丈也是明理之人,自會體諒小姑姑。”
話說到這份上,容清蓮無法,只得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
聽說可以不走了,武雲昭終于破涕為笑,武香蘭也大大的送了一口氣——
如果有可能,武香蘭但願永遠不回那個家才好。
武世仁絕沒有想到一向柔順聽話的妻子竟是敢這麽忤逆自己,甚至安頓好後,他親自來容府中拜見自己的姐夫兼當朝相爺容文翰時,還架子端的足足的,一門心思的等着容清蓮來見自己,然後再求着跟自己回家。
哪知容霁雲卻是打發人來,說是容清蓮身體有恙,需要将養一番,容文翰又被皇上急招入朝,武世仁幹坐了半晌,連個人影都沒見着,沒辦法,只得怏怏的一個人回府。
這眼看已經将近二十日,容清蓮竟是還沒有回來。
這幾日,武世仁這個大理寺少卿已經走馬上任,京中人情往來本就複雜,武世仁又是個好面子的,絕不肯讓人小瞧了去,那錢竟是花得如淌流水一般,眼看着容清蓮留下裝體己的那個妝奁匣子已經空了,昨日卻又收到一封喜帖,卻是頂頭上司大理寺卿寇雲貴要為老母親賀七十整壽。
可自己手裏的這點兒散碎銀子,怕是連件像樣的禮物都置辦不起。幸好容清蓮的櫃子裏有幾匹上好的布料,聽那容氏說,乃是得自上賜,裏面加有千金難覓的天蠶絲,穿在身上最是舒服,是她最喜愛的嫁妝之一。那樣的好東西,想那寇家應該也是沒有見過的,自己昨兒個翻出來瞧了,正是喜慶的大紅色,上面的花朵蝴蝶,端的是栩栩如生,拿來做壽禮,自己臉上有光,寇雲貴面上也須好看。
正思量着,門簾一挑,周氏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若論這幾日裏,府裏過得最快活的人是哪個,那就定然是周氏無疑了。原來容氏頂着個正室的名頭,周氏便是再得寵,在別人眼裏也是個上不了臺面的妾室。
這幾日卻不然,因容清蓮常住娘家,來往四鄰竟是把周氏當成了武世仁的正室,對這個四品京官夫人當真恭敬的緊。便是府中所有事務,周氏也都名正言順的打理起來,一切事情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再不似先前,明明是自己把個府邸打理的井井有條,別人卻偏要說是容氏的功勞。
現在多好,府裏只有自己一個女主人,自己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再也不用有憋屈之感。這樣想着,竟是但願那女人一輩子住在容家到老死才好。自己也就眼不見心不煩,高高興興的和老爺過一輩子了。
“老爺,我今日,還要去采買些東西,這京城風行的東西和咱們在贛南那會兒可是大不一樣,我今兒和玉兒去裁制了新衣,也要扯些好的布匹,幫你和兩個孩子做幾套了,咱們雖是從小地方來的,可也不能讓人笑話不是?還有……”
周氏絮絮叨叨的說着,來來回回也就一個意思,想要再拿些銀兩來。
武世仁聽得心煩,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磕在桌子上:
“前兒不是才給你三百兩銀子——”
卻忽然頓住,眼睛發直的盯着周氏身上的新做的漂亮裙子。
想起那掌櫃的裁好這件衣服時,那可是不住口的稱贊,再看看現在武世仁傻傻看着自己明顯看呆了的模樣,周氏臉上飛起一朵紅雲,身子一軟,就倒在了武世仁的懷裏:
“老爺,你這麽看着妾身,人家會難為情的……”
話沒說完,卻被武世仁給打斷:
“你身上的衣服,從哪裏來的?”
“衣服?”周氏有些奇怪,下意識的看向自己身上,撲哧一笑,嬌嗔的推了武世仁一下,“老爺又裝糊塗,不是你準備好,要給我和女兒添新衣服的那些,老爺看,妾身穿着,可好——”
“啪——”回答她的卻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武世仁擡手,狠狠的把周氏推倒地上,罵道,“好你個敗家娘們兒,那幾匹布料也是你能動的嗎?你竟敢拿去做什麽衣服?那是我準備好要去給寇大人母親七十大壽的禮物,你竟敢拿去裁了……”
明兒個就是寇大人母親的壽辰了,自己再去哪裏找份兒像樣的壽禮來?越想越氣,竟是又踹了周氏一腳,這才憤然離開——
照這樣下去,日子可還怎麽過下去?明天就去找姐夫,無論如何也得讓他告訴那容霁雲,把容氏還回來!
117容相的驕傲
第二天,武世仁一大早就離了家,想着等下了早朝,便去容文翰面前告狀,怎麽着也得讓姐夫處置下他家那個無法無天的女兒,再讓容霁雲乖乖的把容氏給送回來。
好不容易挨到下朝,武世仁顧不得和其他同仁寒暄,便提起官袍,一路小跑的往容文翰身邊而去。
哪知眼瞅着到了跟前,內監卻又出來傳旨,說是皇帝讓容文翰幾個留下議事。
容文翰沖武世仁點了點頭,示意他稍候片刻,便跟着內監往文華殿而去。
到了才發現,太子楚晗、王爺楚昭,安雲烈、謝明揚,還有當朝太師淩奂及各部尚書都已在殿裏候着了。
看到容文翰進來,龍椅上的楚琮微微一笑,命內監再掇個繡墩過來,然後才道:
“眼看大比在即,到底如何,衆卿還要拿個章程出來。”
嘴裏雖是如此說,眼底卻滑過一絲冷意。
不怪楚琮惱火,本來因為戰争的緣故,上一次大比就有些草草,天下讀書人多所怨怼,原想着此次開科取士,定要為國家多選良臣,不使天下讀書人寒了心。
哪知,但只是主考官由哪位充任一事,竟是連着吵了三天都沒有結果,而争吵的雙方,明顯分屬兩派,一派是太子的擁泵,另一派則是昭王的中堅。
兩方各不相讓,甚至朝堂上差點兒捋起袖子動起手來,那般劍拔弩張的模樣,倒不是同殿稱臣,倒是殺父的仇人!
兩方的心思,楚琮卻最是明白不過,不都是想從新取中的士子中,培養自己的人馬嗎!
可問題是,他們難道忘了,自己還活着!
眼睛在衆大臣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早朝上始終默然不語的容文翰身上:
“文翰,依你說,這主考官一職,應有何人擔當?”
容文翰忙欠身作答:“皇上,本次大比主考官一事,臣也思量了許久。此職責任重大,于公,肩負着為國遴選棟梁的重任,于私,從今日起,便桃李遍天下……”
能擔任大比主考官,随之大漲的不僅僅是個人聲望,更可以成為此次天下所有舉子的座師,誰又能知道,此次考中的進士,會不會出幾個當世名臣?
聽容文翰這般說,謝明揚等人臉色頓時緩和了些——既然把利害關系在皇上面前剖析的這般清楚,要是再推舉自己的人,那可不就是自打嘴巴?
楚昭臉色倒是平靜,官任工部尚書的劉文亮臉色則是有些不愉——前些日子,劉文亮嫡親的侄女兒劉靜萱正式嫁入楚王府成了楚昭的正室王妃,劉文亮自然毫不猶豫的加入了楚昭的陣營中,而且很快成為最中堅的力量。
這會兒聽了容文翰的話,心裏早厭煩的不得了——自己早聽說,其實容文翰自己,相中了昭王爺做女婿,可結果,昭王爺卻是娶了自己的侄女兒,現在看容文翰的模樣,怕是,有些別的想法……
“那文翰的意思,選哪一個好呢?”楚琮語氣平靜的說了五六個名字,全是方才朝堂上争論不休的,“這幾個人,朕也算熟悉,倒都算得上品格端方、滿腹才華,朕竟是左右為難,不知用哪一個才好。今日早朝,朕瞧你始終未發一言,不知現在,可有了決斷?”
楚琮此言一出,現場頓時一片岑寂,惟有禮部尚書、也是容文翰的親舅舅趙如海忽然撩了一眼容文翰,卻又很快低下頭來,心裏不住嘆息,皇上果然多疑,都這般時候了,卻是并沒有完全對翰兒消除戒心。
容文翰卻是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皇上既然問了,微臣這裏倒确實有一個人選。”
“奧?”楚琮很感興趣的模樣,“文翰說來聽聽。”
容文翰起身,淡然一指自己:
“皇上瞧着,微臣怎麽樣?”
“你?”楚琮愣了一下。
淩奂的臉一下陰沉了下來——這容文翰當真可惡,竟是為了維護楚昭,要赤膊上陣嗎?
劉文亮神情則是一松。
謝明揚也是一笑,不陰不陽道:
“容相文名早已遍天下,說是讀書人心中的定海神針也是一點兒都不為過,這再主持大比,啧啧,那些文人心裏,咱們容相更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趙如海也忙起身:
“臣以為不妥,哪有堂堂一國之相屈身主考官的道理?還請皇上三思。”
外甥這會兒怎麽犯糊塗了,皇上這麽明顯的試探都沒看出來,竟是還要上趕着把自己放在火上烤?!
劉文亮卻已笑道:
“老大人多慮了,既是為皇上分憂,又何分官職大小?”
楚昭雖是未開口,瞧向容文翰的神情卻明顯有些焦灼。
容文翰忙止住衆人的争吵:“大家稍安勿躁,在下還有話未說完。”
楚琮揮揮手,和顏悅色的瞧着容文翰,語氣越發親切:
“還有什麽話,文翰你但說無妨。”
“是。”容文翰點頭,“若想此次大比完美無缺,臣還必須再向皇上借一個人。”
“誰?你只管說來聽聽。”楚琮明顯很感興趣。
容文翰起身磕了個頭:
“臣惶恐。臣想要向皇上借的那個人就是皇上。”
借皇上?其餘衆人頓時一呆。
容文翰卻已開始侃侃而談:
“皇上,開科取士,本就是選拔我大楚的棟梁之才,臣以為還需皇上親自把關。不妨大比之後,再設殿試,考中的舉子一律到皇上的金殿之上,由皇上再行考核,定出狀元、榜眼、探花,于一衆舉子而言,能成為天子門生也是無上的榮耀。皇上若願挂帥,微臣自然心甘情願當馬前卒。”
“天子門生?”楚琮何許人也,明白了容文翰的意思後頓時大喜——若照容文翰所說,從此天下學子盡入自己彀中,又何懼他們結成朋黨各自為政?
竟是離了龍椅,快步上前,雙手扶起容文翰:
“好好好,天佑我大楚,才降下文翰這般股肱之臣!”
楚昭長出了一口氣,楚晗卻是掃了垂頭喪氣的謝明揚幾人,又是惱火又是嫉妒——全是飯桶!自己手下怎麽就沒有容文翰這般出色的人才!人家一個,就頂自己一堆人了!
劉文亮則是神情複雜,自己當真小瞧了容文翰,原以為他所建功勳,不過是運氣使然,現在看來,卻是一個胸中大有丘壑的人物,似這般舉重若輕,輕而易舉就處理好這麽棘手的一件事,既達到了目的,又讓皇上龍顏大悅,這般人物,現在肯維護昭王爺還好,可是将來,若昭王爺登了大寶,則必然是自己的一大勁敵!
衆人或真心或假意,紛紛稱贊。事情圓滿解決了,皇上也覺着餓了,忙一疊聲的吩咐內監傳膳,容文翰想着武世仁這會兒怕還在外面候着,忙告了聲罪,說是去去就來,哪知皇上心情大好之下,卻命內監,把武世仁也一道宣來。
武世仁本是等的心焦,聽內監說皇上宣他去內廷,賞他和其他重臣一道用膳,頓時受寵若驚,亦步亦趨的跟着內監進了文華殿。
早有宮娥也照舊端了一個食案上來。
“咦,對了,”楚琮忽然笑道,“前兒朕聽說一件趣事,說是衆愛卿這幾日明争暗鬥,要比比誰家兒女更孝順,但不知結果如何啊?”
楚琮一語既罷,除容文翰臉上是遮也遮不住的幸福笑意外,其他人卻是一水的沮喪無比。
“怎麽,竟是容卿勝了?”楚琮大奇。若說一開始,容家丫頭占了先機,可若是大家全都用心的話,都是大家,怎麽着也是旗鼓相當啊,怎麽其他人這臉色……
“皇上,我們早就甘拜下風了!”高岳苦笑,神情卻是由衷的佩服,“我早說過,我家兒子再多,也抵不上容公一個女兒。”
這個認知,是早在邊關作戰時,知道搗弄出萱草商號的竟是霁雲時,高岳就已經有了,現在這是徹底心悅誠服了——
聽說要比孝道,自家那些小子們倒是也盡了心,什麽山珍海味的都搜羅了不少,可自己卻是越吃越沒滋味兒,昨兒個甚至有些頭暈,讓禦醫瞧了才知道,卻是好的東西吃的多了,竟是積食了。
其他大臣也是有這樣那樣的不舒服,反倒是容公,卻依然是精神的很。
還是那些禦醫最終道破謎底——容公的飯菜,可不是随便做做就行的,每一道菜,都是容家小姐結合容相的身體狀況,跑到禦醫哪裏商讨了很長時間定下來的,還有做菜的原料,也都是容小姐親自去采買,絕不假手任何人!
此事傳開來,所有人自然完敗!
“文翰果然得了一佳女呀!”楚琮也連連感慨,看了下面的楚昭楚晗一眼,自己也是兒女雙全,可是和文翰比起來,确是……
其他人湊趣,也紛紛誇獎容府小姐孝順、賢惠、知書達理……直說的天上有地上無。
容文翰平時最是謙虛,這會兒卻是毫不避諱的照單全收,一徑笑的合不攏嘴:
“托皇上和諸位的福,文翰此生有這樣一個乖巧、孝順又懂事聰明能幹的女兒,真是死而無憾了!“
武世仁卻是聽得吐血——乖巧的話,那把自己收拾成這般悲慘地步的又是哪個?還孝順懂事,自己這個長輩都快被折磨瘋了有沒有?
倒是能幹這一點還勉強搭上點兒邊,君不見,容霁雲整個的就鑽錢眼裏了嗎?那麽好一套家具,明明已經送家裏了,竟然說拉走就拉走!還有,那幾間鋪子,竟是死死的攥在手裏,一個子兒都不肯往外蹦!
待用完飯來至外面,容文翰才看向一直默不作聲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武世仁,歉然道:
“勞煩世仁等了這許久,到底有什麽事,你且說來。”
“沒事。”武世仁忙搖頭,“只是久不見姐夫,想和姐夫說說話罷了。”
心裏卻早已是淚流成河——姐夫,求求你,救救我吧,你們家那個小魔星快把我給逼瘋了!
算了,容文翰這條路明顯是走不通了,還是回去讓周氏去容府負荊請罪吧!
118負荊請罪
看武世仁垂頭喪氣的離開,容文翰眼睛閃了閃,也一撩轎簾,上了轎子。
到得家中,正好碰見霁雲逗幾個弟妹玩兒,看他們笑鬧成一片,容文翰也是心懷大暢。
幾個孩子也看到了容文翰,忙都停下來,特別是武雲昭,吓得小小的身體不停發抖——往常在家時,若是自己這般胡鬧,輕則要挨爹爹一頓訓斥,重則還會被家法處置……
“沒事兒,你們繼續玩吧。”容文翰笑道,又沖霁雲招了招手。
幾個孩子也都是聰慧的,忙上前見過舅父,卻是小心的散了去。
方才跑了一陣,霁雲頭上便有些汗珠,容文翰取出手帕,仔細的幫霁雲一點點拭去,才道:
“今兒你小姑父尋我,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是不是你小姑姑那裏……”
看妹子那般滄桑,容文翰心裏也很是不舒服,深悔當初看錯了人,只是木已成舟,又能怎麽樣?所以雖然明知女兒是故意給武世仁難看,卻仍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聽之任之了。
可好歹清蓮也是武家的人了,這樣長久留在府裏也不是辦法。
“爹爹放心,女兒省得。”霁雲卻是不在意,一則自己現在擔着個世女的名頭,對小姑姑而言,爹爹和自己,就是她僅有的依仗,二則,因那個周氏,連帶着從未謀面的那位姑丈,霁雲都止不住的厭惡——若沒有小姑丈的縱容,那周氏焉敢如此放肆?
“爹爹躺好,女兒給您捏捏肩。”
“好。”聽女兒如此說,容文翰即便丢開手不管了——自來對女兒,容文翰便有這樣一個認知——雲兒做事,一定都是有分寸的,若哪件事有些過了,那也不是女兒的錯,定然是對方太過分了!
所以,武世仁幸好沒有在容文翰面前開口,若是真說了霁雲的壞話,怕是不但要吃個大大的沒趣,還會被自己大舅哥徹底厭棄。
太陽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又有女兒一旁俏語解頤,容文翰只覺身心通泰無比,竟是倚在躺椅上閉着眼睡了過去。
霁雲忙招手讓丫鬟送來裘衣,密密實實的替容文翰蓋了,自己卻仍不輕不重的幫父親捶着肩……
遠遠的花架下,王芸娘正好經過,看到涼亭裏那對兒父女溫馨的畫面,不由一愣,旋即轉身快步離開,卻差點兒撞上迎面而來的容清蓮,忙回身福了下:
“芸娘見過表姐。”
便即匆匆離開。
容清蓮不由一怔,許是錯覺,怎麽王家表妹的眼睛竟是紅紅的?
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搖搖頭,待看到那父女倆親昵的模樣,卻也不禁感慨,自家相公也是讀書人,卻何曾對兩個孩兒這般和顏悅色過——
倒是對周氏所出的三個孩子,卻是倍加慈愛。
這樣一想,心口處不覺一痛。
武府。
武世仁下了轎,卻不見周氏的影子。倒是女兒武香玉紅正站在院裏張望。看武世仁進來,武香玉一下紅了眼圈:
“爹爹——”
武香玉長得像極了年輕時漂亮的周氏,武世仁一向很是喜歡,這會兒雖是心情不好,還是站了腳問道:
“怎麽了,玉兒?有什麽委屈,說給爹爹聽。”
“爹——”武香玉卻是哭的更加傷心,“女兒倒沒什麽委屈,卻是娘親,太苦了——”
“你娘?”武世仁愣了下。
說話間,一輛馬車停在院外,周氏荊釵布裙,手裏還掂着包東西,紅着眼睛進了院子,看到武世仁,忙擡手拭了下眼睛,強顏笑道:
“老爺回來了?剛好妾身給爺買了棵人參補補身子,這就去廚房給老爺炖了來。”
說着再不看武世仁,低了頭,只管往廚房而去。
“人參?”武世仁愣了下。
“是剛剛娘親當了首飾換來的,娘說您這段時間瘦了……”武香玉強忍着悲傷道。
武世仁愣了一下,心頭頓時一熱,上前一把拉住周氏:
“惠兒,你這是何苦——”
周氏一下伏在武世仁懷裏痛哭起來:
“老爺,是妾身不中用,不能幫上老爺什麽忙……惠兒所能求得,也就是老爺身體康泰……”
武世仁愈發心疼,忙不住勸哄。
旁邊的武香玉早識時務的退下,漂亮的臉蛋上滿是得意之情——娘親說得對,爹爹果然最吃這一套。
埋在武世仁懷裏的周氏,嘴角也閃過一絲笑意,昨日裏知道那布料竟是武世仁要送給上峰的,周氏就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自家老爺的個性,把仕途看的最重,不然,也不會隐忍了容氏這麽久!
因此今日才使了這個苦肉計,看武世仁心疼的樣子,知道危機已經解除了,故意邊拭淚邊道:
“要是姐姐在就好了,定然能把老爺伺候的妥妥帖帖,哪像妾身,這般愚笨,每每只會惹老爺生氣……”
說着,故意捂着被武世仁踹了一腳的胸口,現出痛苦的神情。
心裏卻是恨恨,若不是容氏把着那銀子不放,自己也不會吃這麽大一個虧,今日裏自己委屈多狠,來日裏老爺定然會讓那容氏加倍還來。
武世仁果然大是心疼,扶了周氏在床上躺了,溫言道:
“讓你受委屈了。”
周氏心裏一喜,按往日情形,老爺接下來就會好好的寬慰自己一番,再送些好東西給自己,最後還會以懲治容氏來讓自己舒服些……
正自胡思亂想,卻聽武世仁接着道:
“……明日你一大早,就去容府給容氏磕頭請罪。”
“啊?”周氏一愣,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幻聽了。
武世仁卻仿佛沒看到周氏被雷劈了的模樣:“為夫也知道,你最是賢惠,現在府裏這般情形你也看了,你還是要去一趟容府,無論如何,也要求得容氏回來。”
看周氏不說話,武世仁以為周氏已是默許,愛憐的拍了拍周氏:
“為夫知道你受了委屈,将來,一定會好好的補償你。”
“你再躺會兒,我會讓管家明日一大早就陪你去容府。”
直到武世仁離開,周氏才回過神來,終于嗚咽出聲,直至放聲痛哭起來——自己受了這麽多委屈,不應該容氏受罰嗎,怎麽到頭來,卻要自己去她府上磕頭賠罪?!
第二日一早起來,周氏哭的眼睛都腫了,一千個不樂意下,待武世仁離開,故意穿着些破衣爛衫就上了轎,待來至容府,想着怎麽也要讓容清蓮也堵堵心才是,哪知剛一進門,趕巧就碰見了容清菲,看到周氏哭喪着臉雙眼紅腫的樣子,頓時大怒:
“哪裏來的喪門星,這麽一副遭了瘟的歹樣子,當真是晦氣,還不快給我轟了出去。”
容府家丁倒沒動手,可個個喝罵,一番橫眉怒目,直吓得周氏大氣都不敢出,慌慌張張就回了家。
本想編個瞎話,那跟着去的管家早把當時情形一一說給武世仁聽。
武世仁既怪自己那大姨子太過蠻橫,又嫌周氏不會辦事,當即責罵道:“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小門小戶出身!他那般公侯之家,便是下人也俱是穿金戴銀,你這般模樣,又成何體統?沒得只會丢人現眼罷了!”
一番責罵,周氏又羞又氣,第二日只得好生打扮,忍氣吞聲又到了容府,一路上膽戰心驚,唯恐再遇見容清菲,好在這次終于得以見到了霁雲,周氏心裏一松,以為小孩子家,面皮兒薄,自己低聲下氣去求,量她也不好就駁了回去。
又一想武世仁所說,待請回容氏,自己心儀的那套家具也罷,各種漂亮的精美首飾也罷,容家必然都會慷慨送來,到時,自己盡可以拿來使用……
哪知還未開口,霁雲臉就沉了下來,服侍的下人頓時斂聲屏氣,大氣都不敢出,周氏一吓,好不容易擠出來的一絲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霁雲卻不看她,只冷聲道:
“管家——”
容福忙上前跪倒:
“主子。”
“我只問你,前年春上,我讓你給小姑姑送去的那件镂空飛鳳金步搖,你可是确實交到了小姑姑手上,而不是送錯了人?”
容福忙磕頭,恭恭敬敬道:
“啓禀小姐得知,小的當時是親手交到了二姑奶奶的手上,并未交給旁人。”
“是嗎?”霁雲神情愈發冰冷,“怪不得……去,告訴武府管家,讓他回去替我問一下姑丈他老人家,緣何我送于小姑姑的首飾卻帶在他人頭上,如此不問自取,又和賊人有何區別?”
周氏頓時臉色煞白,這才想起,自己因了昨天的事,今日裏刻意打扮了一番,卻忘了這件金步搖本是容氏的……
失魂落魄的回了家,氣的武世仁直罵周氏昏了頭,怎麽竟敢帶着容氏的首飾去容府!
又怒沖沖的甩了一張清單給周氏:
“這是容府一并派人送回來的,你和玉兒,現在馬上把清單上的飾品給容氏還回去!”
看周氏和武香玉都是傷心欲絕的模樣,跺了下腳,終于還是道:
“便是你們如何不舍,好歹也要把容氏先請回來再說,只要容氏回來了,那麽多首飾,她自是帶不了,你們喜歡的話,再拿去便是!”
周氏無法,只得和武香玉把這些年搜刮的容清蓮的首飾全都還了回去,母女倆心疼之下,對着那些首飾竟是哭了一夜。
一直到天亮,因武世仁怕周氏去了再不濟事——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過慣了奢華的日子,再這般捉襟見肘,武世仁早受不了了!
因此無論如何,也要把容清蓮給請回來,而且聽管家傳達的容家那小魔女的意思,對自己好像有些不滿,自己這次去,也算給容清蓮做足了面子,姐夫那裏也好交代些。
這樣想着,便和周氏一道往容府而去。
周氏這次倒是學的乖了,甚至臨出發前,特意去打聽了別家妾侍的穿着打扮,到了容府,更是小心翼翼的直接跪在大廳外,一副再老實不過的樣子。
便是最為挑剔的容清菲看了也相信,看來這個女人,果然是被收拾的怕了。
霁雲這才松了口,親自陪着容清蓮母子三人到前廳去見武世仁。
聽說霁雲到了,武世仁雖是長輩,卻是沒敢大喇喇的等着霁雲拜見,反而起身迎了出去。
本是和霁雲并肩而行的容清蓮看到武世仁,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便是霁雲,在看清武世仁的長相時,臉色也變得難看之極。
119狹路相逢
那周氏早跪的雙腿發麻,看到容清蓮到了,頓時一喜,便想起身,霁雲涼涼的一眼掃了過來,周氏一哆嗦,忙又乖乖的跪伏在地上,帶着哭腔小心翼翼道:
“妹妹見過姐姐。”
容清蓮愣了一下,眼睛頓時有些幹澀,往日在府中,周氏何嘗對自己這般恭敬過?反倒是自己,每日裏遠遠的看見她,便要避開,不然,等老爺回來,輕則落一頓斥責,重則就要被關到那幾乎能讓人發瘋的小黑屋裏。
“姐姐,”周氏又磕了個頭,哀哀道,“從前都是妹妹糊塗,惹得姐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