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頭邊道,“我什麽都說。小少爺,啊,不,那個賤人的孩子兩歲半了——”
兩歲半?李玉文眼睛一黑,幾乎要昏過去,自己和表哥剛成親一年,那個賤人的孩子,卻已經兩歲半了?那豈不是說,其實表哥,早就有了別的女人?
“姐姐,”雲錦芳又想到一件事,忽然開口道,“妹妹還有話想問這奴才!”
說完上前一步,乾指道,“我那日還在槐樹裏看見過表舅爺,——”
表舅爺?李玉文一愣,這裏面還有孔松青的首尾?
阿豐這會兒早吓得體如篩糠,頭磕的都流血了,方修林都交代了,更何況一個孔松青,竹筒倒豆子一般道:
“奴才來時,那賤人已經跟着少爺了,只是平日裏也聽那宅裏的下人說起,說是當初多虧了表舅爺,夫人,哦,不,那賤人才和少爺有情人終——”
話音未落,就被穆羽一個窩心腳踹的昏死了過去。
霁雲低着頭,嘴角是涼薄的笑意:李玉文,上一世,我瞧着你和方修林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一生,終于換你瞧着你的親親表哥和別人花好月圓!
78 報應不爽(7四)
霁雲剛進藥廬,便聽見裏面“咚”的一聲鈍響,好像有什麽東西掉落地面。
不由一愣,忙加快了腳步。進去才發現,卻是靈老,正站在帷幔裏面發呆,他的腳下,還躺着一個人形物體。
霁雲撇了撇嘴,也不知靈老又發什麽瘋!話說這求他治病的人也真是倒黴,每天被折騰個不停。
靈老也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卻是頭也沒回,圍着腳下的人不住轉圈,嘴裏還喃喃着:
“怎麽會這樣,怎麽是你?明明少主說是安家——”
忽然回頭沖着霁雲厲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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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開,你過來。”
“我?”霁雲忙擺手,心有餘悸道,“你又想用那帷幔害我嗎?我才不去——啊——”
卻是身子猛然被一股強大的吸力給拉了進去。
眼看着自己直挺挺的就朝帷幔撞了過去,霁雲只吓得面如土色:
“喂,快放開我——”
話音未落,卻噗通一聲同樣趴倒在靈老腳下。好在臉頰正好趴在一堆溢滿了藥香散落在地的白布條上,雖是受了些驚吓,倒也不是太痛。
正在慶幸,卻被靈老俯身就提了起來,狠狠的朝另一個方向丢了過去。
“靈老你發生麽瘋?”
霁雲“呀”的痛叫了一聲,倒不是被摔得,實在是下面的東西太硌人了!下意識的往身下瞧,卻是一個趴伏着的男子身形,雖是僅看了一眼,霁雲神情立時大變,猛地跪坐起來,一把抱起地上的人在懷裏——
果然是自己夢中夢到了無數次再熟悉不過的一張臉!
“這麽多傷疤——”霁雲怔怔的落在那曾經如玉般白皙現在卻是布滿了大大小小疤痕的臉上,把臉慢慢貼了上去,手臂也随之收緊,直到把無聲無息瘦弱如同骷髅般的男子完全摟在懷裏。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霁雲慢慢擡眼,直視始終默然不語的瞧着自己的靈老。竟然叫得出阿遜從前的名字,難道眼前這些人……
看着眼前陡然間變了氣勢的霁雲,靈老也有些吃驚,半晌方道:
“你果然識得阿呆。”
自己早料到這兩人間應該有淵源。
一開始願意收治阿呆,不過是少主有命。可人送來之後,自己卻發現,這人從高處摔下,除身體支離破碎外,五髒六腑俱皆重損,平常人便是傷了一處便已無法活命,這人卻是傷的這般重,竟不知為何還強撐着不肯離去——
殊不知這般活着卻是比死更要痛苦千萬倍!
本來以為這人縱使求生之意再強,奈何傷重如此,自己便是診治得了他的肉體,卻仍是無法喚回他的神智。這種情形,便是神仙在世也回天乏術,最終也必然仍會在昏昏沉沉中離世而去。哪知那日阿開開口講話,自己卻發現這人脈搏忽然有力了些。
雖是奇怪,但想着這或許是一個契機,便讓阿開一直不停說話,再輔以自己精心準備的藥物,不過幾天,這人狀況果然大為改觀!
讓自己不得不懷疑,阿開這小子或許就是這安家少爺始終牽挂、死也不願放手的人!
而且這人給自己的感覺實在熟悉的很,好在這些日子以來,這人的傷口應該也結痂了,自己就想着把繃帶去掉,瞧瞧到底是誰,再沒想到,竟是阿呆!
只是阿呆不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嗎?怎麽成了安家少爺了?
還有那個叫阿開的小子,到底是什麽人?竟使得阿呆這般冷情的人竟是死也不願意撒手?現在被霁雲這般逼視着,更是有一種古怪的感覺:
面前這小子的身份怕是也不簡單。
“我要見穆羽。”霁雲忽然道——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吧?
靈老站起身來,既沒答應也沒拒絕,只是淡然道:
“你呆在這裏就好,對了,這周圍可都是毒物,你最好不要嘗試帶了人跑,否則——”
身形一閃,便出了藥廬。
“你找羽兒?”姬二有些奇怪的看了靈老一眼,“羽兒方才出去了,怎麽,有事嗎?”
“二谷主,”靈老皺了眉頭道,“情形好像有些不對。我剛才解開了安家少爺的繃帶,你知道,那安家少爺是誰?”
“是哪個?”姬二一愣,“難道是我們認識的不成?”
靈老點頭:
“正是。二谷主恐怕再想不到,那安家少爺竟是阿呆!”
“阿呆?”這下就連姬二也是一驚,“安家少爺是阿呆?!”
當初自己把阿呆留下守護那個容霁雲,沒想到回到方府後,卻沒發現阿呆的蹤跡。自己早料到阿呆的性子,怕是不會那麽聽話,說不定人早已離開也未可知。哪想到卻會在朔州見到,阿呆還自稱是萱草商號當家人。所以自己才會救方修林時,連他一并救了。
哪裏料到,竟是救回了個假貨。
那個謝蘅是個不禁打的,自己不過砍了他一條胳膊,就馬上招認,說是冒充的他兄長謝彌遜。自己當時有些懷疑真正的謝彌遜會不會是阿呆?只是謝蘅言之鑿鑿,說是謝彌遜已死。人都死了,自然沒辦法再追查下去。沒想到現在靈老卻來說,那重傷的安家少爺才是阿呆……
“而且,更奇怪的是,”靈老又道,“阿開和安家少爺,也就是阿呆,好像關系匪淺,而且,我總覺得,阿開的來歷,怕是也不簡單!”
“我們去找羽兒。”姬二當即起身,兩人匆匆往穆羽房中而去,哪裏知道,卻撲了個空。
“少主推了方夫人出府了。”影衛禀道。
“出府?”姬二和靈老聞言一愣,竟是和容霁雲一起出去了嗎?“去了哪裏?”
“槐樹裏。”
槐樹裏又在哪裏?兩人都有些茫然,正好瞧見一個家丁經過,忙叫過來問道:
“敢問這翼城可有一處地方叫槐樹裏?”
“槐樹裏?”那家丁愣怔了一下,搖頭道,“小的沒有聽過,若是兩位爺想知道,不然小的去打聽了來。”
兩人無奈只得應允。
那家丁忙往府外走,哪知剛出府門,便碰見了急匆匆下馬的方修林,忙跑過去請安:
“小的見過少爺。方才舅爺身邊的人打聽槐樹裏在哪邊……”
“槐樹裏?”方修林臉色一下雪白,忽然丢下家丁,轉身上馬,揚長而去。
那家丁愣了半晌,不明白少爺到底怎麽了。
方修林內心卻早已是慌作一團,馬打的更是如飛一般。
槐樹裏?穆羽的人為什麽要打聽槐樹裏?難道是秋月的事情,敗露了?
早見識過穆羽的冷酷,方修林吓得魂都飛了——
以穆羽對表妹的維護,若是知道自己在外面還有妻室,那秋月母子怕是命休矣!
要是自己那寶貝兒子真有個好歹……
方修林簡直不敢想下去!
“這就是槐樹裏的那處宅子。”雲錦芳指着胡同裏一處三進的宅院道。
李玉文手用力攥着衣襟,大口的喘着粗氣,半晌才道:
“上前叫門!”
跟随的家丁忙上前拍門。
裏面很快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下人道:
“老爺稍等——”
打開門來,才發現外面情形不對,忙要關門,卻被一把推開。
那下人也是個機靈的,扯開嗓子就喊了起來:
“你們是哪裏來的強盜,怎麽擅闖民宅——”
一語未必,就被李玉文帶來的家丁一擁而上捆了起來。
一行人徑直往正房而去。
一個老媽子正抱着一個兩三歲的孩子輕輕哄着,看到氣勢洶洶的一群人,頓時吓呆了。
李玉文停下,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孩子,那般可怕的眼神兒吓得老媽子轉身就想跑,卻已是來不及,被家丁一下推倒,搶了懷裏的孩子就走。
“夫人,有人來搶小少爺——”那老媽子直着嗓子道。
“夫人,小少爺?”李玉文瞧着懷裏熟睡的孩子,喉嚨裏發出一陣吓人的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聲音。
“娘子,你做什麽?”方修林正好趕到,跌跌撞撞的跳下馬來,神情惶急的瞧着李玉文懷裏的孩子——
這可是自己第一個孩兒,還是個兒子,方修林自來疼的心肝寶貝一般,這會兒看李玉文眼神如此可怕,幾乎要吓癱了。
“娘子,你想怎樣都好,只要別傷着孩子——”
“孩子?”李玉文遲鈍的擡頭,笑聲古怪,手也一點點放在小孩的喉頭上,“相公,那你告訴我,這是誰的孩子?”
“你要做什麽?”方修林只覺喉嚨發幹,剛要喝止,卻在看到李玉文身後眼神冰寒的穆羽後,又止了聲,忙苦苦哀求,“娘子,都是為夫的一時糊塗,才做下這般糊塗事!是我對不住你,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可這孩子,真是我的骨肉啊,要打要罰都随你,卻是莫要傷了孩子啊!”
說道最後,竟是眼淚都流出來了。
卻不知李玉文心頭更冷。
表哥鎮日裏只說這世上他最愛的人便是自己,可今日不過一個小小孩童,就完全把自己比了下去。是啊,或許這輩子,自己都無法有一個自己的孩兒了!而那個生育了這個孩子的賤人,在表哥的心中,将永遠是自己無法超越的!
所以,這個孩子也好,那個賤人也罷,都不能留!
“相公,你真的覺得,這是,你的骨肉?”李玉文輕輕道,甚至盡力露出一個印象裏當年表哥最喜歡的笑容。
殊不知過于憤怒早已使她的臉部扭曲,再配上臉上青紫吓人的胎記,那樣一個楚楚可憐的笑容,落在人眼裏竟是可怖無比。
方修林吓得一下坐倒在地。
同一時間,緊閉的正房房門被人一下砸開——
巨大的聲響中,一個睡眼惺忪的女人慢慢從被窩裏探出頭來,渾然不知,自己僅着一件紅滟滟繡着鴛鴦戲水的紅兜肚罷了。而她的身邊,和她交頸而眠的還有一個赤身裸體的男子。
“孔松青!”方修林只覺頭一陣暈眩。
“秋月!賤人!”李玉文聲音凄厲。
若是霁雲在的話,自然也會認出,那堂而皇之做了方修林外室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盛仙玉的貼身大丫鬟,也是上一世服侍着李玉文同樣以勝利者的姿态把自己踩在腳下的秋月!
79報報應不爽(五)
“賤人——”方修林幾乎要氣瘋了,沖上去一把把孔松青拽了下來,一個窩心腳下去,孔松青疼的“哎喲”一聲,一下厥了過去。
秋月似是終于清醒過來,瞧着渾身□的孔松青,再看看一臉暴怒的方修林,登時面色慘白,慌裏慌張的披上件衣服就跌跌撞撞的跪倒在方修林腳邊:
“相公,這是有人害我!我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啊,你一定要信我——”
話音未落卻被方修林一巴掌打翻在地,咬牙道:
“賤人!枉我平日裏那般待你——”
“相公——”秋月一把抱住方修林的腿,早已是珠淚紛紛,“我真是被人害的啊!我們少年夫妻,多年恩愛,從當初我侍奉夫人時,便和相公兩情相悅,為了相公,我便是死也願意,怎麽可能和這個無賴……”
還要再說,卻被憤怒的打斷:
“相公,她是你的妻,那我呢?”
方修林猛地回神,悚然一驚,下意識擡腳踢開秋月,急道:
“娘子息怒,你休要聽這賤人胡說八道,我方修林對天起誓,今生絕不會負你,我的妻子只有也只會有你一個!”
啊?秋月神情一震,身體不自覺抖了一下。又聽方修林說出那般話語,只覺心裏更是火燒火燎,痛楚難當。
李玉文瞧着披了件水紅衫子,肌膚嫩的幾乎能掐出水來的秋月,只恨不得上前撕了這個女人。
秋月本就有幾分姿色,幾年來又養尊處優,錦衣玉食的養着,竟是愈發出落的風騷動人,再加上生了孩子後,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無限風情——
李玉文不自覺撫上自己的臉,心裏悲涼之餘更是恨意滔天,方家今日的富貴全是自己犧牲而來,可享受尊榮,甚至奪盡自己所愛的,卻是這些賤人!
秋月被李玉文盯得猛一哆嗦,順着那可怕的眼神瞧去,一眼看到坐在輪椅上的李玉文,剛要開口,忽然注意到李玉文膝上,還有一個孩子,細看去,不是自己的兒子又是哪個?
吓得頓時花容失色,從地上爬起來就想去搶回孩子:
“兒子,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卻被家丁拽住胳膊。
看自己孩子始終沒一點兒動靜,秋月吓得魂都飛了,發狂一般的拼命掙紮:
“兒子,相公,咱們的兒子怎麽了?”
方修林也倉皇的轉過頭來,瞧着李玉文,哀求道:
“娘子,倫兒他,怎麽這般不哭不鬧,你讓我瞧瞧可好?”
“相公,”李玉文古怪的一笑,一指地上昏死過去的孔松青,“你莫要被那賤人給騙了!方才,我們可是一起瞧見,我表哥,和那賤人睡在一處!這娃娃,我可不能給你,我瞧這娃娃的長相,竟是和我表哥像得很呢!表哥不成器,我這做姑媽的,自然要好好瞧着!沒想到相公你這麽寬宏大量,替別人養老婆也就罷了,難不成還要替別人養娃?至于這個賤人,丁媽,這般□成性,穢亂門庭,可要怎生處置?”
一個一身肥肉的彪悍女人馬上應聲而出,鄙夷的瞧着地上的秋月:
“夫人,這樣的女人浸豬籠都是輕的,便是千刀萬剮、騎木驢,也是她該受的!“
“不是,夫人,我知道錯了,”秋月也是個聰明的,馬上明白了李玉文的心思,吓得跪着就往李玉文身邊爬,“是奴婢糊塗,得罪了夫人您,可您好歹看在倫兒畢竟是少爺唯一的骨血啊,您把倫兒還給我,我馬上帶他走,再也不在您面前出現——”
話音未落,就被那丁媽夥同其他仆婦不由分說摁着秋月就要往籠子裏推。
秋月拼命的掙紮着,撕心裂肺的哭喊道:
“少爺,少爺,念在秋月服侍了您這麽久,您幫秋月求求夫人,幫秋月求求夫人好不好?秋月知道錯了,秋月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畢竟是自己的枕邊人,正如秋月所說,從秋月做了盛仙玉的貼身丫鬟後,便早和方修林混到了一處,甚至方修林的第一次,便是和秋月……
這會兒看李玉文竟是要來真的,方修林頓時于心不忍。
更何況倫兒,自己百分百确定,那是自己的骨肉!
當初爹爹起了要表妹冒充容霁雲的心思,為了怕府中人聲張出去,便把府中原有家奴換了個遍,便是秋月,也在被發賣的行列,其實彼時,秋月已經懷有身孕,自己當時卻恰好外出,幸得孔松青施以援手……
半晌,方修林終于期期艾艾道:“娘子,事情或許別有隐情,不然,咱們先把人帶回府——”
“把人帶回府,好讓你和那賤人正大光明的雙宿雙飛?”李玉文忽然大笑出聲,笑畢死死盯着方修林,“相公,你可真是,我的好相公!公公當初在日,便是這般囑咐你的嗎?好,你若不仁,也休怪我不義!”
方修林頓時哽住,當初要李玉文冒充容霁雲時,父親方宏特意把自己叫過去,讓自己發下毒誓,此生若是負了李玉文,便天打五雷轟,永世不得超生。
那毒誓方修林倒也不甚在意,只是李玉文現在的身份可是容霁雲,不說将來如何,便是現在,方家之所以得太子另眼相看,便全是李玉文的功勞!若是讓太子知道這個容霁雲其實是假的,真的早就死了,別說自家,便是已生了孩兒的方雅心,都無法想想會落到什麽地步!
稍一思量,方修林很快衡量出利害得失,失魂落魄的一把抱過李玉文懷中的孩兒:
“我先抱着倫兒,至于這賤人,便交由你處置吧!”
轉身要走,忽然覺得手中孩兒有些不對,再低頭細看,孩子竟然臉色青紫,方修林抖着手慢慢去探孩子的鼻息,身子一軟,就癱坐在地:
“倫兒——”
半晌擡頭,不敢置信的瞧着依然一臉冷漠的李玉文:
“娘子,倫兒他,倫兒他怎麽了?”
“倫兒——”看方修林竟是這般反應,秋月瞬間渾身冰涼,竟是發狂一般掙脫了兩個仆婦,朝着方修林就撲了過來,“倫兒,我的倫兒怎麽了?”
哪知道,入手處,竟是一片冰冷,自己的兒子,竟是已然死了!
方修林被推倒在地,卻是傻了般,連起來都忘了。
便是一直推着李玉文的穆羽,也不覺蹙起了眉頭——那個孩子,竟是死了嗎?
可阿姐那般善良的性子,怎麽會對一個嬰孩下此毒手?待要不信,也實在想不通,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形?
“啊——”秋月發出如狼般絕望的嘶喊,轉身朝着李玉文就撞了過來,“賤人,你好狠的心!你還我兒子的命來!”
哪知還未靠近,就被一柄利劍指住:
“站住,休得靠近我姐姐半步!”
卻是穆羽,正神情冰冷的瞧着自己。
秋月站住,慢慢抱緊懷裏不知已經死去多久的兒子,垂下眼喃喃着一字一字道:
“寶寶,那女人,殺了你,你放心,娘一定給你報仇!”
慢慢擡頭,木然的瞧着穆羽:
“你,就是,容霁雲那個弟弟吧?”
穆羽一愣,不明白這女人又要發什麽瘋。
輪椅上的李玉文卻是臉色大變,暗恨表哥果然被女人迷得失了心竅,竟是連那般機密之事都說給這個女人聽,以穆羽的勢力,若是知道其實是自己冒充容霁雲……
再聯想到秋月可是府中舊人,對自己從前的事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心中頓時慌作一團,沖着兩邊仆婦急急道:
“還不快掩了嘴,把這賤人帶下去,誘惑了我相公,現在還要勾引我阿弟嗎!”
方修林也回過神來,心知怕是要糟,忙要去扯秋月:
“秋月,你要做什麽?”
“李玉文,你現在是不是也很害怕啊?”秋月神情瘋狂的瞧着李玉文,“我要告訴他,你根本就不是容霁雲,當初,你還——”
話音未落,後背被人重重踢了一腳,秋月身子猛地前傾,竟是直直的撞上了穆羽的劍。
穆羽也聽到了秋月的話,忙要回撤,奈何方修林那一腳用力太大,只聽“噗”的一聲響,寶劍一下刺入了秋月的心髒。
鮮血頓時濺了李玉文一身。
李玉文吓得“啊”的慘叫了一聲,更讓她感到恐懼的是,秋月竟然還沒有死,一手緊抱着孩子,一手死死抱住李玉文的腳:
“李玉文,我就是化成鬼,也不會饒了你——”李玉文直駭的身子拼命後仰,帶着哭腔道:
“還愣着幹什麽,快把這個瘋子給我拽開!”
只是那些仆人也是頭一遭見到這般血淋淋的場面,早就全都吓呆了,竟是沒一個人動一下。
李玉文忙又回身去找穆羽:
“阿弟,我們快——”
一個“走”字卻是生生咽回了肚裏,卻是一向對自己言聽計從呵護有加的穆羽,這會兒正冷冷的瞧着自己。
“阿弟,你怎麽了?”李玉文勉強笑道,“阿姐有點兒冷,不如,咱們回去吧。”
穆羽卻是絲毫不為之所動,眼睛箭一樣逼視着李玉文:“李玉文,是誰?”
“啊?”李玉文更加倉皇,“我,我也不知道啊!啊,對了,好像相公有個表妹,就叫,就叫,李玉文,不過,我聽說,她早就死了的——”
“死了?死了的,到底是李玉文,還是——”穆羽俊美的容顏都有些扭曲,自己多年練武,耳力自非常人能比。自己方才聽得清清楚楚,那秋月說這輪椅上的人,根本就不是容霁雲!
一個将死的人,怎麽可能會說這般謊話?而且,那個方修林,明明一開始還對那秋月很是維護,為何在秋月說出李玉文這個名字後,便馬上痛下殺手?!
80報應不爽(應六)
“阿弟,那賤人想要害我,你莫要被她騙了去!”李玉文被穆羽森然的眼神瞧得毛骨悚然,腸子簡直悔青了——自己但知道,這個半路突然冒出來的弟弟,自來對自己無有不從,才想着帶了來給自己撐腰,怎麽忘了他無有不從的人的名字其實是,容霁雲?
正想着怎麽哄騙了穆羽帶自己離開,地上忽然傳來一陣□,卻是孔松青正悠悠醒轉。
胸口的劇痛讓孔松青意識到自己方才竟是被方修林給打了,頓時氣極,乾指指着方修林怒罵道:
“王八蛋,你敢打我?”
說着從地上爬起來,從地上撿起根棍子就要去揍方修林。不妨腳下忽然一軟,孔松青猝不及防之下,一下被絆倒在地,只覺入手處一陣濡濕,忙低頭瞧去,手裏的棍子“當啷”一聲摔在地上——
卻是一個躺在血泊中的死屍,她的手裏還緊緊的抱着一個同樣早沒了生命氣息的娃娃。
孔松青頭皮一陣發麻,手忙腳亂的想要爬起來,卻在看清雖是咽了氣,卻仍是死不瞑目的秋月時,腿一軟,又坐倒在地:
“秋,秋月——”
再仔細一瞧,秋月的手還死死的攥着李玉文的腳脖!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自己被方修林痛打前的一幕——肌膚豐腴的秋月,發瘋一般的方修林,前來捉奸的李玉文……
方才秋月還是活生生的,這麽快就死在了——
再一瞧穆羽手裏仍在滴血的寶劍,及冰冷無情臉上森然的眼神,孔松青瞧着李玉文忽然打了個哆嗦,邊不住往後退邊嘶聲道:
“李玉文,你不能殺我,你不是還要我給你作證你是容霁雲嗎,還有當初,秋月和我說是你殺了那個死丫頭,我不是也都替你瞞着嗎——”
“孔松青,你胡說什麽!”李玉文簡直要瘋了,聲音都是直的,“來人,把他拉下去,拉下去……”
孔松青有點兒被李玉文的癫狂狀态吓到了,實在不明白李玉文的神情怎麽會這般驚恐。還沒回過神來,身子忽然飛起,竟是直挺挺的摔在穆羽腳下,剛要求饒,一把利劍閃着寒光兜頭照下。
“啊——”
孔松青慘叫一聲,卻是右手五個指頭,被整整齊齊的剁了下來,頓時痛得涕淚交流。
“你方才說,當年——把你知道的,全說出來!”穆羽聲音喑啞,細聽的話,竟還有一絲絲顫抖。
怪不得,自己總覺得這個容霁雲有些不對勁。眼睛不自覺落在秋月母子身上,竟是連個娃娃都不放過,這般心狠手辣,哪裏有一點自己記憶中溫柔善良的模樣?
難道其實一直以來,自己都是護錯了人嗎?而真正的容霁雲,早已經……
孔松青卻是理解錯了穆羽的意思。
方修林當初之所以會留下孔松青,也是因為做賊心虛,總覺得好歹孔松青是容霁雲正兒八經的表哥,有這樣一個血親作證,怎麽着也能更加取信于容家。
只是心裏卻是對孔松青這樣的無賴品行并不信得過,家裏的事情更是從不會告訴孔松青半句,孔松青只知道穆羽對李玉文護的極緊,卻并不清楚,穆羽其實真心要護着的人是自己一貫厭惡的醜陋表妹容霁雲。
這會兒看穆羽着惱,還以為是怪自己說李玉文的壞話,忙拼命在地上磕頭:
“我說,我都說!少爺饒命啊!我從來沒想過要害玉文小姐啊!別看容霁雲是我表妹,我可是最厭惡她!不是早早的死了,我早把她賣到青樓了!所以,我真的從沒有記恨過玉文小姐!對了,當初玉文小姐之所以腿殘,我聽秋月說,是方修林知道容霁雲那賤人的腿是凍殘的,就故意把玉文小姐也給丢在雪窩裏,等她凍殘後才跑去救人——是方家人要害玉文小姐,我從沒想過——”
話音未落,胸口處忽然一涼,孔松青遲鈍的低下頭,卻是胸口處,一柄利劍正透胸而過。
“你——”
“你是容霁雲的表哥,竟這般對她!真是,死有餘辜!”穆羽慢慢轉動劍柄,孔松青肚腹一下被剖開!
孔松青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身體慢慢歪倒。
穆羽擡腳踢開孔松青的屍體,閉了閉眼睛——是啊,但凡在方府中有一點地位,容霁雲也絕不會在那樣寒冷的冬夜被人扔出來吧?
若是當年自己拼死把人帶走,是不是容霁雲現在,還活着?自己不能護她一世安康,那便殺盡那些負她之人。
穆羽倒提着寶劍,一步步往李玉文身邊而來。仍是那般俊美無俦,李玉文卻覺得猶如索命的厲鬼。
“你,你要做什麽?”大冷的天,冷汗卻很快濕透了李玉文的羅衣,眼看着穆羽的寶劍已經擡起,李玉文終于崩潰,哭嚎道,“表哥,表哥,快來救我——”
怎知身後卻沒有一點聲息,忙往先前方修林站的地方看去,卻哪裏還有方修林的一點影子?方修林竟然丢下自己,一個人跑了。忽然想到孔松青最後那番話,原來當初,自己雙腿凍壞,其實全是表哥一手策劃?
李玉文眼中最後一點神采終于慢慢淡去,直至完全寂滅。
“你想知道什麽,就問吧。”
“你怎麽,殺得,容霁雲?”
“……她當時說,雖是她貌醜,表哥卻是愛她不愛我!我也是氣極,就把她丢到了雪地裏。後來表哥告訴我,說自己根本不喜歡她,她那麽醜,表哥不但不喜歡她,反而對她厭惡的緊!之所以要哄着她,不過是因為她是容文翰的女兒——”
“容文翰的女兒?”穆羽終于明白為什麽方家要處心積慮再炮制一個容霁雲出來了,竟然是,三大世家之一,容家的女兒嗎?恍惚間憶起,那夜,霁雲便是一直喃喃着,要找爹,一定要找到爹……
李玉文低着頭,身體幾乎伏在輪椅扶手上,僵滞的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我本來說既是有用,不如就把她接回來吧,表哥卻要和我親熱……說是反正容霁雲腿殘了,絕不會逃跑,不如待會兒再去……哪知我們趕到時,卻發現容霁雲不見了,地上只留下一只帶血的鞋子。一直到五天後,我們才在一個狼窩裏發現了一些殘肢,那殘肢旁的衣服,正是我丢下容霁雲時她穿的那套,表哥就說,人死了就罷了,又說讓我扮成容霁雲,他娶我做長久夫妻……”
“那阿呆呢?”穆羽緊緊攥着手中的劍。
李玉文卻沒有做聲,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身子慢慢歪倒,胸口處,一枝金簪幾至沒頂——
方修林,你竟敢如此對我,我怎麽能放你一個人在世上風流快活?到了陰曹地府,我再找你算賬!
“李玉文,方修林——”穆羽擡劍割下李玉文的首級,喃喃道,“霁雲,你放心,等我殺了方修林,便會帶着這對兒奸夫□的首級去你墳前祭奠!”
“大人,救命啊!”方修林連滾帶爬的跑出槐樹裏,上了馬就直往府衙而去。
下了馬才發現,左腳的鞋子不知什麽時候竟然跑丢了。
方修林也顧不得了,連滾帶爬的就往裏沖。
府衙中人也都認識方修林,那可是太子的小舅子,一向得意的緊,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大事,這般狼狽的情形還是第一次見!
翼城郡守王文義剛回到後堂,聽手下人說方修林來了,忙迎了出去,待看清方修林體弱篩糠的狼狽樣,也吓了一跳,忙道:
“二公子這是怎麽了?”
“王大人——”方修林一把握住王文義的胳膊,“有匪人為非作歹,還請大人為在下做主啊!”
“匪人?”王文義一愣,不會吧,這翼城竟有人膽大包天,敢到方府攪鬧?卻不防方修林接着道:
“大人,匪人方才先是殺了我夫人容氏,緊接着我夫人的表兄也慘遭毒手,還有一對兒母子——”
想到秋月和自己兒子,方修林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請大人速速發兵,擒了那賊人,為我家人報仇啊!”
王文義聽完也倒吸了口冷氣——什麽匪人這般厲害?光天化日之下,竟是出了四條人命?更何況這方修林可是太子府的紅人,自己前次入京陛見時,太子還曾提到過他這位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