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象,臉上神情瞬間緩和——少主這麽驚慌的樣子,自己還以為是什麽不治之症呢!哪裏想到,不過是驚怒過度以致昏厥。
随手在霁雲人中穴上輕輕一點:
“少主莫慌,無事。”
這邊收回手指,那邊霁雲果然睜開了雙眼。
穆羽伸手就想去扶霁雲,卻在對上霁雲冷冰冰沒有任何情緒的眸子後,很是狼狽的僵在了哪裏:
“阿開——”
“你,去死——”霁雲閉了閉眼睛,艱難地翻了個身,拉起被子把自己整個頭都遮的嚴嚴實實。
房間裏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又是“咕咚”一聲響,靈老驚恐的聲音随之傳來:
“少主——”
等房間裏終于完全平靜下來,霁雲才緩緩睜開眼睛,神情慘然,竟然,又回到了這裏嗎?
透過窗棂,隐約還能看見東北邊角落裏自己住了兩年之久的柴屋……
那之後自己悲慘而又短暫的一生,在此刻竟是如此清晰。
虧自己還以為穆羽是個心腸不錯的孩子,卻沒想到竟是如此歹毒!或許上一世,那種種陰謀,穆羽也是參與了的!上一世他們糊弄的自己去害爹爹,這一世,自己離開了,所以,他們就弄了一個李玉文來代替自己嗎?
可惜,他們并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胎記不過是娘親為了怕爹爹找到故意貼上去的!更不知道,自己不但活的好好的,還又回到了方府!
這樣想來,倒還要感謝穆羽,沒有他,自己怕是永遠不會知道,方家其實蓄謀已久要害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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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忽然閃過李玉文現在醜陋的模樣,不由冷笑,自己最清楚,方修林是個什麽東西!上一輩子,自己容貌也不算差,可即便已經知道自己是容家嫡女,方修林還是在養了李玉文做外室。
而現在的李玉文不但容貌寝陋,更兼身份也是冒充的,自己可不信,方修林會耐得了寂寞!
所謂報應不爽,說的就是這般吧!
李玉文為了假扮自己竟然下了這般本錢,不但自殘雙腿,還毀了容貌,既然如此,自己不把她上一世加諸自己身上的痛苦再好好回報她一番實在太說不過去了!
現在回想起前世,讓霁雲內心最痛苦的早已不是自己以為情深意重的丈夫方修林的背叛,而是那兩個狗男女故意讓自己背上不貞名節後,爹爹瞬間蒼老的容顏……
“叩叩叩——”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霁雲定了定神,終于道:
“進來——”
房間打開,卻是滿臉淚痕的李玉文,不過推着她輪椅的并不是方修林,而是一個身材頗為豐腴的美人兒。兩人身後還有丫鬟相随。
霁雲便有些奇怪,這女子的樣子看起來并非奴仆,可自己卻又從來沒見過……
正自尋思,李玉文卻已然開口:
“這位小兄弟——”
一句話未完,李玉文再度潸然淚下,瞧着霁雲,神情哀戚,“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妾身不知道哪裏做錯了,惹得小兄弟這般生氣?只是,你同我阿弟交好,應該也知道我阿弟的性情,他心裏,待你和別人定然不同,方才你昏倒,我阿弟就難過的不得了……妾身自幼孤苦,僥天之幸,才得了這麽個兄弟,實不願見他有半分不如意,小兄弟心裏有什麽氣盡可朝我使,切莫要和我阿弟生分了!”
“你——”霁雲的表情似是很受驚吓,半晌才躲躲閃閃道,“倒也,不是……”
這少年果然心思單純。
李玉文頓了頓:
“不知小兄弟甫見面時說我撒謊卻是為何?”
“那個——”霁雲漲紅了臉,半晌似是被逼無奈,終于讷讷道,“穆羽長那麽漂亮,你的樣子,好醜——”
又擡手一指輪椅後面的女子:
“倒是這位姐姐長得好漂亮,我瞧着,她倒像穆羽的姐姐——”
李玉文幾乎氣昏過去——從臉上多出了這麽一塊兒惡心的東西後,李玉文就再沒照過鏡子,更不允許有人在自己面前談論有關長相的問題。現在,這個臭小子竟然當面說自己,醜?!
門外傳來一聲悶笑,霁雲擡頭,卻是穆羽正帶着姬二站在那裏。
姬二先是狠狠瞪了霁雲一下,然後又沖霁雲眨眨眼——這個臭小子,還真是狠心,枉羽兒對他那般好,竟是一點兒都不領情!不過說的話倒是很對自己胃口,這個容霁雲,真的是,好醜!
穆羽瞧着霁雲,則是臉色鐵青,眼中不知是失望還是厭憎。
半晌上前,接過李玉文的輪椅,溫聲道:
“阿姐莫氣,不要和那些無謂的人一般見識,靈老說待會兒會給你療腿,我先推你回去歇息。”
又對旁邊的靈老道:
“你不是說還缺個幫忙的僮兒嗎?就是他了。”
見衆人要走,旁邊的豐腴美人兒忙拿起手邊的披風,幫李玉文把腿蓋上,直起身來剛要跟着走,卻被李玉文叫住:
“婆婆這幾天染了風寒,我身子骨又不好,那些丫頭都是笨手笨腳的,還是麻煩雲姨娘親自去煎了,等藥好了咱們一道給婆婆送去。”
又想到方才霁雲說的話,竟是愈發覺得豐腴女子不順眼至極。自己容貌成了這般模樣,雲錦芳又這般美貌……
這是把受的氣出在自己身上了?還是夫君方才暗示自己早點兒回房被這醜婦發現了?那女子愣了一下,雖是不甘心,還是躬身應了一聲是。
霁雲卻是絲毫沒把穆羽的冷淡放在心上,卻在聽到“雲姨娘”這幾個字眼時,心裏一動,也就是說,這女子就是四哥傅青川當初訂下的雲家女了?
自己記得不錯的話,這房貴妾卻是年前才擡過來的?
也不知李玉文住過的那座宅院裏現在養的又是哪個?
還在發呆,靈老卻已經過來,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霁雲:
“真是沒良心的小東西!”
方才這小子明顯是故意惹少主生氣的吧?可憐的少主,還是第一次這般待一個外人好!
“跟我去藥廬。”
霁雲倒也不在意靈老的态度,靜靜的跟着靈老往門外而去。
所謂藥廬,卻是一所裏外隔開的很大的房間罷了。
霁雲記得,這裏原是方府中盛放器物的所在。這會兒卻是充滿了濃郁的藥香。外面的爐子上有藥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隔着紗幔,隐約還能瞧見裏面的床上,一個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形物體……
76 報應不爽(二)
“這些藥,你可要盯仔細了!”靈老交代的很是認真,“每次放三碗水,熬去一碗水時,改成文火,到最後餘至一碗藥汁時熄火。然後再煎另外三副藥,均剩一碗藥汁時,合為一爐,把最後這付藥放進去,直到仍是餘最後一碗方可。”
瞟了霁雲一眼:
“把我方才的話重複一遍。”
霁雲點頭,分毫不差的把靈老的話複述了一遍。
“倒是個伶俐的!”那靈老心裏暗暗贊許,面上卻是不顯,徑直站起來離開,走到門口又頓住,“你只在外面便可,帷幔後是不許去的。”
帷幔後面不許去?靈老不說還好,說了後,霁雲卻忽然想要知道帷幔後的床上躺的人什麽模樣。瞧瞧四下無人,只管蹑手蹑腳往帷幔後面轉去,哪知手剛碰到帷幔,就被什麽東西給狠狠的蟄了一下。
霁雲吓得忙收回手來,卻由指尖起,整個胳膊迅速腫大。
“念你是初犯,就饒過你這一遭——”蒼老的聲音突兀的在身後響起,霁雲回頭,卻是靈老去而複返。
自那後,霁雲再不敢冒險。再加上畢竟是第一次做熬藥的活計,霁雲便有些手忙腳亂,甚至很多時候把藥遞給靈老看時,毫不留情的被倒掉。
這麽周而複始的做活,簡直要把霁雲折騰瘋了。期間倒也見過方修林幾次,旁人不覺,但霁雲明顯感到,方修林對自己上了心,比方說他的貼身僮仆阿豐,只要到這後院裏,必然會拿着些吃食來尋霁雲,東拉西扯的想從霁雲嘴裏套出些東西來。
只是一個猴兒崽子,再機靈又如何?
霁雲冷眼瞧着跟在自己身後喋喋不休的阿豐,順手一指阿豐手裏盛薄荷糖的荷包:
“這個荷包好漂亮!”
“漂亮吧?”阿豐很是得意,“這可是過節時,夫人并幾個銀角子一塊兒賞下來的,可就我一個得着了——”
“夫人?”霁雲很是好奇,正要再問,阿豐卻已經變了臉色,一把奪過荷包,“我還有事,明日再來找你頑。”說完,竟是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夫人嗎?霁雲瞧着阿豐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上輩子李玉文諸事皆工,唯獨刺繡,卻是并不擅長。這一世要是會繡出這麽個精美的荷包,還真是見了鬼了!看來自己料得不錯,槐樹街那個院子裏,果然還藏了別的女人!
自己可以等着看一場好戲了!
眼前光線一暗,卻是穆羽不知什麽時候到來,看到霁雲臉上燦爛的笑容,頓時有一瞬間的失神。
“少主——”霁雲很快斂起笑容,恭恭敬敬的站了起來,垂首侍立,“不知少主有何吩咐?”
穆羽臉上頓時血色盡失。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腳步聲慢慢遠去。
霁雲平靜的轉身,回了藥廬。
“現在才知道,原來讨厭一個人這麽容易。”霁雲邊小心的扇着火,邊喃喃自語。說是喃喃自語也不對,畢竟,帷幔後面還有一個活死人陪着。
從靈老每次進去噼裏啪啦在那人身上來回擊打,或者把自己熬的藥捏着那人鼻子灌進去,霁雲就知道裏面的是個活物。只是不論靈老如何折騰,甚至又一次,靈老直接提起那人扔到一個巨大的藥桶裏,然後轉身走了,只是用的力氣大了,那人一下撞翻了木桶,連人帶桶一下掀翻在地……
只是無論靈老玩什麽花樣,那人卻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直至最後,霁雲看不過去,沖着裏面不耐煩道:
“靈老,您要是看這人不順眼,索性直接掐死算了!每天這樣折騰,您不累,我都累了!”
裏面的靈老頓時安靜下來,霁雲說完本來轉身要走,卻被靈老叫住:
“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啊?”霁雲愣住。
“再說一遍。”裏面的靈老厲聲道。
霁雲無法,只得又重複了一遍,靈老很快從裏面沖了出來,看着霁雲的眼神詭異無比——
從那以後,霁雲又得到了一個新任務:只要進了這藥廬,就不停說話。
“喂,你有沒有試過很想很想一個人?”火苗映的霁雲小臉紅彤彤的,霁雲扔了手中蒲扇,抱着肩膀坐在地上,瞟了一眼帷幕後的人,嘆了口氣,“你怎麽會懂呢?你什麽也不知道,就只會躺在那裏睡覺。不過你還是快點好起來吧,說不定也有人像我想他一樣想着你呢,所以,你快點好起來,然後護着她,別讓別人欺負了她去——”
嘴裏說着,心裏早已是難過不已,阿遜若是在的話,怎麽會眼睜睜的瞧着那麽多人欺負自己?
阿遜,你在哪兒呢?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想你。
帷幔後的人形物體,手微微動了下……
好不容易第五日上終于在煎藥上得心應手。。霁雲開心極了,靈老總算開恩,允許霁雲去外面随意轉轉了。
霁雲信步走出藥廬,剛轉了個彎,遠遠的就瞧見雲錦芳捧着個托盤從李玉文的院子匆匆而出。
緊接着,一個男子從後面追了出來,看動作是想要接過托盤,卻被雲錦芳側身讓開,男子似是不甘心,竟是追着雲錦芳往偏僻的後院而來。
眼看就要追上,雲錦芳早吓得花容失色,正自彷徨無計,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蹦了出來:
“喂,做什麽欺負人——”正好擋住男子的去路。
男子沒想到這麽偏僻的所在會突然鑽出個人來,吓了一跳,終于站住腳,神情陰郁的瞪了一眼霁雲,罵了一聲“不長眼的奴才”,最後悻悻然的離開。
霁雲慢慢擡頭,定定的瞧着男子的背影——上輩子一覺醒來,就是這個男人赤身裸體的躺在自己身邊。
孔松青,就是化成灰自己也認得!
那個方修林僅僅花了五十兩銀子就毫不猶豫的同意坑了自己名節的表兄!
“小兄弟,謝謝你。”雲錦芳嗚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霁雲回頭,這才發現,雲錦芳竟然還在。
“那個人是誰?是他欺負了夫人你嗎?”霁雲故意問道。
一句“夫人”叫的雲錦芳眼淚又快出來了,半晌才定下神,勉強搖了搖頭,最後嘆了口氣從荷包裏摸出快銀子塞給霁雲:
“這塊銀子小兄弟拿去買零嘴吃,方才那人不過是迷了路徑罷了,小兄弟切莫和別人說嘴。”
嘴裏雖是這般說,內心卻是氣苦已極。
為什麽當初知道家人要給自己退婚然後讓自己嫁于他人為妾時不做反抗?現在才落得這般可憐境地。
本聽自家兄弟說方修林樣貌俊俏,家裏雖已娶妻,卻是個殘的,不過是個擺設罷了。自己過去,才是這個家真正的女主人,絕不至被欺負了去。
哪知嫁過來才發現,那李玉文果然是個殘的,只是心卻比人更殘!更要命的是,還是個最毒的妒婦!
竟然新婚夜,都沒放夫君到自己房裏來,讓自己成為整個方府的笑柄,平時更是使喚的自如如同丫鬟一般。
比方說這煎藥的夥計,日日必安排自己來做,卻又每每怪自己做的不好……
更讓雲錦芳心冷的是,方修林表面說最喜歡自己,卻從不肯為自己做主,反倒還哄着讓她不要惹夫人生氣。
現在,竟連那個妒婦地痞無賴似的表兄,都敢對自己動手動腳!
只是雲錦芳也知道,這樣的事傳出去的話只會對自己不利,只得含羞忍悲央求霁雲幫着遮掩。
“夫人心腸真好,”霁雲裝作很開心的樣子,很是天真的道,“阿開謝過夫人。阿豐嘴裏那個又大方又漂亮的夫人一定就是夫人您吧?他那個荷包阿開也很喜歡呢,趕明夫人可不可以也賞一個給阿開?”
雲錦芳一愣——府裏有容霁雲壓着,衆人都是以姨娘對自己相稱,那漂亮又大方的夫人又是哪個?
阿豐目前可是相公跟前最得用的一個,對丈夫的行蹤也最為清楚,他既如此說,難不成,其實修林在外面還養有外室?!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還想再問,回頭卻發現霁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跑了。
雲錦芳愈發覺得自己的猜想有道理,那少年剛進這府裏不久,除了看起來讨厭容霁雲外,可是跟府中任何一個都沒有利害關系!
也顧不得把托盤還回去,直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陪嫁的丫鬟嬌杏忙迎了上來,很是詫異道:
“這是怎麽了?怎麽姨娘的臉色這麽難看?”
“嬌杏你今兒個有沒有見到爺跟前的阿豐?”雲錦芳沒有接話,反而追問道。
“阿豐?”嬌杏一愣,“奴婢方才聽見阿豐正吩咐人備車,說是少爺要去商號裏。”
“去商號裏?”雲錦芳朝外瞧了瞧,心裏愈發抽緊,外面天色陰沉沉的,這眼瞧着又要變天了,相公為什麽要選這般惡劣的天氣出門?
“怎麽了,有什麽不妥嗎?”看雲錦芳臉色凝重,嬌杏頓時緊張的不得了。
“啊?”雲錦芳回過神來,“天這麽冷,我尋思着,再去幫相公和夫人做件棉袍來,我托了掌櫃的從咱們織錦坊拿上好的布料來,正好今兒個有空,你陪我一塊兒去瞧瞧吧。”
嬌杏不疑有它,忙點頭答應,本要去門房要車,卻被雲錦芳搖頭否決:
“咱們自己出去雇頂轎子吧,用了家裏的,那起子奴才又不知會在夫人面前如何嚼舌。”
兩人很快出府,剛走到一個車馬行附近,嬌杏忽然指着不遠處一輛車子道:
“那不是姑爺的車嗎?呀,我看見少爺了——”
雲錦芳回頭,正好瞧見方修林正拿了件上好的狐貍皮毛低頭上了馬車。
忙讓嬌杏雇好轎子,随後跟了上去。
方修林的車繞了一大圈,到方家商號也曾停了下,卻又很快上車離開。
雲錦芳很快跟了上去。
車子幾乎繞了大半個翼城,最後拐進了一處叫槐安裏的小巷子,在一套三進深的宅子前停了下來。
車子剛一停穩,就聽見有人一疊聲的道:
“快去禀告夫人知道,就說老爺來了。”
方修林很快閃身進去,有下人探出頭來左右張望了下,回身便拴上了門。
雲錦芳略略靠近了些,卻聽見小院裏一片歡聲笑語,一個極溫柔的聲音哽咽着道:
“老爺,你可回來了!”
又有一個奶聲奶氣的孩子聲音:
“爹爹,抱抱——”
雲錦芳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自己以堂堂雲家小姐的身份嫁于方修林為妾,在方府中受盡苦楚,還以為好歹方修林待自己還算情深,将來再生個一兒半女,不愁方修林把所有的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卻絕沒料到,那狠心郎卻還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金屋藏嬌,甚至連孩子都有了!
家裏有個毒婦容霁雲做夫人,這裏養着個外室也是夫人,偏自己這千金小姐,卻是要做那見不得人的妾!
“小姐——”在胡同口望風的嬌杏忽然急急叫道。
雲錦芳忙和嬌杏一塊上了轎。
嬌杏指了指外面,雲錦芳微微掀起一角帷幔,臉色又是一變,卻是一個男子正從轎外經過,也拐進了小巷,在院門口站了會兒,又轉身走了。
正是方才才在府裏調戲過自己的孔松青。
77報應不爽(三)
“太傅的書法出現在翼城?”方修林正推着李玉文在花園裏閑逛,阿豐忽然跑過來,低聲對方修林禀告了聲什麽。
“發生什麽事了?”李玉文疑惑道。
“說是,容文翰的書法真跡出現在咱們翼城。”直到回了房裏,方修林才小聲道。
“啊?”李玉文頓時就有些緊張,“難道是——”
心裏更是說不出高興還是害怕。
已經準備了這麽久,李玉文明白,自己是早晚都要進入容府的。一方面對那種世家貴族小姐的尊榮向往不已,另一方面卻又害怕不能蒙混過關……
“你想哪兒去了。”看到李玉文臉上夢幻般的神情,方修林馬上明白了李玉文的想法,“容文翰現在明明帶着人在邊關,怎麽可能到咱們翼城來?”
方才阿豐跑來說,人們争相傳看的那些紙張,甚至筆墨未幹……
只是容文翰的筆法被公認最難臨摹,難道這小小的翼城真有人能寫出和容文翰一般無二的字跡來?真是那樣的話,把那人找出來說不好還有大用!
“不行,我得去看看。”
擡眼卻瞧見穆羽手裏也捏了張宣紙匆匆而來,方修林忙閃身避開——
這小舅子性子實在太冷了,方修林每次見着,總是渾身不自在。
穆羽好像有什麽心事,頭也沒擡的匆匆往後院而去。
霁雲正在藥廬忙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猛地回過頭來,正好瞧見倚着門框默默注視自己的穆羽。
穆羽狹長的鳳眼毫不避諱的瞧着霁雲,幽深的眸子裏似是有什麽東西想要洶湧而出。
“少主有何吩咐?”被那樣侵略性的眼神久久的籠罩着,霁雲心裏一緊,身子也逐漸僵直。
穆羽手不由用力,一角木頭生生化為齑粉。身形忽然一晃,手也随即伸出,緊緊的把霁雲扣在胸前,聲音中全是凜冽的怒氣:
“我是穆羽,不要叫我少主!”
“無論你是誰,都不要妄想再從我身邊逃開!”
說完,手終于松開,不等霁雲反應過來,便轉身大踏步離開。
“把這些字紙沿途向南送到幾百裏外?”聽到穆羽的吩咐,姬二差點兒蹦起來,自己這個外甥有毛病吧?
幾張紙罷了,這麽大動幹戈做什麽?
穆羽卻是不理,徑直揮手讓暗衛離開。這才轉向姬二:
“舅舅準備一下,三天後我們就離開。”
姬二早就想讓穆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聞言不由大喜,也忘了再追問方才的問題,喜滋滋的下去安排了。
直到中午時分,方修林都沒有回來。
李玉文就有些心緒不寧,一時想着是不是和容家有關,一時又擔心真是容家人的話,自己該如何……
正自煩悶,丫鬟進來,說是雲姨娘來了。
“雲姨娘?”李玉文有些奇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平時不到萬不得已,雲錦芳可是很少願意來自己跟前的。
理了理發,懶洋洋的靠在繡墊上:
“叫進吧。”
雲錦芳垂着頭進屋,來至李玉文榻前,忽然雙膝跪倒:
“姐姐——”
一語未必,早已哽咽出聲。
“什麽大不了的事?至于哭成這般模樣?”李玉文就有些摸不着頭腦。暗暗納罕,雲錦芳的性子,可還從來沒在自己面前這麽示弱過。正在尋思,卻被雲錦芳下面一句話驚了一下:
“姐姐,我們該怎麽活呀!”
……
“你休要胡說八道!”聽完雲錦芳的敘述,李玉文氣的渾身發抖,擡手狠狠的一巴掌把雲錦芳扇倒在地,“你說,相公不但有了外室,還連孩子都有了?你在說謊,對不對?你一定是瞧着相公愛重于我,才故意這般來我面前挑撥!”
雲錦芳發髻散亂,匍匐在李玉文腳下,一把抱住李玉文的腿哀哀道:
“姐姐以為我會是豬油蒙了心誣害相公的人嗎?實在是那日阿豐同穆公子身旁的阿開顯擺時說錯話,說是夫人賞了他荷包,我當時也是見了那荷包的,委實不是咱們府裏的針線,就很是不解,後來才知道,阿豐口中的夫人,竟是相公在外面又置的一房妻室——”
聽雲錦芳提到阿開,李玉文愣了一下,意味不明的瞧了雲錦芳一眼。阿開不就是穆羽身邊那個很是讨厭自己的小厮?自己到現在也還摸不清那少年人的底細,莫不是他夥同了雲錦芳這賤人來編排表哥?忽然不陰不陽的一笑:
“你說當日,阿開也是在的?妹妹你最好不要騙我,不然——”
說着回頭就吩咐丫鬟去尋穆羽和霁雲。
穆羽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聽丫鬟說的急迫,忙去藥廬尋了霁雲一塊兒往李玉文房中而來。
兩人進了李玉文房中,霁雲一眼瞧見神情狼狽跪在李玉文腳下的雲錦芳,心裏也很是疑惑。
李玉文先是冷冷睃了一眼霁雲,再轉向穆羽時,已是換上了悲痛欲絕的可憐模樣:
“阿弟,姐姐的命,好苦啊!”
“阿姐,怎麽了?”穆羽一怔。
“阿弟——”李玉文抓住穆羽的手,穆羽僵了一下,似是有些不适應兩人這般親密舉動,卻又怕傷了自己這好阿姐的心,強忍着不适,任李玉文握住。
“阿弟,你一定要為阿姐做主呀!”說着一指霁雲,“阿姐知道阿弟愛重這位小兄弟,可阿姐實在是無法,有些事一定要向這位小兄弟求證一番——”
“阿開——”穆羽瞧了霁雲一眼,聲音裏有些怒氣,更多的卻是煩擾。
實在不明白,明明阿姐和阿開都是善良的性子,卻偏是這般水火不容!
“你要問便問,何必拿少主來壓我?”霁雲冷笑一聲,神情憤恨,“阿開雖是身份卑微,卻也不屑編些謊話來害人。”
李玉文心裏忽然一慌,只覺霁雲好像意有所指,只是自己和表哥也把當年的事認真回想過,實在是絕沒有見過這少年的。許是自己多心了吧?當下勉強一笑:
“我聽說相公身邊的阿豐最近愛找你頑?他平時都是和你說過什麽?”
阿豐?再聯想到地上哭天抹淚的雲錦芳,霁雲馬上明白,自己所料果然不錯,怕是方修林還有另一個女人的事,東窗事發了!
當下只做懵懂,掰着指頭一一道:
“一時說商號裏的事,一時說要給我買好玩兒的,一時問我——”停了停道,“問我少主什麽的。”
“只有這些嗎?”李玉文心情逐漸放松下來,看着雲錦芳的神情漸漸不善。
“還有——”霁雲想了想,似是不願意說,“他有一個荷包好漂亮,阿豐說是夫人賞的,還說夫人會做好多好吃的小點心,少爺喜歡,他也喜歡。”
說着很是不服氣的嘟哝道:
“阿豐是個慣愛說謊的,他說的話,我才不信。”
李玉文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卻還是強撐着道:
“慣愛說謊,你怎麽知道?”
“你真讓我說?”
“自然。”
霁雲哧的笑了一聲:
“既如此,我說了你不許罰我!阿豐明明說是夫人做的好吃的小點心,卻又說他下次去槐樹裏一定給我帶——槐樹裏怎麽會有點心,不明擺着是看我小騙我嗎?還有那麽漂亮的荷包,明明是只有美人兒才繡的出來,而你——”
話未說完,就被臉色鐵青的穆羽喝止:
“阿開!”
霁雲悻悻然的閉了嘴,賭氣站在一邊。
“槐樹裏?”李玉文臉色灰敗,顧不得再計較霁雲話裏的不敬,那處巷子,她也是知道的。
那還是容霁雲在的那個春節,自己和表哥兩情正濃,卻又怕府中私會時被人發現,方修林便每每帶着自己去那裏幽會,聽方修林說,那處宅子,是當年公公偷偷帶了婆婆也是自己的姨母盛仙玉回來時,怕家人不允,偷偷買了安置婆婆的地方。後來就歸了表哥所有。只是自己腿殘又毀容後,便不喜出府,早就把那處所在抛到了九霄雲外……
這阿開再敵視自己,可這幾日以來,并不曾出過方府一步,怎麽可能知道什麽槐樹裏?
李玉文只覺眼前一陣發黑,表哥,難道你竟然如此狠心?
我們自幼相識,彼此情重,成婚後更是兩情相悅,你當初跟我說若不是太子鈞命,別說雲錦芳,便是天仙下凡,你也是看都不會看一眼!
你不是說,心裏只有我一個,待雲錦芳生了孩兒就抱到我膝下養着,便是我身體傷殘又如何,你一定會愛我一生,讓我盡享兒孫繞膝之樂,絕不叫我有一絲遺憾……
霁雲退後一步,把自己的身形隐在穆羽的身後,瞧着狀似瘋魔的李玉文,想要大笑,卻又覺得悲涼無比——
上一世,方修林花言巧語,騙了自己一生。直到李玉文抱着孩子出現……
李玉文,上一世,是你占據槐樹裏,當你由你的兄弟護着,把我全部的真情踩在腳下時,可曾想過,這一世,一切都會重來一遍?只不過,這一次,是你的兄弟護着你,眼睜睜的瞧着別的女人把你踐踏……
旁邊的雲錦芳也掩面而泣:
“姐姐,錦芳所言并無半字虛言!那槐樹裏,妹妹昨日也是去了的……原本尋思着置辦些上好的布料動手給相公做個袍子,再沒想到,竟是看了那麽一出——姐姐不知,他們一家老爺夫人少爺的好不和睦!錦芳并非善妒之人,只是想着,府裏明明已經有了姐姐主持家事,便是有什麽,也該先禀了姐姐得知。那賤人不該引誘着相公做下這般下作之事!”
“那女人還敢以夫人自居?”李玉文機械的道,想不到自己為了表哥毀去容貌卻落得這般下場,那女人的意思是專等着自己死了,她就可以鸠占鵲巢取而代之嗎?
“表哥你,好狠的心,為什麽要這般對我!不,不是表哥,一定是那個賤人,一定是那個賤人——”李玉文神經質般喃喃自語,雲錦芳卻是聽得一愣,容霁雲嘴裏念叨着的“表哥”又是哪個?
便是穆羽,也是一愣。
霁雲卻是明白,李玉文八成是被刺激的心神有些昏聩了。
李玉文卻已經沖着外面厲聲道:“阿豐呢,在哪裏?”
也是巧了,阿豐正好奉方修林的命回來取東西,李玉文就直接派人捆了來。
阿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也明白,在方府裏,夫人雖是殘疾,卻是連老太太都要敬着的主,再看到一旁冷着臉站着的穆羽,更是吓得魂都飛了,忙磕頭求饒:
“夫人,不知奴才做錯了什麽事,惹得夫人生氣?少爺還在商號裏等着,不然您等奴才把東西送過去,回來再打?”
心裏尋思着,少爺在的話,好歹還能護下自己。
哪知阿豐不提方修林還罷,聽阿豐提起方修林,李玉文的心都要滴出血來,惡狠狠的盯着阿豐:
“好個牙尖嘴硬的奴才!給少爺送東西?是給夫人送東西才對吧?”
“啊?”阿豐心裏一突,勉強道,“夫人您說什麽呢?奴才聽不懂。”
“夫人?”李玉文森然道,“是槐樹裏的那個夫人吧?”
阿豐這下徹底傻了,一下癱在地上,連槐樹裏都知道,那豈不是說,夫人什麽都知道了?還想狡辯,穆羽已上前一步,擡起腳照着阿豐的手就踩了下去,一陣咯吱吱的瘆人聲音之後,竟是生生踩碎了阿豐的十指。
“啊——”阿豐慘嚎着,“饒命啊,我說,我說,我都說。”
“那你告訴我,”李玉文身子都是抖的:“那個賤人的野種,多大了?是,男孩還是女孩?”
“夫人饒命啊!”阿豐邊用力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