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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中而去。謝簡不敢再辯,忙快步跟了上去。同一時間,外面響起了李勇殺豬一般的嚎叫聲。

這般偷雞不成蝕把米,本想給楚昭個下馬威,沒想到卻白送了對方一個立威的由頭,謝簡直氣的一口老血差點兒沒吐出來。

好在,自己手裏還有萱草商號,到底孰勝孰敗還未可知。

這樣一想輕咳一聲對楚昭道:

“王爺,下官府中還有一位客人,這幾日正好來此,聽聞王爺駕到,想要拜見,又怕唐突了王爺——”

“朋友?”楚昭微微一頓,“什麽朋友?”

謝簡自得的一笑,瞟了眼因聽聞楚昭說凡是願意前往清除路障便一例可以換取功名而興奮不已的那群鄉紳,刻意提高了聲音:

“那人名叫方修林,并沒有官身,也是聽說今日有各鄉紳到場,才冒昧請求拜見王爺。”

又掃視了那些鄉紳一眼,“他便是管理朔州郡中幾間萱草商號的大掌櫃,方修林,方掌櫃。”

那些官員們神情并沒有多少變化,那些大戶表情卻有些驚愕——他們或多或少都和萱草商號有生意上的往來,甚至其中相當多的,家中生意完全要仰仗萱草商號照應,怎麽聽謝簡話裏的意思,這萱草商號和他謝簡關系匪淺?

若真是如此,那楚昭方才的提議便要慎重——他們想要當官不過是想要錦上添花、富上再加個“貴”字罷了,若是連“富”這個根基都沒有了,那“貴”怕也不會長久……

畢竟,萱草商號的威懾力,着實不是一般豪紳可抵禦得了的!

作者有話要說:方修林出來了,馬上進入虐渣男狀态

70 萱草商號大當家

“有請萱草商號大掌櫃——”

方修林已經在外面候着了,聽到裏面叫進,整整衣衫,施施然入了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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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衆鄉紳眼中均閃過難以掩飾的震驚之情——

也有人聽說過朔州郡萱草商號的大掌櫃換人了,卻鮮少人見過這位剛到任的方大掌櫃的尊榮,想着管理這麽大個商號,怎麽着也得是個老成的,再沒想到新到任的這位方掌櫃竟是如此風流倜傥的年輕人。

自然,方修林的容貌比起那讓人驚豔的仁和義莊當家人而言,還差的很遠,可仁和義莊的財富又怎麽能和萱草相比?有那麽巨大的財富光環籠罩着,衆人看方修林的眼神瞬時不一樣了。

享受着那一衆鄉紳又是敬畏又是羨慕的眼神,方修林腰杆挺得筆直往場中而來。

翼城方家也是經商世家,可即便歷經幾代積聚的財力比起萱草來也完全不夠看,從哪些豪紳的反應就可以看出萱草商號的影響力之大!經商經營到萱草這般威風的份上,委實讓人無法想象。

現在不過是朔州一郡的大掌櫃罷了,若是假以時日,做到大當家……

快到堂前時,謝簡快步迎了出來,上前把住方修林的臂膀,轉身笑着對楚昭道:

“王爺您瞧,這位就是方修林,雖然比不得王爺您,可也算得上是少年英才吧?修林,快見過王爺。”

俨然一副忘年之交的架勢。

謝簡此舉無疑是向衆人昭示,自己同萱草商號私交甚篤。

從李勇方才的“遭遇”,大家早看出謝大人今日怕是有意要和昭王爺打擂臺,據昨晚之事,昭王爺手裏的牌應該就是仁和義莊,而謝簡掌控的則是萱草商號。

只是楚昭對上謝簡,雖是暫時占了優勢,可仁和義莊對上萱草商號,卻是根本毫無勝算!

楚昭和謝簡等人先進了內堂,安排人招待一衆鄉紳在敞亮的大廳內坐了。

方修林剛一落座,衆鄉紳便紛紛上前招呼致意,谄媚巴結之情溢于言表,反觀仁和義莊那邊,卻是冷冷清清。

方修林和一衆鄉紳見過禮,似是突然注意到角落裏的傅氏兄弟,見兩人始終冷冷淡淡的,似是有些訝異:

“不知這兩位兄臺是哪位?修林怎麽覺着有些眼熟啊?”

傅青軒眼中閃過濃濃的厭惡,他早已聽說,當初雲家退了青川的婚事後,很快就把女兒嫁給了方修林,就是眼前這個油頭粉面的小子嗎?

哪裏比得上自家弟弟?那雲家人真是有眼無珠!

而且看對方的樣子,明顯是認識自己兄弟,特意跑來示威的。

青川卻是淡然一笑,輕輕拽了下即将發作的傅青軒,不在意的道:

“仁和義莊,傅青川。”

原以為對方會羞愧無地,沒想到傅青川竟是沒事兒人一般,方修林就有些惱火,冷哼了一聲,正要再刺激傅青川幾句,大門口卻又走進來一個五十許的老者,方修林只看了一眼便愣了——來人不是別人,卻正是之前被自己趕走的負責萱草商號的大掌櫃劉占。

劉占的身後還跟了兩個長相清秀的少年人。三人正眼也沒瞧方修林,徑自往傅家兄弟身邊而去。

咦?傅青川愣了一下,傅青軒也皺了皺眉頭——王爺明明安排了劉占和李虎兩個前來罷了,那另一個少年又是哪個?而且明明看長相自己從未見過,怎麽卻有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

劉占已經對着衆人團團一揖:

“各位,多日不見,老朽有禮了。”又似笑非笑的瞧了方修林一眼,“方掌櫃,我們又見面了。”

方修林冷哼一聲,沉着臉道:

“劉占,你竟敢跑到郡守府來糾纏,真是好厚的臉皮!當日也是看你年紀老邁,才不追究你污了商號銀子這件事,怎麽今日又敢跑到這裏胡鬧?還不快滾!”

劉占冷冷的看了方修林一眼,剛要說話,內堂的大門忽然打開,楚昭并一衆人等從內堂緩步走出。衆人頓時靜了下來。

楚昭站在臺階上,掃視了眼恭敬肅立的衆人:

“各位,剛才小王的提議,不知諸位考慮的如何?”

“王爺——”傅青軒率先越衆而出,一拱手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清除官道乃是攸關國家安危的大事,仁和義莊願前往效力。”

謝簡瞥了傅青軒一眼,神情陰冷。

“好!”楚昭神情很是欣慰,“果然不愧仁和二字!傅掌櫃,改日楚昭定設宴拜謝!”

眼光又落在方修林身上,“小王記得不錯的話,萱草商號一向也是多行義舉,在民間頗有美名,不知此次清除官道……”

“王爺過獎了——”方修林忙一躬身,神情恭敬,“奉元地震,舉國同哀,我萱草商號自當盡力,這幾日間,謝大人亦是諄諄教誨,草民已聽從謝大人的吩咐,這幾日便會先在朔州開設粥棚,至于清除官道一事,修林回去,定會向大當家轉達王爺的意思。”

言談之中,明擺着是對謝簡言聽計從,對楚昭,則很明顯敷衍了事。

一衆豪紳忙去偷觑楚昭的臉色,心裏暗忖,看來這萱草商號果然是鐵了心跟着謝簡了。只是這事本就是要自願,若是萱草商號主意已定,楚昭便是王爺,怕也拿他毫無辦法。強逼的話不但失了皇家體面,還會為旁人所诟病。

衆人正自思量,一個雖老邁卻洪亮的聲音忽然傳出:“方修林,我萱草商號的事務哪有你置喙的餘地?”又轉向楚昭恭恭敬敬道:

“王爺放心,清除官道一事,萱草商號必然盡力!”

衆人一愣,忙轉頭瞧去,一下全都呆住——說話的卻是據傳已經被攆出去的原萱草商號的大掌櫃劉占。

方修林不由咬牙,這老東西是不是得了失心瘋了?只是楚昭面前,卻也不敢太過放肆,忙一拱手:

“讓王爺見笑了,這人本是萱草商號舊人,先時犯了錯,被大當家給趕了出去,卻沒料到會來這裏胡鬧。”

謝簡也皺了眉道:

“誰在外面當差?怎麽會放了這般不長眼的東西進來?還不快轟出去!”

“慢着——”一個少年卻自劉占身後閃出,不慌不忙的給楚昭和方修林施了個禮道,“草民李虎見過王爺、大人。”

“什麽李虎?”方修林和謝簡心猛地一跳,忙回過頭來,瞧向說話的人,懸着的心一下放了下來——還以為是那個李虎呢!

卻不知道驚吓最大的還是楚昭和青軒青川三個——就說,怎麽看怎麽覺着那少年有些眼熟,卻原來是霁雲!這丫頭,怎麽這麽不聽話!

霁雲已經起身,沖楚昭擠了下眼睛。

謝簡順着霁雲的眼光瞧去,正好捕捉到楚昭眼中的一閃而逝的寵溺!

劉占撚須一笑,跟着介紹道:

“啓禀王爺得知,這位李虎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我們萱草商號當家人的得力助手,方才老朽說萱草商號願意一切聽從王爺吩咐,便是李虎轉達的當家人的意思。當家人還說,即便獻出全部家財,只要于國于民有益,便都在所不惜!”

“真是如此?”楚昭笑的,“貴號當家人如此深明大義,着實讓人深感敬佩。本王回朝,一定會禀明聖上下旨褒獎。”

衆人簡直目瞪口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又出來個萱草商號的當家人?而且劉占的意思說的再明白不過,這當家人分明是要投靠楚昭!

謝簡和方修林對視一眼,直氣的不住咬牙,同時想到這定然是楚昭的陰謀,其目的便是無論如何也要促成衆人答應快速趕往奉元疏通糧道!

今早上謝簡故意姍姍來遲,也确實是迎來了太子的特使,不過那特使前來自然不是有關郡中雜務,而是告訴他,容文翰已經接連上了數道奏章,言說大軍糧草即将告罄,請求朝廷快些輸送糧草!

看楚昭的樣子,是要狗急跳牆,所以才推了個冒牌貨出來!想要攪混水,可沒那麽容易!

方修林上前一步,施禮道:“王爺慎之,莫要被小人所騙!”又轉向劉占嘆息一聲:“劉占,商號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你要勾結外人攪得商號不得安寧?看你偌大年紀,我本不欲難為你,可你不該肆意妄為,随便找個陌生人來糊弄王爺,意圖使萱草萬劫不複!”

說着陡然提高聲音:

“劉占,我來問你,你在我們商號做事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可知道咱們商號的當家人是哪個?”

劉占撚須一笑,颔首道:

“自然曉得,日常來商號中面授機宜的當家人,姓謝,名彌遜。”

“知道就好。”方修林表情欣然,朝着外面一指,“那你瞧,這來的又是哪個?”

衆人回頭,門外正好施施然進來一對主仆,走在前面的是一個錦衣玉袍的少年郎,容色之絕麗,世所罕見,特別是那舉動間迫人的貴氣,更是讓人不敢生出半分亵渎之意。

霁雲手猛地攥緊,眼中痛楚之外更閃過一縷難以遏制的殺氣!

——這人到底是誰?怎麽會對阿遜如此熟悉?不然,何以模仿的如此肖似!

71 萱草商號大當家(二)

這一對主仆甫一出現,便是楚昭也是一驚,下意識的看向霁雲:饒是他事先已然知道眼前的謝彌遜和李虎是別人冒充的,卻仍不由懷疑,霁雲是不是想錯了,這人明顯看着就是謝彌遜啊……

霁雲卻是微微搖頭,這個人,絕不是阿遜!無論一個人的容貌如何變化,眼睛卻是最騙不了人的。這人的眼神,絕不是阿遜!阿遜對着外人時從來都是無情而冷漠的,何曾有過這麽輕浮而傲慢的樣子!

那雙如淬冰雪的眸子也只有在面對自己時,才會溫暖如春。霁雲相信,雖然自己現在變了模樣,但阿遜,總會在第一時刻就認出自己來!

“謝彌遜”來到階前站定,沖着楚昭躬身道:

“昭王爺,好久未見,卻是風采依舊啊!謝彌遜有禮了。”

說完,又沖謝簡笑道:

“舅父安好。”

衆人好不容易從“謝彌遜”容貌帶來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再一次陷入呆滞狀态——

他們剛才一定是幻聽了吧?怎麽這萱草商號大當家看起來竟和昭王爺是熟人?更不可思議的是,他方才話裏的意思是,謝簡是他的舅舅,那豈不是意味着,這萱草商號的當家人其實是謝家人?

轉而同情的望向劉占,這老東西肯定不知道他們當家人有那麽大來頭,不然也不會豬油蒙了心,想出這麽個笨法子!

“謝彌遜,你真是萱草商號的大當家?”楚昭神情明顯有些不好看。

假謝彌遜很是自得的一笑:

“閑來無事,讓人弄個萱草商號玩玩。好在手下人能幹,商號還算差強人意。”

語氣裏竟是說不出的得意。說完,驀然轉向霁雲,冷聲道:

“我方才聽見,你自稱,名叫李虎?還是我萱草商號的管事?”

霁雲一愣,這人的聲音聽着怎麽這般耳熟,特別是那傲慢的,說起話來總不覺上挑的尾音……

看霁雲久久不答話,假謝彌遜轉向楚昭,別有所指道:

“王爺英明,這小雜種也不知受了何人指使,竟敢來冒充我萱草商號管事,實在是膽大包天,若不是我正巧趕到,我萱草商號蒙受損失事小,傳出去怕對王爺的令名有礙可就麻煩了,還請王爺秉公而斷!”

“小雜種”一詞傳入霁雲的耳朵裏,令得霁雲整個腦袋都是“轟”的一下,怪不得這個聲音如此熟悉,自己終于知道這假扮阿遜的人是誰了——

竟然是謝蘅!

這世上霁雲最在意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爹爹,另一個,就是阿遜!只要是曾經傷害過他們的人,霁雲便會牢牢的記在心裏!

而在一起的這幾年裏,阿遜第一次在霁雲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便是謝蘅兄妹的到來,當時,謝蘅便是這般開口閉口的小雜種稱呼阿遜!

“什麽人指使?”方修林冷哼一聲,眼睛在楚昭身上溜了一圈,最終落在劉占的身上,“劉占這老東西定然知曉。王爺,大人,依在下看,應該這就讓人把他們拉下去狠狠的打,任他是鐵嘴鋼牙,也必然會招個一幹二淨!”

謝簡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以楚昭的心性,怎麽會找這麽一對兒活寶,竟然這麽容易就被拆穿了!只是倉猝之間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來人,把這兩人拉下去——”

楚昭頓時大驚失色,剛要阻攔,卻在看到進來的衙差時,又停住——

雖是面孔陌生,可幾人袖口處卻露出一角飛鷹标識。

明顯是霁雲安排的,這小丫頭,又要做什麽?

已經得手了嗎?霁雲終于平靜下來,沖幾位衙差微微點頭,這才注目楚昭:

“王爺,草民被帶走前,想先問謝大人一個問題,可使得?”

楚昭自然應允。

霁雲慢慢看向謝簡,冷冷一笑:

“敢問謝大人,您敢擔保眼前這謝公子是您甥兒謝彌遜無疑?”

謝簡本不屑搭理霁雲,哪知楚昭卻板了臉道:

“謝大人,既然是令甥兒,想必謝大人不會認錯吧?”

謝簡雖是不高興,卻也只得勉強答道:

“那是自然,遜兒自小是下官看着長大的,下官怎麽會認錯?”

“是嗎?”霁雲平靜的看着謝簡,既然知道人已經救了出來,便再沒有了後顧之憂,“謝大人也好,這位謝公子也罷,果然都是說謊的好手!”

聲音陡地提高:

“阿遜十歲時便被逼離家出走,早已與你們謝家恩斷義絕,安東時,阿遜更是讓人奉上十萬兩白銀,以此做為與你謝家了斷之資,你們謝家分明已經收了銀兩,今日竟還敢大言不慚說什麽‘自小看着阿遜長大’,實在無恥之極!”

“你到底是誰?”謝簡沒想到對方竟對謝彌遜的過往了如指掌,“怎麽敢對我謝府家事指手畫腳?這般胡說八道,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人拔了你的舌頭!”

哪知霁雲卻是理都未理,反而轉頭對着謝蘅冷笑一聲:“至于這位謝公子,确然姓謝無疑,可惜卻不是阿遜!我再說一遍,你明明就是烏鴉,以為換上我家阿遜一樣的容貌就可以變成鳳凰了嗎?我家阿遜是鳳凰,而你,無論變成何種模樣,都永遠改不了你是一只徹頭徹尾的烏鴉的現實!”

謝蘅一怔,這烏鴉鳳凰的說法,還口口聲聲“我家阿遜”……怎麽聽着這麽熟悉?

面色忽然蒼白,當初在大名鎮,可不正是有一個孩子也是這般嚣張的指着自己?再不會錯了,竟然是自己當初見過的、那個雜種養的兔兒爺!

“你,你——”謝蘅頓時就有些結巴,猛一甩袖子,“哪裏來的無知狂徒,還不快趕出去!”

“無知狂徒?”旁邊的李虎哈哈大笑一聲,諷刺的道,“臭烏鴉,原來是你!看來是忘記我當年的掃帚了!你不是說你是萱草商號大當家嗎?那你瞧瞧,我是誰?”

說着,在臉上一搓,一下顯出自己的真實面目。

“他們兩人怎麽長的一模一樣?”衆人頓時發出一陣驚呼。

卻是那個孩子,突然就變成了和謝公子的小厮一模一樣的容顏?

“自然不是長的一模一樣。”劉占也笑吟吟道,“不過是賊人冒充了李虎的樣子罷了!”

方修林最先回過神來,忙推了一把兀自驚得目瞪口呆的謝蘅:

“大當家,這些賊人果然可惡,竟還敢倒打一耙——”

“大當家?”李虎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臭烏鴉,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萱草商號的大當家到底是誰?”

聲音忽然拔高:

“我們萱草商號的大當家并不是大少爺,而是,我們小少爺!”

“什麽小少爺?”其他人覺得有些不對,不自覺看向霁雲,不會是這個孩子吧?

霁雲緩緩從懷裏摸出一枚印信,劉占忙拿了張上好的宣紙過來,随着印章落下,“萱草”兩個大字赫然呈現在衆人眼前——劉占随即拿出懷裏的來往文書,着實和文書上家主印信一模一樣。

“我說印信怎麽找不到了,卻原來,竟是在你這裏!”謝蘅怎麽甘心?愣了一下,大聲道。

即便已經探得萱草商號還有一個神秘的當家人,也已經意識到,看來就是眼前的這個孩子無疑。可謝蘅卻怎麽也不願相信,整個萱草商號會是這孩子的!

明明自己探訪的清楚,常年奔波處理商號事務的确是謝彌遜那雜種無疑!

自己可不信,這世上會有那般傻子,把自己辛苦得來的錢財全部拱手送給別人!即便這兔兒爺是他極歡喜的又如何,再喜歡也應該養着玩玩罷了呀!

“我早說過,你就是只烏鴉罷了!”霁雲一眼看透謝蘅的心思,“你這般龌龊,永遠也不會理解天上的鳳凰到底在意些什麽!”

功名也好,利祿也罷,阿遜從來都沒放在眼裏!

從來沒有這一刻,讓霁雲無比清醒的認識道,阿遜的心裏最重的,從來就只有自己罷了!

可是阿遜,你現在,卻又在哪裏?

用力的擦了下眼睛,阿遜,雖然十一說他親眼看見你跌落懸崖,可我不信你會舍得離開我!無論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把你找回來!

霁雲接過李虎遞來的狼毫,手按宣紙,兩個遒勁潇灑的大字頓時躍然紙上,非但同樣是萱草二字,更是和印章上的字跡一般無二!

也就是說,這大當家的印信竟然是這孩子親筆!

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冷氣,傻傻的瞧着霁雲,那豈不是說,大家眼中還是孩子的少年,才是真正的萱草商號大當家?

也不知什麽樣的人家會生出這般妖孽的孩子……

“咦?這筆字,怎麽瞧着和容文翰大人的如此相似?”忽然有人道。

容文翰?一旁的謝簡差點兒沒昏過去——難道他們都想錯了,其實這萱草背後的依仗是容家?可謝彌遜那個野種又怎麽會和容家人混到一處?

“謝簡,”楚昭冰冷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你不是說能擔保這人便是你外甥謝彌遜嗎?還是,其實是你夥同這幾人,狙殺萱草商號衆人在前,又圖謀侵占商號財物在後?”

“王爺——”謝簡白着臉道,“下官不懂王爺何出此言?”

“不懂?”霁雲冷笑一聲,回頭對一旁侍立的衙差吩咐道,“把十一和阿牛,擡上來——”

看着恭敬領命的衙差,謝簡終于意識到是哪裏不對勁了——怎麽自己的手下,卻是對這少年俯首聽命?

“他們不是郡衙的差人!你,到底是誰?”

卻在一轉眼看到被擡進來的十一和阿牛時,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謝蘅和方修林自小養尊處優,哪見過這陣仗,吓得腿都要轉筋了,剛要掉頭跑,卻被蜂擁而至的侍衛一下掀翻在地。

“十一,阿牛——”霁雲俯身瞧向渾身血跡斑斑的兩人,紅着眼睛道,“你們受苦了!放心,我一定會讓那些膽敢傷了你們的人,血債血償!”

“少主——”後背忽然被人拍了一下,霁雲回頭一看,不由一愣,竟然是一個陌生男子——

“大哥——”霁雲警覺的忙要後退,那男子卻已經出手如電,一把扼住霁雲的喉嚨,随即又躍出幾個人,竟是上前挾了方修林和謝蘅就跑。

“主子——”十一一聲嘶吼,忙要上前救助,卻被男子一腳踢飛了出去,抽出寶劍就放在霁雲的喉嚨上,厲聲道,“快讓開,我們離開了自然就會放他回來!不然,你們就等着給他收屍!”

72瘋子和怪物

上京。安家。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大夫正在認真給床上的年輕男子診治。

“是不是,有所好轉?”安雲烈緊張而焦灼。

除夕夜時,孫兒忽然開口,雖然仍是始終沒清醒,卻讓安雲烈覺得有了些希望。

忙又讓人去容府中請了雲游歸來的李奇過府診治。

李奇收回手腕,陷入了沉思。

安雲烈緊張的大氣也不敢出。

半晌,李奇終于開口:

“小公子昏迷這許多日子,再度清醒的希望委實渺茫……”

“啊?”安雲烈身子一晃,頹然坐在椅子上,瞬間好像老了十歲,抖着手抓住李奇的胳膊,“你的意思是,就沒有,一點希望了嗎?”

老天為何如此不公?先是獨子隕去,還以為老天垂憐,才讓自己意外尋得這個孫兒回家,卻哪裏料到,竟是為了讓自己再次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嗎?

“主子,公子在外面,說是要來給您請安——”家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卻是安铮之隕去後,家族送來的嗣子安鈞之回府了。

“讓他下去歇息吧。”安雲烈頭也沒回道。

家丁應了一聲就快速退了下去。

“倒也不是毫無希望。”李奇沉吟片刻道。

“怎麽說?”安雲烈神情頓時激動起來。

“公爺可知道天霭谷?”李奇正色道。

“天霭谷?”安雲烈愣了一下,“你是說,天霭谷會有辦法?”

天霭谷在高聳入雲的天霭山上,雖名為谷,卻在崖頂之巅,聽說原是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數年前才開始行醫濟世,憑其醫術之高絕,很快名揚整個大楚。

“老夫自然知道。”安雲烈點頭,神情卻更加黯然,“只是三年前,那天霭谷不知為何卻突然關閉,谷中人也再度不知所蹤——”

三年前,不知谷中出了什麽變故,一夕之間,天霭谷便從人們視線中消失,再沒有顯露蹤跡。

而現在,李奇卻說,要求助天霭谷方可,難道是老天要絕了自己僅有的這點血脈嗎?

“公爺莫急,”李奇忙道,“老朽之所以提到那天霭谷,便是聽說天霭谷重現人間了!”

“當真?”安雲烈大喜,紅着眼睛道,“若真是如此,那我這苦命的孩兒,興許就有救了——”

李奇走出院落時,正看見一個頭戴儒巾的年輕公子,看到李奇出來,忙上前攔住:

“老大夫,不知屋裏的病人——”

李奇瞄了安鈞之一眼,慢悠悠道:“公子想知道的話,不妨直接去問公爺——”

說完,徑直提着藥箱慢騰騰離開了安府。

安鈞之秀雅的容貌頓時變得有些陰沉,愣了半天,狠狠跺了下腳,轉身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安家來求?”重重帷幔後面,一個冰冷的男子聲音傳來。

“是。少主看——”

男子沉吟了下:“轉告安家人,診金是,安雲烈的一個承諾。同意的話,就接過來。”

那人領命,快速離開。

來人剛走,便又有一個跳脫的聲音響起:

“那這幾個人——”

被稱作少主的男子轉過頭來,俊美的容顏上卻全是冰冷的殺氣。他的身邊,突兀出現了一個神情佻達的中年男子。

兩人的腳下,還躺着三個昏迷不醒的人,兩個仰躺着的,正是方修林和假謝彌遜——謝蘅,另外一個嬌小的身形卻是趴在地上,卻正是霁雲。

“長得倒是一模一樣。”中年男子似是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探出手來在謝蘅的臉上摸索了一會兒,然後手指微一用力,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便應聲而落。

“果然不是他。”男子冷笑一聲,擡手扔掉手中的面具。自己早就覺得有古怪,當初在谷中時,明明那小子身手就是最好的,怎麽會這麽容易被人給捉住!而且那小子的冷僻的性子,自己可不認為他會喜歡湊這種熱鬧。

“不是?”那少主蹙了下眉頭,神情明顯有些疑惑,“不是他,明明當初讓他留下來替我守護……”

垂下眼簾,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竟然,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嗎?難道這幾年,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嗎?

瞥了眼躺在地上的方修林和謝蘅,疲憊的神情外更有着深深的厭惡:

“帶他們下去。”

又特別指了下謝蘅:

“問問他,為何要假扮別人。”

“交給我就行。”中年男子明明是笑着,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這段時間,正手癢癢呢。”

又俯身拎起仍是趴在地上的霁雲:“對了,聽他們的意思,這位好像是萱草商號的大當家——”

嘴裏喃喃道:“萱草商號那麽多錢,不如讓我也用些——”

“殺了!”哪知話未說完,便被那少主給截住。

自己現在身在大楚,必須要時時小心,這少年的身份明顯不止一個商號大掌櫃那麽簡單,為絕後患,自然是殺了幹淨。

男子似是有些不舍,這到手的肥肉,就這麽扔了嗎?卻也知道少主的意思自來從無更改,自己雖是長輩,卻也拿他沒辦法。嘆了口氣,俯身提起霁雲就往外面走,剛走了幾步,一包物事,忽然從霁雲的身上掉了下來。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忽然愣住了——

竟然是包蜜餞。

那少主也看到了地上的物事,同樣一驚,彎腰拾起了地上的蜜餞。

中年男子甩手丢開方修林,原樣在少年臉上一揪,頓時露出了少年的本來面目:

緊閉的雙眼,微翹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嘟着的嘴巴——

竟然是他?!

霁雲再睜開眼時,正對上姬二興致勃勃的眼睛,不由吓了一跳:

“姬先生——”

恍惚間記起,好像那匪人劫持着自己上了山,然後在大哥他們面前抱着自己跳了下去……

怎麽睜開眼來,卻看到了除夕夜邂逅的那位姬先生?

“不行,我得離開——”霁雲顧不得問為什麽姬二會出現在這裏,爬起來就要下床。

親眼看着自己掉下山崖,大哥他們怎麽受得了?要是爹爹知道這個消息……

霁雲臉色越來越蒼白,手哆嗦的幾乎連鞋子都無法穿上。

“哎哎哎,”被推到一邊的姬二愣了一下,“小家夥,你這麽急着是要去哪裏啊?”

“我要去,找我爹——”霁雲嘴裏喃喃着,索性赤着腳就想往外跑,哪知剛站直身子,便覺頭一陣眩暈。

一旁的姬二忙扶住:

“別動,別動——這冰天雪地的,虧得你命大,正好我們經過救了你,這都暈了三四天了,身上哪裏有力氣?”

“是你們,救了我?”霁雲終于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出現在這裏。許是以為自己死了,那些匪人就離開了。

“對呀。”姬二點頭,“你當時趴在地上,整個人都凍成了一坨,我們還以為是個凍僵的死人呢,沒想到,你這小家夥還真是命大……”

“姬先生——”霁雲握住姬二的手臂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雲,雲開求姬先生一件事——”

“送我離開好不好?”

“送你離開?”姬二眼睛一下睜得溜圓,“喂,小家夥,你是不是說錯話了?”

“啊?”霁雲一愣,不明白姬二什麽意思,誠懇道,“姬先生,雲開知道有些唐突,可真的是有要事在身,希望姬先生您把我送到親人身邊,只要見到爹爹,您要什麽,我爹爹都會答應您——”

卻被姬二打斷,翻了個白眼道:“阿開,我救了你,你不是應該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願以身相許’嗎?”

看霁雲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頓時想起什麽,撓撓頭道:“啊,對了,你是男人,以身相許的話,我是不會要的,那就換個,‘如蒙不棄,願為奴為仆,以報大恩’!”

“你——”霁雲真是哭笑不得,這之後,竟是無論霁雲說什麽,姬二都是一番胡攪蠻纏,霁雲無法,頭又暈的很,便也不再理姬二,任他喋喋不休,就只做沒聽見。

好在霁雲身上倒是沒受什麽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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