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好,也不知這回是怎麽了,就因為李虎進屋時站的慢了些就被趕走了,甚至李爺還不止一次在其他商號當家人面前抱怨,說什麽賬上的銀兩短缺了許多,若不是看在劉占過去也算有些功勞,定要扭他去見官。
這話傳出去,現在整個朔州,都沒人敢用劉掌櫃了……
可別人不知,他們這些商號裏的老人卻明白,劉掌櫃最是個忠厚的,怎麽會做那般污糟糟的爛事?
誰叫他,不知怎麽得罪了這位李爺呢?
“我趕走了劉占?”李虎也傻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十天前啊!”善叔愈發惴惴不安,“然後,商號裏做主的,就換了那位方掌櫃——”
“當時來的人,除了阿虎,還有誰?”霁雲忽然開口。
“還有大少爺……”
這下,便是阿虎也明白了,定是有人冒充了他們。
“克浩,你安排人和善叔一塊兒去請人。人來了直接帶到靜園密室。”
霁雲道。
不過片刻,幾個管事便被請了進來。幾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待進了密室,一眼就看到下首站着的李虎,不由一驚,忙齊齊上前見禮:
“李爺——”
神情中很是驚懼,卻完全沒有了往日的親近。
“方才方掌櫃已經向我等轉述了李爺和謝當家的吩咐,小的明日照辦就是。”
“各位,坐下說話。”霁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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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管事偷眼瞧去,卻是這房間裏年紀最小的一個男孩子,偏偏坐在最上首。
“少主既然發話了,你們,就坐吧。”李虎終于笑吟吟的開口。
“少主?”幾個管事這下才真的傻了——幾年來,一直知道其實大當家的上面,萱草商號還有一個位高權重的掌舵人,只是大家卻誰也沒見過。怎麽現在李虎卻說,這孩子,是少主?可這孩子,年紀是不是也太小了點?
看出衆人的疑慮,霁雲并未答話,緩緩伸出手來,手心裏托着的正是那枚代表萱草家主身份的萱草令。
幾人頓時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來,雖是怎麽也無法相信,卻也知道,這枚萱草令絕無造假的可能,眼前這小少年确實是少主駕到無疑。
更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緊接着,少年又說出了一個更讓他們不敢置信的消息:
“你們所謂的大掌櫃方修林,根本不是我們商號的人,至于前幾日來商號的遜少爺和李虎,則根本就是別人冒充!”
“明天仍照舊按照他們吩咐的,去郡守府聽命。”霁雲吩咐道,“不過具體要做什麽,你們卻仍是聽劉占的便是,咱們送給方修林他們一份大大的驚喜。”
聽說劉掌櫃要回來,幾人欣喜之餘又有些疑惑,那方修林年紀雖輕,卻是郡守府的紅人,還有那兩個大搖大擺的假當家,少主年紀這麽小,能有什麽法子對付他們?
目送幾個人離開,李虎卻有些不安:
“少爺,若是這些人已經被謝家收買——”
“是不是忠心,很快就能見分曉。”霁雲卻很是輕松的樣子,“明日裏咱們把商號拿回來,自然要确保必須是絕對忠誠的人來幫着打理,這次,也算是一個,考驗。走吧,去仁和義莊。”
“可能在仁和義莊?”聽了朔州府總兵,也是自己的妻弟李勇的話,謝簡神情有些冷然,“你今夜就去仁和義莊,若那傅家兄弟真在哪裏,就随便找個罪名,把傅家兄弟連同義莊的當家人全都抓回來。”
“義莊的當家人也抓”李勇一愣。那仁和義莊自來以慈善為本,平時便常鋪路搭橋、赈濟鄉裏,這次地震後,更是設了粥棚藥棚,活人無數,這朔州城裏提起仁和義莊,沒有人不贊一聲好的。
“所以才讓你晚上去嗎。”謝簡似是看出了李勇的顧慮,冷笑道,“再得人心又怎樣?你可是堂堂朔州府總兵,他一個土財主,見了你也只有下跪的份兒!”
就是因為這仁和義莊太得人心了,自己才會如此煩惱。
再沒想到,楚昭竟想出了這麽一招,讓奉元大戶招募災民修通糧道。本來自己聽說這個消息,以為那楚昭異想天開,那些大戶均是重利之輩,此事根本不可能行得通,哪知楚昭竟宣布說,可憑清除的道路長度來換功名!
聽說此消息傳出,不止奉元大戶清除糧道熱情空前高漲,便是他們這朔州城,一些大戶也動了心思。
虧得自己在這裏為官數年,有了一定根基,不然,怕是壓不住那些大戶。可目前為止,雖是沒人敢明着反抗,但難保楚昭明日到來,有人帶頭響應,到時局面怕就難以收拾了!
若是朔州開了這個頭,難保其他郡縣的大戶也會趕過去,那樣的話,糧道的修通豈非指日可待?絕了容文翰的糧草再逼得楚昭走投無路這樣一步妙棋要是讓自己給下輸了,即便不會掉腦袋,可自己的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現在萱草商號已經盡在自己掌握中,唯一可能的變數便是這仁和義莊,既如此,不如現在就處理了,也省的明日為難。
“姐夫放心,這事就交給我了。”聽了謝簡的解釋,李勇也馬上明白事關重大,這是不管義莊裏是否有姓傅的兄弟,都得把那當家的給撂倒了,“明日必叫那楚昭一無所獲铩羽而歸。”
從郡守府出來,李勇很快點齊了一隊人馬,悄悄往仁和義莊而去。
而此時,霁雲等人也趕到了仁和義莊。
仁和義莊建在朔州東北角,地理位置雖是偏僻,占地卻極廣,院子裏的房屋雖是看着并不如何華麗,卻是結實的很,這麽一場大地震下來,義莊的房子卻仍兀立如初。
房子的外觀本就有些老舊,再配上裏面暗沉沉的各種高高低低的灌木叢,夜晚瞧着就有些陰森。
“怎麽瞧着鬼氣森森的啊。”林克浩嘴裏嘟哝着。
“原本這裏就是放棺材的。”霁雲滿意的看着面前的黑魆魆的一片院落,領先往義莊內而去。
謝簡怕是想破腦袋也不知道,當年買下這個鬼氣森森地方的“大善人”,就是自己,而他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的糧食,就藏在這義莊裏。
李虎雖是聽霁雲說起過這裏,但其實并沒有來過——萱草商號的生意,霁雲從來沒有過問過,惟有籌集的糧食,卻是牢牢的抓在霁雲手裏。每年都要和阿遜單獨來這裏安排相關事宜。
因此,李虎對着仁和義莊也是懵懵懂懂并不了解多少,聽霁雲如此說,不由吓了一跳,惴惴道:
“少爺,這裏,不會,有鬼吧?”
霁雲還未開口,林克浩卻已是倒吸了口冷氣,半晌才指着前面結結巴巴道:
“好像真的有鬼,就是這鬼,也,太好看了吧?”
卻是甬道的盡頭,忽然出現了兩個男子,一着白袍,一着青衣,那白袍男子已是姿容清逸,卻不防和他并肩而來的青衣男子,更是俊顏麗色傾國傾城!
霁雲已經丢□後衆人,飛一樣的跑了過去。
那兩名男子神情明顯更是激動無比,一左一右就接住了飛奔而來的霁雲:
“雲兒——”
“三哥,四哥——”
霁雲眼眶一熱,緊緊握住兩人的手。
“雲兒怎麽瘦了這麽多?”說話的是傅青川,看到憔悴成這般模樣的霁雲,傅青川心疼至極,不過數月未見,怎麽雲兒就成了這般樣子?
“雲兒受過傷?”傅青軒身子骨一向不好,對藥味最為熟悉,霁雲一靠近,便馬上嗅到霁雲身上的草藥味兒,擔心之外,更有些怒氣,“是哪個膽敢傷了你?”
沒想到兩人這麽敏感,霁雲吐了下舌頭,忙搖頭:
“三哥,四哥,你們別擔心,我早沒事了。你們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還要再說,一個暗衛忽然閃身過來:
“主子,外面忽然來了一群兵丁,馬上就要到義莊了。”
“什麽?”傅青川和傅青軒互相看了一眼,忙讓人領着霁雲等人先去後院,“雲兒先去歇息,我們去看看怎麽回事。”
霁雲應了一聲,想了想又讓林克浩幾人留下,這才同着李虎十二等人往後院而去。
“那是,王爺——”正走着呢,十二卻忽然站住腳,瞧着不遠處一處涼亭,很是驚喜道。
“什麽主子?”霁雲一愣,順着十二指的方向看去,不由一愣,涼亭裏的人可不正是剛分別不久的楚昭?
楚昭也看到了霁雲一行,驚了一下,很快大喜,“雲兒,你怎麽也來了?”自己只說吃過飯四處走走,沒想到竟能碰見雲兒。
快步走下涼亭,握住霁雲的手。
“大哥——”雖然已不像從前那般疏遠楚昭,可這麽親近的話,霁雲還是有些不适應,忙要抽出手,前院裏卻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先抓住這兩人,再進去認真搜索,看裏面還有沒有其他賊人!
68栽贓陷害
沒想到這些官差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就要來抓人,傅青軒愣了一下,剛要上前問話,卻被傅青川護在身後。
知道弟弟這是想要保護自己,傅青軒心裏一熱——即便身子骨弱些,自己卻仍然是兄長,當哥哥的,怎麽能凡事總要弟弟護着?上前一步和青川并肩而立:
“這位大人,不知小民犯了何事?大人這般興師動衆?”
李勇剛要呵斥,卻一下張口結舌愣在了那裏。怎麽也沒想到,這鬼氣森森的義莊的當家人,竟是如此絕色男子。眼睛發直的看了傅青軒半晌,竟是幾乎有喘不過來氣的感覺。
傅青軒性子本就偏執乖扭,看李勇這般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瞬時沉下臉來:
“這位官爺,我們仁和義莊自來奉公守法,從不曾做過什麽幹犯國法之事,官爺這般興師動衆,到底所為何事?”
沒想到美人兒就是發起火來也是好看的不得了!
傅青軒說話雖是不客氣,聽在李勇耳裏卻是又酥又麻,竟是笑嘻嘻的上前,伸手就想去摸傅青軒的臉:
“美人兒,我是來——”
話音未落,胸口衣服被人狠狠攥住,卻是傅青川,沒想到這人竟敢當着自己的面調戲哥哥,直氣的臉色鐵青,若不是怕壞了霁雲的事,傅青川真是殺人的人都有了——眼前不期然閃過二哥的身影,傅青川眉宇間頓時升起一抹戾氣,咬牙狠狠推開了李勇。
李勇身子一歪,差點兒仰倒在地。
沒想到幾個庶民罷了,竟是這樣不給自己面子!等爺把你們帶回總兵府,看爺不幹死你!
站穩身形,李勇狠狠的呸了一口,陰沉着臉道:
“你們可是這義莊的當家人?”
“不錯。”已經看出來者不善,傅青川不敢掉以輕心,很是警惕的應道。
“是義莊的當家人就好!”李勇獰笑一聲,“有人舉報說你這義莊窩藏了一對姓傅的江洋大盜,怎麽樣,兩位當家,和我們走一趟吧?還有那對兒賊人,你們看是讓他們自己出來跟我們走,還是,讓我們搜——”
自己收留了姓傅的江洋大盜?傅青軒兄弟幾乎給氣樂了,果然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大人,您既然說我們收留了一對兒姓傅的江洋大盜,敢問那對兒兄弟生的怎生模樣?大人您告訴我們一聲,若我府中果有這般人物,定然馬上捆了給您帶過來。”青川瞧着李勇,神情裏充滿了譏諷。
李勇聞言冷冷一笑,卻不理青川:
“這般巧舌如簧,果然是刁民,還愣着幹什麽?把這兩個人都給我拿下,再去搜那對兒江洋大盜!”
那些手下應了一聲,當即如狼似虎的就要撲過來,卻不防林克浩等人從斜刺裏沖了出來,結結實實的護住了傅家兄弟。
李勇一愣,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竟敢公然對抗官府,頓時火冒三丈:“這是要反了不成?再不退開,全部拿下,一律與江洋大盜同罪!”
哪知對面衆人竟似完全沒聽見似的,瞧都不瞧他一眼。
好歹自己也是這朔州地界最高軍事長官,這般被人無視還是第一次,李勇已是怒不可遏,恨聲道:
“把這幫刁民全部拿下!”
“兩位爺快離開,這兒交給我們就行。”林克浩冷哼一聲,一杆長槍宛若蛟龍,朝着撲上來的兵丁就刺了過去——義莊本就是公子的,這兩位傅爺也是公子的結義兄長,想要對付他們,明擺着就是對公子不利啊。別說是太子的一條狗來了,便是太子本人到了,也是打出去沒商量!
李勇初時以為,這些家丁即便悍勇,又哪裏比得過自己總兵府的手下,好歹也都是國家正規軍隊,打殺這幾個家丁還不都是現成的,哪成想人家幾個人對自己帶的這幾十號人,瞧着竟是絲毫不吃力,眼看着傅家兄弟邁着方步不緊不慢的往後面後去,氣的直喘粗氣。好在自己帶的人多,院外還有百十號人呢,李勇索性讓人全叫了來——既然仁和義莊負隅頑抗,那就全部剿滅!
得了李勇的命令,那些兵勇全都氣勢洶洶的沖了過來,傅青軒和傅青川看情形不妙,臉色頓時一變,看對方的意思,竟是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對義莊下手了,正要回轉,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青軒青川莫急,萬事有孤在呢。”
卻是楚昭和霁雲匆匆趕到。
李勇也看到了楚昭等人,心裏忽然有些疑惑,怎麽那被衆人簇擁着走在最前面的年輕人看着如此熟悉?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對面的楚昭也看到了李勇,沉着臉道:
“你是哪個衙門的?身為一地官長,不思為民謀取福祉、解民于困苦倒懸,反而不分青紅皂白、胡作非為,你眼裏可還有君父,可還有國法律條?”
李勇被罵的一陣火起,突然響起謝蘅說過,傅青川好像是安東的解元,眼前這個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年輕人,八成就是那個書呆子了!斜了一眼楚昭,陰陰的一笑:
“你是,傅青川?”
旁邊侍立的傅青川一愣,竟果真是沖着自己而來嗎?可這朔州府,應該并沒有認識自己的人啊!
楚昭卻是無所謂的一聲哂笑,眼中充滿了輕視:“是又怎樣,不是又如何?”
沒想到對方這麽跩,那樣子,分明是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裏,李勇直氣的七竅生煙:“不就是個小小的解元嗎,竟敢在老爺我的面前耍威風!還敢拿皇上吓我?告訴你,有老爺我在,這輩子你都別想見着君父!還國法律條,小子,老爺今兒告訴你,在這朔州城,你老爺我就是國法,就是律條!來人,先把這姓傅的小子給我抓起來!”
楚昭簡直給氣樂了:
“連個罪名都沒有,就這般随随便便抓人,你果然好大的膽子!”
“是啊,憑什麽随随便便來義莊抓人,你再是官又怎樣,也得講理啊!”旁邊也有人鼓噪道。
李勇一愣,這才發現,不知誰把大門打開,放了好些災民進來,一個個正義憤填膺的瞧着自己。頓時就有些傻眼,這些刁民都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明明自己方才特意等那些災民離開才進的這義莊。
楚昭捏了捏霁雲的手,眼睛中滿是嘉許。小丫頭年紀雖小,卻是智計疊出,竟想了這麽一招出來,有這些災民在,對方必然會有所收斂。
“大哥還是,小心自己吧。”霁雲微微一笑,雖是說着“小心”,語氣裏卻沒有多少擔心在內,反而是調笑的語氣多些。
楚昭苦笑,心知小丫頭這是在嘲笑自己,瞧瞧大楚的官員,怎麽竟是這般貨色!
李勇此時卻是騎虎難下,就這樣灰溜溜走吧,實在丢人,而且姐夫也必然會大發雷霆!一眼瞄見楚昭腰上一塊玉佩,即便在夜色下,瞧着也是溫潤如水,明顯是價值連城的寶貝。頓時計上心來,指着楚昭腰間的玉佩道:
“大膽匪人,還敢不承認!你腰間所系可不就是貴人家已經在官府報失的物事!在安東你犯下大案,盜人財物還連殺數命,現在又跑到我朔州地界為非作歹!來人,快把此人拿下!”
那些災民聽了李勇此言,全都吓了一跳,看向楚昭的眼神兒頓時就有些不對勁兒——竟是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嗎?手段還那般殘忍……
李勇此言一出,霁雲眼睛瞬時睜得溜圓,楚昭明明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這位上下嘴唇這麽一碰,一會兒就變成江洋大盜了?還以為這對方是個莽夫罷了,沒想到還如此陰險狡詐。
只是,待會兒不知道這人知道了楚昭的真實身份,會不會哭出來?
“你說這是贓物?”楚昭解下玉佩,舉起來晃了晃,那墨綠的光華随着楚昭的動作宛若一條流動的小溪,看的所有人都是一滞。
李勇咽了口唾沫道:
“自然。”
卻是大大的咽了口口水——沒想到還有着意外收獲,這下,發財了!
正兩眼發光,卻聽那年輕人冷聲道:
“把他帶過來,讓他仔細瞧瞧這玉佩可真是他口中的贓物!”
帶過來?李勇有些迷糊,不應該是自己把他抓過來,然後把那玉佩揣兜裏回去好好品鑒嗎?
一念未必,一個鬼魅般的影子忽然出現在眼前,提着他的衣領就朝楚昭面前掼了下去。
李勇正正趴跪在楚昭面前,好險沒吓昏過去,直着嗓子道:
“竟敢劫持朝廷命官,是想要造反嗎?”
那些兵丁頓時慌了手腳,有機靈的趁人不注意,掉頭就往外跑,一溜煙的去找謝簡報信了。
“拒捕?還,把李勇給抓起來了?”聽到消息,謝簡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來,早覺得那義莊水深,沒想到還藏着條大魚嗎?
“去總兵府點齊人馬,去仁和義莊。”
不過小半個時辰,謝簡便帶着親信氣勢洶洶的包圍了仁和義莊。
謝簡更是一馬當先,帶人直撲被圍在中間的楚昭等人。
“竟敢劫持朝廷命官,你好大——”
後半句話卻又咽了回去——
不是吧,楚昭不是明日才到嗎?怎麽今天就來了,還出現在這仁和義莊?雖然兩年不見,楚昭身材更高大了些,面目也略有些變化,但是謝簡早年在上京時,對楚昭卻是非常熟悉,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萱草商號本就和楚昭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現在他人又出現在義莊,難道說其實這義莊也和楚昭有關系?還是這義莊其實和萱草……
謝簡忽然覺得不妙,腦海中更是閃過一個毒辣的念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亂殺死這楚昭!剛要下令,哪知楚昭旁邊的一個年輕人突然厲聲道:
“謝簡你好大的膽子,見了王爺還不下跪?”卻正是傅青川,看謝簡神色不對,忙大喝道。
王爺?本就喧鬧的場面一下靜了下來。
同一時間,楚昭笑吟吟的解下腰間的玉佩伸到李勇的面前:
“這位大人,你可看仔細了,這真是你口中的贓物?”
李勇也聽到了傅青川的話,再看一眼那玉佩,頓時面如死灰——被雕成雙龍護主式樣的玉佩中間可不正有一個“昭”字?一下癱軟在地上邊磕頭邊哀求道:
“下官該死,唐突了王爺,王爺饒命啊!”
謝簡臉上神情變幻莫測,知道李勇這一聲“王爺”出口,再想要将錯就錯已經不可能了!
幸虧萱草商號已經盡在自己掌握中,明日之事仍是大有可為!
69殺雞駭猴
“雲兒你要出面?”楚昭不覺皺眉。
傅青川和傅青軒對視一眼,神情也很是不贊同。
再怎麽說,郡守府都是謝簡的地盤,萬一謝簡狗急跳牆,對雲兒不利——
“不行。”楚昭的口氣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那謝簡包藏禍心,雲兒還是呆在這裏,哪裏都不要去。至于謝府,我會另找他人出面。”
“王爺言之有理。”傅青川也道,“雲兒莫要再固執。”
“還是雲兒信不過三哥?認為三哥會壞了你的事?”傅青軒好看的眉毛蹙起,維護之意溢于言表。
“幾位哥哥,”沒想到三人反應這麽大,霁雲哭笑不得之餘,又很是感動。上輩子太過短暫,又整日裏生活在仇恨之中,何曾體會過這般愛惜?
“我知道幾位哥哥都是為我好,可是——”
“沒什麽可是。”卻被楚昭給打斷,很是耐心的哄道,“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現在就要動身去郡守府,雲兒你乖乖呆在莊裏便是,聽話,別亂跑,我會多留下些人陪你玩兒。”
說完,起身就要走。
青軒和青川明顯沒有料到,傳說中冷面冷心的昭王爺還有這麽雞婆的一面,都是呆了一下,轉而又想到霁雲的真實身份——直到昨日,他們才知道,霁雲竟然是名聞天下的百年世家容府獨女,兄弟倆雖然早在知道謝彌遜竟是出身謝家的那一刻便猜想,雲兒身份許是也不低,卻再沒料到,何止是不低,而且是高貴到吓人的地步。
現在看楚昭如此緊張,也很快了然。
看楚昭的意思,竟是毫無商量的餘地,霁雲忙向傅家兄弟投去求救的眼神兒:
“三哥,四哥——”
傅青川故作同情的拍了拍垂頭喪氣的霁雲:
“好雲兒,王爺既然已經發話了,雲兒就好好在家歇着吧。”
傅青軒則是變戲法似的從旁邊拿過來一個精美的食盒,打開來,裏面放着被做成各種小動物樣子的好吃點心,溫言道:
“待會兒趕緊吃,涼了就不好了。這麽瘦,想法子趕緊再補回來是正經。王爺走了,我和你四哥也要去準備準備,很快就會回來,雲兒乖乖在家等着就好。”
說着和傅青川也站起身來,徑直往門外而去。
等霁雲回過神來,門已經被牢牢關上。
霁雲這下真傻了眼——看三人的樣子,是真把自己當小孩了?可實際自己卻是成年人,他們才是乳臭未幹的臭小子啊!
不由嘆氣,看來自己說是萱草商號大當家,別說是外人了,這三個就先不信的,他們心裏,定是以為,萱草其實全是阿遜的手筆,自己頂多也就算是阿遜的合夥人……
好在,這義莊的暗衛全是阿遜為自己精心挑選的頂尖好手,而且全都是直接聽命于自己……
郡守府中。
朔州大小官員已然齊聚,看郡守大人還未駕臨,大家便有些放松,一個長了個蒜鼻頭的中年男子睃了睃仍是毫無動靜的郡守府後堂,壓低聲音道:
“聽說昨晚仁和義莊出了件稀罕事,各位大人可知曉?”
一個黑胖男子聞言不由有些興奮:
“鄭大人也聽說了?聽說是李大人去義莊抓人,卻錯把王爺當成了大盜。”
嘴裏說着,不住悶笑。
不怪他們幸災樂禍,實在是那李勇平日在郡中依仗着姐夫謝簡的權勢,鎮日裏不把任何一個放在眼裏,這些官員可沒少吃他的苦頭,但誰讓人家有謝家做依靠啊,衆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罷了。哪知今天一大早便聽說了這個大新聞!
“我看李大人這次——”
“不見得吧?”也有人持不同意見,雖是這件事今天一早便傳的盡人皆知,可也有對謝簡知之甚深的,知道這人最是護短,而且更重要的是,聽說在朝中大小事務,便是太子也需要仰仗三大世家的輔助,昭王爺雖是身份貴重,卻也不敢太過得罪謝家吧?
如今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正自交頭接耳,後堂一陣腳步聲傳來,衆人擡頭看去,均是一愣,來者不是別人,卻正是大家方才還在議論的事件的主角,朔州總兵李勇。
“各位大人好情致啊,不知在讨論什麽國家大事啊?說來本官聽聽。”李勇眼睛逐一掃過方才對自己似有不滿的幾個官員,吓得那幾人頓時面如土色,噤若寒蟬。
對自己的出場效果很是滿意,李勇這才哼了一聲,傲然道:
“走吧。大家随我去接一下王爺。”
大門外,朔州大戶已然齊聚,總也有二三十位之多,看到李勇和一群官老爺出來,忙紛紛上前拜見,話語中盡是阿谀之詞。
惟有兩個卓然不凡的男子,依舊站在原處,顯得格外打眼。
卻正是傅家兄弟。
李勇陰沉沉的盯着兩人,神情逐漸狠戾——正是因為這兩個人,昨晚才讓自己吃盡了苦頭、丢大了人!
接觸到李勇的眼神兒,傅青軒和傅青川齊齊一拱手:
“仁和義莊傅青軒(傅青川),見過李大人,給各位大人請安。”
李勇卻是冷哼一聲:“仁和義莊是吧,本官記着了。”
臉色卻更加陰沉似水,知道這兩人竟然就是傅家兄弟,真是肺都要氣炸了。
聽李勇這樣說,那些官員也好,當地商戶也好,忙悄悄的離傅家兄弟遠了些——大家都知道,以李勇的心狠手辣,真記挂上誰了,那人必然沒有什麽好下場。
記得李勇和謝簡初到任時,當時朔州排名第一的孫大戶仗着自己小舅子在省城做官,就有些不把這兩人放在眼裏,在當地富戶鄉紳為謝簡李勇擺的接風宴上故意來遲。
當時兩人嘴上沒說什麽,卻在不久後,先是孫大戶的小舅子被犯事革官,然後是孫大戶家也很快家破人亡。從那以後,無論是朔州官員還是朔州豪門大戶再見謝簡和李勇都是恭敬的不得了。
現在明顯瞧着仁和義莊是往死裏得罪了李勇,其他人誰還敢靠近?
傅青軒和傅青川身邊很快形成了一個真空帶。
兩人倒也夷然不懼,淡然處之。
氣氛正有些沉悶,又一陣腳步聲傳來,衆人忙回頭看去,卻是一個身材高大姿容威嚴的年輕人正帶了幾個随從,出現在郡守大門口。
衆官員雖是不識可看此人威勢馬上想到,這人八成就是那昭王爺?
李勇已是接了出去,皮笑肉不笑道:
“卑職參見王爺。多謝王爺昨日寬宏大量,未曾怪罪卑職魯莽。”
楚昭愣了下,再沒想到竟是李勇率衆接了出來。
昨日晚間,謝簡到了後,忙跪下替李勇謝罪,說是一定帶回郡衙,重重治罪。自己不過随口說了句不知者不罪,沒想到對方竟順坡下驢,特別是今日,來接自己的竟然不是謝簡,而是李勇。
其他官員也都暗暗咋舌,不得不說,謝家就是牛!竟然連當朝王爺都不放在眼裏!鬧這一出不是明擺着要下這位昭王爺的臉面嗎!
只是若這位王爺連李勇都無法懾住……
李勇雖是跪在地上,心裏卻是爽得很,昨日裏吃了那麽大的虧,今天可算是出了口心中惡氣。量他年紀輕臉皮薄,定然不好意思詢問為何來接的不是姐夫!
自然這還不是主要的,姐夫早間說得好,就是要讓這楚昭威信掃地,那樣一來,他發布的政令還能有多大威信力?
什麽用清除的道路裏數換功名,純粹都是扯淡!
楚昭劍眉一挑:“你是謝簡?”
“啊?”李勇一愣,忙下意識的否認,“王爺說笑了,卑職怎麽是謝大人?您昨晚不是剛見過卑職——”
話音未落,楚昭卻冷聲道:
“既口稱卑職,你也就是武官了?孤今日奉旨視事,理應由郡守率郡中官員親接,怎麽卻是由你一個武職官員統領郡中大小官員到此?是謝簡目無尊長還是你擅做主張?”
“啊?”李勇沒想到楚昭竟是絲毫不留情面,頓時就語塞,支支吾吾道,“那個,謝大人馬上就到——”
“也就是說是你擅做主張了?”楚昭卻直接截斷了李勇的話,“好大的膽子!你一個武職官員焉敢如此逾矩?這般膽大妄為,當真是不成體統!拖下去,杖責十下,以儆效尤!”
李勇登時就傻眼了,這楚昭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他不知道以後諸般事務還得仰仗自己和姐夫嗎?竟然拿這麽芝麻大點兒的小事來打自己的臉?
還沒反應過來,已是被那些侍衛上前就拉了下去。
“王爺,”謝簡匆匆從衙門中接了出來,“哪個不長眼的惹了王爺發火,卑職方才突然接到太子特使送來的一封信函,迎接來遲,還望王爺恕罪。”
太子特使?衆人神情又是一變,終于明白了,原來謝大人的身後站的是太子啊!
“姐夫——”李勇被拖着正好經過,看到謝簡忙叫道,“姐夫救命——”
“哎呀——”謝簡神情似是非常驚愕,“這不是李總兵嗎,昨日便不知輕重得罪了王爺,怎麽今日一大早就又惹了王爺生氣?”
言下之意,竟是暗指楚昭挾私報複。
“謝大人可有異議?”楚昭冷笑一聲,“還是李勇此舉實是謝大人授意?”
“啊,自然不是。”謝簡方才也是聽見了楚昭的責難,勉強笑道,“王爺恕罪,方才委實是有太子特使突然來到,下官這才來遲,還請王爺恕罪。至于這李總兵——”
“太子特使,可是事關赈災事宜?”看謝簡一再強調“太子”二字,楚昭站住腳,語帶諷刺,“不過朔州赈災,皇上可是交由孤王總理,怎麽卻有太子特使來請示謝大人事宜?”
謝簡一聽不妙,忙搖頭否認:“與赈災無關,不過是些郡中雜務……”語氣裏明顯已經弱了下去。
楚昭也不再說,冷冷哼了一聲,大踏步往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