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女子的饅頭外,最好的,也不過是粗面餅子罷了!
霁雲看的心酸,忙讓這些人把吃的東西都收起來,又叫過來林克浩吩咐了幾句。
林克浩領命,來到外間,告訴衆人,公子發話了,要和大家一起共度除夕。
說完一揮手,馬上有人從車上搬下米面,甚至最後,還有一大塊豬肉,并半個豬頭。那些人呆愣了片刻,明白過來,頓時一片沸騰,更有人喜得跪在地上不住口說着“感謝恩公,好人長命百歲——”
正自喧擾不堪,又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霁雲皺眉,這麽晚了,又是除夕,竟還有人連夜趕路嗎?
哪知那馬蹄聲竟然在門外停住,等林克浩打開門來,雙方都是一滞:
怎麽會那麽巧,竟是方才那群問路的人。
“小兄弟,我們又見面了。”開口的仍是那個問路的中年男子,男子對林克浩的冷臉視若未見,只一徑的把頭探進去,拼命的吸着鼻子,似是對院中的香氣饞的不得了,好半晌才回頭對身後諸人道,“啊呀,咱們不是還有好些牛肉和美酒嗎,趕緊的,拿出來招待貴客。”
說着,就攀着林克浩臂膀往裏擠,那架勢,好像他是主人一般。
他身後的人倒聽話的很,果然拿了好些牛肉下來,又解下酒囊,交給不明就裏的那些鄉親。
霁雲正站在臺階前,聞言瞄了瞄男子,男子忙笑呵呵的一拱手:
“公子好,姬二有禮了。”
忽然又回頭瞟一眼仍是結結實實的裹在貂裘裏的少年:
“好羽兒,往日舅舅只說我家羽兒是最漂亮的,今兒個可見着一個你也比不下去的了。”
那少年冷冷一眼掃來,姬二忽然響起,啊呀,怎麽忘了,自己這個親親外甥,可是最讨厭人家說他漂亮的,可沒辦法,自己不逗的話,羽兒就每天都是一張死人臉,實在是沒有一點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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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要再逗,少年卻已收回眼光,漠然的掃了霁雲一眼,眼睛忽然停駐在霁雲裝着金針的錦袋上,神情微微一滞。便是那中年人,也詫異的愣了一下。
霁雲面上不顯,心裏卻已是一片驚濤駭浪,看對方的樣子,分明是見過這樣的一袋金針,可這金針卻自來是阿遜的招牌東西,難道,他們見過阿遜?
65疑窦叢生
少年已經收回眼光,徑自擡腿就要下馬,哪知腳剛踩到地上,身子便是一歪,差點兒跌倒。
旁邊的人忙伸手攙住:
“主子您的腿——”
那中年人也收起了調笑的神情,快步跑過來,一臉緊張的瞧着少年:
“怎麽了?可是腿疾又犯了?就讓你不要趕得這麽急,你偏不聽。”
這樣想着,愈發對那個醜女心懷不滿。
幾年了,還以為羽兒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子該是何等的傾國傾城,卻沒料到竟是這般醜若無鹽!自己看了後,簡直要做噩夢的有沒有!這還不算,羽兒剛在國內站穩腳跟,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來接走那醜女,哪知道,那丫頭竟然已經嫁人了!
不過,這道這個消息後,羽兒一夜未眠,自己卻是謝天謝地——真要是沒成親把她接走了,那自己就不是一夜未眠,而要變成終身不眠!有個這樣的外甥媳婦,自己那早死的姐姐會從地下爬出來追殺自己一輩子的好不好!
可也真是奇了怪了,明明阿羽對誰都是愛理不理的,就是自己這個舅舅,也無法左右,偏是那個丫頭面前,竟是百依百順的。雖然知道對方已經成親的消息,卻還是對她提出的所有要求無有不從。醜女要羽兒來保護她的什麽狗屁夫君,這樣天寒地凍的,羽兒就果真快馬加鞭的趕來,還誘的腿疾發作!
“那個醜女——”姬二磨着牙,還要再說,卻被少年涼涼瞟了一眼,姬二只得閉了嘴,邊扶着少年走邊唠叨,“好了,好了,我不說了行吧?可明明就是醜女嗎——我看呢,還心腸壞——”
怨念的太專心了,本是攙的動作竟然變成了拖,真是健步如飛啊!
霁雲看少年走的姿勢,腿應該早年曾經凍壞過,這雪天裏,又日夜兼程的趕路,以致誘發舊疾。那姬二應該也是知道這個情況,不過這拖着一個傷了腿的人飛一樣的跑又是鬧哪樣?自己可是深有同感,腿疼時那萬箭鑽心般的滋味兒。只是這幾年有阿遜萬分小心的幫自己調理,又把那套當初幫自己治腿的針法傳給了自己,還這也不許那也不許的,倒是很久沒痛過了……
少年本來還隐忍着,卻突然瞥到霁雲眼裏若有若無的同情,心裏忽然升起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倏地推開姬二,腳下也猛一踉跄。
“啊?”姬二愣了下,這才意識到外甥八成又惱自己說那醜女壞話了,邊不住跺了腳嘆息邊小聲道,“哎呀啊,你還發脾氣,便是相貌有我新得的歌女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也不錯啊……”
說着轉向臺階上的霁雲可憐巴巴道:
“小公子,你說我咋就那麽命苦呢,好不容易把外甥拉扯大了,這還沒娶媳婦兒呢,就忘了娘,舅了——”
霁雲微微一笑:
“許是你多心了,這位公子只是因為腿疾所擾,心情不好也是有的。我早年也曾經體會過個中滋味兒,委實是痛苦難當。”
“那樣嗎?”姬二撓撓頭,再去瞧少年,果然見少年走的極慢,甚至兩條腿都是僵直的,頓時滿臉懊悔,突然想到霁雲方才的話,眼睛一亮,“公子方才說早年受過這般苦,那豈不是說現在不苦了?”
霁雲矜持點頭,轉身就想往裏走,哪知眼前卻是人影一閃,卻是那中年男人鬼魅一般出現在自己眼前:
“好公子,那您幫我家羽兒治一下好不好?”
左右看了看,又壓低聲音道:
“公子您缺什麽不,只要您肯幫忙,無論您想要我做什麽,我都會答應——”
這男子看着吊兒郎當,對那少年倒委實好得很。
霁雲搖了搖頭:
“我并不缺什麽,而且我的針法也過于粗陋,不見得對貴公子有什麽益處——”
“不然我把我那貌美如花的歌女送給公子?”姬二卻是不罷休,說了後又覺得不舍,“啊呀,那也不好,公子年齡還小,那啥多了會傷身的。不然,我還有塊上好的玉——”
霁雲的臉頓時爆紅——這什麽舅舅是不是太能扯了?自己又沒說要他的歌女,竟然就開始胡說什麽傷身不傷身了!便不再理姬二,只管往前走。姬二卻是跟屁蟲般追着霁雲哀告不已。
那少年先是隐忍着不說話,最後冷冷瞟了霁雲一眼,忽然開口,“舅舅,不要強人所難,你不是說阿呆——”
話說了半截,卻又止住。
阿呆?霁雲微微一震,強忍着才沒把內心的恐慌顯露出來。是巧合,還是他口裏的阿呆,就是阿遜?
正自惶惑,那姬二卻跑開了後又迅速折返,拿了只玉盒就要塞給霁雲,卻被旁邊的李昉接過來,順手打開,不由大吃一驚:
“冰晶雪蓮?”
還是兩朵!
“這位兄弟果然識貨。”姬二叉着腰笑的得意,又生怕霁雲反悔似的忙後退一步,“診金已經付了,公子可不許再推脫。”
竟然是能解冥花之毒的冰晶雪蓮嗎?阿虎說,阿遜中毒只有比自己更深……
這花目前正是阿遜所急需。這般想着,愈發覺得眼前之人實在可疑。
霁雲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就是。”
那姬二頓時喜出望外,忙禮讓着霁雲去瞧少年。
十二和另一個暗衛對視一眼,也一前一後跟了過去。
姬二面上不顯,心裏也是暗暗吃驚,看這小公子的排場,也不知是什麽來頭,怎麽這身邊保護的人身手之高,怕是和羽兒身邊的人相比也不差分毫!
霁雲進了房間,已經有侍衛鋪了上好的毛皮在榻上,又小心的扶着那少年慢慢躺好。
霁雲緩步向前,在榻前坐了。姬二忙要幫着去褪下少年的褲子,後面的十二身形一閃,下意識的就擋在了霁雲面前。
“你幹什麽?”突然意識到有人這麽靠近,姬二猛地擡起頭來,聲音冷厲。
“無妨——”開口的是霁雲,“這般寒冷天氣,卸下衣衫,怕公子會傷情加重,我這金針便是隔着衣物也自可用。”
這話倒也不假,不過隔着衣物自然不如沒有遮擋效果更好。
阿遜原本幫霁雲施針,都是會掀開褲腿,只是近幾年,随着兩人日漸成長,霁雲便不許阿遜再直接腿上施針,總是隔着衣物。到的後來,霁雲學會這套針法後,便完全不須阿遜幫忙了。
姬二一聽,果然不疑有它,忙道謝:“還是公子想的周到。當下解開那少年的棉袍,只留一條白色的襯褲。
十二的神情這才緩和了下來。
那姬二卻暗暗奇怪,這侍衛的表現也太過了吧?不就是施個針嗎,怎麽一副別人要壞他主子貞潔的模樣。
啊呀,不好,不會是這侍衛其實是斷袖,卻偏又不小心喜歡上了他主子吧……
姬二上一眼瞧霁雲,下一眼瞧十二,這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個不停,眼中更是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到得最後,便是那少年也看不下去了,默了一下道:
“舅舅你下去歇息吧。”
啊?姬二這才晃過神來,大外甥這是在趕自己走啊!剛想反抗,霁雲也同時淡淡的一眼瞟過來,明明瞧着比羽兒還小的年紀,偏是那骨子裏自然散發出的高貴,讓姬二頓時心虛起來,暗暗後悔自己方才所想是不是太唐突貴人了?
便扯了一把十二:
“咱們在外面候着吧,別打擾了公子施針。”
自己要走,這疑似斷袖的家夥當然也要走,也算是替那小公子解決了一大困擾。
霁雲伸手摁了摁少年的膝蓋,少年眉頭微微蹙了一下,剛想閉目養神,卻聽霁雲道:
“這套針法并不甚難,公子可用心記下——”
那兩朵雪蓮太過貴重,雖是對方自願,可霁雲的性格也不願虧欠于人。
話未說完,就被少年不耐煩的冷冷打斷:
“怎麽那麽多廢話,你自施針就是。”
霁雲皺了皺眉,也不知哪家的熊孩子,這脾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壞。
便也不理他,回頭揚聲叫了姬二進來,邊講解,邊施針,姬二很快明白了霁雲的意思,忙小心記下。
那少年沒料到霁雲小小年紀,竟是比自己還處事穩重,兩相對比,倒顯得自己跟個無事生非的娃娃相仿,便重重的哼了聲閉上眼不再說話。
姬二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不把外甥的話放在眼裏還能好端端和羽兒同處一室的,看向霁雲的眼神兒瞬間崇拜無比。
霁雲深知少年這是痼疾,又是第一次施針,必然劇痛無比,便盡量下針輕柔些。
那少年倒也是個犟的,雖是疼的身體一次次痙攣,卻硬是一聲都沒哼。
好不容易施完針,霁雲已是出了一身的汗。看姬二的模樣,應該也已然把這針法記了下來,霁雲便起身告辭。
打開房門才發現,天空中不知什麽時候竟已下起雪來,和着孩子們的歡笑聲,甚至遠處,還有稀稀拉拉的鞭炮聲,一年的除夕又到了嗎?
看霁雲出來,十二忙跑過來,先把手裏的貂裘襖子給霁雲披上,又用雨披遮住上面,這才護了霁雲往住室而去。
姬二收拾好霁雲留下的金針,半晌終于道:
“雖是有些模糊了,可這套針法,阿呆當初委實也用過的——你說當初,明明把阿呆留給那個醜丫頭了呀……”
哪知自己唠唠叨叨說了半晌,床上的人卻是毫無反應,姬二愣了一下,忙就近查看,才發現,自家外甥早已睡得熟了。驚了一下,旋即大喜:
別人不知,自己可是曉得,羽兒平日裏老是睡不着覺,經常睜着眼睛到天亮,何曾有過這般酣眠的時候?
原來這針法竟然如此玄妙嗎,竟不但可治療羽兒的腿疾,還有安神補腦的作用。
除夕夜的飯食雖不是如何豐盛,但因為是大災之後,能吃飽,還能吃上肉,已經是讓大家驚喜不已。
霁雲卻是怎麽也無法融入這祥和的氣氛之中,草草用了幾口,便回了自己房間,隔着窗戶,瞧着那蒼茫的雪景,不由黯然神傷——
這般天氣,也不知爹爹在軍前可還安好,還有阿遜,到底又在何方呢?
輾轉反側,竟是怎麽也無法安睡,聽着外面已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應該都已經睡下。霁雲索性披了鬥篷,穿好鞋襪,悄悄打開房門,卻是一眼瞧見院中央長身而立的靜默少年,那孤絕的身姿,和阿遜竟是如此的相像。
霁雲眼睛一熱,下意識的就捂住嘴,尚未系好的鬥篷一下滑落地面。
少年聽到動靜,迅疾回過頭來,亮亮的雪色映襯下,恰好瞧見霁雲來不及抹去淚痕的斑駁小臉,愣了一下,眼中閃現一抹譏诮的神情,邊走過來撿起地上的鬥篷給霁雲披上邊哼了一聲:
“鬥篷掉了,撿起來便是,竟能哭成這個樣子,這般沒出息的男孩子,我還是第一次見。”
說完,也不理霁雲,轉身便回了自己房間。
霁雲愣了一下,也默默的回了房。一直到雞叫五鼓時,霁雲才緩緩閉上眼睛,輕輕說了句:
“阿遜,新年快樂。”
終于進入了夢鄉。
同一時刻,上京安府中,已經在床上昏迷了半月之久的阿遜,身子忽然動了下,嘴裏輕輕吐出一個名字:
“雲兒……”
66齊聚朔州
一場大雪過後,本就布滿了石塊高低起伏的官道上更是幾乎凍成了一坨。
幾個面黃肌瘦的差人并一群身體孱弱的囚犯卻仍是頂着風雪在一鍬一鍬的艱難清理着官道——
可已經過了數日之久,進展卻仍是緩慢的很,到現在也不過清除完幾裏的路徑罷了。而且進展還愈來愈慢……
因為地震而突兀隆起的河道上,一個身着已經看不出顏色棉袍的中年男子,迎着凄厲的寒風,微微佝偻着腰一步步往官道而來。和他并排而行的是一個年輕的公子,身材高大,眉黑如墨,襯着高高的鼻梁微抿的唇角,生生多了一份威嚴肅殺的氣勢。
兩人身後還跟了一個提了籃子的老仆,一個擔着熱水的随從,同樣步履蹒跚、舉步維艱。
“蘇大人來送飯了——”有眼尖的看到了來人,忙扔下手裏的工具就想迎上來,可即便是歡呼聲,竟也是如此的有氣無力,很快消散在寒風中。
那老仆忙把拿的竹籃子遞過去,跑上來接的差人打開後不過看了一眼,就呆在了那兒——
今天的飯食也太簡陋了吧?除了一二十個窩窩頭,竟是連塊兒鹹菜都沒有!而且二十多個窩窩頭罷了,也就是說大家也就一人一個的樣子?
對面就是自家大人,這差人雖是苦着臉,可也不好說什麽,那群囚犯卻是當即就鼓噪起來:
“蘇大人,這麽寒冷的天氣,就吃這麽一個窩頭,我們哪來的力氣幹活?”
“是啊,昨天好歹每人還能吃上兩個窩窩頭,還有熱湯喝,今天不但沒湯了,連窩頭都只剩一個了?”
“這麽大冷的天,吃個窩頭能頂啥啊,人都快被凍成冰渣子了,還哪來的力氣幹活?”
“就是,蘇大人您也別說什麽給我們請功減刑了,索性還是把我們關起來算了……”
……
“各位——”蘇仲霖氣喘籲籲的上前,便要安撫,哪知就這麽一提氣,竟是一陣暈眩,咚的一聲就直挺挺摔倒在地。
“老爺——”旁邊的老仆忙蹲□,邊掐蘇仲霖的人中邊流淚道,“你們每頓還有這麽一個窩頭,可知我家老爺每頓連這樣一個窩頭都吃不上!
其他人頓時面面相觑:不是吧,他們的父母官,竟然把自己餓暈了過去?
“仲霖——”年輕人聞言大驚,忙解下自己的鬥篷鋪在蘇仲霖身下,又托起蘇仲霖的頭吩咐道,“拿一碗熱水并一個窩頭來。”
旁邊的随從忙盛了碗水,又撕碎一個窩頭泡了進去,年輕人親自端着一下下喂進蘇仲霖口中。
片刻後,蘇仲霖終于醒轉,看到自己身下的鬥篷頓時一驚,忙掙紮着滿臉愧疚道:
“下官無禮,還請王爺責罰——”
王爺?其他人都很是驚異的注目那個年輕人。這人看着年紀輕輕,卻原來竟是如此了不得的貴人嗎?
“說什麽無禮。”楚昭只覺得鼻子發酸,擺手讓蘇仲霖躺好,“是孤沒有想周全。以後這清路的事就交由孤籌劃,仲霖負責其他赈災事宜。”
回頭對随從吩咐道:“現在,去把奉元那些大戶人家全給我請到官道來。”
“請那些大戶過去?”消息很快傳到朔州謝簡的耳朵裏,聽了眼線的報告,謝簡抿口茶冷笑一聲,楚昭還真是天真。
不說大震之後,地方一片混亂,便是那些大戶,要麽糧倉損毀,要麽想借此發一筆大財,楚昭竟然想要這些人去清除官道,無疑是異想天開。
“好了,楚昭的事先放在一邊。”謝簡擺手,“修林,那萱草商號的進展如何了?”
“有‘謝彌遜’和他的随從出馬,進展還算順利,”旁邊一個面貌尚算清俊的男子聞聲禀道,“我已經小心查看了,萱草商號果然豪富……”
男子的聲音激動之下都有些微微顫抖,沒想到這萱草商號手段如此了得,短短時間,竟能積累下這般驚人財富,只是去了幾個分號,便有了這般收獲!饒是他們方家世代小心打理,但是便只比起萱草商號分號來,也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是嗎?”謝簡也有些飄飄然,便是再出身高貴,可這黃白之物又有哪個不喜?但是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那就是,萱草商號總號,還有它們囤積的糧食都在哪裏。想要置楚昭于死地,甚至讓容文翰和他手下的三軍有去無回,這糧食就必須趕緊控制在自己手裏!
“對了,修林,有沒有問出萱草的總號,及糧食的所在?”
“啊?”正自眉飛色舞的方修林愣了下,頓時就有些心虛。不是他們辦事不得力,只是關于萱草商號的位置和糧食所在,至今卻是依舊一無所獲。
謝簡心知,方修林必是被那些財富給沖昏了頭腦,根本就沒把自己囑咐的話放在心裏,頓時就有些惱火,暗暗埋怨方修林畢竟是商人罷了,真真是眼光短淺。可又想着對方再怎麽說也是太子的小舅子,聽說他那姐姐在太子府中還很是得寵,也不好太過剝了對方的面子。
皺着眉頭沉吟了片刻吩咐親信道:
“去把那兩個人犯帶過來,本官就不信撬不開他們的嘴巴。”
很快,一陣沉重的鐵鐐聲傳來,兩個渾身血跡斑斑的男子被人拖了過來。
兩人被重重的推倒在地上,卻竟然沒一點兒動靜。
謝簡皺了皺眉頭:
“把他們潑醒。”
馬上有人端了兩大盆冰水過來,朝着兩人兜頭澆下。兩個血人兒身子同時一哆嗦,終于勉強擡起頭來:
竟赫然正是斷了一只胳膊的十一和二牛兩個!
看兩人醒來,謝簡皮笑肉不笑的開口道:
“本官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說,還是不說?”
哪知等了半晌,兩人卻是沒一點反應。
謝簡冷笑一聲,一揮手,便有親信上前,拔出刀朝着兩人的傷處用力剝去,房間裏頓時傳出刀鋒和骨頭相碰的刺耳摩擦聲。
方修林吓得臉都白了,拿着茶杯的手不住瑟瑟發抖。到最後,竟是無比倉皇的低下頭來,一眼也不敢再看。
看兩人痛楚的神情扭曲,謝簡這才起身,走上前,蹲□:
“現在想好了嗎?招還是不招?”
不妨十一忽然擡頭,一口帶血的唾沫用力吐在謝簡的鞋子上。
謝簡氣的直喘粗氣——沒想到謝彌遜那個雜種,倒□的一班忠心的屬下!
只得仍舊讓人把兩人帶下去。
兩人被拖出去時,恰好和另外一行人碰上。
十二眼睛猛地睜大,二牛更是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
“大少爺,阿虎?”
來人笑笑的站住腳,看向兩人的眼神不屑而諷刺。
十一頓時一個激靈,這人不是謝彌遜!
裏面的謝簡卻已經換上了一副笑臉:
“阿蘅,可有收獲?”
方修林也陪着笑迎了上去,“謝公子,修林正說要去接你,不妨你就回來了。”
來人從臉上小心的揭下一張人皮面具來,赫然卻正是謝蘅!謝蘅大喇喇的坐下,嫌惡的扔下手中的面具——竟是要扮作自己平日裏最是厭煩的人,果然好沒意思。聽謝簡詢問,搖了搖頭:
“那些管事的樣子不像撒謊。難道萱草商號除謝彌遜外,還有一個神秘的當家人物?”
思索半晌,始終不得要領,忽然想起一事:“對了,世伯,我今天倒是碰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誰?”謝簡聞言看過來。
“叔叔還記得安東嗎?”謝蘅邊思忖邊道,“就是在那裏,父親知道了謝彌遜萱草商號大掌櫃的這個身份。”
雖說安東之行,自己再次受辱于那個雜種,可結果卻是出乎意料的讓人驚喜——
謝彌遜那家夥不知得罪了什麽人,竟是死于非命。萱草商號既然是謝彌遜的,歸謝家所有自是理所當然。只是不知道爹爹和族叔謝簡為何如此膽小,竟連光明正大的收回萱草都不敢,偏要自己扮作謝彌遜那讨厭的模樣!
謝簡示意謝蘅繼續說。
“安東時,謝彌遜對傅家橋的一起奴才背主奪財案中的兄弟極力維護。我今天,竟然在街上碰到了他們。”
“謝彌遜維護的人?”謝簡頓時很是警惕,“謝彌遜那般涼薄的性子,怎麽會無端去維護什麽人?”
“我也很是奇怪。”謝蘅頓了頓,皺眉道,“難道是同那個臭小子有關?”
“那個臭小子?”謝簡直覺,說不定自己會從謝蘅這裏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
“是。”想起當初大名鎮時被那男孩罵的狗血噴頭的模樣,謝蘅就有些不自在,半晌才道,“那男孩也就十來歲大小,和謝彌遜以兄弟相稱——”
“謝彌遜還有個小兄弟?”謝簡大驚,追殺謝彌遜時就發現謝彌遜一直對護着的男孩子頗為緊張,難道其實,那個男孩才是萱草的真正當家人?
要真是這樣的話,事情可就有些麻煩了。
目前唯一的線索,也就是那對傅家兄弟了!揚聲沖外面道:
“來人,命令所有衙差,全城搜索一對兒姓傅的兄弟!”
而此時,朔州城外,兩隊人馬一前一後趕到。
姬二沖霁雲一拱手,笑眯眯道:“小公子,我們要進城了,咱們後會有期。”
一路上的相處,姬二是真心喜歡上了霁雲,難得這孩子小小年紀卻豁達如斯,無論自己胡扯八道些什麽,都是和顏悅色,聽得津津有味。這年頭,找一個能如此認真的聽自己說話的人實在太難了。
就像自己那個外甥,每天板着一張死人臉,自己便是有什麽笑話一看到那張臉就全都胎死腹中了!真恨不得能和這小公子再多呆片刻才好。
霁雲微微一笑:
“姬先生客氣了,後會有期。”
那少年也驅馬過來,倏忽停在霁雲車前。
霁雲有些詫異,不知少年要做什麽,便是旁邊的姬二也是一驚,尋思自己這個向來冷冰冰的外甥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少年仍是冷冰冰的,極快的把一包東西塞到霁雲手裏:
“再有昨夜那般,就吃一顆。”
說完一聲呼喝,就頭也不回的打馬而去。
昨夜那般?姬二眼中再次閃現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
月黑無人夜,卿卿我我時,那可是外甥最喜歡的蜜餞,雖沒見他吃過,卻總愛揣一包在身上,可從沒見他給過誰!
啊呀,唯一遺憾的,就是這小公子怎麽竟會是個男娃!要不然,配給自己外甥,可真是天作之合啊!
罷了,要是自己外甥能動心,就是個男人,自己也忍了,總比那樣總是冷冰冰的一副死人樣子要強。
67少主駕到
霁雲慢慢打開手裏的包,竟然是一包黃澄澄的蜜餞,不由哭笑不得,少年是真把自己當孩子哄了?
而且那蜜餞一般是女孩子喜歡的吧?自己記得不錯的話,這人昨日看見自己流淚,神情可是鄙視得很,言下之意自己真給男孩子丢臉,轉過頭來,自己卻揣了包蜜餞,還走哪兒帶哪兒……
“公子,您看——”林克浩忽然勒住馬頭低聲道。卻是街對面,正有一間大商號,上面非常顯眼的寫着“萱草”兩個大字。
雖是震後有些蕭條,卻仍是能看得出昔日的氣派熱鬧。
而此時,商號裏,正有幾個管事模樣的人正恭送一個衣着華貴的人離開。
“咦?那不是王管事嗎?”李虎一眼認出走在後面的那個,心裏不由犯嘀咕,怎麽不見劉占那老家夥?而且前面這一身錦袍的年輕人又是誰?看他倨傲的樣子,好像他才是這萱草商號的主人一般。
霁雲抿了抿嘴角,神情有些發冷——
怎麽竟然是他!
為什麽方修林會出現在這邊遠的朔州,還是從萱草商號中走出來?
還是說,方修林其實也參與了那次狙殺,此次是要來分一杯羹的?
“少爺您認識那人嗎?”看霁雲臉色不對,李虎不由一愣。
“那人叫方修林,是翼城人,也算是老相識了。”霁雲目送方修林背影遠去,五指漸漸攥成了拳。
“老相識?”李虎卻很是奇怪,看這人的樣子,應該也是商號的人,可明明對萱草商號的管理,一向都是自己和少爺去做的啊,怎麽這人自己不認識,少爺倒是很熟悉的樣子?
看出李虎的疑惑,霁雲靜了靜道:“他是太子的小舅子,方修林。”
“啊?”李虎一愣,忙探出頭去,“林大哥,快停車!”
“怎麽了?”聽李虎聲音不對,林克浩一愣。
李虎顧不得跟林克浩解釋,就忙忙的對霁雲道:
“少爺,您的意思是,咱們朔州分號,也被人家給占了”
兩年的生死相交,霁雲早把李虎當成了一家人。也因此,再和林克浩等幾人商讨時,并未避開李虎,李虎也知道,他們上次差點兒喪命,太子應該有幹系,而謝簡更應該是對這件事知道的最多的人!
本來李虎就想着朔州本就是謝簡的地盤,八成早就落入對方的手裏了,現在聽霁雲說,方才那個和衆管事言笑晏晏的人竟然是太子的小舅子,一下慌了神兒——太子的人都接管萱草了,這時候還要去萱草商號,豈不是自投羅網?
“無妨。”霁雲卻是并不在意的樣子,“萱草商號雖是出了些變故,那些管事,卻都還在。阿遜和你親自挑的人,他們品行如何,阿虎不是最應該清楚嗎?”
倒不是霁雲托大,卻是這之前已經和李昉林克浩認真分析過。
一是時間倉促,謝簡絕不可能這麽快就完全掌控商號;而且謝簡再狡猾,也絕不會想到,萱草商號的真正大當家,卻是容文翰的女兒!因為低估了對手,就注定謝簡必然付出無法想象的代價!
二是,既然有太子的首尾,那麽他們的目的也絕不會僅僅占些錢財罷了,而是一定會想盡辦法打擊楚昭和爹爹,而目前想要打擊楚昭和爹爹,甚至置他們于死地,最關鍵的就是掌握萱草屯聚的糧食!
在找到糧食之前,他們不會輕易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而且,難道阿虎忘了,這朔州城裏,除了萱草商號,咱們可還有仁和義莊呢!”
後門很是偏僻,只有一個老仆守在那裏,聽到拍門聲,便上前打開門,看到霁雲一行人微一愣怔,卻在注目李虎時,很是一驚:
“李爺——”抖了一下,忙要磕頭。
“善叔。”李虎吓了一跳,忙扶住老人,“善叔您怎麽了,我是阿虎啊,您怎麽磕起頭來了?”
哪知善叔神情卻愈發惶恐:
“李爺莫怪,從前是老奴無禮,以後老奴再也不敢了!”
李虎越聽越糊塗,只是這麽一大群人擠在後門這兒卻是有些顯眼,忙讓霁雲等人先進來,才轉身對善叔低聲道:
“善叔快去把劉占掌櫃和幾位管事請來,讓他們速到靜園,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阿虎莫急——”卻被霁雲叫住,轉身對着善叔和顏悅色道,“善叔,這幾日咱們商號裏,可招過新人?”
看李虎對霁雲很是恭敬的樣子,善叔雖摸不透霁雲到底是什麽人,卻也知道這人身份應該也不低,忙小心禀道,“倒也沒有什麽新人,只是方掌櫃說,幾位管事每日裏辛苦,怕他們太過操勞,每人又賞了一個貼身長随——”
貼身長随?霁雲冷笑,不是謝簡派來監視的人吧?
“什麽方掌櫃?”李虎也是一愣,“劉占去了哪裏?”
“劉占?”這次輪到善叔大吃一驚,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李虎,“不是您嫌劉掌櫃在您面前太過張狂,就把劉掌櫃給趕走了嗎?”
劉掌櫃也是商號的老人了,自來和兩位爺關系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