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心裏更是又驚又怒:看這謝芸的樣子,明顯就是針對着小姐而來的!怪不得王爺臨走時告訴自己,可能會有人想要害小姐,自己還只當王爺許是怕自己侍奉小姐不經心,卻原來竟是真的嗎?
“放開,我——”謝芸艱難的想要擡起頭,掙紮着道,“我爹,可是,謝簡,敢動我們謝府,你就不怕,誅九族嗎——”
雖然氣息微弱,威脅的意味竟還是再濃不過。
“謝簡?”鄭涼氣的又是一腳狠狠跺了下去,“是個什麽阿物!就憑謝簡也敢在我家少爺面前充大尾巴狼?別說是謝簡那個混賬東西,就是謝明揚那老小子來了,敢動我家少爺,我老鄭也敢大嘴巴抽他!”
若說鄭涼的眼裏從前只有楚昭這個王爺,那現在又多了個霁雲,敢動這兩人的,鄭涼都會和他們拼命!
他家少爺?謝芸恍恍惚惚之中,也覺得有些不對,不是說是鄭涼故交之子嗎?怎麽這鄭涼說話這麽客氣?
還沒等想明白,就聽霁雲冷聲道:
“涼叔,這院裏的人,一個也不許放跑了,全都給我拿下!”
那聲音裏的殺伐決斷怎麽聽着都不像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
那些侍衛方才不過略占上風,還以為時間長了,定然能把十二和林克浩給殺了,哪知道對方竟忽然冒出這麽多援兵,而且更可怖的是,這些人身形俱是快如鬼魅,武功比起剛才交手的兩人都是只高不低!
其中一個下手最是狠辣的侍衛,神情頓時有些着慌,不動聲色的就往牆角退去,看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謝芸,眼睛一閃,一擡手,一把飛刀無聲無息的就擲了出去,然後身子一縱就想跑。
霁雲正好擡頭,看到疾飛而至的飛到吓了一跳,剛要開口示警,那飛刀已經“噗”的一聲插入謝芸的心窩處。
那人冷笑一聲,毫不戀戰的扭頭就要跑。
霁雲怒聲道:
“竟然想要滅口嗎!抓住他!要活的!”
忙低下頭去察看謝芸,卻已是沒了半點兒生息。眼睛慢慢落在那幾乎完全沒入的飛刀上,霁雲幾乎咬碎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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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把飛刀,和李昉從自己身上取出的那把飛刀,竟然一模一樣!
“主子,”追出去的暗衛很快回轉,低聲道,“屬下辦事不利,本已活捉了那逃跑之人,哪想到他竟然咬舌自盡,請主子責罰!”
霁雲一愣,自殺了?可哪又怎樣!跑了謝芸,還有他老子謝簡呢!
緩緩轉頭瞧向鄭涼:“涼叔,你加派人手,不許任何人靠近這宅子,另外悄悄派人看住謝家人居住的院子,沒我的手令,一概只許進不許出——”
還要繼續說,卻忽然聽門口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叫:
“我的兒啊,你這是怎麽了?”
卻是那李氏,帶着謝雅突然回轉,看見倒在地上的謝芸,頓時吓得魂兒沒沒了——方才兒子不是還告訴自己要給自己出氣嗎?不過這一晃眼的功夫,怎麽就被人給打趴下了?
待把人給翻過來,一眼看到謝芸篩子眼一樣的臉,再一摸鼻子,竟是根本就沒了呼吸。李氏一句話沒說,就一下昏了過去。
謝雅更是萬萬沒有料到,這世上竟真有人敢不把謝府放在眼裏,生生打死了自己的哥哥,瘋了一樣的對着身後同樣吓呆了的仆人道:
“派人去叫林文進來,看住大門,一個也不要放跑了,我要讓你們全都給我哥陪葬!”
那些仆人頓時苦了臉,大門那用自己看啊,小姐沒發現嗎,從他們一進來,大門口就被兩個滿臉殺氣的人拿把刀給堵上了,那架勢,分明是人家怕他們跑了啊!
謝雅卻哪裏還顧得上這些?抱着李氏,又是掐人中,又是哭着喊娘,好半天,終于把人給弄醒了。
李氏“嗷”的一聲抱着謝芸的屍體就開始嚎了起來,擡起頭,仇恨的瞧着在場的每一個人:
“敢殺我兒子,我要讓你們全都不得好死——”
“這是怎麽回事?”門外響起一個威嚴的聲音,衆人回頭,卻是林文進。
林文進本來正在府衙處理政務,卻突然聽女兒派人來說,後面王府中好像有幾家官眷發生了沖突。
林文進吓了一跳,忙匆匆趕了過來。哪知還沒靠近小院就被人給攔住,那些人問清自己姓名後,臉色明顯緩和了些,便是說話也客氣了許多,可林文進仍是覺得有些惴惴不安:
這般架勢,也就王爺在時,才會如此,難不成是王爺突然趕回來了?
哪知急匆匆趕到,卻看到了這樣一幅畫面!
李氏還在痛苦,謝雅卻已經看到了林文進,紅着眼睛哭道:
“林伯伯,快讓人抓了這些惡徒,他們竟然殺了我的哥哥!”
把謝荟給殺了?林文進腳下一個踉跄,差點兒摔倒,雖然私下裏議論時,大家對謝簡的這個兒子都是有些不齒,可奈何人家家世在那放着,大楚三大世家的子弟,便是皇上怕也不會輕易處置!
而現在,這謝芸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給殺了!怪不得方才外面戒備森然,難道都是謝家的人嗎?可也不對啊,這般大的排場,要是謝明揚那還說得過去,要是謝芸的話,實在不太可能啊!
“林大人,”李氏抹了把淚,神情刻毒的掃過在場每一個人,“你還愣着幹什麽?還不把這些人全抓起來,讓他們給我兒子償命!”
林文進頓時有些不悅,早知道謝家人跋扈,沒想到卻是跋扈成了這般。那語氣,分明就是把自己看成他們家下人一般。別說自己的恩主是太傅,就是自己是從他們家出來的,這種語氣也委實讓人厭煩!只是謝芸被殺一事,自己卻還是要處置——堂堂謝府子弟在自己治下被殺,若不能嚴懲兇手,定然會惹來無窮物議。
剛要開口詢問,忽然看到一邊的總管鄭涼,不由愣了一下,老總管怎麽也在這裏?忙開口寒暄:
“原來老總管也在啊。這裏太亂,老總管還是先回去歇息吧。”
聽林文進此言,謝雅就先漲紅了臉,提高聲音道:
“老總管可以回去,其他人卻必須留下,特別是他——”
擡手指向霁雲,“是你讓人殺了我哥,對不對?”
是這個小孩子?林文進一愣,剛要發問,哪知老總管卻是勃然大怒,厲聲道:
“臭丫頭,敢謀害我家少爺,你那哥哥死有餘辜!”
謝雅被罵的一愣,卻又旋即惱羞成怒:這老東西是不是腦子被屎糊了,那再是他故交之子,自己可也是身世高貴的謝府小姐!
旋即冷笑一聲:
“不過一個王府的下人罷了,身份如此低賤,竟敢和我謝府叫板!林大人,您可是親耳聽到這老家夥承認我哥是他的人殺得!”
又回頭沖着下人道:
“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亂棍打死!”
“口口聲聲你們謝府如何,可你們謝府就很高貴嗎?”哪知一個古怪的笑聲忽然在耳邊響起,卻是霁雲正緩步而出,小小的身形,卻有着不可逼視的威嚴。更奇怪的是老總管垂着手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那恭敬的神情看的林文進和謝雅都是一愣——這般模樣,好像也只有對着昭王爺時,才會有吧?
兩人心頭旋即疑雲大起:難道說,這男孩并不像是他們對外宣揚的那樣是什麽故交之子,而是,有了不得的身份?
敢和謝府叫板,甚至殺了謝芸還這般氣定神閑,到底是什麽來頭,才讓他有這般底氣?
63 世家子
“老總管,莫不是貴府和謝家有什麽誤會?”林文進想了下,小心道。
“林大人,冤枉啊,請林大人給小女做主!”老總管尚未答話,蘇沅已經淚水連連的跪了下來。
張氏也和蘇霈一塊兒跪下。
林文進心裏愈發驚奇,怎麽事情還和蘇家有關嗎?尚未開口,李氏已經發瘋一般要沖過來,口裏還一邊罵着:
“小娼婦,若不是你勾引我家芸兒,怎麽會有這般天大的禍事!我兒子死了,你也別想獨活,老爺回來了,我定要他把你們蘇家全都殺了,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謝夫人,你怎麽這般不講理!”俗話說為母則強,張氏看李氏這般辱罵自己女兒,還揚言說要自己一家償命,頓時氣苦至極,“明明是你兒子要來強逼我女兒為妾,又想殺害林公子不成,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若不是你謝家仗勢欺人,事情怎麽會這樣無法收拾!”
又轉頭對着林文進磕頭道:
“這事與林公子無礙,實在是謝公子欺人太甚,林公子看不過才出手相助。哪知這謝公子竟然懷恨之心,要對林公子下毒手!後來還劫持了我的女兒,大人請看——”
說着讓蘇沅仰起脖子,露出脖頸處一溜豔豔的血痕,流淚道:“當時謝公子說要殺了我女兒,林公子出手相救,才會傷了謝公子——”
“你胡說八道!”李氏瘋了一樣的嚷嚷道,“定是你女兒自己□,跑來勾引我兒子不成,才殺了我兒子!林文進,你還愣着做什麽?我讓你把他們抓起來——”
“好了,謝夫人——”林文進強忍了怒氣道,“事情到底怎麽樣,本官會調查清楚,也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事情竟然牽扯到王府和蘇家兩方人,林文進頓時感到頭疼,一方面他已經相信了張氏的話,謝芸的風流,林文進也有所耳聞,至于蘇仲霖,雖是家中庶子,兩人都是容家門下出來的,雖不經常見面,彼此間私交尚可,知道蘇家門風謹嚴,勾引人只說,還勾引的是謝芸那樣風流成性的浪蕩公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只是,這謝芸卻是确确實實死了,這樣一條人命還是謝家的人,想要糊弄過去,根本不可能。為今之計,只有先問清楚老總管到底怎麽回事。而且,那個林公子的身份……
李氏沒料到林文進竟會如此說,指着林文進破口大罵:
“姓林的,你也以為我們謝家好欺負嗎?你不過就是容家的一條狗,竟然也敢在我面前擺譜!”
回頭沖着身後仆人道:
“你們去,把淩大人給我叫來——”
話音未落,遠處便傳來一陣鼓噪之聲,很快就有暗衛匆匆過來,貼在霁雲耳邊悄聲道:
“剛才王府外突然來了幾輛蓋得嚴嚴實實的大車,不知為何,又很快離開,往總兵府而去。現在總兵淩子同正帶了些人往此處而來。”
“是嗎?”霁雲眉梢一挑,微微點了點頭,“不用攔他,讓人悄悄去探看一下,那車子裏到底是什麽。”
狙殺自己和阿遜,又不知用了什麽方法,這麽快就對萱草商號下了手,這些人的圖謀怕不止是財物那麽簡單……
淩子同也不知聽到了什麽消息,竟是一身甲胄而來,身後還跟了十多個全副武裝的士兵,看到院裏的情形,不由一愣:
“林大人,這是怎麽了?”
又瞧見謝簡的夫人李氏:
“嫂夫人也在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淩大人——”李氏看到淩子同,就知道靠山到了,不說淩子同和謝家本就是盟友關系,但是謝簡和淩子同,兩人一向私交甚篤,絕不會看了自己兒子白白死在這裏!
“淩大人,你可要為芸兒做主啊!”
“芸兒?”淩子同一愣,這才注意到地上躺着的謝芸,忽然覺得不妙,上前俯身查看,也一下傻了眼——入手冰冷,人分明早就死了!
淩子同之所以匆匆趕到王府,正是來找謝芸的。卻是從朔州運過來的第二批萱草商號的貨物到了,押運貨物的人卻來報說,覺得謝府有些不太對勁。
自己就想着趕過來一看,卻哪裏想到謝芸竟然被人殺了!
“誰下的手?”淩子同神情森然,掃視着在場每一個人,最後收回眼光落在林文進身上,“林大人,到底怎麽回事?堂堂謝家公子竟然青天白日被人給殺了?把這些人全都帶回去審訊,一定要嚴懲兇手!”
林文進心裏暗暗叫苦:這丹東境內,自己雖是最高長官,可淩子同卻仗着自己顯赫的家世從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過。
本來這件事就有些棘手,現在淩子同又突然出現,事情怕是更難善了!
“是他們自己人殺得自己人,和我們又有什麽相關?”蘇霈畢竟年紀小,看淩子同的模樣,竟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要治罪的樣子,擡手一指牆角處,“是那個壞蛋扔過來一把飛刀,卻紮到了他自己主子身上,跟我們有什麽關系?”
“那個人?”衆人擡頭望去,這才發現院牆下,還趴着一個侍衛模樣的人。
淩子同只看了一眼,神情就變得更加難看——可不正是和謝芸一塊兒從朔州回來的那名侍衛。
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不過片刻功夫這兩個人竟全都死了?難道是楚昭,發現了什麽?
更是下定決心,在場的衆人,一個也不能放過,便是這林文進,若讓自己查出他和這件事有關,也得想個法子,讓他從這個世上消失。
注意已定,對林文進微一拱手冷聲道:
“這麽多人犯,怕是府衙中不好看守,不如子同就替大人分憂,把他們都帶到我的總兵府罷了!”
那些親信轟然應諾,竟是上前就要去抓人。
“我看那個兔崽子敢抓人!”老總管上前一步,正對上淩子同,須發皆張。
霁雲剛要開口,眼角處卻掃到方才那暗衛已經去而複返,忙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
“啓禀主子得知,屬下已經探查的清楚,方才送來的那一大車全都是曬幹的草藥。而且看上面的标記,全都是出自萱草商號。”
全都是草藥?霁雲猛擡頭,看向淩子同的神情淩厲無比:看來,自己判斷的沒錯,對自己等人的狙擊,果然和這些太子黨有關!
這些大批的草藥還是自己趕往邊關時,想到震災後可能會有疫情,特意傳令商號中人運往奉元的,怎麽現在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這些藥物,現在可都是震區百姓救命的東西啊!
這幫人,到底是何居心?忽然想到,楚昭已經趕去奉元主持赈災事宜,臉色頓時大變,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吧?
淩子同沒想到鄭涼竟然真敢和自己對上。本來一進院子,他就看到了鄭涼的,只是他是太子的表兄,一向對楚昭很是反感,對昭王府的下人,自然也就沒什麽好臉色。是以,故意裝作沒看見。
現在看到鄭涼竟然不自量力冒出來要和自己打擂臺,極為蔑視的冷哼道:
“你算什麽東西!一個下賤的奴才罷了,此種場合,哪有你插嘴的餘地?”
“你,淩子同——”鄭涼大怒,只是霁雲一直沒下命令,鄭涼也不好發作,只怒聲道,“有我在,你休想從這院中帶走一個人。”
“淩伯伯——”謝雅卻哭叫道,“剛才那賤人說的明白,殺人的就是這老東西的故交子侄,可方才林大人卻是一力袒護,根本沒有懲治兇手的意思,淩伯伯,您一定要給我們做主,替我哥報仇雪恨啊!”
鄭涼的故交子侄?淩子同眼裏寒意更濃,謝芸的死竟果然和昭王府有關嗎?現在大計将成,奉元哪裏,楚昭已經被逼的走投無路,自己決不允許出現一點纰漏!
拔出寶劍直指向鄭涼:
“把這老東西和這院子裏的所有人全給我拿下,若有反抗,殺無赦!”
話音未落,一個冰冷的聲音同時響起:
“來人,把淩子同和這院裏的人全都給我拿下!”
林文進一愣,擡頭看去,卻正是方才那被稱為林公子的男孩子,愣了一下,剛要開口勸男孩不要莽撞,卻被鄭涼一把拽住手臂:
“林大人這邊來。”
林文進被拖拽着走到霁雲身前,剛要發問,卻見霁雲驀地攤開手掌,掌心處正躺着一塊沉甸甸的令牌。
林文進的眼睛倏地睜大,身子一晃,不敢置信的瞧着霁雲:
“公子,公子——”
這分明是容府的家主令,怎麽會在一個孩子手裏?
“我,姓容。”霁雲已經收回令牌,輕聲道。
“容?”林文進一副被雷劈到的模樣,這會兒才發現,這孩子的容貌竟是像極了太傅,驚得一下張大了嘴巴,“你是,你是太傅——”
知道林文進和蘇仲霖一樣都是爹爹的人,霁雲倒也沒準備瞞他:
“太傅是我爹。本想等病體完全康複再去拜見林大人,卻不想——”
林文進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昭王爺離開的前一夜,自己接待謝家人時,偶遇楚昭時,看到的那幾個人的背影——難道其實自己覺得熟悉的那人真是太傅大人?神情頓時激動無比
“是太傅大人親自送公子到這裏來的對不對——”
怪不得鄭涼會有那樣恭敬的表情,原來竟然是容府小主子在這裏!
霁雲微微颔首,很是歉然道:
“本不想給大人添麻煩的,只是我懷疑這淩子同還有謝府,想要對昭王爺和我爹不利——”
“公子放心——”林文進神情有些惴惴,卻還是應道,“有文進在,定不會讓他們得逞——”
心裏卻是尋思着,公子這麽小的年紀,對國家大事又能懂得多少?這般逞兇鬥氣,和太傅一貫行事方針大大不同啊!
只是這種場合之下,自己決不能拆他的臺,還是想辦法慢慢幫公子善後吧。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淩子同氣急敗壞的聲音跟着傳來:
“林大人,快讓他們放了我!”
林文進回頭,不由大吃一驚,不過這麽一會兒工夫,淩子同和他的人竟然全部被制伏!忙往那群已經退回霁雲身後的侍衛衣袖邊看去,果然有容家特有的飛鷹圖案。
太傅竟把他手下最精銳的飛鷹暗衛全給了小公子嗎?
沒想到林文進瞧着自己,竟是沒有一點兒反應,眼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被帶走,淩子同有些着慌,難道其實這一切,是林文進主使的?
“林文進,你竟敢這樣對我?快放了我,事情或可挽回,不然——”
“不然你能怎樣?”霁雲上前一步,和林文進并排而立,“淩子同,你瞧這幾個人是誰?”
沒想到一個小毛孩子也敢對自己指手畫腳,淩子同簡直要氣樂了,剛要斥罵,身邊卻噗通一聲,淩子同瞧去,不由面色大變——卻是方才謝簡派來、被自己暫時安排在總兵府的人。
淩子同卻不相信對方會知道什麽,強撐了道:
“好啊,林文進,竟然連我府中的客人也敢抓,你還真是吃了熊心豹膽!”
“淩子同,你才是吃了熊心豹膽吧?”霁雲冷笑一聲,接過暗衛遞過來的藥物砸向淩子同,“震災之後,瘟疫橫行,這本是萱草商號籌集來給昭王爺赈災之用,現在,怎麽跑到了你的府第?竟敢狙殺萱草商號衆人在先,又破壞王爺赈災、圖謀不利王爺在後,人證物證俱全,淩子同,我倒要瞧瞧,便是有太子府做依仗,皇上可是會饒得了你?”
沒想到這小小少年竟然對自己做過的事這麽清楚,淩子同頓時面如土色——發生了什麽事,明明并沒有任何人知道,怎麽這孩子卻是一清二楚?
“你,到底是誰——”
旁邊的李虎卻已是忍不住沖了過來,照着淩子同的面門就是一拳,紅着眼睛道:
“混蛋,當初要殺我們的就是你嗎?你還我十一哥的胳膊來,還有遜少爺——”
“阿遜怎麽了?”霁雲一愣,一把抓住李虎。
李虎抹了把眼淚:
“我也不知道。不過大少爺的傷可是比十一哥還重,他中了和你一樣的毒——”
“中毒?”霁雲臉色大變,“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阿遜現在又在哪裏?”
李虎含着淚道:“就在峽谷裏,我親眼見到那枚帶毒的飛刀完全沒入大少爺的後背……至于大少爺去了哪裏,從醒來後,我就沒再見過他們……”
霁雲臉色頓時慘白,若不是鄭涼扶着,差點兒就摔倒。
怪不得自己當時覺得身後的阿遜身體猛地一僵,其實是那個時候,就已經身中毒刀了嗎?卻還護着自己和那些人打鬥了那般時辰!
難道阿遜現在已經……
不,不會的,自己絕不相信,阿遜會這麽狠心的把自己扔下!
“你到底是誰?”淩子同越聽兩人的對話越不對勁,絕望的瞧着霁雲,“難道你們是萱草商號的餘孽?就憑你們這些賤民,還想對我不利嗎?我爺爺可是當朝太師!”
“餘孽?”霁雲忽然仰天大笑,半晌止住,瞧着驚疑不定的淩子同道,“既然你和很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我,才是萱草商號真正的大當家。同時,我還有一個身份,容文翰,是我爹——淩子同,現在,你還覺得,我拿你沒辦法嗎?敢動阿遜,敢對我爹不利,你們全都要死!我現在暫時不會動你,你最好祈禱阿遜沒事,不然,我定要将你碎屍萬段!”
說完轉身就走,自己要馬上收拾東西,趕往奉元。
霁雲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林文進這才知道,自己竟是小看了容公子!他最清楚,這幾年,若沒有萱草商號的一力支撐,邊關戰事會有怎樣的變故。卻再沒想到據傳聞幾乎富可敵國的萱草商號,竟是眼前這個半大少年的手筆!
這到底是怎樣的驚才絕豔!太傅有子如此,容家必然更加興旺!
蘇家人則是感激涕零,怪不得這位小公子對他們如此維護,卻原來,竟是太傅家的公子嗎?
淩子同神情卻是由黯然而絕望到最後變得瘋狂:
“你便是容家人又如何?現在趕過去,也不過是給楚昭收屍罷了!你最好放清醒些,把我給放了,說不定我還可以替你求太子,收留你們容家——”
話音未落,便被氣的渾身發抖的鄭涼一棍砸暈了過去。
64不期而遇
斷壁,殘垣,入目所及,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人群,凍斃街頭的傷殘者……
這哪裏是人間?分明是人間地獄。
霁雲只覺得心仿佛被什麽東西給緊緊攫住,有一種喘不過來氣的感覺——
這樣的大災,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對抗的吧?自己當時僥幸逃脫,那身受重傷的阿遜他們呢?
霁雲驚慌的放下窗簾,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今兒個是什麽時日了?”霁雲強自壓下心頭的惶恐,探頭問跟在車旁的十一。
十一低頭算了下,不由一愣,今天,竟就是除夕了呢!
除夕又是一年了嗎?霁雲一時有些惘然。
重活一世,對過節什麽的,霁雲心裏早已不甚在乎。倒是阿遜,每年這個時候,無論身在哪裏,都必定會克服千難萬險,趕過來和自己吃上一頓團圓飯。
兩人性子裏其實都有着冷情的一面——阿遜似是從來不知道該怎樣才能熱鬧起來;霁雲則自覺是大人了,對那些小孩子家的熱情便少了幾分興趣,再加上懸念老父,便也從不曾提醒過什麽。
很多時候,都是李虎和夏老伯忙來忙去,做了好大一桌子菜端上來,然後他們幾個熱熱鬧鬧的笑着鬧着,霁雲卻和阿遜一旁靜靜的坐着看着,但是不論怎樣,兩人卻都在守歲上很是默契,阿遜一定會在新的一天到來的那一刻,輕輕抱一下霁雲,那模樣,實在是虔誠的很。而霁雲,那一刻也必定乖乖的任阿遜抱着……
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傳來,經過霁雲一行人身邊時,那馬蹄聲忽然止住,一個中氣十足的男子聲音響起:
“各位兄臺,借問一下,到朔州去,要怎麽走?”
“朔州?”林克浩一愣,有些警惕的看向來人。卻是一群打扮利索的彪悍男子,簇擁着一個一身貂裘眉眼冷厲的美少年。說話的是個中年男子,外表雖是吊兒郎當的,內裏卻偏是邪氣的很。
十二也是心中一凜,這些人外表雖是看不出來,卻總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威脅感。這群人,便是如此。
看清車子旁邊的衆人,對方也似是有些詫異,仍是方才那問話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從容笑道:
“我等并非有意叨擾,實在是到此迷了路徑,各位兄臺儀表非凡,一看就是古道熱腸之人,還望不吝賜教。”
那般正經的态度,卻是說出這樣不經的話語,委實讓人哭笑不得。
那男子看着神情愈發嚴肅的衆人,神情似是有些懊惱,這大楚人不是最愛聽奉承話了嗎?怎麽這些人卻好像聽不懂人話啊?
霁雲微微撩起一角窗簾,心裏卻是略有些犯嘀咕,此次大震以奉元為中心,便是朔州據說也受災嚴重,一路上所遇到的,大多是從朔州方向逃出來的難民,這些人怎麽竟還要趕過去?
又看了那始終默不作聲的俊美少年一眼,不覺微微一愣,這般相貌,自己怎麽好像在哪裏見過?
正自發呆,那少年眼睛微微一挑,猶如實質的冰冷寒光霎時好像透過布幔,刺得霁雲心裏一寒,忙放下布簾。心裏更是疑窦叢生,這人身上,好厲害的煞氣,好強大的威勢!
“從這條路一直往西,很快就能上官道,順着官道再走一日,就能到達朔州。”李昉已經很是客氣的開口。
那些人互相看了眼,忙向霁雲衆人道了謝,又圍着少年商量了片刻,便打馬而去。
又走了會兒,眼看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李昉微一思量隔着窗簾對霁雲道:“小主子,眼看着天色也晚了,我記得不錯的話,前方百裏內都沒有可供投宿的地方,今天又是除夕,還這般天寒地凍的,前面就有個村落,咱們不妨去借宿一晚吧,明日一早再趕路也不遲。”
霁雲明白,李昉定是擔心自己大病初愈,唯恐引發舊疾,而且如他所言,即便心情如何沉重,今天,畢竟是除夕。便點頭認可了李昉的建議。
聽李昉這樣說,別人還不太顯,李虎卻是有些興奮,轉而又想到阿遜幾個仍是下落不明,神情又轉為黯然。
很快來到村裏。村子并不大,本就沒有多少人家,房屋也大都是東倒西歪的,倒是最中間處有一處院落,裏面的房屋看着還算完整的樣子。
衆人便朝着那房屋的方向而去,很快就到了院外,林克浩剛要上前敲門,門卻自己從裏面打開,一個面黃肌瘦、神情憔悴的婦人抱着個孩子就從裏面跌跌撞撞跑了出來,門後面,還站着一群同樣虛弱不堪的老幼婦孺。
那女人沒想到外面竟來了這麽多人,本就餓的頭暈眼花,又有些被吓到,竟是一下踩空臺階,懷抱着孩子就從上面滾了下來。
眼看着就要撞上霁雲,林克浩和十二忙齊齊往前一錯身,便擋在了霁雲面前,警惕無比的瞧着眼前的人。
那院內衆人也看到了霁雲一行,吓得趔趄着轉頭就去抓鏟子、榔頭之類的,又是恐懼又是厭憎的瞧着前面的人。
霁雲愣了一下,很快明白,八成這之前,也有人上門借宿,卻是給他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卻也并未在意,倒是腳下的女人和孩子——
那女人方才差點兒被跌暈過去,一陣寒風吹來,又慢慢清醒,看到自己正在衆人腳下,頓時驚恐至極,趴在地上邊不住磕頭邊哭叫道:
“奴家不是有意沖撞各位老爺的,各位老爺饒了奴家吧,奴家的孩兒病重,求你們讓奴家帶孩子看大夫吧——”
霁雲已經發現了孩子的臉色很是不正常,蠟黃裏又透着慘白,呼吸間還間雜着陣陣惡臭。
神情一緊,忙矮□子溫和的對女子道:
“這位大嫂莫慌張,我家大哥恰巧就是大夫,大嫂若放心的話,不妨讓我大哥瞧瞧——”
聽說這些人裏竟然有大夫,那婦人頓時喜極而泣。
李昉探了下孩子的脈搏,又捏開嘴巴,看了一下舌頭,果然如自己所料。當下沖霁雲點了點頭:
“是毒疫痢。”
什麽?女子頓時面如死灰。這之前就聽說有地方得了這種時疫,一個村裏的人都死絕的,那現在豈不是說,自己的孩子,也是活不成了?
後面人群裏也有人和孩子一樣但症狀并不太明顯的,聞言呆了一下,便坐在地上嚎啕起來。
居然是瘟疫?林克浩也吓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想抱起霁雲放在車上跑,卻被李昉攔住:
“無妨,這孩子還只是剛染上,并不如何嚴重。只要有藥便可醫,你忘了,咱們車上就有藥物。”
對呀,林克浩這才想起,除了派專人悄悄護送藥物趕往朔州外,他們車上還帶了好多。
那院裏衆人也看到了希望,一個個頓時喜極而泣。忙把霁雲等迎進院子,但凡有些力氣的,便忙裏忙外的給大家收拾房間。
李昉先讓大家支起一口大鍋,從車中取出藥草熬了一大鍋藥湯,讓所有人都先喝了一碗,同時又開出幾味藥,讓婦人小火煎了喂給孩子吃,不過一頓飯時,那本已昏迷的孩子竟然就醒了過來。
那婦人抱着孩子不住磕頭,跑回屋拿出僅有的幾塊硬硬的饅頭,非要塞給霁雲,便是其他人家,也都把自己小心裹了一層又一層的吃食拿出來,一一擺放在衆人眼前——這些吃食中,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