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傅常對令尊贊嘆有加呢。”
林克浩也忙向蘇沅姐弟一拱手,很是誠懇道:
“原來是蘇太尊的千金和公子嗎,克浩有禮了,若非有蘇太尊保證了糧道暢通,我們大軍怎麽可能逼得祈梁節節敗退?将來太傅凱旋,蘇太尊必然會在太傅的功勞簿上留下重重一筆。”
聽林克浩話語,太傅竟是對爹爹如此厚愛嗎?蘇沅心裏一熱,只覺往日受的那些委屈,這會兒想着,都值了!忙沖林克浩福了一福,含淚道:
“不說太傅待家父恩重如山,但只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爹爹所做不過分內之事罷了,倒是将軍能追随太傅鞍前馬下,為國為民浴血沙場,實在讓人佩服。将軍莫要太客氣了。”
……
聽蘇沅話語中不時提到太傅,林克浩和霁雲都是一肅,神情恭敬至極。
蘇沅愣了一下,若說林克浩因曾在太傅帳下任職,所以聽自己提到太傅便會有這般恭敬态度,這位林小公子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了。特別是神情中那些驕傲自豪,更讓人有些費解。想想卻又釋然,許是受了乃兄的影響。
留下菜肴并糕點,蘇沅便帶了蘇霈告辭。林克浩一直送到角門外,直到蘇沅秀麗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才戀戀不舍的收回來——自己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秀外慧中的官家女子!
一回頭,正對上霁雲促狹的眼睛,林克浩臊的一張臉都紅了。
霁雲卻已經收回眼神,對林克浩的害羞神情只做未見,笑着招呼林克浩:
“哥哥,快來嘗嘗蘇小姐的手藝。跑得慢了可就沒有——咦?”突然露出驚異的神情,怎麽蘇沅帶來的這兩道菜和中午謝雅送過來的味兒道一模一樣?
又挾了一口細細品嘗,果然是一模一樣。
“阿姐,為什麽不把謝家欺負咱們的事說給他們聽?”蘇霈忽然停住腳,不解的望着蘇沅。看老總管的模樣,明明是待林少爺他們極好的,若是能讓林少爺出面,說與老總管聽,說不定老總管願意出面給自己家主持公道呢!
“阿弟莫糊塗。”蘇沅卻是腳都沒停,“那林少爺也是遠道而來托庇于王爺手下罷了,再怎麽着,畢竟是客居,人家看在爹爹面子上待咱們好已是難得,怎麽好再去為難他們?讓林少爺出面的事,阿弟再也休提。”
蘇霈悶悶的應了聲,心裏卻在煩惱,難道就這樣任謝家人欺侮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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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妹妹,什麽事不能提啊?”一個笑吟吟的聲音忽然在旁邊的小徑上響起。
兩姐弟一愣,忙擡頭看去,卻是謝雅并一個年輕的男子正站在哪裏。
那男子長相倒還清秀,卻是腳步虛浮神情輕佻,看到蓮步姍姍、緩緩而來的蘇沅,眼睛明顯一亮,自以為風情萬種的猛一抖手中折扇:
“你就是蘇大人的女兒?早聽說蘇大人的女兒國色天香,我見猶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話裏就明顯含有調戲的意味,蘇氏姐弟頓時就臉色大變。
“你是誰?想幹什麽?”蘇霈拳頭攥得緊緊的,上前一步擋在蘇沅面前。
一直在後侍立的墨雨上前一步,陰陽怪氣的對着蘇沅道:
“蘇小姐,早聽說你蘇家也算是書香門第,怎麽教出的孩子這般不知禮?這是我家少爺,昨日剛到,還不快給我家少爺見禮。”
謝簡的少爺?那不就是謝芸嗎?
蘇沅頓時花容失色——這朔州境內,哪個不知、何人不曉?因謝簡只得了這麽一個兒子,最是寵的無法無天,乃是朔州有名的夜夜新郎!他上一個夫人,聽說娶進家門不過半年便被他氣得自缢而亡。
“沅妹妹,”謝雅抿嘴一笑,上前抓住蘇沅的手腕,“正好我哥哥帶了很多上好的脂粉來,聽說沅妹妹也在這裏,便一疊聲的央着我陪他過來,說是寶劍贈英雄,脂粉送美人兒,那些個好東西,妹妹這樣的美人兒不用,豈不是暴殄天物?沅妹妹且跟着我去瞧一下,看看可有合心意的?”
謝雅這番話就更是無禮,哪有陌生男女私相授受,還是送的香脂水粉這般暧昧的東西?這對兒兄妹竟是明擺着要壞自己名聲?!
蘇沅大怒,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冷聲道:
“謝小姐還請自重,那些水粉還請小姐自用吧。告辭。”
說着,扯了蘇霈轉身就走。
“好妹妹——”謝芸卻涎着笑臉擋住了蘇沅的去路,“莫惱,那些可都是上好的胭脂水粉,哥哥保證,都是妹妹沒見過的,妹妹看了一定會——”
手也随即伸出,想要去抓蘇沅的手。
哪知斜刺裏突然伸出一只綴着紅纓的槍柄,不偏不倚,狠狠砸在謝芸的手背上。
謝芸自來嬌生慣養,便是家主謝明揚,也經常憐他家只得此一個孩兒,多有維護,更兼謝芸本身也是有些腦子的,特別是慣好做些陰險詭詐斷子絕孫的陰狠事,又有謝簡夫妻寵着,也因此養成了謝芸無法無天、皮嬌肉貴的毛病,別說這樣被人狠狠的敲一下,就是最荒唐時,有他娘護着,謝簡都沒動過他一根手指頭。
這會兒被人狠狠打了一下,只覺的手背都好像要斷了!
登時痛的捂着手,眼淚都要下來了:
“你,你是哪裏來的野小子,竟敢對本公子動手,你可知道,本公子是誰?”
謝雅也驚了一跳,擡頭看去,卻是一個十來歲衣着華貴卻瘦弱蒼白的男孩子,正不緊不慢的收回長槍,轉手扔給旁邊一個英氣勃勃的年輕男子,慢條斯理道:
“不好意思,手滑了。”
嘴裏雖是說着不好意思,臉上卻一點兒“不好意思”的神情都沒有。
男孩自然就是霁雲一行人,本就覺得這菜怕是有些文章,沒想到暗衛又來禀報說,蘇氏姐弟正被一個很是輕佻的男子糾纏。霁雲就忙帶着十二和林克浩趕了來,正巧看見謝芸想要輕薄蘇沅。
“姐姐——幸好你還未走遠。雲兒正好有事找你呢,我們邊走邊說。”
霁雲說着,竟是正眼也不瞧謝芸,就要偕蘇沅姐弟離開。
“你們是哪家的?”謝芸反應過來,不由大怒,“竟敢在我面前如此猖狂?”
“哥,”霁雲卻是不理他,只看向林克浩,皺眉道,“這樹枝可真是讨厭,老是擋着雲兒的視線。”
卻是謝芸旁邊正好有一棵龍爪槐,斜逸而出,虬枝縱橫。
“公子站穩了。”林克浩輕輕一笑,倒提起長槍,寒光閃閃的槍頭對着那樹枝就是一陣急刺。
謝芸只覺一陣凜冽的殺氣霎時把自己罩的死死的,吓得腿都軟了,卻是一動不敢動,一直到林克浩停下手,謝芸才一屁股坐倒地上。同一時間,那些樹枝噼裏啪啦的就落了下來,正正砸了謝芸一身。
“哥哥——”謝雅頓時慌了手腳,忙撲過去扶謝芸,“你怎麽樣,沒事兒吧?”
好不容易把謝芸身上的樹枝給扒拉幹淨,再回頭瞧去,那男孩早和蘇沅去的遠了,遠遠的,還能聽見蘇霈興奮的叫聲:
“林大哥,你太厲害了,也教幾招給霈兒好不好?趕明誰再敢欺負姐姐,霈兒就把他削成人棍!”
謝芸已經快站起來了,聞言身子一軟,又半跪在了地上。
“哥哥,你沒事兒吧?”謝雅憂心如焚——自己大哥這些年,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要是真有個什麽,爹娘一定不會饒了自己!
“我,沒事兒。”謝芸扶着謝雅的手站了起來,咬牙道,“你和我去見娘,讓娘這就去蘇沅家做媒!”
這女人雖潑辣,長得卻委實漂亮,謝芸已是心猿意馬。
“不是吧,哥,”謝雅愣了一下,一下瞪大雙眼,“你真想娶蘇沅那個死丫頭?”
“傻丫頭,”謝芸卻是滿不在乎道,“哥哥娶了她,看她還怎麽和你争楚昭,而且,真是到了咱們家裏,還不是你想怎麽揉捏就揉捏,也可出了一口惡氣!”
說道最後,幾乎是咬牙切齒。
以自己久經情場,早就看出方才那持槍男子明顯對蘇沅有意,本不過是逢場作戲,想要調戲蘇沅一番罷了,現在受了這般委屈,怎麽樣也得想法子出了胸中這口惡氣!
到時候,自己定要那對兒兄弟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
謝雅先是怔了一下,然後便明白了謝芸的意思,思量了片刻道:
“哥哥你是正經的世家子弟,想要娶那蘇沅,自是容易,不過方才那兩人也不知什麽來頭,妹妹先去打聽下,然後再定奪。”
那年長男子還罷了,那小男孩不止服飾極為講究,身上還有着一股說不出來的氣勢,實在是不像一般人家的小孩。
兩人商量已畢,謝芸就急火火的去找娘親李氏,謝雅也很快打聽出來,方才那對兒兄弟卻是客居在王府之中,好像是王府總管鄭涼故交家的孩子。
那也就是說,定是出身賤民了?
謝雅登時就松了口氣,卻又旋即警鈴大作——蘇沅那丫頭,該不會是和自己一樣,想先取得鄭涼的好感,然後在伺機接近王爺吧?越想越覺得有理,忙匆匆往母親居處趕去。
“想要娶蘇家的丫頭?”李氏皺緊了眉頭,很是不悅,“蘇家的家世怎麽配得上你?蘇家門庭低微不說,那蘇仲霖還是家中庶子,便是他們家嫡系的女兒,娘都不見得能看在眼裏,何況是旁支?”
“娘,可孩兒就喜歡那蘇沅。若娘一定不允,那孩兒就打一輩子光棍算了!”謝芸卻是撒嬌賣癡,抱着謝夫人的胳膊不停的晃着。
“是呀,娘。”謝雅也笑吟吟的幫腔道,“您不是早就急着抱孫子了嗎?難得有個合哥哥心意的,娘您就答應了吧,蘇家家世是太寒微了些,可難得哥哥喜歡不是?那蘇家小姐,這幾日女兒也是見過的,也是溫婉秀麗的大家閨秀,便是娶過門來,也不會失了咱家的臉面,更沒有膽子惹娘生氣。娘不如就成全他吧。”
“果真如你所說?”李氏果然動了心,兒子娶得第一個妻子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卻最是好妒成性,每日裏到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真是煩都煩死了,若兒子喜歡,說不得以後就能收收性子,好好做事了,這門庭低些,也定然不敢和第一個媳婦般,一次次的跑到自己面前,讓自己給她做主。
“那,等娘給你爹去封信問一下?”李氏猶豫着道,實在是怎麽想着,都覺得給兒子找這麽一個媳婦兒,自己和老爺都有些沒面子。
“不必。”卻被謝芸攔住,撇了撇嘴道,“不過是娶個姨娘,何必再勞煩爹爹?”
“姨娘?”李氏愣了一下,“你口口聲聲要娶她,不是當妻子的?”
“那是自然。”謝芸大言不慚道,“兒子娶妻那是大事,要爹娘說了才算的,兒子可不敢自專。”
一句話說的李氏頓時喜笑顏開:
“好,芸兒果然懂事了,娘這就讓人選個黃道吉日去蘇家提親。”
出了門,謝雅終于忍不住叫住謝芸:“哥,蘇沅那個性子,讓她當姨娘,她會願意?”
“不同意?”謝芸卻是絲毫不以為意,“我帶回來的東西你不是見了?讓管家娘子明兒給她送去些,我就不信她會不動心!”
“你說那些胭脂水粉和首飾衣物?”謝雅一下嘟起了嘴巴,“不行,那都是我喜歡的東西,才不要送給蘇沅那個賤人。”
“什麽稀罕東西?”謝芸已是有些不耐,“停幾天還會有更好的送來,到時候,全都是你的。”
“還有更好的?”謝雅眼睛睜得溜圓,“怎麽可能?”自己身為謝家的小姐,那般好的東西都沒幾樣是自己見過的,哥哥竟說還有更好的?
“那是自然。”謝芸很是得意,“整個萱草商號——”
又突然想到什麽,忙閉了嘴,左右看了看,見沒什麽人,才又放下心來,暗暗感慨,那謝彌遜果非常人,早年在上京,自己也是見過幾面的,竟是比自己還要驕橫!沒想到幾年不見,竟然闖下這麽大一份家業。不過可惜,最後還是為他人作嫁衣裳罷了,這偌大一份家業,都将盡歸家族所有!
61冤家路窄
管家娘子,這是做什麽?”看着流水價一樣送進來的各色禮物,張氏很是驚疑不定,心知那謝郡守家一貫心高氣傲,從沒有把出身寒微還是家中庶子的老爺放在眼裏,便是這些時日,從他們待自己家人的态度,便可見一斑。
又怎麽會無緣無故的送這麽多好東西來?
那管家娘子眼睛骨囵囵的四處打量蘇家房內的擺設,越看神情越是鄙夷:
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寒酸的人家,竟是連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這會兒聽張氏發問,便笑嘻嘻的接口:
“哎呀呀,蘇夫人,大喜呀。”
“大喜?”張氏不由更加惶惑,“小婦愚魯,不知管家娘子這話從何而來?”
管家娘子拿手帕掩了嘴巴:“哎喲,蘇夫人,您這是和我裝糊塗嗎?小姐昨兒個回來,就沒有和您說起?”
竟然是關系自己女兒的嗎?張氏皺了皺眉頭,勉強笑道:
“女兒昨日并不曾說什麽啊,有什麽話,您就直說吧。”
“敢是,小姐害羞了?”那女人卻是一徑捂着嘴笑,看張氏臉色有些難看,才算住了嘴道,“昨兒個呀,我家少爺正好過來,也就是巧,竟然在後面小路上偶遇貴府大小姐——也合該是小姐有福,我們少爺竟然一眼就相中了令千金——”
張氏驚得臉都白了,謝家門第再高,可誰不知道,那謝芸根本就非良配!那般性情,憑他如何富貴,自己可也不願把女兒往火坑裏推!
看張氏目瞪口呆的樣子,那女人暗暗撇嘴,就知道這般人家,哪有不從的道理,這會兒啊,怕是高興傻了。便吊胃口似的抿了口茶,才接着道:
“您不知道啊,我家少爺回去就苦苦哀求,好不容易我家夫人才松了口,應下娶大小姐當姨娘這件事……”
姨娘?哪有這般作踐人的,自己那麽好的女兒,謝家竟然想要娶了去做姨娘?
躲在布幔後面的蘇沅氣的渾身發抖。
蘇霈更是直接沖了出來,狠狠推了那女人一把:
“滾,我姐才不會做人家的姨娘——”
口裏說着,抱起送進屋子的箱籠就使勁往外扔去。
那女人被推的猛一趔趄,肥胖的身子一下撞在門框上,看看散落一地的東西,又是心疼,又是氣怒,再瞧瞧一旁的張氏,竟是根本不願搭理自己的模樣,心裏越發憤恨蘇家不識擡舉,冷笑一聲,不陰不陽道:
“喲,這是你們家的小公子?說什麽蘇家書香門第,卻是這般沒家教嗎?一口一個姨娘,你那正經婆婆可不就是個姨娘出身——”
“還以為做姨娘委屈了你那女兒嗎?不是你那女兒先勾搭我家少爺,我家少爺怎麽會——”
正說得興起,不提防後面卻飛來狠狠的一腳,那管家娘子終于一個站不住腳,噗通一聲趴在地上。
身後随即傳來一聲怒喝:“香巧、香雲,堵住這惡奴的嘴,給我狠狠的打。”
卻是霁雲,正好走到院裏。
那管家娘子仗着是謝府管事,從來便是見了官眷也都是傲的不得了,這會兒見對方不過是個小孩子,竟敢這般嚣張,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從地上爬起來照着霁雲就撞了過去:
“小兔崽子,竟敢踹我,不想活了不是?”
卻不防還沒靠近人,卻被十二一擡腿,就咕咚一聲再次趴倒在地,香巧香雲兩個丫鬟正好上前摁住了女人,掄圓了胳膊,照着臉上左右開弓的打了起來。
旁邊的謝府家奴見勢不妙,也不敢撿拾地上物事,扭頭趕緊往外跑。
霁雲兀自氣的發抖。沒想到竟有這般無恥人家,逼人做妾還說的這般龌龊,這不明擺着是要壞了蘇沅的名聲嗎?
剛要進屋去瞧瞧蘇沅現在怎麽樣了,腳下卻突然一頓:這匣子,怎麽有些熟悉?
霁雲彎腰拾起匣子,打開來,暗面果然有着小小的“萱草”兩字。再去看其他匣子,竟是無不如此。
這樣的匣子,明明是商號裝好了要送上船運到海外去的,怎麽謝簡家裏會有?若說一兩匣許是偶然,眼下卻有這麽多!
還沒有緩過神來,院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擾攘聲:
“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小子,敢這麽無禮!真當我們謝家是好欺負的嗎!”
卻是謝芸的母親李氏,聽下人回去報信說,蘇家不知求了哪家的貴人,竟不但把自家送的東西全砸了,還把管事的陶氏給捆起來暴打。
當即就氣沖沖帶了家奴趕過來。
謝芸和謝雅也聽說了這件事,也跟着趕了過來。
一行人進了院子,果然見滿地扔的都是剛才送來的東西,那些上好的布料了,脂粉了,還有幾根釵子,亂七八糟的扔了一地。
謝雅瞧着這些精美的物事,頓時心疼的不得了。
李氏愣了一下,狠狠的剜了謝荟一眼:虧自己兒子還哄自己說,都是些再尋常不過的物事罷了!
回去再找這個冤家算賬!眼下,還是要先收拾那群不識擡舉的東西。
早就被揍成了豬頭相仿的陶氏嗚哇一聲就哭叫着撲了過來:
“夫人,啊,您終于來了,這蘇家,就是個土匪窩子啊——”
“土匪窩子?”李氏當下咬着牙一指蘇家小院道,“給我全都砸了!”
又對那些粗壯的仆人道:
“把這些賤人都給我捆起來,先照着陶氏的模樣去打,然後再一道捆了給林文進送去,我倒要瞧瞧,可還有哪個不長眼的,再敢和我們謝家作對!”
“娘——”謝芸笑笑的出來,搖着折扇道,“您先別氣,許是蘇夫人一時糊塗,這會兒又想清楚了也未可知。”
“什麽想清楚了?這般毫不知禮的女子,不要也罷——”
李氏猶自怒發沖冠。
“謝夫人,您怎麽這般不講道理?”張氏氣的不住流淚,“我家女兒也是官家女子,哪有好好的女兒,要給人做妾的道理?便是你們是謝家人,也沒有,這般,這般作踐人的!”
作踐人?聽張氏這樣說,李氏頓時大怒,什麽叫作踐人?就憑蘇家的家世,能嫁到謝府為妾,也是他們修來的福分!當下怒道:
“還愣着幹什麽,給我砸!”
“慢着——”這次開口的卻是霁雲。
張氏早注意到了衣着華貴的霁雲,方才陶氏也悄悄禀報說,就是這個孩子,讓人打了自己,再看霁雲身後的仆人也罷、丫鬟也好,明顯都是頗有氣度的模樣,心裏便有些犯嘀咕,這會兒看霁雲站出來,皺了皺眉,道:
“你又是誰家的?這是我們謝蘇兩家的事,外人還是少摻和。”
“娘理他們作甚?”謝雅卻是冷笑一聲,“不過是投靠昭王爺府裏老總管的賤民罷了,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麽金枝玉葉了?這般打着王爺的旗號為非作歹,将來王爺曉得了,怕不只是逐出來那麽簡單!”
一番話,帶有明顯的威脅意味。
“母親和妹妹莫要着忙,”謝芸卻是不想兩家人鬧僵,真鬧僵的話,怕蘇沅那個小美人兒可就要飛了!
“不然,聽聽他說什麽?”
“我想問一下,這可是,萱草商號的東西?”霁雲舉着手裏的匣子,正正的瞧向謝芸,眼波流轉間,竟是漂亮的驚人。
謝芸眼睛眯了眯,那日匆忙間,沒發現這小子竟是如此好看!看男孩拿着這匣子如此慎重,莫不是喜歡上了匣子裏的東西?
當下笑吟吟的上前一步:
“小公子好眼力,正是萱草商號的,小公子喜歡的話,我哪裏還有很多,小公子不妨和我去挑一些——這些嗎,卻是要送給蘇小姐的——”
還有很多?霁雲心裏咯噔一下,難道商號真出事了?還是阿遜……
不然,怎麽可能有那麽多萱草的貨物流入謝府?自己可不信,這些東西會是謝芸買的!
正自惶惑,門外忽然響起一聲驚喜的呼喊:
“小少爺——”
怎麽是李虎的聲音?霁雲大驚,擡頭看去,可不正是李虎:
“阿虎——”
旁邊正滿臉笑容的謝芸卻是一僵,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之極:
這小子不是死了嗎?怎麽還活着?明明調查的結果,這李虎是謝彌遜的貼身随從,怎麽這會兒竟叫這孩子少爺?
啊呀,怎麽忘了!當初追殺的人裏,好像除了這李虎外,就是還有一個小孩子,據說,謝彌遜護的他極寶貝,難道,就是這個男孩子?
還真是巧啊!
所謂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既然被自己看到了,就別想再活着離開!
看了看地上散落的東西,頓時計上心來:
楚昭既然不在這兒,王府中的好手肯定也都帶走了,若是自己上門提親,這幫人卻來攪局,那一番沖突之下,有人意外傷亡也是在情理之中。自己可不信,楚昭會因為府中下人的親戚而選擇得罪謝家。最不濟,也不過是推出一兩個仆人來頂罪罷了!
而這兩個孩子,既然和萱草商號有關,卻是一定要馬上除去,所謂斬草要除根,不然,只怕會夜長夢多!真讓楚昭知道了這件事,以他和萱草商號關系之密切,怕是……
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叫來一個仆人低聲吩咐了幾句。
那仆人果然匆匆而去。
謝芸又上前幾步,對李氏耳語了幾句。
“給我出氣?”李氏有些不解,方才兒子還一副不娶蘇家小姐誓不罷休的模樣,怎麽這會兒又變了個樣子。
“那蘇家竟如此不識擡舉,兒子不要也罷。”謝荟聲音仍是壓得很低,“只是這些人,竟敢如此駁我們謝家的面子,可不能這樣輕易就饒了他們!娘先走,待會兒定讓他們去給娘磕頭讨饒。”
李氏聽了頓時很是開心,便招呼了女兒謝雅一起離開,兩人并幾個仆女離開不久,幾個一身勁裝的侍衛便帶了群人往院子直撲而來。
“謝芸,你究竟要如何?”看到來者不善的一群人,蘇沅終于忍不住從屋裏走出來,指着謝荟道,“別說是姨娘,就是你的正房妻室,我也不願意!不嫁你的人是我,你別難為林公子他們!”
“想不想嫁給我,可不是你說了算的!”謝芸冷冷一笑,“先教訓了這群敢和我作對的人再說!”
說完,朝着霁雲的方向一使眼色,那些侍衛互相看一眼,拔出刀劍就朝霁雲撲了過去。
十二和林克浩對視一眼,各自拔出武器也迎了上去。可不過是一交手,兩人就覺得不對:對方每一招竟都是殺氣四溢,這模樣那像是教訓人?分明是想要人命!而且看對方招式之狠戾,更不可能是普通家仆,分明是訓練有素的武者!
十二一劍砍掉一個侍從的手,嘬嘴吹了聲尖利的口哨。
竟然還要叫人?謝芸心裏大為惱火,沒想到這小男孩身邊的人如此棘手!這也愈發讓謝芸堅信,這孩子必然是萱草商號的重要人物無疑了,不然,一個賤民身邊,怎麽會有這般厲害的侍衛?
蹙緊眉頭咬牙道:
“竟敢對我謝府人動手,果然活膩味了!既然如此,本公子就成全你們!”
“什麽?”老總管本來正在忙裏忙外的收拾房間——小姐昨兒個和自己商量說,想讓蘇家母子四人搬過來住,老總管聽了也很高興,那蘇家小姐自己也見了,是個溫婉可人的,正好和小姐做個伴。反正院子裏空房間多的是,別說住四個,就是再住四十個也不打緊——
這邊正尋思着這個時候了,小姐也該領着人回來了吧?哪知暗衛忽然來報,說是謝家那個兔崽子竟要對小姐下殺手!
小姐那是誰呀?那可是王爺和太傅都看的寶貝一般,再停幾年,說不好就是自己的小王妃!
老總管氣的胡子翹的老高:我們小姐是個和氣的,我老鄭可不是吃素的!想欺負小姐,也得看我答不答應!随手摸了把砍刀轉身就往外跑,邊跑嘴裏還罵着:“謝家的小王八羔子,竟敢對咱們小少爺動手,咱們快去,把那小子給我往死裏揍!
62出人命了
原以為片刻就能解決掉霁雲兩個,哪知道這麽大會子了,那兩個下人竟是舞的密不透風般,把那小子遮的嚴嚴實實。
這裏畢竟是好多官眷聚居的地方,真是動靜鬧得太大了,怕會壞事的!
眼睛一轉,突然看到自己左前方不遠處,蘇沅正臉色蒼白的站在那裏。
謝荟忽然想到一個辦法,看衆人眼睛都不在自己這裏,便慢慢往蘇沅身邊移動,等靠近了,突然一伸手就卡住了蘇沅的脖子。
“啊——”蘇沅猝不及防,頓時發出一聲慘叫。
霁雲倏地回過頭來,正看到謝芸把一把寶劍架在蘇沅的脖子上,不由大驚:
“謝芸,快放開蘇姐姐——”
蘇霈和張氏也瞧到了這一幕,頓時就吓傻了。張氏哭叫着就要撲過去:
“謝公子,你做什麽?求求你,不要傷害我女兒!”
謝芸一臉悲痛,手微一用力,殷紅的血順着蘇沅的脖子就流了下來:
“姓林的小子是吧?若不是你一定要插手,我就和沅兒雙宿雙飛了!既然你要壞了我的姻緣,那我就先殺了沅兒,然後自殺好了!”
“不要啊——”張氏徹底吓懵了,轉頭對着霁雲哀求道,“林公子,這個人瘋了吧?求求您,先穩住他,別讓他傷了我女兒啊!”
不過就是見了蘇沅一面,這會兒卻做出這般情根深種的模樣……霁雲心裏暗暗起疑,微一思索,便明白過來,謝荟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從那些人撲過來,霁雲就已經明白,謝芸真正要對付的人怕是自己!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謝芸開始不對勁的?
腦海中靈光一閃,自己記得不錯的話,這之前說道萱草商號,這人還是一副得意洋洋的顯擺樣子,可是從李虎進來後,謝芸的神情就完全變了,完全是一副如臨大敵的焦躁和狠戾!
可李虎不過是剛到這裏,根本就沒有機會和這謝大少爺有任何交集!除非,他早就認識李虎。而李虎最可能會讓人忌憚的一個身份,便是萱草商號當家人的随從身份——
這幾年來,阿遜護着自己,如無必要,從不舍得讓自己受鞍馬勞頓之苦,商號裏的買賣,從來都是帶着李虎去處理。甚至很多時候,李虎就可以代表阿遜做很多決定……
難道這謝芸,其實和自己趕往邊關時的那場狙殺有關?不然,謝府何以會有這麽多商號的東西?
一陣殺氣在霁雲的眼中一閃而過。
到現在,自己還沒有阿遜和十一他們的一點兒消息,若真是和謝芸有關,別說一個小小的謝簡,就是整個謝家,自己也敢颠覆了它。上一世,是自己愚蠢懦弱,才會害的最親的人有那般悲慘結局。這一世,自己絕不會再讓悲劇重演,而心裏重要的人除了爹爹之外,還有一直相依為命變着法兒寵愛自己的阿遜,若是有人膽敢動他們,那就要做好被自己滅掉的準備。
想誘使自己靠近,然後動手嗎?
霁雲心裏暗暗冷笑,想法倒是挺好的,可最後動手的是誰卻不一定……
當下裝出一副驚慌的樣子對張氏道:“蘇夫人,您放心,我會向這位謝公子好好解釋,沅姐姐一定不會有事的。”
說着就慌裏慌張的往謝荟身邊跑。
人群中的十二和林克浩聞聲頓時吓了一跳,忙要趕過去護住,卻被那些侍衛給擋住,兩人驚得臉都變色了,一疊聲道:
“少爺(阿弟),快回來!”
那謝芸明顯看着不懷好意,少爺怎麽還自己送上門了?若是少爺真有個什麽好歹,別說王爺和太傅會如何的傷心欲絕,兩個人也都不要活了!
霁雲聞聲愣了一下,腳下猛地一頓,似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卻已是距謝芸不過三四步光景罷了。
李虎也反應過來,忙快步跑過來,護着霁雲就要跑。
謝芸卻是喜出望外,果然小孩子好騙,這麽容易就跑到自己面前來了,還一來就是兩個!狠狠的一把推開蘇沅,舉起寶劍就朝霁雲劈了下去——
這麽近的距離,這小子必死無疑。
哪知對面的霁雲嘴角卻忽然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蠢貨,還想暗算我?”
從懷裏掏出一個針筒對着近在咫尺的謝芸一按開關,一簇細如牛毛的繡花針對準謝芸的面門就射了過去。
謝芸慘叫一聲,捂着臉就摔倒在了地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一定要殺了你,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卻不防身後忽然響起一個暴怒的聲音:
“竟敢動小少爺?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頭上随即多了一雙腳,狠狠的在自己頭上來回碾壓着,謝芸臉上本就布滿了繡花針,上面人這一踩,那些針瞬時完全沒入了肉裏!
來人正是鄭涼和王府及容府留下來護衛霁雲的好手,方才謝芸拿劍去劈霁雲時,鄭涼正好進院子,吓得魂都差點兒飛了,只恨不得一腳踹死謝芸,不對,應該是拿把刀把腳下這人零割了才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