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這會兒正忙着呢,可是,顧不上你。你還是老實回你營帳呆着吧。”
“可是——”林克浩還要再說,高岳卻已站起來,徑直往大帳外而去。
“哎呀,侯爺!”林克浩忙又攆了出來。
“上次大帥賞你的那壇美酒?”高岳忽然站住。
“你——”林克浩肉疼的不得了,終于點頭,卻還是委委屈屈道,“昭王爺送來的六壇美酒,侯爺可是得了兩壇呢……”
高岳得意的哼了聲,拖長了聲調道:
“克浩不願意給,那就算了。”
“好侯爺,末将願意,末将願意。”林克浩幾乎快哭了,終究捧了那壇美酒出來。
高岳倒也爽利,擡手扔了枝足有千年的粗大的人參過去:
“拿着,給大帥送去。”
“這麽大個的人參?”林克浩眼睛都有些發直,自己那壇酒,真是值了!抓住人參撒丫子就往容文翰的營帳跑。
到了帳外,正好容寬不在,其他守衛的士兵見是林克浩也就沒有阻攔。
林克浩笑嘻嘻的掀開帳子就走了進去:
“大帥——”
卻一下張大了嘴巴愣在那裏,手裏的人參也“咚”的一聲掉到地上——
大帥抱着坐在腿上的那個人誰啊?自己眼睛一定是出毛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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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這不就是那個小少爺嗎?額頭上的傷口還在呢——
而平時自己眼中如天神一般的大帥,正拿了條錦帕,小心的拭去男孩嘴角的一點藥汁,又捏了顆蜜餞放進男孩的嘴裏,柔聲道:
“雲兒乖,吃顆蜜餞就不苦了——”
那般全神貫注,竟是連回頭看自己一眼都沒有!
霁雲也看到了林克浩,只是她一向不耐苦,平時有阿遜,商號裏各種藥材又足得很,便是再苦的藥,也能讓他熬出別樣風味來。這軍營中,藥材卻是奇缺,甚至好幾味藥都是李昉連夜去山上挖來,自是苦不堪言,小臉兒早皺成了個苦瓜相仿。也不過瞥了一眼林克浩,便忙含住蜜餞。
容文翰瞧着女兒皺皺的小臉兒,則是心疼的不得了,又唯恐自己抱的不舒服,這會兒天大地大,惟有女兒吃藥最大,別說林克浩進來,就是天王老子進來,容文翰也不會搭理的!
好不容易喂完霁雲吃藥,容文翰瞥了一眼仍是木呆呆的林克浩,沉聲道:
“出去。”
竟敢這般盯着雲兒瞧,真是大膽!
“末将告退——”林克浩僵硬的後退了一步,哪知正撞在書案上,頓時狼狽的仰倒在地,疼的一咧嘴,“末将惶恐——”
話音未落,被人拽着腳就拖了出去。
林克浩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卻是容寬,正怒目圓睜的瞪着自己:
“好你個林克浩,看着你平時還算勇武,怎麽竟是個登徒子——”
“登徒子?”林克浩剛爬起來,吓得差點兒又摔倒在地,下意識的就辯解道,“容大哥誤會了,我并沒有喜歡裏面那個小少爺,啊,我的意思是——”
天地良心,自己并不好男風啊!而且,一個是待自己恩重如山的大帥,另一個則是救了佢裏的少年英雄,自己卻親眼見到兩個都是恩人的人這般如此,真是愁都把人愁死了——
哪知容寬一聽更加惱火:什麽叫裏面的小少爺你并不喜歡!那是我家小主子,你竟然敢不喜歡?我就不信了,這天下還有比我家小主子更可愛的女孩子?
伸手抓住林克浩的衣領就把人提溜了起來:
“你說什麽,不喜歡?”
“咳咳咳——容大哥,快放開,我喜歡,行不——”林克浩只覺呼吸困難,忙告饒。
“喜歡?”哪知容寬更加惱火,狠狠的把林克浩又推倒在地,“你敢!”
說着,抽出寶劍對着林克浩的脖子就比劃了一下。
林克浩吓得爬起來就跑,邊跑邊回頭,直到确定容寬沒追上來才站住腳。
容大哥這是吃錯藥了吧——不喜歡要掐脖子,喜歡就要抄家夥!
“林克浩,再別讓我瞧見你來我家公子帳外偷窺,否則——”容寬憤憤的跺了下腳。那樣嬌花一般的小主子,可不敢讓這幫粗魯的家夥沖撞了!
自己這是,被嫌棄了?還,偷窺?林克浩垂頭喪氣的站了半晌,終于意識到了這一點,可明明從前自己也是這樣的啊!
啊啊啊,自己上當了!老奸巨猾的高侯爺肯定早知道會這樣!才故意讓自己當這出頭鳥,我的美酒啊!
林克浩不停的來回踱步,這可怎麽辦才好,自己可是給李虎保證了的,絕對會把他的少爺帶回去!可現在倒好,竟親眼見到那小少爺坐在大帥的懷裏……
“克浩大哥——”旁邊忽然有人叫自己。
林克浩下意識的就想跑,卻被一瘸一拐跑過來的李虎一把拽住:
“克浩大哥,可見到我家少爺了?”
“啊,虎子,”林克浩僵硬的轉過身來,“那個,我正要和你說呢,小少爺他,沒事兒,已經醒過來了,好着呢。”
“真的?”李虎兩眼頓時有了神采,“我家少爺在哪裏,你快帶我去見少爺!”
“李虎是吧?”容寬匆匆走來,林克浩吓得忙往後縮,哪知容寬根本就沒理他,只沖着李虎道,“大帥有請。”
“大帥?”李虎愣了下,下意識的去瞧林克浩。
林克浩都快哭了:“容大哥,就別叫李虎了吧——”
這麽急着叫李虎去,不會是要攤牌吧?哪有搶人家少爺還這麽光明正大的?
“容大哥?”李虎眼睛卻是一亮,一把拉住容寬的衣袖,“大叔你姓容嗎?我家少爺的爹也姓容的,不知道大叔認不認識——”
“好孩子。”容寬忙小心的扶住李虎,“你家少爺的爹大叔認識,跟大叔走吧。”
“真的?”李虎高興的差點兒蹦起來,卻被容寬按住,“小心腿。”
小主子果然有識人之明,真是個忠心的孩子。
小少爺的爹姓容,容寬認識小少爺的爹,被大帥抱在懷裏的小少爺——
再聯想到方才容寬太過反常的舉動,林克浩身子一晃,差點兒摔倒,難不成,那小少爺,其實是大帥的兒子?!
……
看到大帳外負手而立的容文翰,李虎吓了一跳,忙要去拜,卻被容文翰給止住:
“好孩子,你就是,李虎?”
“是。”李虎頭都不敢擡,“李虎見過大帥,謝大帥幫我家少爺找到了爹爹。”
“好孩子,別怕,”容文翰溫言道,“我只是想問一下,你們府裏都有什麽人?平時都是怎麽生活的?有沒有受什麽苦?雲兒她平時,都喜歡做什麽,喜歡吃什麽,玩什麽?”
李虎愣了一下,只覺大帥的問題好像有些奇怪,卻還是老老實實答道:
“府裏有兩位少爺,阿牛,十一,十二和我。大少爺習武,小少爺倒是不愛玩,卻是最喜歡練字,每天對着一沓子舊紙練啊練的,我問大少爺,大少爺說那是小少爺爹的字,小少爺寫字就是想爹了……”
“雲兒,她,經常寫嗎?”容文翰顫聲道。
“嗯。”李虎重重點頭,“小少爺經常白天寫完,晚上還寫,好幾次,我還見小少爺偷偷流眼淚了呢!聽大少爺說,他剛認識小少爺時,小少爺躺在床上動都不會動,還抱着老爺的字不放呢——”
“你說雲兒,她曾經無法,行動?”容文翰站住腳,十指早已攥得發白,旁邊的容寬卻是已經紅了眼睛——小主子到底遭了多少罪啊!
“嗯。”李虎憤憤然一揮拳頭,“聽大少爺說,是大冬天時讓人扔到外面給凍的了——”
突然住了嘴,瞧着臉色發青的容文翰,不由吓了一跳,忙道:
“大帥您別氣——大少爺說,他已經去教訓過那家人了,總不會叫小少爺白白受了委屈!”
“容寬,”容文翰站住腳,卻已是無法再聽下去,回頭吩咐道,“你帶阿虎下去,等他腿好了,就仍然讓他來伺候雲兒。”
“是。”容寬哽咽着應了聲,俯身背起李虎,“孩子,讓大叔背着你——”
“大叔,別——”李虎忙推辭,容寬卻已經上前硬把李虎給背了起來,“孩子,這些年,多虧你們,別說背你,就是要了容叔的命也當得起!”
“容叔您別這麽說!”李虎更加惶急,“還有啊,容叔,方才阿虎是不是說錯話了?怎麽大帥臉色那麽難看?大帥是不是怪阿虎……”
說難看還輕點,自己方才明明看見大帥眼裏還有淚呢!
李虎搖搖頭:“公子他怎麽會怪你呢?”
只是小主子,怎麽受了那麽多苦!自己聽了都這麽心疼,公子怕是又會自責!那些壞人,你們最好別落在容寬手裏,否則,一定讓你們知道欺負了容寬的小主子,是什麽下場!
“阿虎別擔心,公子沒有怪你,公子很喜歡你的。你沒聽見嗎,公子讓你腿好後再回小主子身邊呢。”能被公子允許還回到小主子身邊做事,那說明已經得到了公子的認可。
“小主子?”李虎仍是有些懵懂。
“對啊,你口中的小少爺的爹,就是我家公子,你剛才見過的大帥啊!”
“啊?”李虎吓得差點兒從容寬背上掉下來,自己是不是幻聽了?這位大叔說,小少爺的爹就是三軍統帥,容家家主,容文翰?
容文翰卻是一點兒沒注意到身後兩人的反應,只快步向營帳而去,到的最後,甚至和跑的一般。來至榻前,看到熟睡的霁雲,忙又放輕了腳步。
“爹——”霁雲卻已經睜開眼來,瞧見容文翰,臉上頓時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回來了。”
“雲兒醒了?”容文翰定了定神,愛憐的瞧着霁雲蒼白的小臉,“怎麽不多睡會兒,是不是傷口又痛了——”
霁雲把頭擠進容文翰的懷裏,“沒有,只是有點冷——”
“冷嗎?”容文翰大恸,心知定然是冥花毒使然,明明這大帳裏,自己已讓人備足了火爐!
忙解開懷抱,把霁雲抱在懷裏,觸手果然冰冷至極。又拿了被子一層層的捂好,父女兩個就像是被重重疊疊抱起來的蠶蛹。
“爹,”霁雲任容文翰緊緊抱着,半晌反應過來,不由呆了一下,忽然撲哧一下笑出聲來,“爹這個樣子怕是會吓着那些将軍的!”
方才那個林小将軍可不就是被爹這個樣子個吓傻了?
一陣倦意又襲上來,霁雲只覺意識越來越昏沉:
“爹的懷抱果然好暖和,雲兒,想睡會兒,爹不要擔心,就一會兒——對了,爹,今天是,什麽日子……”
話未說完,眼睛便再次閉上。
“李昉——”容文翰又驚又怒又痛,看雲兒行事,便是成年人也多有不如,現在卻是這般撒嬌,實是為了怕自己擔心吧,只是雲兒越懂事,自己便越難過……
李昉閃身進了營帳,探了探霁雲的脈搏,神情也有些焦灼:
“這冥花之毒果然霸道,只盼王爺能盡快送來冰晶雪蓮——”
“備車,我帶霁雲走——”容文翰沉聲道,昭兒這時候應該已經在路上,自己不能再等了。
“爹,不行——”霁雲恍惚中似有所覺,“不能離開,虎牢關,奉元,地震——”
說着,就徹底失去了知覺。
同一時刻,腳下的大地突然劇烈的晃動了一下!
56奉元地震(二)
“安卿的意思,是認同昭兒之言,認為,那祈梁國狼子野心,想要犯我大楚之心不死?”楚琮合上奏折,微微皺緊眉頭。
“老臣明白皇上仁慈,想要與民休養生息,可是——”安雲烈微微搖頭,“祈梁自來多小人而少君子,歷來君主,鮮少堅明約束信守盟約之人。老臣得到确切消息,祈梁揚言退兵,卻隐隐有往東北集結之勢,怕是別有圖謀,我大楚不可不防。”
這些話,楚昭之前也曾跪在殿前陳辭,可楚琮聽着,只當是小孩子信口一說罷了,現在聽安雲烈這樣鄭重其事的分析出來,心裏也不由大驚:
若昭兒和安卿所言成真……
“父皇要讓人傳旨,讓容文翰原地待命?”打發走來送信的太監,楚晗臉色一下鐵青——
果然楚昭在父皇心目中地位更重嗎?不然,為何明明已經決議要和祈梁握手言和,卻又命大軍原地待命?或者又是萱草商號從中搗鬼?可是應該也不會啊,明明謝明揚說那萱草商號的幾個當家人已然全滅!
“着人,請謝公過府一敘。”
果然,第二天朝堂之上,楚琮明确表示竟要暫緩撤兵,滿朝大臣嘩然。
“皇上,萬萬不可啊!”太師淩武陽第一個出班上奏,“古語有雲,‘人無信不立’,祈梁求和在前,我大楚應下在後,大軍回撤,已經明示天下,各地百姓無不歡呼吾皇聖明,若是朝令夕改,如何取信于天下?”
“是啊,”近年來蜚聲朝堂的青年才俊,甫從外地考察民情歸來的謝府嫡長公子謝莞也跨前一步道,“太後聖壽在即,舉國歡慶,臣一路行來,所到之處百姓無不額手稱慶,言說定是太後皇上洪福齊天,才會有祈梁求和這等大喜之事,實是天佑我大楚!皇上切不可聽信別有用心之語,受好大喜功者蠱惑,妄動刀兵,使我百姓再受流離失所之苦,方才之議……啊!”
卻是大殿猛地晃蕩了一下,謝莞一個站立不穩,“嗵”的一聲趴在地上。
“發生了何事?”楚琮只覺屁股下的龍座猛地晃了一下,險些将自己掀倒地上,沉着臉快步走到殿外,那些大臣也慌慌張張的跟了出來。
大殿外卻是惟有北風帶着尖利的哨音肆虐而過。
數日後,驿站特使送來了一封八百裏加急奏折——
大楚昭元十四年朔日,奉元地動,天塌地陷,城池盡毀,死傷無數;
又過兩日,再有邊關急報,祈梁撕毀合約,以為國君報仇為名全軍墨缞,悍然發兵攻打居元……
當時太子正好在旁侍奉,楚琮愣怔半晌,抓了幾案上玉鎮紙就砸了過去,連罵“豎子誤我大楚”!
第二日,太子稱病未朝。
……
聽說太子抱恙,謝明揚忙準備了一份豐厚的禮物,親自登門探望。
一路上也遇見了幾名官員,那些人卻都是一拱手打個哈哈,便均匆匆離去。
知道這些人一向把自己歸到太子的死黨一列,現在眼看着太子失了聖寵,這些人自是避之唯恐不及。謝明揚雖是氣的牙根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實在是人算不如天算。本想插一杠子,來個渾水摸魚,卻不料到最後,白白沾了一身腥!幸虧自己做事謹慎,不然,現在被申斥命令閉門思過的就不是兒子謝莞,而是自己了!
事到如今,只能盡力想辦法補救才好!
“謝明揚?不見。”聽侍衛回禀說謝明揚來訪,楚晗不耐煩的一揮手,只覺頭上的傷疼的更加霍霍直跳——這只老狐貍,怕是現在還沒有完全對自己死心塌地吧?不然,何以昨日的朝堂之上,明明之前說好要他和外公一起向皇上進谏的,結果到最後,這老東西卻是讓兒子謝莞出頭。
現在外公被申斥,丢盡了臉面,母後也對自己多有埋怨,言說自己偏袒謝家,竟推了外公做這出頭鳥……
“且慢,”旁邊正抱着孩子逗弄的妩媚女子忙叫住了那準備聽令而出的侍衛,揮手讓他先下去,剛要開口,懷裏的孩子忽然哇哇啼哭起來。
女子愣了一下,含嬌帶羞的瞟了楚晗一眼,卻還是松開衣襟,一個渾圓雪白的□小白兔一般蹦了出來,孩子一口噙住,果然止了哭。
楚昭看的下腹頓時一熱,忽然伸手把女子另一邊衣襟也松開,俯身就叼住了另一邊的□:“孤嘗嘗,心兒的奶水,可甜——”
“哪有奶水——”女子作勢欲推楚晗,手卻用力把楚晗的頭往自己胸部壓去,“不過是,哄哄孩子罷了,殿下這麽,聰明,難道不明白,要想孩子不哭鬧,總是,要哄一哄的,便如殿下對那些偶爾不聽話的臣子,啊——”
卻是楚晗,用力咬了一下。終于意猶未盡的擡起頭來:
“雅心真是孤的解語花。對了,那容霁雲——”
“容霁雲早已對我弟弟修林死心塌地。”方雅心慢慢攏上衣襟,抱起孩子起身,“殿下且放寬心便是。”
“哈哈哈——”楚晗心裏終于暢快了些,容文翰僅有的一點兒骨血仍在自己掌握之中,又有謝家全力支持,雖是小有挫折,可目前自己仍是立于不敗之地。
容文翰為人最是重情,不然也不會看顧了楚昭這麽久,也正因如此,這人必然不會棄唯一女兒于不顧!更何況,就自己掌握的情況來看,當年,容文翰對這個女兒可是寵愛的很呢!
隔着衣服揉了下方雅心的胸部,“愛妃記着回去給孤準備幾個精致小菜,待孤哄完那老狐貍,就去哄你……”
說完,大笑着離開:
“有請謝公,就說孤在書房相侯。”
謝明揚到時,看着雖是額頭上敷着紗布,神情倒還平靜的楚晗,明顯愣了一下:朝中傳聞說是皇上連太子都遷怒了,自己還以為是謠傳,難道竟是真的嗎?
看出謝明揚的疑惑,楚晗擺了擺手:“無妨,這一下,是孤,自己迎上去的——”
父皇盛怒之下,這口惡氣勢必要發作出來,與其等父皇在朝堂之上剝了自己的臉面,還不如挨這麽一下,也好讓父皇生出心疼之意,那懲罰相對而言反倒會輕些。
謝明揚也馬上想通了其中的關竅,不由暗暗感慨,以太子之心機,那楚昭若不是命好,攤上了一個容文翰舍命相護,怕是早已一敗塗地!
只是楚昭這次命好,可不代表次次都能命好。
容文翰再厲害,也不過是凡夫俗子罷了,難道還能逆天不成?
這般想着,對楚晗愈發信心大增。
“謝公,坐。”楚晗微微一笑。
謝明揚也不客氣,撩起袍子坐在楚晗對面:
“太子好胸襟,好氣度,有此胸懷,何愁大事不成?”
“謝公太擡舉孤了。”楚晗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看來想要阻止容文翰建不世之功是不可能了,目前情形,謝公可有什麽奇策以授孤?”
“奇策不敢當。”謝明揚穩穩放下茶杯,“只是臣以為,容文翰遠在邊關,又統領大軍,咱們自是鞭長莫及,可昭王爺嗎——”
奉元地震時,楚昭正好趕到附近,皇上便拟旨命他以王爺之尊,全權負責赈災事宜。
“楚昭不在,戶部就仍是殿下坐墩管事兒,前方将士需要軍糧,赈災也是,若糧食不能及時送到,當地大戶也受災甚重無糧可供,說不定會激起民變也未可知。”
頓了頓又道:“對了,還有,大災之後必有瘟疫,哎呀呀,若是昭王爺不慎染了時疫,那可怎麽辦才好?”
“啊,哈哈哈——”楚晗和謝明揚相視而笑。
“還有,”楚晗又想起一事,“那萱草商號的事可是已經處置妥當了?”
自己雖掌管了戶部,可那萱草商號的影響力怕是足可與戶部相媲美。
“殿下放心。”謝明揚一躬身,信心滿滿道,“萱草商號早已是群龍無首,臣已派人着手接管商號一事。”
“也好。”楚晗點頭,“對了,翼城方家的方修林是孤的小舅子,就讓他也跟着長長見識吧。”
謝明揚愣了一下,忙應了一聲“是”,心知這位太子殿下的意思,定是也要在萱草商號這塊兒肥肉上狠狠的啃上一口了。
兩人計議已定,謝明揚便要告退。
卻被楚晗叫住:“且慢。還有一事,謝公可曾聽說?”
“何事?”謝明揚站住腳,瞧向楚晗。
楚晗沉吟片刻,卻又搖了搖頭:
“孤近日聽說,安家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孫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什麽?”謝明揚腳下猛一踉跄,差點兒摔倒。
“謝公這麽吃驚做什麽?”楚晗一笑,“聽說是個癡傻的,這會兒子,安雲烈那老頭說不定正在抹眼淚呢……”
“醒來也可能是癡兒?”安雲烈踉跄一下,差點兒摔倒。
“是。”老者嘆息,“小公子受傷太重,身上不止中了那冥花奇毒,更兼從高空墜下,腦部怕是受了重創,一年半載之間,不見得能醒來,便是醒來,怕也是——”
說吧嘆息一聲:
“老朽無能,還請公爺另請高明。”
“公爺——”送走禦醫,安武紅着眼睛回返。
公爺怎麽就這般命苦,先是中年喪子,現在好不容易尋回了公子的唯一骨血,卻竟然傷重如此。
安雲烈靜默半晌,掏出一枚令牌遞給安武:“把這個給容公送去,告訴他,安府舊部,但凡能為攻打祈梁效力,無不聽命。”
“是。”安武接過令牌,神情悲憤,“公爺放心,祈梁狗竟敢對我們安府的小公子出手,這筆血債,必讓他們十倍百倍來償!”
安家世代為将,此次雖未領兵出關,但天下将領十有六七卻是出自安門,此令一出,必可叫那祈梁有來無回!
57奉元地震(三)
丹東府衙。
大太監汪直面東而立,宣讀完聖旨後,忙笑眯眯上前攙起率丹東郡守林文進及總兵淩子同跪在地上的楚昭:
“昭王爺快快請起。汪直給您老請安了。”
太監可是宮中感覺最為靈敏的生物,如果說從前楚昭要和太子殿下對上,無疑是以卵擊石,根本就毫無勝算。可後來随着容文翰的節節勝利,楚昭的影響力也跟着與日俱增,而現在,更是在衆人皆被迷惑的狀況下,對時局做出了如此驚人準确的判斷,說現在楚昭的勢力和在朝堂上經營了多年的楚晗平分秋色也是毫不為過。
眼前這個眉眼間還有些微稚氣、未及弱冠之齡的偉岸皇子,極有可能會是大楚下一位皇帝!
汪直扶起楚昭,便緊着要給楚昭見禮,卻被楚昭挽住手:
“汪公公莫要與小王客氣,此番鞍馬勞頓,就先到後堂歇息。”又一指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身後兩人:
“孤給公公介紹一下,這位是丹東父母官、郡守林文進大人,至于這一位,則是丹東總兵,淩子同,淩大人,公公一定認識。”
“哈哈,淩公子,雜家自然認得,這位林大人,也是久仰大名。”汪直打着哈哈,對淩子同的态度卻又明顯更尊敬些。
“後堂已備好午膳,公公請。”楚昭微微一笑,又沖林文進和淩子同道,“文進和子同也一起吧——”
“啊呀,那雜家就叨擾王爺一回。”汪直笑眯眯道。
“既然王爺說要請客,那文進也去沾沾光。”林文進雖是文官,性格倒爽朗,和楚昭說話時,語氣中明顯透着股親近。
“子同謝過王爺。”淩子同卻是有板有眼的施了一禮,才慢騰騰的跟了上去。
對兩人明顯不同的反應,汪直只做不知,心裏卻是和明鏡似的——
旁人不知,自己卻清楚,那林文進家也是依附容家的小世家,自然自動自發的把自己歸為楚昭的人;而淩子同,卻正經是太子楚晗的表兄,雖是表面上不說,內心裏對楚昭必然十分不服氣。
這樣看來,楚昭要想完成萬歲所托,八成不會太過順暢。
到了後堂,所謂的午膳卻是極為簡單,不過是幾大碗米飯并三四個菜樣罷了,好在烹饪的倒還精致,特別是中間那一大盆油汪汪炖的酥爛的雞仔湯,勾的汪直頓時饞的不得了——
倒不是汪直沒見過什麽世面,實在是這丹東已經是距奉元最近的一座城池,也算是災區了。汪直一路行來,只見饑民遍野,饒他是特使,也只是能吃飽了肚子罷了,現在見到這些菜并雞肉來,頓覺食指大開。
“對了,公公,”楚昭忽然停住腳,“公公來時,父皇可有說赈糧何時送達?”
現在年關将至,又是冬日酷寒,好歹也要讓百姓能過個安穩年不是?若是赈糧遲遲不至,一旦民心思亂,這裏又靠近邊關……
“王爺放心。”汪直忙點頭道,“皇上已下旨戶部速速籌措赈糧一事,想着不幾日,應該就會運來。”
楚昭笑了笑,也不再多言,便讓幾人入席。
只是林文進不過略用了幾口,便被人喊了出去,卻是奉元附近城池大多損毀,各地官員忙于救災,家眷卻是已無栖身之地。倒是安東因城池夠大夠堅固,倒還算完好,楚昭便傳下鈞旨,言說府衙倒塌的官眷,自可把家人送到丹東安置,也好一并照顧。
幸好這丹東府衙旁邊有一個尚算完好的王爺宅邸,本是大楚開國皇帝賜給前朝降了大楚的一個王爺的居處,只是可惜,那家異姓王卻是在楚昭爺爺在位時全家死于瘟疫中。因這地方過于僻遠,皇家一直沒有收回。這會兒倒正好讓那些來投奔的官眷居住。便是楚昭也是住在王府的一個獨立的院子中。
吃過午膳,知道楚昭還有很多事要忙,再加上這災區景象實在太過悲慘,汪直便以要趕着回京複命為由,匆匆離開了丹東。
傍晚時分,又有一家家眷來投,卻是奉元知州蘇仲霖家的家眷來到。
“蘇仲霖?”楚昭正在處理事務,聽了林文進的禀報,放下筆,揉了揉眉心,對林文進道,“你安排好蘇家後,讓蘇仲霖來見我。”
佢裏一事後,楚昭便直接将蘇仲霖調到了奉元,主要目的便是要保證大軍糧道的暢通。現在蘇仲霖既然到了,自然要問一下傷亡情況和糧道情形。
林文進卻搖了搖頭:
“蘇大人并沒有來,只有他妻子并一兒兩女到了,倒是給王爺送來了一封信——”
林文進拱手送上信函。
這幾日,凡是來投的災區官員家眷,一般均是官員親自護送前來,唯恐混亂之中,家人出事……
蘇仲霖這般依然堅守的,卻還是第一個。楚昭怔了一下,心裏不由暗暗贊嘆,怪不得容公對此人頗為青睐,這蘇家子确也委實忠心。
楚昭忙接過信函打開,眉心頓時蹙成了個川字型,半晌才擡頭對林文進道:
“你安排一下,明天一早,孤就要動身去奉元。”
蘇仲霖信上所說果然如楚昭推測,奉元城池幾乎完全倒塌。更要命的是,唯一一條通往邊關的運糧要道也徹底損毀!
不能運糧的話,那太傅的大軍——
更何況,現在那冰晶雪蓮還沒有送到太傅手中,也不知道太傅現在怎麽樣了?
自己必須要趕緊把雪蓮送過去!
一直忙到将近三更,楚昭才處理完手頭的事務。
剛要除了鞋襪上床安歇,卻隐隐聽見外面有些擾攘之聲。剛要發問,近侍已經跑進來小心禀告,言說是朔州郡守謝簡的家眷到了。
很快林文進的聲音也傳來,楚昭放下心來,想要上床安歇。庭院裏卻忽然響起一陣輕輕的馬蹄聲,一個熟悉的聲音随之傳來:
“昭兒。”
這聲音委實太過熟悉,楚昭先是一愣,繼而大喜——不是為了自己浴血沙場的太傅容文翰又是哪個?
那近侍也聽到動靜,頓時吓了一跳,剛要呵斥,卻見楚昭一下從床上蹦下來,鞋都沒顧得上穿就沖了出去,上前一把拉開房門——
天上并不見有月,幾顆星子卻使得這夜色更增加了些寒意,本是疏疏落落的庭院裏正停住着幾匹駿馬,被簇擁在最中間的是一個頭戴軟帽、外罩鬥篷的清癯男子。
雖是夜色朦胧不明,楚昭卻還是一眼認出,男子不是自己心目中父親一般的太傅又是哪個?
楚昭已是欣喜欲狂,蹬蹬蹬幾步跑下臺階,上前就抱住了容文翰的腿:
“太傅你可是傷到了哪裏?昭兒扶你下來,冰晶雪蓮就在房間裏,太傅快随昭兒來。”
“好。辛苦王爺了。”容文翰的聲音明顯有着無法掩飾的疲憊,“王爺讓開些,臣要下來了。”
旁邊的年輕将軍卻已跳下馬來,沖着容文翰伸出雙手:“大帥把人交給末将吧。”
“我自己來。”哪知卻被容文翰拒絕,“李昉留下,其他人先下去歇息。”
借着門縫內隐隐洩露出來的一絲光線,楚昭終于注意到,太傅懷裏好像還抱着一個人。
正自驚疑不定,容文翰已經從馬上下來。只是落地的那一刻,身子卻是猛的一晃,楚昭忙上前一步扶住容文翰。李昉則是已經蹲在地上,幫容文翰推拿活血。
“我,沒事兒。”容文翰忍着周身針紮般的疼痛咬牙道,“我們快去,王爺的房間。”
李昉只得住了手,卻是心疼不已:
這般惡劣天氣,兩日兩夜,一路狂奔,便是鐵打的筋骨也熬不住呀,更何況公子還抱着小小姐!
可是公子性子委實太過執拗,卻是不論自己如何勸說,都絕不願把小小姐假于他人之手!
知道太傅懷裏的這個人對太傅而言,必然至關重要,楚昭一時愣在了那裏。
“昭王爺。”李昉忙叫了一聲,楚昭這才反應過來,先對慌慌張張正擡了自己腳要給自己穿鞋的近侍吩咐道:
“你領他們下去歇息。”
又對已經躬身侍立的侍衛道:
“嚴守整座院子,沒有孤的允許,絕不許放任何人進來。”
這才緊走幾步,輕輕扶住容文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