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人方才站立的所在,頓時躺了一片明晃晃的雕翎箭,更可怖的是,那箭頭上竟然都是青汪汪的,明顯是浸了劇毒!
阿遜心裏又急又怒,到底是誰,竟是鐵了心腸要自己等人的性命!
低喝一聲:“雲兒,抱着我!”
霁雲伸出雙手緊緊抱住阿遜的腰。
阿遜騰出手來,伸手從懷裏掏出金針朝後一甩,金針飛回,竟是卷回了數枝毒箭,瞧也不瞧的朝着兩邊山坡振臂急甩。
“呀——”頓時有悶呼聲傳來。
那箭雨明顯頓了一下。
“少爺好厲害——”李虎歡呼一聲,話音未落,旁邊引路的向導老路忽然噗通一聲從馬上栽了下來——卻是後心處正正插着一支毒箭。
幾人臉色大變,再不敢多言,忙催馬繼續前行,阿遜護着霁雲跑在最前面,後面依次是李虎二牛,十二則斷後。
眼看幾人就要跑出山谷,埋伏的人明顯發了急,那毒箭更加如急雨般鋪天蓋地而來,霁雲把頭埋在阿遜懷裏,也能聽到簌簌的宛若下雨的聲音。
阿遜的身形猛地一僵。
“少爺——”後面的李虎急促的叫了一聲。
霁雲一愣,難道是,阿遜受傷了?忙要擡頭去看:
“阿遜——”
阿遜繃緊的身體随即緩和了下來,沉穩的聲音随之在頭頂響起:“我沒事——咱們馬上就可以出來了!”
李虎擡手狠狠的格開飛來的又一枝寶劍,嘴唇咬得幾乎能滲出血來——
Advertisement
夾雜在毒箭中,竟還有一枚小巧的飛刀,那飛刀力道太大,竟是直直的沒入了少爺的後背!
竟然是有人,一定要置少爺于死地!
好在,前面終于出了峽谷,随着“嗵嗵”幾聲響,幾人的坐騎先後倒斃!
“阿遜——”霁雲臉色蒼白的從阿遜懷裏探出頭來,焦灼的檢查阿遜身上,“阿遜,你怎麽樣,快讓我看看,有沒有傷到?”
“沒有。十二處理一下你的傷。”阿遜回答的快速,緊緊捉住霁雲的手,“我們快走,追兵馬上就來了。”
話音未落,後面果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十二受傷了?”霁雲一愣,剛要回頭去瞧,身子已經被阿遜抱起,頭也不回的快速的往山上而去。
“十二你——”二牛忽然驚叫出聲。
卻是十二邊向前疾跑邊一劍斬斷了自己的左臂。
李虎畢竟年齡小些,看十二如此,吓得身子都僵了。倒是二牛馬上明白,那箭定是毒性厲害之極,十二才不得不斷了一條手臂!
李虎也明白過來,轉頭看一眼仍然緊抱着霁雲發足疾奔的阿遜,忽然就不敢再瞧——自己記得不錯的話,那沒入少爺後背的飛刀也是淬了毒的……
“想跑,沒那麽容易——”前面忽然傳來一聲呼哨,卻是一群黑巾蒙面的勁裝男子突然擋住了衆人的去路。
阿遜也不說話,揮劍就沖了上去,最前面的男子臉色一變,忙要躲閃,卻還是晚了一些,被阿遜一劍捅了個透心涼。
十二和李虎二牛幾個也沖了上來,心裏明白,後面的敵人馬上就追上來了,若是任這些黑衣人會合一處,他們的處境必然更加不堪!
許是沒想到一路奔逃之下,阿遜等人竟還如此悍勇,黑衣人頓時有些慌了手腳,在又被阿遜砍掉幾顆頭顱後,包圍圈終于被撕開了一條口子,幾個人沖了出去,又往前疾跑了一段,李虎忽然“哎呦”一聲摔倒在地。卻原來,剛才厮殺時李虎被砍中左腿,現在終于支持不住。
幾人忙停下,不過這麽一耽擱,那些黑衣人竟再次追了上來。
“少爺,你快帶着小少爺走,我和二牛帶着阿虎很快就會趕上。”十二停住腳,聲音急促的對阿遜道。
“你們快走,不用管我!”李虎搖搖頭,自己傷了腿,只會拖累大家罷了!更重要的是,別人沒看到,自己卻瞧得清楚,那柄飛刀現在還在少爺的身體裏。
“阿虎,不要任性——”二牛急急的蹲下,粗聲道,“快,到我背上來。”
“不,二牛哥——”阿虎忽然一跺腳,朝着旁邊的山坡就滾了下去,“少爺,你們快走——”
“阿虎——”衆人大驚,眼前哪還有阿虎的身影?
“阿虎——”霁雲的淚一下流了下來。
“走!”阿遜猛地抱緊霁雲掉頭繼續往山上疾奔,二牛和十二也紅着眼睛跟了上來
霁雲死死的捂住嘴巴,才能讓自己不哭出聲來。
“不好!”阿遜忽然頓住腳,神情大變,卻是已經沒有了路,前面橫亘的分明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
“快追,在那裏——”那些黑衣人的聲音緊跟着傳來,看幾個人突然站住腳步,愣了一下,馬上明白過來,停下腳步,獰笑的瞧着幾人,“別再跑了,這裏,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哧律律——”旁邊忽然傳來一聲馬嘶,卻是霁雲的那匹玉雪獅子骢突然從旁邊的叢林裏沖了出來,一直跑到霁雲和阿遜身邊才站定,嘴裏噴着熱氣直去舔霁雲的臉。
“少爺,你們快上馬,我和二牛擋住他們!”十二抽出寶劍,護在阿遜和霁雲身後。別的馬兒興許不成,可有玉雪獅子骢在,應該可以馱着兩位少爺到懸崖的那一邊去!
“快,攔住他們——”那些黑衣人也馬上明白了十二的意思,頓時有些着慌。又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傳來,竟是有更多的黑衣人追了過來。
“少爺,快走!”十二急道。
阿遜身形晃了晃,臉上已經隐隐有些青氣,知道此番劇烈厮殺之下,已經加速了毒素的運行。一只手托起霁雲放到馬上,另一只手摸出幾枚霹靂彈分別塞給十二和阿牛:
“兩個人太重,雲兒先走,待會兒咱們趁亂——”
一句話未完,忽然一頭栽倒在地。
“阿遜——”霁雲大驚,跟着翻身滾下了馬。
眼看黑衣人已經來到近前,十二一咬牙,就甩出了一枚霹靂彈。二牛忙把阿遜送到馬上,又抱起霁雲放在後面,狠狠的照着馬屁股拍了一下:
“少爺,坐好!”
玉雪獅子骢痛嘶一聲,一揚馬蹄便撒足疾奔。
“快追,別讓他們跑了!”最後一個黑衣人也打馬出了林子,看到馬上兩人厲聲道。
霁雲恰巧回身,正對上蒙面人狠戾的眸子——這雙眼睛,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
“我沒事——雲兒你先走——”身前的阿遜突然動了一下,看自己正躺在霁雲的懷裏,忙掙紮着要直起身形,卻被霁雲死死抱住,“別動!”
霁雲深吸一口氣,牢牢摟住阿遜的瘦削的腰:
“要我放開你,除非,我死!啊——”
身子忽然猛地一晃,竟是從淩空飛起的玉雪獅子骢身上直直的朝崖下墜了下去!
“雲兒!”阿遜毫不猶豫的跟着一躍而下,一手撈住霁雲,另一只手摸出懷裏的金針朝着對面的懸崖就射了過去。
随着金針“哧”的一聲沒入崖壁,兩人急速下墜的身形終于止住。
玉雪獅子骢已然到了懸崖對面,看到懸崖下不住晃蕩的兩人,頓時急得嘶鳴起來。
“雲,雲兒——”阿遜頭一陣昏眩,意識也一陣模糊,忙用力一咬舌尖,随着一口鮮血吐出,阿遜的意識終于清醒了些,這才發現,霁雲的後心處正插着一把飛刀,傷口旁邊的青氣讓阿遜清楚的意識到,這把刀和自己身上那把一般,也是一把毒刀!
阿遜快速點了霁雲傷口旁幾處穴道,伸手輕輕一按,那把飛刀騰地飛了出去,霁雲疼的哆嗦了一下,嘴裏輕輕叫了聲“阿遜”便再無聲息。
阿遜呆了一下,金針的線太細,又承載着兩個人的重量,那絲線已經完全沒入了阿遜的手掌,鮮血順着絲線很快浸濕了阿遜的肩頭。
阿遜卻完全不顧痛的好像就要斷掉的手掌,反而低下頭,對準傷口快速的吸了起來,耳聽得上面打鬥聲越來越近,阿遜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少爺——”十二的驚叫聲忽然從上面傳來,很明顯,兩人已經退到了懸崖邊,而且發現了懸崖下吊着的兩人。
“喲,還真是命大呀——”一個黑衣人獰笑一聲,“準備弓箭——”
“雲兒,你一定要,好好的——”
阿遜深吸一口氣,腳猛地一蹬崖壁,身子蕩起的同時,把手裏的霁雲朝着對面就扔了過去,勒着手掌的絲線也同時斷為兩截!
雲兒,是不是阿遜太壞了?所以老天才要懲罰阿遜離開你?阿遜真不想死啊,可阿遜更不想你死……
意識越來越混亂,隐隐約約中,崖壁上探出一個人來,那人瞧着急速下墜的阿遜,慢慢解下臉上的黑巾,嘴角浮起一抹輕蔑的笑——
謝莞,竟然,是你……
客棧內,一只信鴿盤旋了片刻,在一個窗戶上停了下來。謝明揚拿過信鴿,拆下紙條,上面只有幾個簡單的字:
全殲。兒,莞。
謝明揚慢慢撕碎紙條,久久的坐在那寬大的太師椅上……
那些黑衣人離開不久,一輛簡簡單單的青布馬車慢悠悠駛來。
“咦——公爺,前面河灘上好像有個死人——”車夫忽然一勒馬車,回頭對車內人道。
“是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車裏傳來,車內人似是沉吟片刻,終于吩咐道,“你去瞧瞧。”
“是。”車夫應了一聲,利索的跳下馬,待翻起那人,探了下那人的鼻息,忙揚聲道,“公爺,好像還有口氣。咱們要不要救?”
“還活着?”車裏老人微睜了下眼睛又閉上,“你看着辦就好。”
還沒坐穩,那車夫突然極為驚吓似的大叫一聲,“公爺——”
老人不由皺眉,阿武跟着自己南征北戰多年,血河屍海都見過,怎麽今日卻這般沉不住氣?果然是太久沒有上戰場了嗎!
“公爺——”哪知安武抱起河灘上的人就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眼睛裏甚至還有淚花,“您快看,您快看呀——”
老人愈發蹙緊了眉頭,剛要呵斥,卻在看到安武懷裏的年輕人敞開的胸口處綴着的一塊缺了角的玉佩及玉佩下傲然而立的奔馬形胎記時一下呆在了那裏!
51 獲救
“少爺——你醒醒啊,少爺——”
霁雲只覺頭昏昏沉沉的,耳邊好像總有一個蒼蠅在嗡嗡嗡的飛來飛去,想要擡起手,卻覺得有千斤重。
“少爺,少爺的手動了——”那聲音再次響起,是,阿虎?
“阿虎——”霁雲以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卻不過是微微發出了一點聲音,“阿遜——”
現在是什麽時間了?爹爹呢?自己為什麽會躺在這裏?
卻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去邊關”幾個字就再次昏了過去。
“少爺——”李虎緊緊握住霁雲的手,紅着眼睛沖着門外道,“爺爺,您快來看看我家少爺——”
茅屋外一個正在磨柴刀的老人聞聲忙放下手中物事,快步走進屋來,看到臉上仍是隐隐有些青氣的霁雲,不覺嘆了口氣:
“小虎啊,你家少爺,這是身上餘毒未清。爺爺這點兒草藥,現在看着,八成是不濟事了。這附近窮鄉僻壤的,也沒有什麽好大夫啊!不然,你們再回奉元——”
回奉元?李虎愣了一下,馬上搖頭,那批賊人明顯就是沖着兩位少爺來的,也不知他們走了沒有?現在自己身上受着傷,大少爺不知所蹤,小少爺又昏迷不醒,這次能逃出來,已經是僥天之幸,若是再碰見,定然有死無生啊!
不然,就按少爺說的去邊關。小少爺昏睡中,不是一直說他的爹爹在軍營中嗎,說不定找到少爺的爹,就能救少爺了!
主意已定就轉頭對老獵戶道:“爺爺,我們要去邊關的話,不知道要走幾天啊?”
聽李虎如此說,老獵戶不由皺緊了眉頭:“你這孩子,怎麽如此糊塗,如今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小孩家家的,你家少爺身子骨還這麽弱,你們往邊關跑什麽啊?聽爺爺的,就去奉元——”
“爺爺——”李虎神情黯然,“不是阿虎不聽爺爺的話,實在是那些追殺我們的仇家就在奉元,這個時候,我們,不能回去啊。”
“啊?”老獵戶也呆了一下,狠狠的拍了下桌子,世上怎麽有這麽狠的人?不過是兩個小孩子,就下這般狠手!
若不是自己趕巧去溝裏設的陷阱中看有沒有獵物掉進去,阿虎這小子怕是連命都沒了。還有那小少爺,這麽小的年紀,傷的卻這般重!幸好他那匹馬有靈性的緊,把人駝到了自己的茅屋外……
“我們少爺的爹正在軍營中,阿虎想着,找到老爺,說不定,少爺還有救。”阿虎接着道。
“原來你家小少爺的爹也在軍營裏啊。”老獵人怔了怔,沉吟半晌,“若是軍醫,應該是治這種刀傷的好手。兩個孩子可憐見的,也罷,我就跟你們一塊兒去吧。我那兒子正好也在軍營裏,說不定還能幫上忙。”
這幾日山下一直傳言說,祈梁國勾結朝中奸臣要害忠良,逼邊關的容帥和高侯爺退兵,說不定會惹得上天震怒,降下懲罰,自己心裏雖也萬分希望趕緊收兵,可要真是祈梁國的陰謀詭計,那說不得怎麽着也要把祈梁國先打趴下才好。
而且這幾日,這山上的動物好像就是很不對勁,大冬天的,自己昨兒個竟見着好幾條蛇爬出來……
“爺爺,謝謝您,李虎替少爺謝過您的大恩大德!”李虎跪下朝着老獵戶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又傷了一條腿,要去虎牢關,不定走到什麽時候,沒想到爺爺竟主動提出陪自己走這一遭!更要緊的是,爺爺還粗通醫術,這一路上,起碼可以保證少爺性命無憂。
老獵戶姓劉,單名一個栓字,也是個爽利人,說走就馬上收拾東西,好在茅屋中東西倒也簡單,很快就套好了一輛牛車,把霁雲抱到上面,厚厚的蓋好。至于那匹玉雪獅子骢,這麽忠心的馬兒,老獵戶還是頭一遭見,心裏稀罕的緊,就不舍得套上,那玉雪獅子骢倒不用人牽,一直乖順的跟在牛車後面。
幾天裏,霁雲仍是一直昏迷,或者偶爾哭叫“爹爹”“阿遜”,李虎雖是腿傷還未痊愈,卻早已心急如焚,便央求着老獵戶着再快些。
這日傍晚時分,終于到了虎牢關外。
“迂——”劉栓長出一口氣,心裏卻是有些犯嘀咕,雖是阿虎那個孩子一直說軍營就在虎牢關,可孩子的話怎麽能做的了準?自己明明聽說前些時日軍隊還駐守在居元關的。
拉了牛車進了關,打聽之下,果然也就有些守軍罷了,容帥的大軍可不在這裏。
“爺爺,阿虎瞧着我家少爺這兩日情況好像更不好了,不然,咱們先找個醫館瞧瞧吧。”
聽說大軍不在這裏,李虎愣怔了片刻,強忍着淚道。
劉栓瞧了瞧已經病得脫了形的霁雲,按住想要下車的李虎,嘆了口氣:“好孩子,你腿有傷,爺爺去就成。”
“咦,玉雪獅子骢!”車外忽然響起一陣驚嘆聲。
劉栓忙往外一瞧,不由吓了一跳,卻是一個衣着華貴的高傲男子正兩眼發光的瞧着一直跟在車旁的小白馬,男子身後除了同樣趾高氣昂的随從外,竟然還有整整齊齊的兩隊士兵。
劉栓雖是久居深山,可看這人排場也知道定然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忙跳下車,陪着笑不住鞠躬:
“這位官爺見諒,小老兒不知道擋了您老的路,小老兒這就走——”
說着慌裏慌張的牽着牛車就想往路邊去。劉栓一走,玉雪獅子骢昂首嘶鳴了一聲,伸頭就去頂一直在自己身上摸個不停的高傲男子。
男子猝不及防,一張臉正好貼上小白馬的大嘴巴,驚得忙往後仰身,因剛下過雪,地下濕滑,竟是噗通一聲摔了個屁股墩。
後面領隊做護衛裝的白袍将軍最先忍不住“哧”的一聲笑出聲來。其他将士也都捂着嘴巴悶笑不已。
劉栓一愣,忙停好牛車,想要伸手去扶男子。
男子已經被随從給七手八腳的扶了起來,看到劉栓過來,擡起腳朝着老人的心口就踹了過去:
“混賬東西!”
劉栓“哎呀”一聲捂着胸口就倒在了地上。
李虎聽得外面聲音不對,忙下車,正好看到劉栓倒在地上,忙下車,一瘸一拐的跑過來,帶着哭腔道:
“爺爺,您怎麽了?”擡頭怒視着男子:
“你憑什麽打人?”
“憑什麽打人?”男子冷笑一聲,神情傲慢的瞧着李虎,“爺心情不好,自然就要打人。來人——”
當下就有兩個随從上前就對李虎拳打腳踢。
那白袍将軍神情厭惡至極,心裏更是後悔萬分,定是自己方才的笑聲惹惱了這位特使大人,也連累了這位老人和這個孩子。忙上前攔住那兩個随從,又轉身對着男子賠笑道:
“大人,晚宴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大帥和侯爺怕是已經候着大人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男子哼了一聲,這才翻身上了馬,又有一個機靈的随從上前去牽那小白馬。
李虎踉踉跄跄的就撲了過去:“那是我家少爺的馬——”
卻被随從狠狠推倒在地:
“什麽你家少爺的,這匹馬,大軍征了,快滾!”
說着拽着小白馬就揚長而去。
白袍将軍氣的渾身發抖,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終于狠狠的一跺腳:
真他娘的想剁了這狗娘養的!
男子騎在馬上不屑的斜了一眼滿臉怒氣的白袍将軍,冷笑一聲:“林将軍,還不走?”
說着朝着馬屁股就抽了一下,那馬兒揚開四蹄,就開始在大街上橫沖直闖,吓得路人紛紛走避,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林将軍臉一變,順手從懷裏掏出錠銀子塞給劉栓:
“老丈見諒,是林克浩對不住您了!老丈若有事,可到軍營找我。”
說着,忙急匆匆上了馬追過去。
林克浩?李虎卻一下擡起頭來,當初在佢裏時,帶着他們一群沒爹沒娘的孤兒要飯的大哥也叫林克浩啊!
可那時大哥面黃肌瘦,跟個豆芽菜相仿,方才那位将軍卻是身材魁偉……
但細細回想,好像那眉眼兒就是有些相似呢!
“哎喲——”旁邊的劉栓又□了一聲,李虎忙爬了過去,艱難地把劉栓扶起來,“爺爺,都是我們連累了你——”
“別說,傻話。”幾天相處,劉栓也對虎頭虎腦的李虎很是喜歡,這會兒看這孩子為了護自己,被打的鼻青臉腫的模樣,不由又是心痛又是憤怒,“走吧,孩子,咱趕緊找個醫館——”
哪知剛走幾步,迎面又一個軍士快步跑來,上前就抓住劉栓的胳膊。
“你們已經搶走我們的馬了,還想幹什麽?”李虎吓了一跳,忙護住老人,“快放開我爺爺!”
哪想到劉栓卻一把握住來人的手,渾身都是哆嗦的,“陶兒,是陶兒嗎?”
那軍士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
“爹,是我,是我啊!”
爹?李虎愣了一下,這個人不是方才那個壞蛋的手下,而是,爺爺的兒子?
“陶兒,真的是你啊!”劉栓上上下下不住打量着兒子,終于确定眼前的人确實是自己的兒子,不但活着,也沒有缺個胳膊少條腿!一把摟着兒子,不由老淚縱橫,“陶兒啊,爹做夢都想見你啊!”
忽然想到什麽,忙拉起還跪在地上的劉陶,“這麽說,咱們大軍,真的,回來了?”
劉陶擦了把眼淚,扶起劉栓:“可不是。大軍現在就在虎牢關外十裏處。大帥說天晚了,不想擾民,就改在明日進關。對了,爹,您怎麽到這裏來了?還有這孩子臉上的傷是哪個打的,馬兒被搶又是怎麽回事?”
劉栓擦了把淚:“這事說來就話長了……”
聽劉栓說完前因後果,劉陶雖是氣的發抖卻也無可奈何:
“爹,我知道您說的是那個大人了。定然就是那個狗屁特使,謝荟!那人仗着特使的身份,又是上京謝家人,除了對着大帥還客氣些,就是高侯爺面前,也是傲慢的不得了!您知道我到這虎牢關做什麽?就是這謝荟說軍隊的飯菜吃膩了,讓我們這些火頭兵來給他搜羅山珍海味來了!”
“也幸好我來了,不然就碰不到爹了。”劉陶擦了把淚,街對面幾個兵丁打扮的人已經對着劉陶招手,“劉陶,別磨蹭了,咱們得趕回去了。”
“哎——”劉陶應了一聲,轉身對劉栓道,“爹,走吧。跟我一起到軍營讓軍醫給你們瞧瞧。”
聽劉陶如此說,李虎頓時大喜。劉栓卻是有些猶豫:“我們去的話,将軍們會不會怪罪你?”
“沒事兒。”劉陶搖搖頭,“那幾個都是我的生死兄弟,況且大軍班師,便是地方負責接應的官吏也來來往往,軍營裏并不似原來那般森嚴。車裏那小兄弟我也看了,要不早點兒讓軍醫瞧瞧,說不定有性命之憂。等一會兒你們躲在我們買東西的車裏悄悄進去,等軍醫瞧過了,我再把你們送出來。”
“好,好。”劉栓忙點頭。
“對了,劉大哥,”李虎忽然想到一件事,忙拉住劉陶的衣襟,“你們軍營裏有沒有一位老家是佢裏的名叫林克浩的人?”
“小兄弟認識我們林小将軍?”劉陶一愣,“林小将軍可是少年英雄,是容帥的愛将呢!不過他老家是哪裏,我倒是不曉得。”
“是嗎?”李虎怔了怔,便沒再問。
那些等着劉陶的兵丁聽劉陶說了事情經過,果然一口答應了下來,把霁雲三個挪到馬車上,又把牛車寄存在一個小客棧裏。
天擦黑時,一行人終于回到軍營。
“怎麽這麽久?”剛一進軍營,管夥的王成就臉色難看的跑了過來。
“怎麽了?”劉陶幾人吓了一跳。
“什麽怎麽了?”王成氣恨恨道,“還不是那特使大人,方才又讓人傳話說,晚飯吃的膩了,讓快些給他做個鮮魚湯送過去,你說這天寒地凍的,我上哪兒給他弄魚去?”
“不然,咱們去找林将軍,讓林将軍幫咱們求求情?”
劉陶思忖片刻道。聽爹爹說,林将軍離開時告訴他,有什麽難事可到軍營中找他,現在看小兄弟傷勢,怕是一般軍醫不定看的好,不然就托林将軍幫忙找人瞧一下。
“那,好吧。”王成苦着臉道,林将軍一向沒有長官的架子,對他們這些下等兵也都很是照顧,說不得,還真有用。
52驚吓?驚喜!
“大帥,侯爺,”林克浩坐在下首,氣的呼呼直喘粗氣,“咱們大軍的臉面,都叫那位謝大人丢盡了!”
“怎麽了,克浩?”看到林克浩緊繃的小臉,高岳難得起了逗弄的心思,“今兒個去了一趟居元關,有什麽感受啊?咱們風流倜傥的林小将軍,準是迷倒一大片大姑娘小媳婦兒吧?”
“侯爺您又取笑末将。”林克浩咧了咧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還大姑娘小媳婦兒呢,末将都要被人罵死了。”
“謝荟?”容文翰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情中隐隐帶上些冷意,令得周身儒雅清貴的氣質之外,更添了些肅殺之氣。
“就是那個謝大人。”想起居元關的事,林克浩就是一陣堵得慌,“……搶了人家一匹玉雪獅子骢不說,還打了那對兒爺孫一頓,末将怕謝大人再惹事,只得跟着趕了回來。”
“玉雪獅子骢?”高岳愣了一下,愛武之人一向最稀罕寶刀或者好馬,聽說竟有一匹玉雪獅子骢被搶了過來,不由大感興趣,“真是玉雪獅子骢,你沒看錯?那樣價值連城的寶馬良駒怎麽可能會是普通人所有?你确定真的是一對兒貧苦的爺孫倆?”
“是啊。”林克浩認真回想一下,也覺得有些奇怪,那對兒爺孫的穿着,實在不像是能用得起這般寶馬良駒的人啊!
“自作孽,不可活。”容文翰語氣平淡,林克浩聽得卻是一樂,謝荟不知道,他們這些經常跟在大帥身邊的人可最清楚,大帥說道誰的語氣越淡,說明那個人就越該倒黴了!
“大帥,侯爺,末将告退。”
“你去吧。”容文翰颔首,并未多做挽留。
林克浩知道,大帥定是還有要事要和侯爺商量,忙行了個禮,這才走出帳外。
走了一段兒距離,林克浩忽然站住,瞧着一個漆黑的角落:
“誰?出來!”
躲在那裏的劉陶吓了一跳,忙快步上前,給林克浩磕了個頭道:
“劉陶見過林将軍。”
“劉陶?”林克浩這才看清來人,倒也認識,卻是夥房裏的劉陶,緊繃的神經這才松弛下來,“是你啊,起來吧。這麽鬼鬼祟祟做什麽?”
劉陶卻不起來,又磕了一個頭道:
“将軍,實是小人有事相求。”
“有事?”林克浩愣了一下,擺擺手道,“有什麽事起來說話。”
劉陶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苦着臉道:“将軍見諒,剛才特使派人來吩咐說,要喝鮮魚湯,您說這天寒地凍的,我們上哪兒去弄啊?”
“真他媽不是東西!”聯想到下午的事,林克浩臉色愈發難看,“我們這是大營,他以為這是他們謝家開的酒樓嗎!”
只是這位謝大人目前是奉皇命而來,還真不敢得罪他。
雖是恨得牙根癢癢,可容帥和侯爺沒有發話,林克浩也不敢和他對上,只得憋氣道:
“我哪裏還有前兒一兄弟送來的兩條腌制的鹹魚,一直沒舍得吃,你拿走吧!”
“是,謝謝林将軍。”劉陶大喜,忙跟着林克浩往營帳而去,路上又小心的說了自己爹受傷的事兒。
林克浩一愣:“今天下午那老人是你爹爹?他現在在哪裏?”
聽劉陶說就藏在自己帳裏,林克浩明顯皺了下眉頭:
“劉陶你這事有些魯莽。怎麽不先來跟我商量一下?”
自己瞧着那謝荟的一幫手下,每天在營中賊眉鼠眼的,怕是沒安什麽好心!
劉陶吓了一跳,諾諾道:“将軍,實在是那位小兄弟傷太重了——”
“算了。”林克浩擺擺手,“帶進來就帶進來吧。你趕緊回去安排一下,我這就領着軍醫去瞧一下。”
兩人剛離開,營帳後面便轉出一個人來,瞧着兩人的背影一陣冷笑,轉身就往和帥帳并列的謝荟的帳中而去。
“把陌生人領進了大營?”謝荟倏地坐了起來。
“可不是,大人。”那随從一臉谄笑,“小的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大人,您看——”
謝荟冷笑一聲:
“你下去,安排一下人手!”
這麽多天,自己這個特使可真是受夠了!
本以為如此榮耀的身份,終于可以擺擺譜了,而且既然是大捷,少不得肯定還能分不少油水。
沒想到無論自己明示暗示,容文翰都是一副裝傻充愣、絲毫聽不懂的樣子!既然刮不了多少油水,那就趕緊回上京好吧,可容文翰倒好,照樣慢騰騰的,也不說不走,就是這樣半死不活的拖着!這麽多天了,天知道自己有多憋屈!
容文翰還罷了,自己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想要動容家家主,自是毫無可能,可包括高岳在內的那些四肢發達的武夫又是怎麽回事兒?特別是那個林克浩,名為保護自己,看着是監視自己還差不多,處處給自己難堪!
今天,自己就先拿這小子立立威!那容文翰不是最寵愛這個林克浩嗎?自己今天就偏要打他的臉!
“跟着他們,什麽時候看到林克浩領着人進去了,就馬上回來禀報。”
劉栓和李虎護着霁雲焦急的在帳中等待着,一直到天完全黑下來,劉陶終于回來了。
“劉大哥,怎麽樣?”李虎輕聲道。
劉陶點了點頭:
“林将軍已經答應了,很快就會帶人過來。”
“謝謝劉大哥,大恩不言謝,李虎替少爺給大哥磕頭——”李虎說着就要跪下。
“別——”劉陶忙攔住,剛要吩咐李虎準備一下,外面就響起一陣腳步聲。
劉陶吓了一跳,忙擡頭看去,卻是林克浩正帶了軍醫掀開帳幔進來。
李虎怔怔的看着走在前面的英偉少年将軍,慢慢起身,顫着聲道:
“克浩大哥,真的,是你嗎?”
林克浩一愣,看了一眼李虎,隐約有些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李虎終于能夠确定,眼前這人,就是當年領着他們一群娃兒四處乞讨的林克浩,紅着眼睛又上前一步:
“大哥,我是李虎,佢裏的,李虎啊——”
“啊?”林克浩臉色瞬間大變,猛地上前一步,把李虎拉到燈影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一下攥住李虎的肩頭,“小虎子,真的是你?都長這麽高了!你怎麽來這裏了?”
“大哥。”李虎狠狠的抹了把眼淚,“林老爹還活着,沒有死,詳細情形我待會兒再告訴你,你先讓人救救我家少爺。”
林克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我爹還活着?”
“是。”李虎重重的點了下頭,又指了指床上依舊昏迷的霁雲,“能救出林老爹他們,多虧了我家少爺。克浩大哥,我家少爺真的是好人,你快點讓軍醫救救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