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章雅姝略一思索之後，首先給吳思路回撥了過去。眼下，她倒是更迫切地想知道同事們的情況，因為這些事情畢竟跟自己利益相關。
“章姐，打了你好多電話，都顯示已經關機。我真得好擔心你有什麽事情呢！現在好了，終于知道你還好好的！”電話一接通，沒有任何禮節性的問候，吳思路先“吧啦吧啦”地一通擔憂。
“思路，謝謝你的牽挂！”她有些冰涼的心一下子有了些許的暖意——畢竟，昨天對她冷漠相加的同事中還有人在關心着自己。謝過吳思路之後，接着趕緊問道：“你們現在怎麽樣了？現在有什麽打算？”
“章姐，我們上午去過了法院的訴訟服務中心咨詢過了。原來大家都信心滿滿地準備打官司讨回自己的公道，但是後來工作人員對我們所做的一番解釋讓大家都心涼了。他看了我們和雲天裝飾公司的勞動合同之後告訴我們，由于合同上面只規定了我們的基本工資而沒有有關業績提成的規定，我們即使打贏官司也只能拿到自己一兩千塊錢的基本工資。并且，由于現在公司關門，賈總不見了，更糟糕的是，作為法人代表的小賈總也不見了，我們只能打缺席官司，這又要經歷開庭之前和開庭之後兩個漫長的公告期。章姐，你說，這樣的官司，即使打贏了，對我們還有什麽意思？”吳思路在電話裏一口氣說了一大通眼下的無奈，然後沉默下來了，顯然期待着電話這頭的章雅姝說出她的什麽想法——當然最好是能夠拿出什麽好的主意和辦法。
但是，章雅姝卻越來越在心中感到深深的無力。
就在吳思路無奈地講述着上午他們在法院裏的情形的時候，章雅姝的手機聽筒裏傳來了連續不斷的“嘟嘟嘟嘟”聲——有新的來電了。
“思路，還是先重新找一個工作吧！”章雅姝終于打破了電話裏的沉默，在“嘟嘟”聲中對電話那頭的吳思路說道。其實，她這話也是在對自己說。
“那，眼下好像也只有如此了……”吳思路無奈地回應着她的建議，然後稍微停頓了一會兒之後又接着說道：“章姐，如果你有什麽好的去處，請不要忘了跟我說一聲。畢竟我是你的徒弟，還是跟着你後面混比較心裏踏實！”
“嗯，那……如果有這樣的機會，我一定會帶着你一起發展……”章雅姝沒有多少底氣地回答着吳思路的要求。
她說這話的時候确實沒有什麽底氣，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赭陵這座城市的明天究竟在哪裏。
只是，讓她感到比較安心的是，吳思路剛才對她所說的那些話是真誠的。
結束了和吳思路的通話，章雅姝趕緊下滑手機屏幕切換到了通知欄，原來那個新的來電是孔桑打過來的。想來，他此時此刻一定急壞了！
就在她準備回撥男朋友的未接來電的時候，老板娘已經将她所要的面條端上了桌子。
“雅雅，你到底怎麽了？你簡直在要我的命！”男朋友在電話裏的大聲嚷嚷一下子讓章雅姝說不話來，她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之中。想想也是，自己這兩天對他所做的事情或許是有些過分了！
“雅雅，你聽好了！我今天就過來，過來了就接你回杭州。我現在已經在高速上了，正在服務區給你打這個電話。我今天一定要見到你——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孔桑在電話裏已經有些不顧體統了——畢竟他的心裏現在有一片焦慮之火在熊熊燃燒！
然而，電話裏又陷入了一陣沉默，他的女朋友一句話也沒有說。
“阿桑，我不會讓你見到我的屍體的！我只會讓你見到我這個活蹦亂跳的大活人！你快過來吧，我想你！我想你在我半夜口渴的時候起床給我倒熱水……”終于，仿佛世界沉寂了很久，章雅姝對着手機大聲地叫喊起來。
在叫喊聲中，她的眼淚不知不覺地奔湧而下，滴落在熱氣騰騰的面碗裏。
就在章雅姝坐在面館裏和着淚水吞咽着那碗三鮮面的時候，她的男朋友孔桑已經駛離了服務區。
很快地，車子就跨過了省界。
“快了，只有136公裏了！”看着路邊一閃而過的藍色指示牌，他在心裏安慰着自己火燒火燎的心。
一路上，孔桑不斷地超車、超車，竟然好幾次忽視了導航儀發出的超速提示。這個時候，他的腦子裏只有女朋友，全然不顧要不了多久之後就會接到交警隊的處罰通知！
“讓所有的交規都見鬼去吧！”甚至，在某一個路段，當他終于聽從了導航儀的警告，将車速從150降到120的時候，竟然大聲地吼叫着向路旁的限速指示牌示威。
終于，孔桑在赭陵東出口下了高速公路。
這136公裏的路程，他竟然只用了五十五分鐘。
“雅雅，我來了！我這一次一定要帶你回去，一定要讓你天天和我在一起！”在一個路口等待綠燈的時候，全然不在意即将到來的交通違規處罰，他搖下車窗，向着外面高聲叫喊起來，那叫喊聲帶着激動和喜悅在城市的空氣中飄蕩着，惹得左右和他一起等待通行的司機仿佛看精神病人似地對他側目而視。
進入了市區，孔桑完全沒有了剛才高速上的“英雄氣概”，小心翼翼地駕駛着車子穿行在密密麻麻的車流之中不急不慢地穿行着。畢竟是在外地的市區，不能不老實一點呀！
終于，車子七拐八繞地進入了中江路了——這條路的盡頭就是友誼花園，就是他心愛的人所住的地方！
正當激動地期待着久違的擁抱的時候，右道一輛白色面包車沒有任何預兆地突然快速實線變道。它明顯地是想搶過孔桑車子的車頭向左拐到旁邊的一條小岔道，那裏有一家大型超市的收貨處——透過面包車的後窗可以看到塞得滿滿當當的貨物，它一定是前去送貨的。但是駕駛它的司機應該是錯過了在前面合法變道的機會，而現在又想省事不繞道，所以竟然不惜铤而走險。
就在“嘭”的猛烈撞擊聲響起的一剎那，孔桑也“啊”地驚叫起來……
接到男朋友打過來的電話的時候，章雅姝已經回到家中，正從藥瓶中倒出幾顆藥片準備送入口中。病中的她昨天一天都漏服藥了，現在終于想起了自己還是一個病人，還需要吃藥。
可是，正在這個時候，孔桑來電話了。
顧不上吃藥，章雅姝急忙接通了電話，興奮地期待着電話那頭男朋友溫柔地傳來好消息。
可是，在安慰了孔桑的一路勞累之後，滿懷期待的章雅姝卻聽到了他有氣無力的聲音。
當他終于說完了自己現在在中江路事故現場的情況的時候，她猛然從椅子上重重地跌落下來，手中的藥片一下子灑落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