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恢複了滿血狀态
忙活了整整一個上午，何瑪列終于走出了法院的訴訟服務中心。
該交的材料都交上去了，該付的費用也刷過卡了。接下來，就等着法院的立案通知了。
“從來沒有打過官司，從來沒有進過法院的大門，沒有想到今天居然終于知道法院裏面是個什麽模樣喽！”在停車場打開車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訴訟服務中心門樓上高懸的國徽，何瑪列不由得苦笑着在心裏自嘲道。
“從今天起，應該好好開始做業務啦！這樣才能夠對得住李老板，也才能夠對得住自己！”一邊發動着車子，他一邊喃喃自語道。
是的，雲天裝飾公司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接下來，何瑪列是得好好地投入自身的本職工作，以實際行動和結果來證明自己的努力和能力。
進入公司一個多星期以來，他一直都在雲天裝飾公司蹲守着，根本就沒有接觸過赭陵的家裝建材市場。只是在閑着無聊的時候，經常和建材界的同行們交流——當然，作為一個兩眼一抹黑的行業素人，他大多是帶着耳朵聽而很少說話。從同行們口中，他得知，赭陵家裝建材市場非常混亂，簡直就是戰國時代。
看來，他得為自己的職業前途中随時可能遭遇暗流險灘做好心理準備。
也就在那幾天裏，幾個在各個家裝公司之間混得游刃有餘的老業務員——大概也是老油條告訴他，摩登時代廣場是一個家裝公司集中的地方，而且有好幾家在本地影響很大的公司，所以他們都建議他以後多去哪兒跑跑。
現在，想着同行們的建議，他已經在心裏規劃起前往摩登時代廣場的路線。
在摩登時代廣場地下車庫停好車之後，何瑪列沒有先進入寫字樓，而是來到了江邊。
剛才在路上，透過車窗就看到了那一彎在藍天白雲之下波光閃耀的水面。這時，他才想起來，回到赭陵這幾個月以來，竟然從來沒有到長江邊上走一走。
而這座城市，是自己永遠也賴不掉的家鄉呀——不管自己喜歡不喜歡！這條江，是自己的母親河呀！
背倚着江堤邊的護欄，何瑪列不由得感慨着歲月流逝。
這座城市這幾年确實變化不小，眼前拔地而起的摩登時代廣場就是一個極好的例證。雖然不太喜歡它故意攀附洋人的名字，但是卻不得不感嘆這個商業綜合體的氣勢恢弘。
在他的記憶當中，這裏還是一個雜亂無章的農貿市場。
其實，不光是眼前的這座城市廣場，赭陵這整個一座城市在何瑪列的記憶裏曾經都是一片蕪雜，甚至是一片憂傷。
可是，他現在站在這浩浩蕩蕩東流而去的長江之濱，卻已經找不回曾經記憶中的影子了。
何瑪列生長在赭陵南部的春谷區——在他小時候還是春谷縣。在那個小城裏，他度過快樂的童年，并在那兒上了小學和初中。
初中畢業之後，何瑪列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赭陵一中。後來在填寫高考志願的時候，母親硬是逼着他填寫了常常被調侃地稱作“赭陵最高學府”的江東師範學院——其實，他根本就不想上赭陵的大學。雖然包括江東師範學院在內的幾所赭陵的大學還是不錯的，但是何瑪列卻強烈地渴望着飛出長江之濱的這一方小天地，去追尋自己更遠、更高的天空，只是最終卻沒有拗過無比強勢的母親。
本來想報考北方一所理工大學的何瑪列在母親綿綿注視之下，在赭陵城裏苦苦地熬過了四年大學生涯。
也是在這四年裏，他越來越讨厭這座被稱作家鄉的城市——雖然她素來享有“半城山半城水”的美譽，越來越怨恨這座城市的山山水水困住了的自己原本可以飛得無限遠、無限高的青春。
雖然，在大三以後，他和同學林雪葦開始了美麗的故事，但是赭陵姑娘的溫情卻絲毫沒有消減他心頭對這個城市存在已久的恨意。
在快要畢業的時候，母親去世了。悲痛之後，何瑪列竟然有一種終于解脫的感覺。
也就在那個時候，他在網上認識了一個杭州老板，那個老板是開化工廠的，手下急需一批人才，而他又恰好學的是化學專業，所以兩個人一拍即合。
畢業證書一到手，何瑪列便毫不猶豫地去了杭州。才開始在那個老板的廠子裏做技術工作，再後來老板見他善于交際而且腦子又靈活，便讓他做了銷售工作。
在初到杭州的時候，何瑪列還經常和林雪葦聯系，也好幾次提出要她來杭州一起發展。但是，習慣了江城悠閑生活的林雪葦卻不想去适應大都市的快節奏。慢慢地，兩個人之間的激情終于在歲月流逝之間燃燒殆盡，一個美麗的故事也畫上了一個長長的省略號。
一年之後，何瑪列的父親也去世了。回赭陵處理完喪事重又回到杭州之後，他幹脆開了一個化工原料經營部，自己當起了老板。
起初兩年，他的生意還不錯。只是到後來，由于各種原因——大概主要還是年輕缺乏經驗還有沒什麽家庭背景的緣故吧，業務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小，生意漸漸淡了下來。
就在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他當初的老板又投資食品行業，成立了江潮食品工貿有限公司，并且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于是，抱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想法，再加上那個老板當初也待他不薄，便接受邀請，做起了江潮公司的營銷總監。
直到四個月前，春節過後不久，回到赭陵看望生病的姑媽的時候，重又見到了林雪葦，繼而認識了黃小群，何瑪列的生活才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現在，站在滾滾東流的母親河邊，何瑪列回首這幾年自己所走過的人生路，似乎還是一下子沒有明白過來。
“我怎麽又回到赭陵來啦？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在心裏頭這樣問着自己。
也許是黃小群的溫柔牽絆住了他，才使得他最終決定重新回到這座曾經留下自己憂傷故事的城市吧。
只是，至今，他仍然不時地在夢中回到杭州城，回到大運河畔，回到西湖岸邊，回到吳山之巅，回到西溪的蘆葦叢中……
只是，至今，他仍然沒有将自己的心融入眼下正生活和奮鬥在其間的城市，甚至很少想起這座城市其實是自己的家鄉……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一聲長長的汽笛長鳴着打斷了何瑪列的思緒。
輕輕将身體移動着離開江堤護欄，看着眼前幾座高樓組成的城市廣場，他猛然想起了自己是來替老板李守田跑業務的，而不是來江邊抒發情懷的！
想到這些，他不禁在心中有些羞愧起來，趕忙大步離開了江岸，跨過防洪牆，走過馬路，進入了摩登時代廣場。
在那一刻，他不會想到，如果上午時候來到這江堤之上的話，說不定會再次看見那張蒼白憔悴惹人憐愛但卻非常精致的臉。
如果那樣的話，說不定會有一個從杭州來到赭陵的女孩兒和他這個人在赭陵但心似乎仍然丢在杭州的男人一起臨水感懷……
但是，何瑪列已經暫時顧及不到那張臉了，他要盡快用業績來證明自己！
從那天起，在接下來的大概一個月時間裏，何瑪列重又回到了他在杭州那幾年裏一直持續着的滿血狀态，跑遍了赭陵城裏大大小小的家裝公司，并和它們之中的好幾家建立了合作關系，同時也算是在赭陵家裝建材界裏組建了初步的業務和人脈網絡。
這些年來，他已經深深地喜歡上了銷售工作，這樣的工作讓他總是充滿激情，也從中感受到了無窮的樂趣。
甚至，在滿滿的激情之中享受着無窮樂趣的時候，何瑪列已經不再去想，對于赭陵這座曾經寫下自己青春傷懷的城市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一天傍晚時分，何瑪列正在摩登時代廣場裏的金邦裝飾公司和這家公司的老板童偉喝着茶扯着淡也順便不時讨價還價地提及一下價格和付款方式等等合作細節問題的時候，黃小群打來了電話。
“瑪列，今天是禮拜六，晚上陪我到江邊轉一轉，再順便到中江商廈挑幾件衣服呗！”女朋友又細又柔的聲音讓他剛才對付客戶時的勞累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個時候，他才忽然想起來，今天竟然是周末，也忽然才想起來，竟然好久沒有陪黃小群一起閑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