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牧安平心思沉重地聽完了整首歌,偷偷瞪了點了這首歌的人一眼。大好的日子,唱什麽《暗戀》?
身旁的邊曉鈞忽然說:“放在過去,你應該不會拒絕白渱。”
牧安平想了想,覺得邊曉鈞的話有一定的道理。的确,他與歷任女朋友在一起的第一個原因都是外表,交往後,他才會去了解其他。
白渱的外表很符合他之前的審美,也許正是知道這一點,白渱才會有信心帶着貴重禮物來當衆表白,而不是把他約出去私下談。
然而論外表,生活裏的普通人沒有幾個比得上谷心美,就連牧安平曾經癡迷的三線女星——萱,也不能。與谷心美分手後,那些美麗的外表在牧安平的眼裏都變得平庸了不少。
可是……
牧安平問邊曉鈞:“你以為我拒絕白渱是因為曾經滄海難為水?”
“不是?”
牧安平看了眼熱鬧的包廂,站了起來。“咱們出去說吧。”
兩個人向外走,有人問起,牧安平便随口說出去透透氣。他們下了樓,來到街邊的路燈下站住。
牧安平說:“曉鈞,我和心美相處到最後太累了,該想的、該痛苦的都在分手前想完了、痛苦完了。我拒絕白渱不是因為放不下,也不是因為她沒有心美漂亮。”
“只是因為不想談戀愛?”
牧安平看向街上往來的車流,沉默了許久,才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地轉過頭對邊曉鈞說:“因為小冬。”
邊曉鈞一愣,這個答案明顯出乎他的意料。“你知道她喜歡你了?”
牧安平比邊曉鈞更驚訝。
當初在病房裏只有四個人,三個當事人,一個沈為先。牧安平了解師父,知道師父會撮合他和夏小冬,卻不會對別人提起夏小冬暗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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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都不會說,那麽邊曉鈞又是怎麽知道的?
“你怎麽知道的?什麽時候知道的?”
“是奚諾發現的,在那次藝展上。她說夏小冬聽見你的名字,眼睛裏就像是綻放了一朵煙花。”
邊曉鈞所說的藝展,自然是那次國慶假期時的構成主義大展。那時的牧安平為了不做電燈泡,死纏爛打剛剛把谷心美追到手。
“那天小冬也去了?”
“嗯。”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告訴你有意義嗎?”
牧安平不說話了,那時他有谷心美,即使知道了也不能做什麽,反而會增添苦惱。
“我和奚諾都覺得,小冬不說也瞞了你這麽久,沒有對你造成任何影響,那麽說或者不說都應該讓她自己來做決定。”
牧安平感覺心髒微微抽痛,想象不出藏着這個秘密的夏小冬看着他一個個地談朋友,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心裏會有多難過。
邊曉鈞問:“你為了小冬拒絕白渱,是因為喜歡,還是怕她難過?”
牧安平晃晃腦袋,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那種感覺該怎麽說?就好像是被抓包了的渣男,忍不住心虛,忍不住想去觀察小冬的反應。”
“那你打算怎麽辦?繼續這樣下去?”
“你幫我想想吧,我想了幾個月,腦細胞死了一大堆也沒有想出辦法。”
邊曉鈞的辦法似乎早就有了,一直在等着牧安平的詢問,“和小冬單獨約幾次,別總是在聚會裏見面。”
牧安平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他想起了那次回宿舍的路上和夏小冬的單獨相處,那只有不到五分鐘,單獨約會怎麽說也要超過半小時吧,他還不得難受死。
“怕了?”
“不是怕,那可是小冬。”
“小冬怎麽了?小冬不是女孩子?”
牧安平伸出拳頭在邊曉鈞的肩上錘了一記,對自己說的話有底氣,聲音大了不少。
“小冬當然不一樣!過去我談戀愛是覺得漂亮合眼緣就去追,要是談的途中發現不合适就分手,很簡單。小冬呢?我能對小冬說咱倆試試,不成就各走各的路?”
邊曉鈞的眼裏帶着笑意,“不然你去問問,也許小冬願意。”
“我不去。”
“我幫你?”
牧安平猛地扯住邊曉鈞的胳膊,“你敢去我咬死你!”
“是你讓我幫你的,這也不行,那也不同意。你開學就研三了,不讀博在學校裏就只剩了一年,還猶豫?”
牧安平頹然放下手,“我再想想,再想想。”
牧安平這一想就想了兩個多月,想到了八月末回國。邊曉鈞在機場接了他和沈為先,先把沈為先送回了家,然後載着他一起回學校。
邊曉鈞問:“手傷怎麽樣?”
牧安平對着他握拳又松開,做了幾個動作。
“沒什麽問題,除了手背上有一小塊皮膚有時候會麻,其餘都和以前一樣。Peter他爸說半年能恢複成這樣,再過半年說不定連皮膚問題也沒有了。”
“該做的康複還得做。”
“知道,自己的手,我寶貝着呢。”
“你想的事想得怎麽樣了?”
牧安平東張西望,“什麽事?畢業作品,有些思路了。”
邊曉鈞斜了他一眼,哼笑:“夏小冬。”
牧安平像是被揍了一頓,委頓在座椅裏,“還沒想好。”
“你只有一年的時間。”
“我知道,我這不是……不好意思嘛。”牧安平頓了一下,還是決定直說,就算他不說,邊曉鈞也懂。
邊曉鈞笑:“你怎麽跟高中初戀似的,還會不好意思。”
牧安平舊話重提:“那是小冬,又不是別人。咱們認識了五年,五年啊,能說追就追,說談戀愛就談戀愛的?”
邊曉鈞估摸着,若是放任牧安平繼續想,恐怕等到他今年畢業也沒有結果。
“回去洗個澡,晚上一起吃飯吧。”
“行啊,去哪?”
“上車餃子下車面,炸醬面?”
牧安平不甚滿意,“太素。”
“烤鴨店裏的炸醬面。”
牧安平眉開眼笑,“那成。”
邊曉鈞把牧安平放在宿舍門口,自己沒下車,“那我定位子了,我下午還有事,咱們六點半直接飯店見吧。”
“好嘞。”
學校附近就有一家知名的連鎖烤鴨店,步行過去只有六、七百米,連自行車都不用騎。牧安平提前十分鐘到飯店,進去報了邊曉鈞的名字,服務員為他指了一個靠窗的位子。
桌邊已經坐了人,是夏小冬。
牧安平不用去想,也不用給邊曉鈞打電話去問,他已經明白了,這一頓烤鴨和炸醬面只會有他和夏小冬兩個人。
夏小冬還不明所以,看到牧安平過來,問道:“曉鈞呢?其他人呢?”
牧安平糾結了一會兒,沒有對夏小冬說出實情,随便找了個借口:“曉鈞臨時有事,其他人……也有事。”
“哦。”
仿佛穿越到幾個月前,牧安平又聽見了那聲“嗯”,與“嗯”相比,這個“哦”字似乎更加沒有意義,讓他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麽。
明明在網絡上有聊不完的話題,怎麽見面了就像鋸了嘴的葫蘆呢?牧安平甚至想起了幾年前的百花山,那時的他們也不像現在這樣啊。
前來救場的是片鴨的大師傅,兩個吃烤鴨沒有上百也有幾十次的人,像是第一次見到了片鴨的現場,齊齊把無處安放的目光送給了鴨子。
片鴨師傅受到了重視,一手刀工使得更加絢麗無匹,相應的,片鴨的速度也變快了許多。
牧安平和夏小冬看着片鴨師傅的背影同時惋惜,真想讓他留下來,整頓飯都站在這裏。
牧安平擦幹淨手,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吃吧。”
夏小冬:“嗯。”
牧安平:“……”
牧安平剛剛卷好了鴨子,隔壁桌适時地發出了一聲“啊”。
他和夏小冬同時看過去,只見隔壁坐了一對中年夫婦,男人正一手捏着卷好的鴨子,一手托在下面接着,喂給坐在對面的女人。
女人幸福地吃了男人遞來的食物,轉頭看向牧安平,笑着說:“小夥子別光顧着看,也給你女朋友喂一個。”
牧安平咽了口口水,一動未動,想說他和夏小冬還不是……
男人附和女人:“說得對。小兄弟,咱們做男人的,可不能自己吃第一口。”
牧安平眼一閉、心一橫,手裏卷好的鴨子送到了夏小冬的嘴邊。
夏小冬紅着臉,不好意思直接咬,剛想用手去接。
隔壁的女人又說:“丫頭,直接吃,可不能上手。男朋友願意對你好,你也得承他的情。”
夏小冬被說得一顆心砰砰亂跳,像是不吃這一口就對不起牧安平的好意。她也咽了口口水,身子前傾,咬住了牧安平遞來的卷餅。
隔壁桌的男女心願達成,輕輕拍起了巴掌,更讓兩人的臉紅似血。
接下來,夏小冬又在女人的慫恿下給牧安平卷了一個。牧安平在男人似有似無的目光中,給夏小冬卷了第二個。夏小冬在女人的提點下給牧安平卷了第三個……
一頓飯下來,不管是牧安平還是夏小冬,一個自己親手卷的卷餅都沒有吃到。
吃完了飯,夏小冬去洗手間,牧安平正要喊來服務員買單,隔壁桌的男人忽然叫住他,伸手遞過來兩張電影票。
“小兄弟,這個給你。”
牧安平已經神情恍惚了,他問:“您和大姐是做婚介的嗎?我也不是你們的客戶,怎麽還帶送電影票的,今天剩的?”
男人和女人同時笑了出來,男人說:“是你們的朋友雇我們過來的,送電影票給你們是最後一項工作,我們現在可以下班了。”
牧安平覺得這個世界太瘋狂了,竟然還有做這種工作的。而更瘋狂的是,竟然還有人願意出錢雇人來做這種工作。
他忍不住問:“他怎麽不自己來?”
女人問:“你覺得熟人來會有效果嗎?”
牧安平不得不承認,若是邊曉鈞說什麽“男人不能吃第一口”,他肯定會勾着邊曉鈞的脖子,把邊曉鈞卷的餅塞到自己的嘴裏。
為了口吃的,做一秒鐘邊曉鈞的媳婦沒什麽,他又不是沒有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