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手上的石膏固定了一個多月,終于可以拆了。
牧安平試着動了動大拇指,動作生澀,感覺也沒有從前靈敏,還有一種又脹又麻的痛感。他心裏有些涼,這樣的手指和廢了也沒有什麽區別。
誰知,站在他面前的醫生卻是滿臉欣喜,頻頻點頭,“不錯,不錯,恢複得很好。”
牧安平問:“這樣還算好?”
“神經恢複很慢,要有耐心。”
沈為先問:“大夫,接下來該怎麽辦?”
“每天堅持做一些恢複動作,再配合針灸、熱敷或者電療,過兩個月做肌電圖看看。對了,藥也不能停。”
沈為先一邊點頭,一邊在筆記本上記要點。
醫生笑着對牧安平說:“從目前來看,有機會能完全恢複。不過你可不能偷懶啊,不然對不起沈教授為你操的這份心。”
牧安平燦爛一笑,“您放心,只要有希望痊愈,讓我做什麽都行。”
師徒兩個出了醫院回到學校,一路上的心情都不錯,沈為先的嘴角更是一直沒放下來過。
牧安平和谷心美剛分手的那幾天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得不行,後來慢慢好了,也較往常沉默不少。這一次手傷有望痊愈,他才算是見到了牧安平久違了的真正的笑。
他覺得天更藍了,樹更綠了,如果有牧安平那個好嗓子,他真想痛快地高歌一曲。
“安平,唱首歌吧。”
牧安平看着沈為先花白的頭發,深情地演唱:“當你老了,頭發白了……”
沈為先笑呵呵地握住牧安平的胳膊,然後瞬間變臉,一腳踢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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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
牧安平很委屈:“不唱您說我不聽話,唱了您又不滿意,這上哪兒說理去?師父,這是最近新出的歌,絕對不是我特意挑出來的。”
沈為先才不信他的鬼話,“換一首。”
“您說唱什麽吧,別我唱了您又不滿意。”
沈為先理了理頭發,點了一曲《山楂樹》。這首歌是去年他過生日時,牧安平特地學來為他演唱的,當初可是把他感動得不行。
牧安平張口就來:“Вечер тихойпеснеюнадрекойплывёт。Дальнимизарницамисветитсязавод……”
一曲唱完,兩個人剛巧走到了分岔路口。一邊通向宿舍,一邊通向工作室。
牧安平看沈為先腳步不停地朝西走,似乎是要送他回宿舍,忙忙說:“師父,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我是手傷又不是腳傷。”
沈為先說:“我得去你宿舍裏看看,天天爬上鋪可別再抻着手。要我說,你還是住到我家裏去,毛毛跟着他爸媽住就行。”
他的話音還未落,忽然看到自前方轉角走過來的夏小冬,立即喜笑顏開地打招呼:“小冬啊,安平剛從醫院拆了石膏回來,你幫我把他送回宿舍去吧。我這有急事得趕快走,晚上讓安平請你吃飯。”
牧安平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沈為先已經把他轉交給了夏小冬,轉身走出去了老遠。
他只好無奈地回頭去看夏小冬,夏小冬走到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同樣無奈地對他微笑。既是有意,又是巧合,牧安平回到學校後,這還是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面。
“你的手怎麽樣?”
“沒什麽事,醫生說有很大機會可以痊愈。”
“嗯。”
夏小冬只“嗯”了一聲就閉了嘴,沒有留話頭,把接下來該說點什麽熬過這段不長的路,交給牧安平去想。
牧安平想不出來啊,薅頭發啊,明明之前他和夏小冬從來不乏可聊的話題,可是現在就是覺得哪哪都不自在,十分尴尬。
幸好,這段路真的不長,不出五分鐘,兩個人就到了男生宿舍樓下。
牧安平提議:“那個,晚上一起吃飯吧。”
夏小冬沒想到他還記得沈為先的話,“不用了,你好好休息。”
“不是只有咱們兩個,還有粉絲,都是去醫院看過我的人。”
夏小冬更是堅持,“我還有事,真不能去。”
“哦,那行吧。”
兩個人站在那裏誰也不說先走,又一次冷了場。直到一個回宿舍的男生路過,和牧安平打招呼,這才算解了局。
牧安平說:“那我先進去了。”
夏小冬點頭,看到牧安平轉身要走,她又叫住他:“牧安平。”
牧安平轉回來,“怎麽?”
夏小冬想了片刻,說道:“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希望沒有變成你的負擔。如果你不自在,以後出去玩可以不喊我。”
牧安平沒有想到她說的是這個,而且說得這樣直接,一時愣住了。
夏小冬看着他,等着他說“好”或者“不好”,等了幾分鐘都沒有等來回應。她低下頭笑了笑,把沉默當做了同意。
“那就這樣,我走了。”
牧安平突地驚醒,“小冬。”
夏小冬轉身,“嗯?”
“咱們……咱們是好朋友,出去玩當然得叫上你。”
“還有嗎?”
“還有?”牧安平撓撓後腦勺,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我和心美分手了。”
這句話說完,兩個人都面色古怪。尤其是牧安平,對着暗戀自己的人說自己單身,這是在暗示什麽嗎?要不是夏小冬就在身前,他真想打自己一巴掌。
夏小冬到了工作室,打開WB,果然收到了幾個粉絲的私信,內容都是在詢問她要不要參加牧安平組織的聚餐。
這次的聚餐,牧安平只邀請了那幾個在醫院等到深夜的粉絲,按理來說當時沒有出現的夏小冬不能去。可是夏小冬作為長期為大家提供免費知識解答的“大粉”,深受衆粉絲喜愛,這幾個人還是和牧安平又要來了一個名額。
她們是好心,夏小冬卻只能一一婉拒。她總不能挂着蒙面巾、用上變聲器去見牧安平。
消息發出,很快有了回複,有人說要拍幾張牧安平的照片給她看,也有人說一定記住哥哥說的每一句話,複述給她聽。
夏小冬忍不住笑,這些人是還沒有體會到牧安平有多唠叨,才會有這樣的自信。
牧安平請粉絲們吃飯的地方就在美院附近,這一帶他熟得很,哪裏有好吃好玩的,他了如指掌。
粉絲們都來的很早,進了飯店報了牧安平的名字,就被服務員帶進了雅間。牧安平進來時就見六個女孩子圍坐在桌邊,一邊吃着花生,一邊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他笑着打招呼:“晚上好啊,怎麽少了一個?”
在醫院留了聯系方式的有八個人,其中兩個有事來不了,再加上後來加入的人,應該有七個人才對。
一個笑眼女孩回答:“慕夏姐姐有事不能來,真可惜。”
牧安平點點頭,“沒關系,下次有機會我再請一次。”
牧安平落座後,就是衆人做自我介紹的時間。牧安平自不用說,其他人報的都是在網絡上的昵稱,自他的左手起,分別是——豆包、苗苗、柚子、蜜兒、刀刀和墨墨。
他笑着問右手邊的兩個人:“你們兩個的名字很有意思啊,學美術的?”
兩個人搖頭,分別報出完整的ID,牧安平聽了後嘴裏的茶水差點噴了出去。原來,這倆人一個叫安平的刀,一個叫安平的墨,簡稱刀刀和墨墨。
刀刀,也就是之前回答牧安平問題的笑眼女孩,說:“我們這不算什麽,我們群裏還有叫飛塵和軟蠟的。”
飛塵和軟蠟,都是制作銅版的方法。
“你們懂得還真多啊,沒少看書吧?”
“都是慕夏大大教我們的。”
“你們總是提到慕夏,她是你們那個群的群主?”
豆包為他科普:“慕夏姐姐很忙,不能做群主。不過她也是學美術的,而且畫得特別好!我們有不懂的地方都去找她問,她會很溫柔地告訴我們,一點兒也沒有不耐煩。”
蜜兒也說:“你的作品也是慕夏姐姐說了,我們才知道還有那麽多門道在裏面。”
牧安平來了興趣,掏出手機搜索慕夏,連着點開幾個帶這兩個字的ID主頁都不像。他皺着眉嘀咕:“不對啊。”
墨墨問:“大神你是在搜索慕夏大大嗎?”
“是啊,我找了幾個都不像,你幫我看看,是不是字打錯了?”牧安平把手機遞給她。
墨墨接過手機,一邊輸入,一邊解釋:“慕夏大大的ID不叫慕夏,叫春收秋藏,她剛進群的時候叫慕夏,後來改掉了。”
刀刀接着說:“剛進群的時候叫冬慕夏。”
春收秋藏,餘下的就是夏冬,還有原來的“冬慕夏”。牧安平像是被雷劈了,滿腦子都是夏小冬。
他猜測,夏小冬起了“冬慕夏”這樣的ID,大概率是為了致敬阿爾豐斯·穆夏。
阿爾豐斯·穆夏是捷克畫家,一生中創作了許許多多名噪一時,流芳後世的招貼畫和廣告畫,也設計了大量的商品包裝,學設計的夏小冬喜歡他很正常。
阿爾豐斯·穆夏還有不少優秀的石版作品,牧安平不做石版,卻也對他有所了解。
牧安平猜對了一半,夏小冬的确是在致敬大師,卻還有另一層含義。在夏小冬的心裏,她自己是冬,而牧安平是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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