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夜晚的京城霓虹閃爍,相比白日裏更多了一種魅惑的風情。
牧安平沿着街一邊走着,一邊想着他和谷心美之間究竟出了什麽問題。
初時的愛情是那樣的濃烈,那時的他以為就算師父反對,就算朋友不喜,就算家裏不接受,他也可以扛下所有,和谷心美走到最後。
後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谷心美犯的錯也一個接着一個。不,也許那并不是錯,或者說,站在谷心美的立場來看,那些言行都有各自的道理。
然後,愛情的火焰好像就被這些事情、這些言行慢慢熄滅了。
牧安平再去體會心裏的感受,那裏面裝得滿滿的疲累,他找了很久才找到那一丁點兒對谷心美的愛。
他知道,這份愛怕是已經到了盡頭,而他之所以還在堅持,恐怕更多的是因為放心不下。
不管怎麽說,谷心美脫離了那個世界是因為他,他還是想看到谷心美安定下來,能有自己的謀生手段。
牧安平想了一個多小時,距離學校還有三、四公裏時,他接到了邊曉鈞的電話。
“你在哪呢?”
“在街上。”
“和谷心美?”
“沒有,我自己随便走走。”
“發個定位給我,我來接你。”
牧安平訝異,“你不是忙着呢?怎麽回來了?”
“知道你今天回校,我回來看看你,明早還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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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安平揚起嘴角,邊曉鈞一定是擔心他因為黎老的去世而心裏郁結,想要開解他。
邊曉鈞一直都是這樣,對身邊的人給予最大的關懷,對生活也始終熱愛,對他不太了解的人怎麽也不會想到他曾經經歷了那樣的磨難。那句“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實在是很适合他。
牧安平給邊曉鈞發了定位,擔心他過來找不到自己,幹脆在馬路牙子上坐了下來。
沒過多久,邊曉鈞開着他那輛高高大大的“陸巡”停在了牧安平的身邊。牧安平站起來拍拍屁股,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上去,車子在前方不遠處拐了個彎,駛向了學校的方向。
三、四公裏的路,如果步行需要一個小時,開車卻只需要十分鐘。兩個人停了車沒回宿舍,幹脆去了隔壁的公園裏找了一張長椅坐下聊天。
邊曉鈞先說:“心裏不好受吧?”
牧安平沒否認,他的确不好受。黎老走了一周,他心裏的難過剛剛平緩下來,現在因為谷心美又開始了。
“曉鈞,我和心美可能堅持不下去了”
邊曉鈞一點兒也不意外,牧安平的性格開朗而磊落,這樣糾纏着又愛又痛的感情只會讓他越來越累,總有一天會想要逃離。說實話,他更意外牧安平能堅持這麽久。
“準備什麽時候提?”
牧安平搖頭,“不知道,我知道該分手了,但是我還是不放心她。她現在沒有工作,如果我再走了,我怕她會做傻事。”
邊曉鈞不知道谷心美的事,但是他大概可以猜得出傻事指的是什麽。
他問:“你想給她找一份工作?”
“她手裏有一筆錢,之前我們商量過,想要開一間小店。”
邊曉鈞想了想,掏出手機翻到了一條朋友圈。他把手機遞給牧安平,說:“這個怎麽樣?”
牧安平接過來一看,那上面是一條花店的轉讓消息。
邊曉鈞說:“這是我那年參加大學生展認識的一個人,花店是他嫂子的,聽說生意不錯,因為要出國才想着轉讓。”
牧安平看了描述,也感覺不錯。小店開在縣城的中心醫院旁,位置很好。而且那一帶氣候宜人、生活富足,十分宜居。
“這上面說鋪面也轉讓?”
“是,鋪面也是他嫂子的。”邊曉鈞指着照片上的一個房間說:“如果不想另租房子,這個房間做卧室也夠了,這裏還有洗手間,很方便。”
牧安平知道這個地段便宜不了,但是買下這個鋪面哪怕不做生意,也可以租出去賺一些生活費,很穩定。
“幫我問問吧,帶鋪面一起。”
邊曉鈞給那邊發了消息,沒多久有了回複,一百二十萬。
牧安平沒說話,這個價格超出了他的心理預期。如果是七八十萬,他還可以找人湊一湊,加上谷心美手裏的錢,好歹先買下來,開業可以再等等。而一百二十萬,他只能望洋生嘆了。
邊曉鈞知道他對這個鋪面很滿意,也知道他一天放不下心,就要和谷心美多糾纏一天。于是說:“錢的事你不用擔心,你知道的。”
牧安平輕輕一笑,用左手錘了邊曉鈞的肩膀一下,“我知道。”
他沒有猶豫多久,很快接受了邊曉鈞的提議。邊曉鈞的錢可以慢慢還,但要是讓谷心美繼續這樣下去,他真怕有一天她會再回到那個世界。
邊曉鈞做事很利索,不再發消息,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敲定了這筆買賣。有了錢什麽都好說,買賣雙方都是熟人,付了定金後只待谷心美過去就能交接。
邊曉鈞這時才問:“你和她商量好了嗎?她願意離開京城?”
“之前談過,具體去哪還沒定,不在京城也好。”
牧安平沒說的是,谷心美的這些年都在別人的操控中活着,一直沒有養成自己做主的習慣。之前他曾就這個問題征求過谷心美的意見,谷心美一問三搖頭,把決定權全都推給了他。
既然現在還沒有分手,那就讓他再為谷心美做一次決定吧。
事情解決了,還不到九點,牧安平不想再拖,坐着邊曉鈞的車到了谷心美的家。他在路上聯系了谷心美,因為兩個人都不想在樓上見,所以約的是樓下。
越野車拐進了小區裏的岔路,牧安平一眼就認出了前方的那輛黑色高檔轎車。
邊曉鈞看他神色不對,問他:“有事?”
牧安平呼出一口氣,搖頭說:“沒什麽,你在車裏等我吧。”
“行。”
牧安平一步步走近黑色轎車,透過車窗,他可以看到駕駛位上坐了一個穿西裝的男人。他仰頭看向樓上,谷心美家的客廳燈亮着,卧室是黑的。
明明是來談分手的,他還是松了一口氣。
過了沒多久,樓道裏響起了拖鞋踢踏的聲音。很快,谷心美穿着一套家居服走了出來。
看到黑色轎車,谷心美的吃驚不比牧安平少,她張着嘴愣了一會兒,又看向牧安平解釋:“我不知道,我沒有。”
牧安平剛要說話,那個穿西裝的男人從車裏走了出來,他來到谷心美的面前,把一個精致的紅絲絨盒子遞給她。
“谷小姐,這是劉先生托林總送您的禮物。”
谷心美出于本能地接過盒子,來不及有所反應,男人看着她脖子上的項鏈又說:“看來劉先生送的項鏈您很喜歡,那這次的手镯您應該也會滿意,都是同一個牌子。”
谷心美的項鏈,正是牧安平親手為她戴上去的那條。
男人的話還沒有完。
“劉先生還想再問一次,您是否願意去他那裏玩一年。他說這次過來多謝您的陪伴,才能度過愉快的三天,如果您答應了,他一定會為您準備最好的住處。哦,對了,劉先生還說,您的皮膚真好,他念念不忘。”
谷心美死死地咬住下唇,嘴裏的鐵鏽味也由淡轉濃。
男人說完了要說的話,微笑着道別,上車離開。谷心美的視線跟着黑色轎車遠去,久久不敢回頭去看牧安平的眼睛。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身後傳來了一聲輕嘆。沒有憤怒,也沒有傷心的一聲輕嘆。
谷心美的肩頭一垮,明白了。
如果說之前牧安平打電話過來要求見面,她的心裏還抱有一絲僥幸,那麽聽完了男人的話,那一絲僥幸也被斬斷得幹幹淨淨。她和牧安平,是真的完了。
谷心美緩緩轉身,準備好了接受現實,然而她從牧安平嘴裏聽到的,卻不是分手。
牧安平伸手遞過來一張紙,上面寫着一個陌生的地址和兩個電話號碼。
“盡快過去一趟,是一家花店。鋪面也買下來了,帶家具和一部分店裏的存貨。你去了會有人帶你熟悉環境,之前的供貨商和老客戶也會介紹給你,只要簡單收拾一下就可以重新開業。”
谷心美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聽到的一切。路燈下,她白嫩的皮膚看上去很脆弱,似乎一碰即破。
牧安平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頭,伸到半途又放下了。
“我只能為你做到這裏了,心美,別再回到以前的日子,那種生活看着光鮮,不能過一輩子。”
谷心美的眼睛眨了眨,兩滴淚水從眼眶裏倏地落在了地上。
“好好照顧自己,別再因為過去的事放縱自己。”
谷心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拽住牧安平的衣袖。牧安平低着頭看了一會兒,把衣袖從谷心美的手裏扯了出來。
“心美,分手吧。”
谷心美微微顫抖,哆嗦着唇,點着頭。
“好。”
“交接之前有事都可以給我打電話。”意思就是,交接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關系了。
“好。”
“上樓吧,晚上涼,我走了。”牧安平淡淡微笑,轉身走向邊曉鈞的方向。
身後,谷心美哽咽着說:“謝謝你,安平。”
牧安平的腳步只微微停了一下,就繼續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