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邊曉鈞的車是越野車,買車的時候他暢想的是可以帶着奚諾去走青新甘大環線,或是去看離天空最近的城市。
但是在市區裏代步,這輛車就有些不合适,其中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停車,尤其是停在人流密集的醫院。
邊曉鈞先把着急的沈為先和夏小冬放在路邊,随後又找了近半個小時,才在一個稍稍寬敞點兒的地方停了車。
他下了車就急急地往手術室的方向跑,一邊跑一邊想着回去就把這輛車拖回老家,再買一輛小一點兒的日常用,不然太耽誤事了。
當邊曉鈞來到手術室門前的走廊時,看到的是堪比晨間菜場的熱鬧景象。
牧安平的人氣還在,網絡力量又強大,站在這裏等消息的不僅有同學老師,還有記者和粉絲。
邊曉鈞邊走邊和認識的人打招呼,走到最靠近門邊的地方,他看到了沈為先、夏小冬和庾彩,也看到了哭腫了眼睛的谷心美和鼻青臉腫的谷小寶。
五個人分坐兩邊,像是勢同水火,像是泾渭分明。
作為牧安平最好的朋友,邊曉鈞明白牧安平對谷心美的感情,哪怕他并不看好,卻也不願過多幹涉。
然而今天,他第一次有了想要規勸牧安平的想法。
谷心美很美,但是她的美帶着毒,她能給牧安平快樂,也能給牧安平更多的痛苦,而現在她給出的,是有可能毀掉牧安平一生的傷病。
邊曉鈞知道不是谷心美的錯,可他是牧安平的朋友,不是谷心美的,看了視頻後難免會去遷怒。
手術做了很久,當手術間的大門打開時,外面的天色已深。衆多等候的人紛紛迎了上來,圍着醫生七嘴八舌地詢問着病情。
醫生不知道應該先回答誰的問題,推着病床的護士也被擋住了腳步。
還是沈為先最有影響力,他大手一揮,美院的師生紛紛後退,記者們也住了嘴。剩下的粉絲們本就是圍着傾聽,見到這個情況也趕忙讓出了道路。
護士們推着牧安平去了病房,醫生環視身周問道:“誰跟我去辦公室談一下病人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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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又圍了上來,有的說是老師,有的說是同學。谷心美沒說話,卻也站在一邊。
“這麽多人可不行,你們派兩個代表吧。”
如果說是兩個人那就很好選了,第一個一定是沈為先,第二個也非邊曉鈞莫屬。至于谷心美,她剛向前走了一步,就被沈為先瞪了回去。
醫生見他們選出了代表,邁步走向辦公室。沈為先跟在後面剛擡腿,身旁的夏小冬扯了扯他的衣袖。
“沈教授,我能過去嗎?”
沈為先點頭,多一個人去沒什麽。更何況邊曉鈞來接自己,也是因為夏小冬貼心的提醒。
身後,谷心美的淚流得更兇了。庾彩看了眼她,又看了看夏小冬堅定的背影,拉着男朋友和同學老師們去了病房。
辦公室裏,沈為先焦急地問:“大夫,我徒弟……啊,牧安平怎麽樣了?”
醫生先說了好消息,各種皮外傷、輕微腦震蕩,看着嚴重,養上一兩周就好了。
醫生又說到了牧安平右手的傷,肌腱沒事,桡神經淺支斷裂,手術很順利,但是是否成功還要再觀察。
沈為先猜測着問:“要看神經自己能不能長好?”
醫生點頭,“手術只是提供了條件,具體還要看神經纖維和神經細胞能不能再生穿過神經終板,這種情況因人而異,有的人術後可以恢複正常,也有的人會出現後遺症。”
“後遺症是?”
“有可能會影響手指的活動,尤其是大拇指。也有可能只有麻木的感覺,這一類病人也不少。”
沈為先聽了前半句後耳朵開始嗡鳴,導致了後面的話他完全沒有聽進去。大拇指的重要性不言而明,對于畫家更是如此。
牧安平過了夏天才二十三歲,本是前途無量的人若是就此傷了手,之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沈為先的一顆心全在擔心牧安平能不能接受這個後果上,這五年裏他付出的心血,還有他對牧安平寄予的厚望,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中。
夏小冬也在擔心牧安平,不過看到沈為先被吓得怔住了,她還是打起精神安慰道:“沈教授,您別太擔心,醫生也說了有可能恢複正常。”
沈為先看向醫生,醫生謹慎地回答:“有這個可能,不過還要再觀察,頭一個月最重要。”
沈為先連連點頭,“我們一定注意。”
醫生又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日常飲食等等。
“病人吸煙嗎?一定不能吸煙,煙草裏的丁酮和丁醛專門破壞神經系統。”
邊曉鈞回答:“他不吸煙,酒也只是偶爾喝一點,度數都不高。”
“酒也不能喝。”
“好的,我們一定看住他。”
出了醫生辦公室,三個人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擔憂。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恢複,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留下後遺症,對于他們這幾個人來說,都是不能安心的。
鑒于牧安平的特殊情況,他住的病房是單人間。版畫二工的劉主任站在病房外,像是一尊門神一樣攔住了想要探望的記者和粉絲。
見到沈為先過來,他急着想要知道醫生怎麽說,卻也沒有離開原來的位置,只是對沈為先不停地使着眼色。
沈為先斟酌着,當着衆人的面說了已知的情況。相比明确的好或者壞,這樣的消息反而更加磨人。
記者們得知了想要的,漸漸散去。粉絲們分了兩撥,一撥人送上水果和鮮花離開了,另一撥人仍在原地等待,想要堅持到牧安平醒來。
沈為先見勸不動這些人,只好由她們去了,他的心裏還惦記着牧安平,并沒有心思說太多。
進了病房,這裏的人也不少。除去谷心美和谷小寶兩個人,其餘的都是平日裏與牧安平關系不錯的美院師生。見到沈為先進來,他們或是站起,或是上前幾步,每道目光裏都帶着迫切的詢問。
沈為先對這些人點點頭,先去看了眼病床的方向。那上面,牧安平正安靜地躺着,像是睡着了。可是他的雙眼緊閉、雙唇緊抿,與視頻裏被擡上救護車時的表情一模一樣,顯然還是昏迷狀态。
看到這情況,沈為先更對站在那裏的谷心美看不順眼,他不想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發火,于是轉身說:“老劉啊,安平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你和他們先回去吧。病情什麽的你都知道,學校那邊就拜托你了。”
劉主任聽了後點點頭,這房間裏的人論年齡沈為先第一,他第二,剩下的最大也不過三十五歲,在他們看來都是孩子。如今沈為先要留在這裏照顧徒弟,他負責把人帶回去,再向衆人和學校那邊說明情況也是應該。
“安平的父母那邊聯系過了嗎?”
“醫生說了,手術前通知了安平的爸媽,他們會盡快過來。”
“行,在這裏幫不上忙還影響安平休息,我們就先走了。”劉主任說完便帶着美院的一衆人出了門。
邊曉鈞自是不會走,看不到牧安平醒來他不放心。夏小冬的目光一直停在牧安平的身上,庾彩想要叫她一起走,她搖搖頭,腳下像是生了根。庾彩無奈,這裏這麽多人,她又不能直白地去勸,只好跟着男朋友先走了。
沈為先看了房間裏剩下的兩人,想着他們都和牧安平玩得好,也都知道谷心美的事,于是也不再忍耐。
他的心裏像是有一團火正在熊熊燃燒,那團火有目标、有指向。那團火想要燃盡的只有一個人——谷心美。
他走上前幾步,眼神像利刃一樣直盯着谷心美。他冷着聲音問話,語氣像寒冰一樣讓谷心美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問:“你還有臉站在這?”
谷心美的眼睛早就哭腫了,紅得像兩顆成熟的桃。她的身邊站着鼻青臉腫的谷小寶,谷小寶見姐姐只知道抽噎害怕,于是幫她說話:“牧安平是我姐男朋友,我姐怎麽就不能在這了?”
沈為先冷笑,目光依舊停留在谷心美的臉上。
“男朋友?你可真是有心了。他為了追你拼了命去兼職,現在又為了你拼了命去打架,你為他做了什麽?”
谷心美張着嘴,說不出話來。她做了什麽?她也想做,可是她除了自己什麽都沒有。
沈為先又說:“對了,他還偷偷把幾十萬的獎金給了你。我想問問,你拿着那些錢去買衣服、去買包就不燙手?”
谷心美更加啞口無言,她總不能說出實情,說那些錢是為了還賬。萬一沈為先問起酒吧的事,她更加無從解釋。
一旁的谷小寶見姐姐被問住了,提高了聲音說:“那都是牧安平願意,沒了他,我姐也有大把男人排着隊等着養,還能過得更好。”
沈為先心痛牧安平的一顆真心喂了白眼狼,怒吼:“那你們就滾,去找願意養你們的人去,別來禍害我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