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菜過五味,衆人又聊起了正在複評和展覽的全國大展,還有幾個月前的畢業設計展。
夏小冬的畢業設計留校了,邊曉鈞還沒有看到。
庾彩與有榮焉地對他說:“明天我帶你看去,我們小冬最棒了,不但畢業設計做得好,大展也過了複評。”
邊曉鈞知道夏小冬的優秀,不然村裏想找設計師的時候,也不會立刻想到她。不過她也參選了全國大展的事,他還真不知道。
他和奚諾都對夏小冬表示恭喜,夏小冬臉色微紅,連連謙虛。
庾彩嘟着嘴,不同意夏小冬的過謙,說道:“院長都誇了,本來就是不錯嘛。”
牧安平見他們聊得熱鬧,也提起精神說道:“小冬,你要向我學習啊。這種不用謙虛的地方千萬別謙虛,咱們實力擺在那,不怕誇。”
夏小冬對牧安平笑了笑,又立即移開視線。
奚諾對夏小冬說:“明天我就和曉鈞一起去看你的畢業設計,其實你有多棒我早就知道,當初看到你設計的包裝盒,我都想要收藏起來了。”
衆人都在附和。
夏小冬更不好意思了,為邊曉鈞準備的接風宴,怎麽好像她變成了主角。
有人舉起酒杯,提議為了慶祝牧安平和夏小冬的作品都在大展上取得了好成績,幹一杯。
有人說,學校肯定會發獎金,應該讓發了財的兩位敬大家。
牧安平不覺得有什麽,笑嘻嘻地站了起來。見他站起來,夏小冬也不能還坐着,只能跟着他一起站。
谷心美看着同時站起來舉杯的牧安平和夏小冬,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她這一生大概也就是這個高度了,牧安平越優秀、走得越高,他們的差距也就越大。她也想要去追趕,也想要與牧安平并肩,可是她知道那難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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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夏小冬呢,雖然她沒有對牧安平表白,沒有做出不該做的舉動,但是她始終沒有停下腳步,她一直在進步。
在夏小冬的努力和進步裏,有沒有牧安平的原因?谷心美覺得答案是肯定的。
她突然很羨慕,或者說是很嫉妒。她嫉妒夏小冬擁有的起點,也嫉妒她會擁有的未來,她甚至嫉妒夏小冬的名字,有可能和牧安平出現在同一張獲獎名單裏。
當夏小冬放下酒杯,重新坐下時,谷心美忽地問了一句:“小冬還沒有男朋友吧?”
夏小冬怔住了,庾彩擔憂地碰了碰她,奚諾和邊曉鈞都沒有說話。牧安平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谷心美,想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其餘的人,都在起哄。
“就是啊,小冬,眼光別太高,你看我怎麽樣?”男生嬉笑着,顯然是在開玩笑。
“小冬,我有一個同學,不是咱們學校的……”這是打算做媒的。
……
谷心美的視線只看夏小冬,對牧安平的疑惑不給回答。牧安平只好也向夏小冬的方向看了過去,想着要不要趁機勸勸夏小冬放低要求,不要浪費大好的校園時光。
牧安平這一眼看過去,不但口中的勸說咽了回去,連心中的疑問也多了一層。
夏小冬的臉色不紅反白,眉眼中的霧霭更勝,像是籠着一層薄薄的水氣。而她的唇角雖是彎着的,卻毫無笑意,俨然是一個禮貌客套的假笑。
相識四載,牧安平看不出夏小冬隐藏在朋友身份下的愛意,卻可以分辨出她是否真的快樂。
夏小冬不快樂,非常的不快樂。
牧安平自認為哪怕沒有庾才的托付,他也有照顧夏小冬這個好朋友的責任。他大手一揮,攔住了衆人的調侃。
“夠了啊,咱們小冬是大才女,找男朋友不着急。小冬,你慢慢來,争取一次到位,直接找到未來老公。”
唇角的弧度放平,可是唇上的笑容真誠了不少。夏小冬對牧安平點點頭,感激的謝意在無聲中送達。
牧安平也對夏小冬笑了笑,他的笑容初綻,身邊嬌媚的聲音又起,帶着暗藏的鋒利。
“小冬今年多大了?比安平小一歲嗎?我店裏的客人有不少精英,也有家底不錯,自己開公司的,要不要給你介紹一個?”
夏小冬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在谷心美灼熱的目光下,她只能拿起筷子撥弄着碗裏的食物來掩蓋失态。
邊曉鈞和奚諾交換了一個眼神,奚諾微微點頭,對谷心美說:“心美姐,謝謝你上次開導曉鈞,我敬你一杯。”
谷心美知道奚諾明着是在感謝自己,實際上是在為夏小冬解圍,尤其是那聲“姐”,她雖是當之無愧,聽來卻極為別扭。
“別客氣,你們的感情在那呢,別說誤會了,就是來了個大活人,也拆不散你們。”她還在不依不饒,“小冬,你真不打算考慮一下?我介紹的人,保證知根知底。”
這下,不只是幾個知情人,牧安平和其他人也都覺出不對來,目光紛紛在夏小冬和谷心美的臉上打轉。
牧安平在桌子下輕輕碰了碰谷心美的腿,示意她別再說了。谷心美雖然聽勸住了口,可是一雙眼仍是直直地盯着夏小冬看。
直到夏小冬忽然站起來說:“我去接個電話。”
庾彩也跟着站起來,“我去洗手間。”
奚諾看邊曉鈞,邊曉鈞搖頭。他們兩個與牧安平和夏小冬的關系都很好,現在是牧安平的女朋友和夏小冬起沖突,他們幫誰都不合适。感情的事,還是由他們自己來解決吧。
在略帶詭異的氣氛中,飯局結束的時間比預想中要早。
除了牧安平要送谷心美回家,邊曉鈞要送奚諾回酒店,其他的人都住在學校裏,一起結伴走了回去。
進了校園,庾彩拉着夏小冬找了個偏僻的角落站下。
她相信好友,卻還是忍不住問:“小冬,你是不是做了什麽,不然谷心美為什麽會發現?”
夏小冬搖頭,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時候暴露的。
庾彩安了心,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又問:“她都這麽說了,你還打算暗戀下去?”
“庾彩,我沒辦法,我就是喜歡。我自己偷偷喜歡也不行嗎?我只再喜歡兩年,兩年後牧安平畢業了,我保證不聯系他。”
霧氣蒙蒙的眼中落下淚來,這還是庾彩第一次看到夏小冬哭。她又急又氣,又有些手足無措地問:“這樣做你得到了什麽?你只是在浪費時間啊,小冬。”
“庾彩,如果為了得到什麽才喜歡,那還叫喜歡嗎?”
庾彩無言以對。
谷心美的家裏,牧安平坐在沙發上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從何談起。
若是以往,他肯定會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他會告訴谷心美,她的行為不只傷害到了夏小冬,也傷害到了他。
可是,知道了谷心美的過去後,他似乎可以理解了。
他能感受到谷心美的自卑,感受到谷心美游離在圈子外的茫然無措。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谷心美對夏小冬的嫉妒,雖然他以為那嫉妒僅僅是因為夏小冬的優秀。
谷心美也在糾結,像是她在藝展上因為沖動說錯話後悔一樣,她又犯起了老毛病。她想用身上的尖刺來回應外界的威脅,不管那刺對準的是誰。
可是這一次,她更加無從解釋。
她總不能告訴牧安平,夏小冬一直在暗戀,她只是在吃醋。那樣做豈不是為牧安平開了竅,也親手豎了個情敵出來?
她的确想過,等一年之期到了,也許可以撮合夏小冬和牧安平。可是現在她想到那個可能,嫉妒就像是烈火一樣灼燒着她的心。
她不願意,她想要獨占牧安平,哪怕她不配擁有,她也想要抓在手裏,不給任何人。
長久的沉默後,終究是牧安平先開了口:“心美,如果你不喜歡,以後我和他們的聚會你可以不去。”
谷心美的雙眸一亮,眼不見為淨,這個主意不錯。而且聽牧安平的口氣,他似乎沒有生自己的氣,也沒有發現自己與夏小冬沖突的真正原因。
谷心美想用身體的親密讓剛剛的一切成為過去,她站起來,跨坐在牧安平的腰間,整個人趴在他的懷裏,語氣變得甜膩:“好,安平,我只想和你單獨在一起。”
她用胳膊環住牧安平的脖子,頭湊近了用唇去吻他。她用上了技巧,連呼吸也在主動下變得急促。
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牧安平的身上,感受着他的變化,她也因此錯過了牧安平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和煩躁。
雖說情侶乃至夫妻都可以有自己單獨的小圈子,可以不為對方開放,但放在牧安平的身上,讓他做出這個決定很艱難。
牧安平是一個交游廣闊的人,他對朋友很珍惜,朋友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願意把另一半介紹給朋友,更希望另一半能參與他的生活,融入他的圈子。
為了谷心美,要把朋友和愛人分割開,牧安平心中的難過,是谷心美無法體會的。
谷心美還在努力挑逗,她沒有想到牧安平有了變化後,還是堅定地推開了她。
她愣愣地坐在沙發上,保持着被推開的姿勢。她看見牧安平站在那裏,似乎有很多話想要說,卻欲言又止。
她看見牧安平用力地關上房門,像是在逃避什麽。她聽見樓道裏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又很快歸于平靜。
谷心美坐了一會兒,從茶幾上拿起煙盒,彈出一支香煙。她點燃了煙,用力吸了一口,火光閃動,一支煙已經下去了四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