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西北的快遞到了兩天,已經被分去了一部分。
果汁是鮮榨的,保質期只有一個月。夏小冬在收到快遞的當天就郵了一箱回家,讓父母和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嘗一嘗。
她住的寝室是六人間,果汁一箱是十二瓶,剩下的一箱果汁每個人分了一瓶還剩六瓶。
肉幹和魚幹還有很多,老人家牙口不好,所以夏小冬只給父母郵了每樣各三分之一。餘下的大約十二三斤,這兩天宿舍裏的人一邊看劇一邊拿來磨牙,吃了一斤都不到。
如今牧安平想要,夏小冬想了想,找出袋子把肉幹魚幹各留了三斤給室友們吃,其餘的都和那六瓶果汁裝在一個大袋子裏,打算給牧安平送過去。
一旁的庾彩看到了,因着宿舍裏還有其他人,還是忍住了想要去勸的話,而是改口說:“你能拿得動嗎?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夏小冬看了看庾彩身上單薄的衣服,拒絕了:“算了,晚上冷,我能行。”
她拉開門要走,身後的庾彩又囑咐道:“早點兒回來。”
夏小冬笑,只是去送個東西,能用多少時間?
兩個宿舍的确不遠,但夏小冬給牧安平打電話的時候,牧安平不在宿舍裏,而是在工作室。
夏小冬挂斷電話,換了只手拎袋子,過了不到十分鐘,她到了造型學院的樓前。
版畫系第三工作室在二樓,夏小冬敲了敲門,裏面響起了牧安平的聲音。
牧安平穿着圍裙帶着手套正在調墨,見到夏小冬後很高興,“我正餓着呢,你可真是及時雨。沉不沉?快把東西放下。”
他消化快,晚飯吃得稍早了些,剛剛過九點又餓了。
夏小冬把東西放在一張空桌上,問他:“要不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吧?”
牧安平擺了擺手,“不用,有肉誰還吃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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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冬把吃的拿出來,“要不你去洗洗手,先來吃點兒?”
裝着牦牛肉幹的袋口一打開,鹹香微辣的誘人香氣猛地散發出來。牧安平本就有些餓,聞到這味道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懶得去摘手套,也懶得去洗手,更是等不及品嘗美食,于是笑嘻嘻地對夏小冬說:“這也太香了,小冬,你先幫我拿幾片出來,我先吃着。”
他當夏小冬和其他人一樣,都是一起玩了多年的好朋友,不覺得有什麽,可心裏藏着秘密的夏小冬聽了這話卻是呼吸一窒。放在袋口的手頓了幾秒,她終究還是捏起了幾片肉幹。
夏小冬捏着肉幹走進牧安平,她可以聽見牧安平的呼吸,也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整個房間乃至整個世界都是這兩種聲音。
她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穩住,不能讓牧安平看出任何端倪。
也許是祈禱的确起了作用,也許只是牧安平大大咧咧的性格沒有注意,總之,幾片肉幹吃完,牧安平的臉上除了高興沒有別的表情。
吃了美食後的心情大好,牧安平開始繼續調墨。本是很簡單的動作被他做出來,更像是夜市裏深藏不露的炒酸奶大師傅。
雖然有些舍不得,可是夏小冬知道,她可以參與有牧安平的多人聚會,卻不該和他單獨接觸太多,便想離開。
但牧安平攔住了她:“等會兒,有東西給你。”
夏小冬納悶:“什麽?”
牧安平詭異一笑,“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先在沙發上坐一下,玩玩手機。”
夏小冬不明所以,只好聽他的安排。
都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如果這個認真工作的男人恰巧長得很帥,又一直哼着好聽的歌,更是自己喜歡的人,那麽這個魅力應該再乘以一百倍。
夏小冬的目光不自覺地跟着牧安平,她看得專注,忘掉了掩飾自己的愛慕。
幸好,牧安平一直忙着手裏的工作,沒有看向夏小冬這邊。直到牧安平擦完了墨,轉去了機器那邊,夏小冬才回過神來,站起來跟過去圍觀。
看到印出來的成品後,夏小冬着實是吓了一跳。
紙上印了一枝寒梅,與爺爺送她的吊墜上的寒梅差相仿佛。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不得不說牧安平的記憶力是真的好。
牧安平笑着說:“總不能白吃你的,送個小禮物給你。沒花多少時間,別嫌棄簡單,也別因為太感動哭了呦。”
在牧安平的心裏這是以物換物,禮尚往來。在夏小冬的心裏,這卻是牧安平送她的第一個禮物。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樣道謝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樣離開的。她只記得印出來的畫需要晾幹,當牧安平問她是要自己晾幹,還是由他來幫忙的時候,她選擇了後者。
這樣,她明天還要再去找牧安平一次。
夏小冬回到宿舍,已經接近十點半了。
庾彩躺在床上,等夏小冬洗漱回來,立刻給她發消息:“怎麽回來得這麽晚?”
夏小冬告訴庾彩,牧安平送了一幅畫給她的事。
庾彩既生氣夏小冬的執迷不悟,又生氣牧安平的多事,她氣呼呼地回複:“小冬,牧安平都有女朋友了,你也該醒醒了。牧安平也是,知道自己長得帥就不該對誰都笑嘻嘻的。”
夏小冬哭笑不得,問庾彩:“如果不是我,換做是你呢?”
庾彩怔了一下,代入自己。她這才發現,原來只是好朋友的話,牧安平做的沒有什麽錯,夏小冬做的也沒有什麽錯。
他們這一小幫人已經認識四年了,常在一起出游,也常在一起聚餐。我送你點兒好吃的,你送我件自己的作品,實在不值得大驚小怪。
而夏小冬喜歡牧安平的事,牧安平并不知道,若是夏小冬主動避嫌,恐怕反而會引起牧安平的疑心。
庾彩知道夏小冬不會介入到牧安平與谷心美之間,也從來沒有做過越線的舉動,可是她還是覺得不舒服。
“明天你去取畫,我陪你一起。”
夏小冬同意了,這樣也好。
這一晚,牧安平又是在工作室裏睡的。早起時,他看到晾了一晚上的畫已經幹了,他不知道夏小冬什麽時候有時間,于是發了一條消息給她。
收到消息的時候,夏小冬正獨自在食堂裏吃早飯。庾彩的男朋友一大早就去校外的小區裏買了包子,十分體貼地送到了女生宿舍樓下,是以庾彩沒有一起來食堂。
夏小冬吃完了飯,臨出門前又打包了一份紫米煎餅帶給牧安平。
牧安平看到夏小冬時是開心的,看到煎餅後笑得更加燦爛。夏小冬還有課,不能等太久,所以牧安平沒急着吃飯,先把畫拿了出來。
母版昨天就被打了叉,丢在工作臺的一角。牧安平找出一根鉛筆,在畫的左下方寫上了意為藝術家自存版本的A/P。
他在寫畫題時,問夏小冬:“你爺爺雕那支梅花的時候,起名字了嗎?”
夏小冬搖頭,不過是在一塊廢料上随意雕的小玩意,還達不到需要鄭重其事起名字的地步。
牧安平點頭,既然如此,那畫題就用最簡單直接的好了。他寫下四個字——贈夏小冬,字跡飄逸灑脫,字如其人。
夏小冬看見牧安平寫自己的名字,心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牧安平寫完畫題,又開始簽他的名字,三個字被他寫得十分潦草,幾近草書。若不是事先知道他寫的是什麽,估計少有人能認得出來。
不過,中文名後還跟着英文名,這個就寫的很清楚了,Aaron。
最後,牧安平寫下年月,拿出一個準備好的鏡框,把畫裝進去遞給夏小冬。
“好好保存呦,過個十幾年一定能值不少錢。”
夏小冬想,她又怎麽舍得賣掉呢?
走出大樓,天空晴朗,空氣清新。夏小冬呼出一口憋了很久的氣。
夏天畢業後,她還要在這座學校裏讀三年的研究生,牧安平比她大一屆,也就是說像這樣的交往還有兩年。
而兩個人都畢業之後呢?她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在一座城市裏發展,也不知道友誼會不會随着距離的拉遠而漸漸變淡。
這樣單方面的暗戀會讓她有時候覺得很累,很想結束這段關系。但是在更多時候,她希望這段關系永遠沒有盡頭。
毫無所知的牧安平哼着歌,拎着夏小冬買來的煎餅,和夏小冬送來的西北特産回到了宿舍。他住的還是四人間,宿舍裏的其他人各有各的事,都不在。
很有儀式感地打開電腦,找到一首節奏輕快的歌點了播放。
牧安平把帶回來的食物并排擺在桌上,先是吃一口餅,又拿起一片肉幹塞進口中。吃完了肉幹還有魚幹,最後再以一口清甜可口的梨汁做結尾,心情簡直不能更好。
他滿足地癱坐在椅子上,幸福地閉上了眼睛跟着音樂哼唱。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驀地,他雙目圓睜。
美食來自夏小冬,夏小冬收到美食是因為幫村裏做設計。而夏小冬之所以能幫村裏做設計,是因為正在西北的邊曉鈞。
也就是說,邊曉鈞竟然在享受美食的時候,把他這個好兄弟給忘了!
牧安平“嗷”了一聲坐直了身體,他也不管邊曉鈞有沒有起床,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邊曉鈞的生活習慣顯然比牧安平要好,哪怕是在不工作也不讀書的日子裏,他依然保持了早睡早起。此時的他已經吃了早飯,正在民宿的房間裏看書。
看到了是牧安平的來電後,他有些奇怪,他問:“這麽早有事?”
牧安平開始了獨屬于他的狂轟濫炸,語速快話又多,但是沒有重點。
“沒人性啊沒人性,有了媳婦兒就忘了兄弟。你當初回去找奚諾我可是出了不少力,老湯家的五樓,那是我一步步把你扛上去的,你知道我為了你腰疼了幾天,腿疼了幾天嗎?
“我看你是在西北的日子過得太逍遙了,就從來沒有想起過我。不成,我得去找老湯,讓他給你留點兒作業。不然放任着你沉迷美色,回來後手肯定會生。”
邊曉鈞聽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這一大早的,牧安平莫不是做了什麽噩夢?
“怎麽了?昨晚挨訓了?”
牧安平更氣,這家夥犯錯而不自知,罪加一等。他嚎叫着:“果汁兒啊!肉幹兒啊!魚幹兒啊!”
隔着一道房門,一條走廊裏全是他又清又亮的聲音。同樓的其他寝室裏,幾個零星在被窩裏賴床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以為是哪間寝室裏發生了失竊零食的慘案。
邊曉鈞懂了,牧安平這是饞了。
“行了行了,至于嘛,我一會兒就上街去買點兒給你郵過去,現在街上的店鋪還沒開門。”
牧安平的手指敲着桌子,嘴裏振振有詞:“不是這些東西的事,而是你心裏記不記得兄弟,我是那麽貪吃的人嗎?”
邊曉鈞輕笑,“這樣啊,那我和你道歉,以後多給你打幾次電話。肉幹魚幹既然你不在乎,那就算了。”
“別,別啊。”牧安平趕忙攔住他,又用手拍了下自己的嘴,怪自己不該裝什麽大尾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