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話說今天也是巧了,沈為先正和好友湯伯年在學校的林子裏坐着聊天,湊巧有幾個沒有認出他們背影的人一邊經過,一邊說起牧安平最近頻繁出沒酒吧的事。
沈為先聽了這些話後心急火燎,一個假期過去,牧安平瘦了不少,人又憔悴,他本以為是因為玩得太瘋,現在卻難免猜測牧安平染了不該染的毛病,學壞了。
在沈為先這裏,牧安平都快趕得上他的半條命了,是他的全部希望,他怎麽能眼睜睜地看着牧安平步入歧途。
他顧不得別的,攔住了幾個說話的學生,問清了地址,拉着湯伯年直奔迷醉酒吧。
幾個學生覺出事情要糟,又暗自慶幸沒有說出牧安平兼職的事。牧安平現在還在接單群裏沒有退出,他不止一次地在群裏讓大家為他保密,一定不能讓沈為先知道。
如果事情被他們捅破了,牧安平不知道會怎麽折磨他們,想想就令人膽寒。
另一邊,沈為先和湯伯年下了車,一樣沒有找到地方,最後還是和月子中心的一個服務員打聽了,這才知道原來酒吧在對面大樓的地下一層。
他們倆順着服務員指的方向走過去,剛到樓梯口,正好看見牧安平拖着邊曉鈞往上走。
沈為先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湯伯年卻沒有。看到滴酒不沾的愛徒臉紅得如同煮熟的蝦米,醉成了一灘爛泥,湯伯年盤算了一路勸牧安平改邪歸正的話全都忘了。
一瞬間,他的心裏閃過千百個念頭,什麽學壞的是邊曉鈞,牧安平是來勸他的啦,什麽邊曉鈞瞞着他,壓根沒去西北,一直在京城啦。
總之,就沒想什麽好的。
湯伯年的一顆心全在邊曉鈞的身上,沒空去理會其他,倒是沈為先看見了牧安平身後的谷心美。
他這一眼瞧下去,心裏就是咯噔一下,這是一個小妖精啊,而且是牧安平絕對會喜歡的那種小妖精。
瞧那肩膀露的,瞧那裙子短的,瞧那嘴唇紅的,啧啧……
這邊廂,牧安平心裏的吐槽已經翻了天。
這倆老頭來就來了吧,一個盯着邊曉鈞,一個盯着谷心美,沒有一個人心疼他的小身板。他們就不覺得邊曉鈞壓在自己的肩上,像是一座大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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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安平一步一頓,好不容易把邊曉鈞拖到地面上,湯伯年也停止了胡思亂想,向他走了過來。
牧安平喘着粗氣,心裏大喜,想着總算找到接手的人了。
他正打算把邊曉鈞的胳膊擡起來,放在湯伯年的肩上,沒想到這老頭絲毫沒有要幫他分擔的意思,反而按住他的手問:“安平,曉鈞這是怎麽了?”
牧安平被湯伯年按住,只能回答他的問題,同時,另一邊的師父也和谷心美對上了,他也要小心注意。
“湯教授,曉鈞沒事,就是喝醉了。”
牧安平在眼角餘光裏,看到沈為先的臉色愈來愈沉。他知道谷心美不是長輩喜歡的樣子,卻沒有想到一句話沒說,只是對視着就能讓師父生氣。
他正琢磨着說點什麽緩和氣氛,讓那邊的倆人別再瞪來瞪去,這邊湯伯年又問了:“曉鈞什麽時候回來的?”
牧安平收起剛要出口的話,對湯伯年說:“今天剛回來,我們就是小聚一下,曉鈞說了,晚上是要去您那的。”
他還好心幫邊曉鈞找補呢,那邊的沈為先也說話了:“這是你的朋友嗎?安平,還不給師父介紹一下?”
牧安平乖巧地回答:“師父,這位是我的朋友,叫谷心美,是這裏的酒吧老板。”
他又扭着頭,一邊眨着眼睛一邊對谷心美說:“這位是我師父,沈為先教授,對我特別特別好。”
他着重強調了特別二字,意在讓谷心美客氣點。谷心美确實客氣了,卻是用上了招待酒吧貴客的客氣。
她笑得很妩媚,聲音更加甜膩:“您好,要不要進裏面坐坐?”
沈為先語氣冷淡:“算了,今天還有事,改天吧。”
牧安平認命地閉上了眼睛,下一秒又被迫睜開,因為湯伯年說話了。
“安平啊,我去攔個車,你扶着曉鈞跟我一起回家。”
牧安平的心思還在師父和谷心美那邊,口裏嗯嗯啊啊地答應着,腳下一動不動。
湯伯年以為牧安平沒聽見,用平時拍邊曉鈞的力氣,在牧安平的胳膊上拍了一巴掌。牧安平正在龇牙咧嘴,随即被師父也在肩膀上來了一下。
兩處疼痛對比,牧安平心想,果然師父還是自己的好。
兩個老頭都急着要走,牧安平被催得沒辦法,回頭看了谷心美一眼,乖乖跟着兩個老頭回家。
身後的谷心美看到這一幕,想起自己去夜店抓弟弟的場景,覺得簡直一模一樣。
湯伯年的家離學校只隔着一條大街,七層的樓房,他家住在五樓。牧安平曾經跟着邊曉鈞來蹭過飯,認得門。是以,兩位老師放心地讓他拖着邊曉鈞,走在最前面。
美其名曰——萬一他摔着,下面也有人扶。
牧安平在心裏吐槽,這倆老頭就不知道想點好的。
三層樓爬完,牧安平已經很累了。他感覺腰不是自己的腰,腿也不是自己的腿。更讓他憤然的,是身體受到的痛苦還不夠,心靈也要接受摧殘。
湯伯年在後面說:“安平啊,你這個身體不行,要加強鍛煉啊。別有事沒事去酒吧,有那時間不如去操場上跑兩圈。”
沈為先表示贊同:“湯教授說的對,瞧瞧你這個身板,再瘦下去等大風天都能挂在鐘樓上當旗子了。”
湯伯年繼續:“你別不在意,現在小年輕們談戀愛,不是都喜歡看那個腹肌嗎?你也得練起來。”
沈為先接上:“少去酒吧喝酒,你瘦了是不是和喝酒有關啊?要不去醫院看看?我認識幾個醫生,可以打個招呼幫你好好檢查檢查。”
牧安平哪好意思說自己今天去酒吧只喝了一杯冰水,之前更是連冰都是偶爾才有。他唯有一邊應着,一邊咬緊牙關,終于在眼前的金星缭繞中,把邊曉鈞拖上了五樓。
湯伯年敲響了家門,開門的是他的妻子,姓黃,名群青。
牧安平向來嘴巴甜甜,親切地喊了師母。
黃群青笑着應了,看到挂在牧安平身上的邊曉鈞,吃驚地問:“呦,曉鈞這是喝多了?”
她忙忙退後兩步,讓牧安平進來。
牧安平停在門口,沒進去。
“師母,您幫着拿兩雙拖鞋,我幫他換上。”
“直接進吧,沒事。”
“別了師母,換個鞋用不了多大功夫,您擦地多累啊。”
黃群清拗不過他,找出幾雙拖鞋放在他的腳邊。
門外的沈為先哼道:“臭小子,整天就知道油嘴滑舌。”
牧安平早就沒了力氣,只是一直在咬牙堅持,他現在可沒心思和師父拌嘴解悶。
在師母的幫助下,牧安平和邊曉鈞都套上了拖鞋。牧安平在湯伯年的指引下,把邊曉鈞扔在離客廳最近的一間卧房的床上。
他一手揉腰,一只胳膊轉着圈晃悠着,正想着找個什麽理由逃跑,就聽見客廳裏傳來湯伯年的喊聲。
“安平,過來歇會兒。”
牧安平乖巧地走到客廳沙發邊坐下,心裏猜想,應該是躲不過去了。
果然,他剛剛坐下,腰還沒直起來,就聽見湯伯年問:“曉鈞從不喝酒,說吧,發生了什麽事?”
牧安平嘆氣,一五一十地說了邊曉鈞的事。
“湯教授,您也勸勸他,事情還不清楚他就洩了氣,将來肯定要後悔的。”
湯伯年和沈為先聽了後都唏噓不已,邊曉鈞這孩子家庭複雜,本就心裏苦。好不容易有個關心他,和他情投意合的女朋友,又出了這麽多事。
牧安平見說完了事,想借口溜走,又被沈為先叫住。
“說說你和那個酒吧老板的事。”
牧安平已經把今天列為自己的倒黴日,不做抵抗:“我喜歡她,她不答應,還在軟磨硬泡。”
簡單的幾個字解釋得清清楚楚,語氣是少有的嚴肅認真。
沈為先愣了半晌才說:“你認真的?”
牧安平在大學期間的前兩任女朋友沈為先都知道,也都沒有發表過任何看法。學藝術的,靈魂自由點沒什麽壞處,有一些感情上的經歷,更有利于創作。
但是這一次,牧安平只回答了一個“是”字,就讓沈為先生出不妙的感覺。那個女人美則美矣,太不安分。
沈為先看向湯伯年,想尋求他的意見,湯伯年對他搖搖頭又點了頭。沈為先看懂了,這是說管也管不住,先由着吧。
沈為先嘆了口氣,心想也好。事情才剛剛開始,忙着阻攔搞不好會讓牧安平産生逆反心理。而且牧安平雖說喊他“師父”,可談戀愛這種事家長都管不了,他更是差了一層。
“不許耽誤學習,不許耽誤創作,注意身體。”
牧安平笑出兩顆虎牙,眼神明亮,承諾道:“師父,您放心吧,我有數。明年的美展我争取給您拿個獎回來。”
明年是五年舉辦一次的全國大展,全國的畫家都在摩拳擦掌,準備着好好表現。別說拿獎了,只要牧安平的作品能夠入選進京就是成功。
沈為先的心中雖有期待,嘴上還是訓着徒弟:“得了吧,你能進前四十我就謝天謝地了。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別想太多。”
牧安平敬了個禮,“是,保證入選。到時候我為您準備香案,讓您謝天謝地。”
“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