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牧安平把邊曉鈞帶進酒吧,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樣。他找位置給邊曉鈞坐下,又去吧臺端來了一碟果盤。
谷心美看到牧安平帶了人回來,知道是剛剛電話裏情緒不佳的人,也跟在牧安平的身後一起過來。
有賴于一個月的軟磨硬泡,也有賴于牧安平的嘴甜幽默,他們的關系勉強算得上是朋友,而朋友的朋友有事,能幫忙的地方她也願意出一份力。
邊曉鈞的輪廓柔和,本該是讓人如沐春風,可是他坐在那裏,沉靜得宛若死水。
谷心美看見邊曉鈞的目光在自己和牧安平的身上轉了一圈,大概是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于是做自我介紹:“你好,我叫谷心美,是這裏的老板。你叫邊曉鈞是吧?聽小牧說起過。”
邊曉鈞伸出手,“你好,見到你很高興。”
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都是手指修長,都非常漂亮。
谷心美問邊曉鈞:“你想喝點什麽?我請客。”
牧安平忙忙在一旁打岔:“曉鈞不喝酒,你請我得了。”他一直喝的是白水,最多加塊冰,哪有這麽好的待遇。
谷心美微微眯起鳳眼,嬌嗔道:“你天天占着我店裏的位子,一毛錢也不花,你說一說,我為什麽要請你喝酒。”
一旁的邊曉鈞語氣玩味地問牧安平:“你還做了這種事?”
牧安平厚臉皮地指着桌上的果盤,對邊曉鈞說:“我是來這裏幫忙的,果盤不就是我端來的。”
他又指着邊曉鈞對谷心美說:“這位就是我拉來的客人,老板娘還滿意?”
邊曉鈞和谷心美兩個人都算是了解牧安平,聽了他的話依舊無語。
谷心美不理牧安平,再次詢問邊曉鈞想要喝點什麽。邊曉鈞從不喝酒,也不知道有什麽,只說要烈酒。
谷心美一點也不訝異,許多受了情傷的人都和邊曉鈞一樣,想要一醉解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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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邊曉鈞得到了一杯幹馬天尼,而牧安平,依舊是老樣子——一杯冰水。
谷心美讓服務生上了酒水,就去招呼新來的客人了。牧安平盯着邊曉鈞面前的酒,很有些不開心。他把手向前伸,嘴上說着:“你又不喝酒,非要點什麽烈酒,還是給我吧。”
沒想到邊曉鈞速度更快,搶在他的前面端起酒杯大大地喝了一口。
牧安平數着秒,果不其然,邊曉鈞很快悶咳了起來。紅暈自下而上爬上了他的臉,眼角和耳朵也紅得似血。
牧安平以為邊曉鈞受到了教訓,會歇一會兒再喝,沒想到他等刺激的感覺一過,又喝了一口。
牧安平沉默地盯了他一會兒,見邊曉鈞似乎還要繼續,趕忙按住了他的手。
“跟哥們說說,發生了什麽事?”
“你先說說你,把自己搞成這樣,喜歡她?”
邊曉鈞揚着下巴,向着那邊招呼客人的谷心美。雖然牧安平什麽都沒說,他已經猜出了七七八八。
今天的谷心美很性感,她穿着一條酒紅色的一字領連衣裙,露出了精致的鎖骨和圓潤的肩,纖腰細細,裙子下擺只到大腿根。
她正在和一個男人講話,笑得又嬌又媚,甜膩得能捏出水來。
牧安平坦誠回答:“喜歡,你覺得怎麽樣?”
邊曉鈞思量片刻,給出兩個字:“妖精。”
牧安平拍桌大笑,“沒錯,勾人的妖精。”
他們嘴上說着話,目光并未離開谷心美。
男人不知道在谷心美耳邊說了什麽,趁着她笑得花枝亂顫,一只手摟上了她的肩。谷心美沒有躲開,甚至連表情都紋絲未動。
這樣的場景,牧安平已經見得太多了,他雖然面色不虞,卻依然坐在原位一動不動。
牧安平察覺到邊曉鈞不解的眼神,只能說:“這是她的生活方式,也是為了謀生,而且她現在不屬于我。”
邊曉鈞沒有對此評價什麽,這是他表達對牧安平尊重的做法。他搖晃着手中的酒杯,說起了自己的事:“我見到她了。”
牧安平早就猜到了,他問:“四年後的第一次見面,看你現在的鬼樣子,不順利?”
邊曉鈞點頭,給牧安平講他在西北的事情。
原來邊曉鈞在西北遇見了他的初戀,女孩在當地的一所小學裏支教,女孩的身邊已經站了另一個男人。
在牧安平的世界裏,沒有純純的戀愛這種東西,也沒有經年的想念與等待,他給不了任何建議。
倒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谷心美說:“你又沒問過,怎麽确定那是她的男朋友?”
邊曉鈞的聲音苦澀:“那個男人的眼神,我能看出來,他愛她。”
谷心美端着一杯特基拉日出,淺酌一口,水潤的紅唇彎出了一個美好的弧度。
她的身體以非常微小的幅度靠向牧安平,嘴裏說着:“愛我的人也很多,可惜我不能把他們都變成我的男朋友。”
牧安平的喉結肉眼可見地滾動了一下,他在心裏暗罵:“這個勾人的小妖精。”
谷心美卻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坐回了原位。
邊曉鈞說:“我朋友見過他們,說他們很親密。”
谷心美繼續反駁:“照你說的,那個小學裏都是本地人,只有他們兩個是因為支教外來的。離家上千裏地,兩個好同學親密點兒怎麽了?不親密才有鬼呢。”
邊曉鈞喝下一大口酒,張着嘴呵了半天氣,過了勁兒才說:“那個人比我更适合她。”
邊曉鈞的臉已經紅透了,牧安平知道這個菜鳥再喝下去明早一定會難受得後悔,只能奪過酒杯,按在手裏。
他在邊曉鈞的頭頂敲了一下,說:“坦白說吧,你就是還在意她媽媽的話,還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當年邊曉鈞早戀被阻,主要就是因為女孩的媽媽不同意。而邊曉鈞自己的家世也十分複雜,他爸爸是他們那個城市裏有名的奸商,做過不少壞事,的确不适合做親家。
“我确實配不上,和我在一起,她就得被人說三道四。你不知道,她很單純、很善良……”
牧安平問:“要是她願意呢?”
“她家裏……她不該像我一樣,她應該有完整幸福的家庭。”
“過去那麽久了,說不定現在她家裏願意了呢,你真不打算當面問個清楚?”
邊曉鈞沉默了,眼神開始迷離,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昏昏欲睡。
谷心美忽然問邊曉鈞:“你聽過魚頭魚尾的故事嗎?”
片刻後,邊曉鈞才緩緩回答:“我知道,他們……都把自己喜歡的給對方吃,臨死前才發現,對方真正喜歡的……剛好是自己不喜歡的。”
“沒錯,別自以為對別人好,錯了一輩子都不知道。你至少該聽她親口說出的答案。”
牧安平也勸着:“就是,曉鈞,像個男人一樣,就算她身邊有了其他狼,你也可以去打敗他們,把她搶回來。”
他話裏帶着話的意味太明顯,谷心美左手支着下巴,右手一根手指有節奏地敲擊桌面,斜斜地瞪了他一眼。
牧安平嘻嘻笑着,只覺得美人如畫,連瞪人都像是暗送秋波。
當牧安平把視線從谷心美的臉上移開時,邊曉鈞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牧安平很無奈,菜鳥就是菜鳥,不能喝還非要逞能。邊曉鈞比他高了那麽多,饒是他的身體不錯,拖着這麽一個大塊頭回去,也是一件難事。
牧安平想,還是等一等,讓這個家夥醒醒酒再說。
他問谷心美有沒有醒酒的東西,谷心美送了他一個白眼:“我這裏是酒吧,只有讓人醉的,沒有讓人醒的。”
美人的白眼也是好看的,牧安平忍不住想要再逗逗她,笑着問:“哦,那你是讓人醉的還是讓人醒的?”
谷心美哪怕這個,她收起了白眼,在牧安平的臉上吹了一口氣。氣息裏不只有香甜的果味,還有她化在骨子裏的柔媚。
她問:“你說呢?”
她離得這樣近,紅唇離牧安平只有幾厘米。牧安平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只當自己喝過的冰水也是幹馬天尼,酒壯人膽,猛地湊了上去。
谷心美倒是沒想到這個大男孩有這樣的膽子,竟然被他偷襲得手。她對這種事也早有經驗,身子熟練地後縮,并且把頭錯開了角度。
牧安平的後續攻擊落了空,只能遺憾地伸出舌尖舔着唇,回味剛才那一瞬間的甜美。
都說美人的一舉一動全是風景,牧安平雖是男人,卻也是美人。谷心美掩下心中的悸動,斜睨了牧安平一眼,報複地把還蓋着保鮮膜的果盤端走,拿回了吧臺。
又等了半個小時,邊曉鈞仍在沉睡。牧安平估計這家夥要睡到半夜去,只能把他架起來,打算扛回學校找個地方讓他湊合一宿。
不出牧安平所料,即使他的身體向來不錯,腹肌也有六塊。可是面對邊曉鈞一米八三的身高,他還是覺得吃力萬分。
谷心美跟在後面想要幫忙,被牧安平斷然拒絕,這種體現男人力量的機會,他不能錯過。
牧安平咬着牙,一級一級地把邊曉鈞往上拽,每拽一級,就要在心裏嘀咕邊曉鈞一句。
好不容易走到樓梯的一半,地面上忽然傳來了喊聲。牧安平吓了一跳,差點松了手,把邊曉鈞扔了出去。
聲音來自兩個人,喊的也是兩個名字。牧安平在心中暗叫糟糕,擡頭去看時,果然看到自己的師父沈為先和邊曉鈞的老師湯伯年。
兩個老頭并排站在樓梯口,一個目光警惕擔憂,一個目光震驚不解。
顯然,等會兒會有很多事情需要牧安平來解釋,因為邊曉鈞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他不但要解釋自己為什麽在酒吧,還要解釋本該在大西北的邊曉鈞為什麽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