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谷心美搖曳着走回吧臺,留下了一路的性感馨香。
服務生把手機遞給她,她看到屏幕上的來電人是小寶,心頭突地一跳。
谷心美的弟弟叫谷小寶,比她小八歲。在老家抽煙喝酒、打架泡妞,沒幹一件正經事,還差點碰了不該碰的東西。
去年秋天的時候,谷心美在京城找了個給錢就能上的學校,把谷小寶塞了進去,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谷小寶與姐姐的感情不錯,可仍然本性難改,幾乎每個月都要惹麻煩,靠姐姐來擺平。
谷心美接通電話,電話那邊的聲音很嘈雜,谷小寶提着聲音喊:“姐,快給我轉錢。”
“多少?”
“五萬。”
谷心美的臉色微變,拿着手機走到酒吧無人的角落裏。
“你又闖禍了?”
“姐,這邊急着用,以後再和你說。”
谷心美想要罵他不懂事,又知道他根本聽不進去。她咬着唇沉默了幾秒,才說:“等我幾分鐘,一會兒給你打過去。”
挂斷電話後,谷心美在手機上查看賬戶餘額。
只有三萬,還要留些給酒吧運轉。
右手插進發間晃了晃,谷心美閉上眼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片刻後,她無力地松開手,撥通了一個號碼。
屏幕上的名字只有一個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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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電話的是一個男人,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他得知谷心美想要借錢的意圖,問她:“心美,知道自己像什麽嗎?”
“什麽?”
“一杯僞裝成果汁的毒藥。如果你繼續過這樣的日子,總有一天會把接近你的男人都毒死,就算沒人再敢接近你,你自己也會慢慢腐爛、發臭。”
谷心美被他說得臉色煞白,但是不過這樣的日子,她還能怎麽辦?她只有光鮮亮麗的外表,她的內裏一無是處。
她唯有不接這個話題,堅持問:“你幫不幫我?”
男人似乎是嘆了一口氣,隔着話筒,還有店裏的雜音幹擾,谷心美聽得不是很真切。
“一個小時後,來我家裏拿錢。”
谷心美大喜,挂斷電話後立即給谷小寶撥了回去:“錢明天肯定能給你,可以寫借條。”
這樣的事發生不是一次兩次了,谷小寶知道,只要姐姐這麽說就肯定有錢拿,也不再說什麽錢是急着用的話。
一個小時的時間并不寬松,谷心美去吧臺打了聲招呼,匆匆走了。
牧安平看着谷心美出了門,一顆心也跟着飛了。少了他這個活躍氣氛的,幾個人喝完了杯中酒,沒坐多久就提議離開。
回到宿舍後,牧安平戴着耳機,試着學習谷心美喜歡的歌。前幾句很容易,唱到那段核嗓時他犯了難。
他按着嗓子,學着歌裏粗嘎地吼了兩聲,室友被吓到,拍着他的肩問他:“你該不會是想學這個吧?學這個去操場,別在屋裏唱。”
牧安平關了音樂,仰頭看向天花板,思考着去找前女友詢問如何唱核嗓追女人,會不會挨打的問題。
第二天晚上,牧安平又去了迷醉酒吧。
谷心美穿着一條淡紫色的長裙,薄薄的輕紗做了高領和長袖,像花瓣一樣,捧着她細白的雙手,和嬌媚的笑容。
牧安平沒有坐在卡座裏,而是挨着谷心美坐在高臺上。
谷心美端起色彩瑰麗的雞尾酒喝了一口,紅唇比酒更美。她的眼尾斜飛,眸子在燈光下宛若晶瑩剔透的琥珀。
她對牧安平說:“歡迎光臨。”
牧安平覺得這個女人要麽是一個天生能讓人上瘾的妖精,要麽是一個法力強大的巫女,對他使用了魅惑的魔法。
自從遇見了她,宿舍牆上的女神都變得索然無味了。
牧安平向來大膽,直入主題:“我想追你。”
谷心美噗嗤一笑,笑容若嬌花般絢爛。她伸出纖纖玉手在牧安平的臉上撫過,留下了屬于她的特有香氣。
“小弟弟,別開玩笑了。”
牧安平的心頭火熱,抓住了谷心美的手,按在自己的臉上。
“我二十一了,你呢?”
“二十七。”
牧安平詫異,他以為谷心美最多不過二十五,沒想到她竟然比自己大了六歲。不過,在牧安平看來,年齡不是問題,哪怕谷心美的年齡再多十歲,他也能接受。
“我喜歡你,給我一個機會。”
谷心美察覺出牧安平的認真,把手從他的手心裏抽了出來。
“我不喜歡比我小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牧安平堅持。
“想做我的男朋友可沒有那麽簡單,你養得起我嗎?”
“雖然我還是學生,但是我并不窮。”
“你是美院的?”
“是。”
“一年學費多少?”
“一萬五。”
谷心美輕笑,對吧臺裏的人說:“小李,把我的包拿來。”
小李從吧臺裏拿出一個黑色小包遞給谷心美,谷心美拎着提手在牧安平的眼前晃了晃,說:“這是兩年的。”
牧安平的女朋友交了不少,卻沒有一個用這麽貴的包。
谷心美又說:“這不是最貴的,這樣的包我還有不少。好好上學,等你将來出了名賺了大錢,也許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回到宿舍後,牧安平找人要來了接單的群號。這個群他早有耳聞,因為一直忙着,也因為沈為先三令五申不許他花費時間去兼職,所以一直沒想着進。
申請很快通過,消息鋪天蓋地而來。
“哇靠!拜大神。”
“大神好,在美術館看到了你的畢業作品,我跪了。”
“牧安平,你是要接單還是派單?我有空,幫你打下手印刷版畫不成問題。”
“大神是來串門的嗎?本人資深陪聊,和您免費。”
消息唰唰地滾動了半分鐘才稍稍停歇,牧安平發送了兩個字,更讓屏幕像定格了一樣。
牧安平發的是——接單。
半分鐘後,消息又開始滾動,比剛才的速度更快。牧安平只能按住屏幕才能看清他們說的是什麽。
“安平啊,家裏揭不開鍋了,老沈都幫不了你了?”
“不會吧,大神都來接單了,以後的日子沒法混了。”
“大神一定是來體驗生活的,只接一單,是吧?是吧?!”
群裏有專門統計派單的人,雖然也很吃驚,還是做起了本職工作。
“大神,你要輕松錢少的,還是要頭禿錢多的?”
有人插嘴:“讓咱們頭禿的活在牧安平那裏都不是事,給他來個最難的。”
牧安平哈哈大笑,回複:“要謙虛,說不定我也頭禿了呢。來個頭禿的單我先試試。”
最讓人頭禿的無疑是考前班了,也是沈為先提過的,最嚴令禁止牧安平去的地方。那是個消磨靈性的地方,一切只為了考試而服務。
牧安平的确猶豫了,但是又想着自己只做這兩個月應該沒關系,還是接了下來。
不過,薪酬得再談。他是以應屆生的身份考了校考第一的人,之後的每一年也是各種第一,還曾經獲得了重量的獎項。
他身上的光環一圈套一圈,與普通大一、大二的學生不能相提并論。
這也是應該的,派單的人說會和畫室商量,再給牧安平私發消息。
牧安平又問:“還有別的嗎?休息的時候可以做的那種。”
群裏簡直驚呆了,考前班這種讓人頭疼的活還不夠,還想把休息時間也拿來兼職,牧安平這是出了什麽事了?
牧安平卻說:“磨煉嘛,就得選地獄級的難度。”
衆人覺得也有道理,可以接受。
派單員說:“有一個油畫的單,錢雖然不少,但是要求特別多,不好畫。接嗎?”
群裏的人似乎都知道這個單,紛紛勸着。
“大神你可想好了,別被這幅畫帶歪了,沈教授會哭的。”
“确實不好畫,看價錢我心動了,看稿子我吐了。”
牧安平納悶,這個群裏都是頂尖的人才,有什麽不好畫的。他說:“發出來我看看。”
有人說:“給他私發,私發!我不要看。”
下面是一連串的+1。
牧安平接到要畫的稿子後,惡寒了一把。原來不好畫是這個意思,稿子太低俗,畫着畫着就有可能吐了。并且,随稿子而來的附帶要求也特別的多,特別的讓人無語。
有人問:“大神看了嗎?還接嗎?”
牧安平:“接。”
佩服的消息此起彼伏,衆人又開始膜拜大神。
派單員那邊很快聯系好了畫室,因為牧安平的實力擺在那裏,派單員透出消息後,竟然迎來了幾家的競價。
其中有一家的出價特別高,但是要求用牧安平的名字打廣告,牧安平果斷拒絕。他的心現在還在七上八下,生怕沈為先知道,要是上了廣告只怕一天不到就得被抓回去。
接了單後就沒有時間再去酒吧了,牧安平去找谷心美,打算說自己最近有事,兩個月後再來時,卻得知谷心美回老家了,歸期不定。
牧安平沒有谷心美的電話號碼,索性安心去兼職,反正酒吧在這裏,她總會回來。
谷心美的老家在南方,一個離海不遠,卻處于深山中的小小村落。
她回到家時暮色已濃,村裏的老人吃了飯,坐在村口的樹下聊天。見到谷心美後,他們都露出笑容,用讨好的口氣和她打招呼。誇她漂亮、誇她能賺錢、誇她孝順、誇她有出息。
谷心美被他們誇得飄飄然,脊背挺得更直,笑容愈加燦爛。她就這樣,在衆星捧月般的誇贊聲中搖曳着回了家。
這幾年,她拿回家的錢不少,家裏卻仍是老樣子。周邊幾家鄰居的條件不如她家,卻都相繼起了新房,新房氣派又敞亮,更襯得她家裏的老屋又破又舊。
谷心美的奶奶姓陳,知道谷心美今天會回來,已經在餐桌上擺好了飯菜,站在門前等着。
谷心美和奶奶進了屋,看到飯菜後她的表情如常,卻在心裏嘆氣。兩碗米飯,兩道菜,一道鹹魚,一道炒青菜,這就是她半年回家一次的接風飯。
谷心美回房間放下行李,洗了手臉坐在桌邊吃飯。飯只吃了兩口,奶奶就問她:“來娣,這次帶了多少錢回來?”
谷心美皺着眉糾正她:“奶奶,叫我心美,讓別人知道我叫來娣,生意就不好做了。”
奶奶很不在意地說:“在自己家裏說說有什麽的,這是你爸媽取的名字,你不能因為他們都走了就忘了自己叫什麽。”
谷心美放下筷子,去房間裏拿出挎包打開,拿出三萬塊錢。
三萬塊,就是三小捆,谷心美拿出時就已經做好了挨訓的準備。果不其然,奶奶的斥責随後而至:“這麽少?你每天吃好喝好,又買衣服又買首飾,就不管家裏了?”
“奶奶,小寶又惹了幾回事,替他擺平花了很多錢。”
“小寶一個孩子能惹出多大的事,那些大老板送你那麽多好東西,賣兩樣就有了。”
谷心美妥協:“下次回來,我多帶些錢。”
“十萬。”
谷心美不知道奶奶要這麽多錢做什麽,小寶一直是她來養,家裏的一切和她當年離家打工時沒有太多不同。不過不管如何,她還是同意了,一個孤零零的老人獨自生活,也許錢就是她的安全感。
而沒有安全感的她卻能給他人安全感,這讓她既心酸又驕傲。
谷心美盤算着,酒吧生意好的時候一個月差不多淨賺4-5萬,除去必要的吃喝和房租,除去穿戴和化妝品,再除去小寶的生活費和學費,半年十萬問題不大。
前提是,酒吧的生意一直不錯,小寶也不再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