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忙忙碌碌到了勞動節,牧安平總算是把單子上的書看了個七七八八。他和小夥伴們約好了,打算趁着假期好好放松一下,目的地——百花山。
五月二號這一天,天空晴朗,白雲飄飄。
百花山離學校一百多公裏,有公交可達,但是要轉好幾次車,還是自駕更方便。恰巧,庾才和邊曉鈞都有駕照,他們一行七人租兩輛車剛好。
打頭的一輛車由庾才來開,車上有庾彩和夏小冬,還有不讓他上這輛車就要用高音轟炸衆人的牧安平。
随後的一輛車由邊曉鈞來開,車上三個都是男生。因為三個人的宿舍離得近,常有交往,所以一路上聊天聽歌,氣氛很是融洽。
百花山不高,主要看點是山頂的草甸。等到六七月份再來,爬山的途中可以看見成片的野花花海,現在還不算入夏,是以只有零星的野花盛開。
不過,從喧嚣的都市來到清新秀麗的大自然,哪怕沒有花海的點綴,也足夠讓人心曠神怡。
牧安平身姿矯健,腳下如風,沒幾步就走到了前方,站在高處俯視衆人。
“喂,都加把勁啊。照你們這個速度,午飯都要在路上吃喽。”
幾個人都喘着氣懶得理他,庾彩抱着庾才的胳膊,差點就要哥哥背了。只有夏小冬腳下的步伐加快了幾分,很快走到牧安平的身邊。
牧安平看見夏小冬臉生紅暈,呼吸急促,對她說:“你這樣很容易抽筋的,來,我教你深呼吸,吸氣,呼氣……”
夏小冬學着他的樣子做深呼吸,幾秒鐘後,果然呼吸逐漸變得正常。
牧安平又教她适合爬山的兩步呼吸法,夏小冬漸漸可以跟上牧安平的節奏,兩個人很快将同伴甩開一大截。
爬到山頂的那一刻,途中所有的疲累都消失無蹤。
視線之內是一片廣闊的高山草甸,除了寥寥幾個游人,只有藍天、白雲、綠草地,還有暮春溫柔的風。
夏小冬情不自禁地說:“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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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她聽見身邊的牧安平輕輕地“嗯”了一聲,聲音清澈溫柔,是牧安平安靜下來的另一種樣子。
牧安平只說了一個字,也只在原地停留了三秒。三秒後,他順着登山步道往回跑,直至看到落在後面的衆人才停下。
他雙手叉着腰,中氣十足地喊:“瞧瞧你們一個兩個,得加強鍛煉啊,兄弟們。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懂不懂?”
下面隐約傳來邊曉鈞的聲音:“閉嘴吧你,快把毯子準備好。”
還有庾才的聲音:“我要毯子。”
午飯要在山頂野餐,每個人都背了背包,東西分開背着。毯子是很大的一張,被裝進了精力最旺盛的牧安平的背包裏。
牧安平走回山頂,找了個風景優美的地方鋪好毯子。夏小冬也摘下背包,從裏面拿出午餐盒放在毯子中央。她背的是切好的水果,看上去五顏六色,煞是好看。
牧安平的注意力不在水果上,卻在夏小冬的背包上。背包的拉鏈上挂着一個小小的玉石吊墜,玉質溫潤,上面雕了畫。
牧安平拿在手裏一看,原來是用薄意雕的一支冬梅,刀法流暢、刻畫細致,應該出自大家之手。
他問夏小冬:“你就這麽挂着,不怕丢了?”
夏小冬指着玉石破損的一角說:“這是塊廢料,我爺爺雕着玩的。”
“你爺爺?”
“夏令秋。”
夏小冬直接給出名字,像是篤定牧安平一定會知道。而牧安平也沒有讓她失望,聽到名字的一瞬間就知道是誰了。
夏令秋,書畫雙絕,篆刻大家,名字後面的頭銜能有十幾個。
牧安平略帶誇張地倒吸一口氣,說道:“原來你是名人之後,那你應該去國畫院啊,怎麽讀了設計?”
“設計是為別人,藝術是為自己。從前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就報了設計。”
“那你現在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嗎?”
夏小冬沉默了一瞬,才說:“知道了。”
牧安平笑着說:“晚啦,設計想轉系去國畫幾乎不可能,看來你只能繼續奉獻大衆了。”
夏小冬卻說:“我不想轉系,我願意做設計。”
“哦?那很好啊。”
牧安平躺在毯子上,雙手交疊枕在腦後,神态悠閑。
“我初中那會兒喜歡刻印,上網找了不少你爺爺的作品學習。真沒想到,他老人家的孫女竟然是我的學妹。怪不得我覺得你很有古典氣質,原來是受家庭影響。”
“小時候我常去爺爺家住,看他寫字、畫畫、雕玉石,也跟着學了一點。”
牧安平的眼睛一亮,問道:“你也會?”
“會一點,不多。”
“有空我找你玩去,咱們好好探讨探讨,說起來我好幾年沒碰這個了,還真有點想。”
夏小冬只覺得一顆心突突直跳,趕忙把視線移向遠方。
“好啊。”
步道上終于有人露了頭,幾個人看到這邊的毯子都紛紛踉跄着跑過來,栽倒在上面。夏小冬給他們讓了位置,又去幫庾彩摘背包。
庾彩蔫聲說道:“好小冬,還是你最心疼我,我哥這個沒良心的,竟然敢嫌棄我。”
庾才哼哼着:“你就快挂在我身上了,你當我是牧安平那只猴子啊?不知道累的。”
七個人吃了午飯,在山頂玩了一會兒,又拍了照。等到下午三點時,他們一起下了山。晚飯是牧安平請的,順便還夏小冬的人情。
飯後,牧安平提議去唱歌,遭到了衆人的反對。大家都疲累得不行,只想回宿舍好好歇着。
路過校門口時,牧安平順手取了個快遞。圓圓的硬紙筒裏卷着一張海報,是他最近新愛上的女神。
牧安平的書桌上已經貼滿了女神,他拿着新海報皺着眉頭,發了愁。
“曉鈞,快過來幫我拿個主意,該讓哪位女神先去休息。”
邊曉鈞頭也不回,“右邊。”
右邊是牧安平去年的最愛,他一臉肉痛,“可是我也舍不得我的萱。”
邊曉鈞打了個寒噤,筆下的線條歪到了天邊。
“曉鈞,你一個喜歡的都沒有?要不要哥給你介紹一個?古今中外,只要你說,沒有我不知道的。”
邊曉鈞嘆服:“你還真是長了一雙善于發現美的眼睛。”
牧安平洋洋自得:“那是,咱們兄弟不就是做這個的。想要畫出美,首先要懂得欣賞美。我這是敬業。”
邊曉鈞擦去線條,重新來過,“嗯,繼續努力。”
牧安平走過來和他商量:“好兄弟,你看,既然你沒有喜歡的,不如把地方借給我的萱用用?”
邊曉鈞果斷拒絕。
牧安平的萱勉強算得上是三線女星,偶爾會在電視劇裏出演女四女五。牧安平的萱最出名的圈子在寫真界,原因麽,該有的都有了,而且比較誇張。
邊曉鈞斜睨了牧安平手裏的海報一眼,無法想象自己每天面對她的場景。
牧安平不放棄,施展胡攪蠻纏大法,在邊曉鈞身後一邊唱歌一邊左右橫跳。他的聲音忽左忽右,忽大忽小,吵得邊曉鈞心煩氣躁。
邊曉鈞扔下筆站了起來,他的身材高大,和牧安平差了将近十厘米。
牧安平退後一步,雙手抱胸。“好漢動口不動手。”
邊曉鈞沒搭理他,打開櫃子,從裏面拿出來一個硬紙筒并一只小盒子。
牧安平好奇問他:“你不是說沒有喜歡的嗎?這是誰的海報?”
紙筒裏裝着的卻不是海報,而是一幅水彩畫。畫上是一個還略帶青澀稚嫩的女孩子,大大的杏眼微彎,水潤的紅唇微抿,右手握拳放在腮邊,看上去很可愛。
邊曉鈞把畫貼在書桌上,位置剛好在正中央。
他對牧安平攤手說:“不好意思,沒位置貼你的萱了,要不要我把這個紙筒借給你?”
牧安平早已把他的萱丢在腦後,而是認真打量起畫上的人來。
“曉鈞,原來你喜歡這一款的,蠻可愛。前女友?”
邊曉鈞的生活裏只有看書,看展和畫畫,沒有女生的影子,只能是前女友。
邊曉鈞輕輕皺眉,沒有回答是,也沒有說不是。
牧安平等不來回答,又把手伸向小盒子,想要看看裏面裝的是什麽。幾乎在同時,邊曉鈞的手拍了下來,在牧安平的手背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邊曉鈞很認真地說:“這個不許動,還有畫。”
牧安平向來随意,邊曉鈞又向來大方,這還是邊曉鈞第一次明确劃分他的禁區。
邊曉鈞把盒子打開,牧安平看到裏面是一幅小小的畫架,看樣子是個小擺件。盒子裏還有一塊小畫板,不過上面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牧安平問:“想畫點什麽?”
邊曉鈞想了一會兒,貼上紙畫了一幅雪中的街邊步道,遠處行人三兩都是幾筆帶過,只有一個穿着灰衣的小人被着重刻畫,能看出來小人正張着左臂貼着牆根向前走,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這也是她?”牧安平指指牆上的畫。
邊曉鈞點頭,講起了他和牆上姑娘的故事。故事很簡單,無非是高中早戀被阻的老一套,故事也不簡單,因為邊曉鈞至今也放不下那段回憶。
牧安平理解不了這樣的感情,他向來是喜歡就去追,不愛了就好聚好散。女朋友他談過不少,各取所需的占了一大半,還真沒有這樣糾結痛苦,放不下忘不了的。
他拍了拍邊曉鈞的肩,拿起桌上的紙筒,把海報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