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北鳶沉雪(十) 他......心悅我……
先前為防殷策再度逃跑, 他的手腳皆被束縛着,此時半點反抗之力也無,只餘了一張嘴還能動。他見楚寧當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這才斂了神色,連忙笑道:“我向你保證, 再不逃跑了。也不亂說話了。”
楚寧:“當真?”
殷策連忙閉上雙唇,笑着向她點了點頭,看上去似乎甚是真誠。
楚寧佯裝思忖一番,随後向他道:“哦, 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麽?再說了, 這是容澈給我烤的, 可沒打算讓你吃。你少臭美了。”
說着在這人睜大的雙眼中轉過了身,可剛走出一兩步, 便又聽聞這人在身後喊道:“難道你當真不想知道那位仙君對你的心思?就不會感到好奇?”
楚寧滞在了原地。
身後的聲音卻猶在繼續:“又難怪了, 都說這天界的容澈仙君不近女色, 最是無情, 竟會為了一只鬼幾次三番地将人間攪得天翻地覆,原來是因為他早便心屬于殿下了啊。若是先前,我可能還存了些疑慮,可今日施了那術後方才知曉......”
他正說得起勁,并未注意到眼前之人的動靜, 待擡眼之時,楚寧的鞭子已到了他的頸間。
殷策下意識向容澈求救,卻發覺這位仙君竟不知何時已沒了蹤影, 便只得面對眼前這只女鬼。
楚寧含笑對他道:“怕是要讓你失望了。容澈他方才收到了天界之人的消息,此時怕是沒辦法來救你了。不過,就算是他在場, 你以為我不敢揍你?你現在雖是天界的囚犯不假,可他至多保你不死就可以了。其他的,你只怕就要自求多福了。”
“告訴我,你是如何知曉的?”
殷策:“知曉何事?是他對你早有愛慕之心,還是他特意下界為你洗清嫌疑?還是,他想對你......”
楚寧見他又嘴裏又要吐出些不幹淨的話,忙止住了他,含糊道:“他......心悅我的事。”
殷策聞後,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笑道:“噢,原來是此事。沒想到,我們這名動天下的小美人竟如此單純天真,竟連這都不曉得,也難怪容澈仙君苦守了這麽些年,也真是不容易。”
楚寧:“別廢話!信不信我抽你!”
殷策見她又要發作,便稍稍肅正了下神色,道:“其實也不難知曉,這三界之中早已傳遍了,難道你竟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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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寧懵住了,皺眉問他:“這又是何時發生的?這些人是太閑了沒事可幹了嗎?容澈做什麽關他們什麽事情,我也沒礙着他們吃飯睡覺,一個個地成日只會在背後嚼舌根子,也不怕死了變成長舌鬼!”
殷策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話是這麽傳的。而且依我多年的經驗看來,十有八九是真的!不信你大可以自己去問他。”
楚寧聽到這話,一時愣住。親自去問那人,是不是喜歡她?呃,雖說聽上去也像是她做得出來的事情,可對方卻是容澈诶。即便近似頑劣之事她也沒少在這人面前做過,可一想到那人清泠持正的面容身形,她便連擡腿去見他的勇氣都沒有了。
随即,楚寧好似意識到了些什麽,問道:“所以,你其實并不知情,而且又打算诓我,是嗎?”
殷策見自己被撞破,怕這女鬼當真對他作出些什麽,遂連忙道:“殿、殿下,這樣吧,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如何。聽完這秘密後,你就暫且饒了我,可好?”
楚寧擔心這人又在使什麽詐,便道:“那你将那秘密說與我,我聽了以後再決定要不要饒你。畢竟像你這樣陰險狡詐的鬼,我是不信的。”
殷策一陣苦笑,道:“我知道殿下所尋之人的下落!”
楚寧面上有些遲疑,問他:“你說的是......洛離?”
殷策這回再沒故作玄虛,而是十分堅定地點了點頭。
楚寧心內一陣恍惚。上次在蓮葉鎮與洛離匆匆一見後,便再沒了她的消息。她也有在暗中留心那人的傳聞,只是都是無疾而終。她好似蒸發了般,讓自己尋不到半點痕跡。從前是,現在亦是。
楚寧忙問他:“她在何處?”
正待這人回答她時,容澈沉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殿下在做些什麽?”
楚寧只得回過頭去,見容澈立在月光下,目光如炬,面上是她常見的淡然,卻又好似帶着些她從未見過的陌生神情,像是不安,又似是不悅,直直地看着自己與身後的殷策。
楚寧忙笑道:“沒什麽,只是在與他談論此地的景致,還有這間木屋,似乎看上去與別處增了幾分恬靜之意。”
容澈的目光淡淡劃過她的面龐,說道:“殿下若喜歡,可在此地歇息幾日。我也不會介意。”
楚寧睜大了眼,驚道:“可你不是已經通知了啓玉,要去與他彙合嗎?”
她先前明明就聽這人道會進入城中見啓玉,正好也探聽一番此事的後續。如今怎麽就變了?
容澈:“無妨,王宮離此處不遠。啓玉那邊也還有待處理之事,并不急。”說着還端詳了一旁的屋子,向她說道:“此處雖清淨,卻未見什麽食物。若要在此處暫居幾日,只怕就要委屈殿下了。”
楚寧心中一陣苦笑,她這回只怕又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不行,她可不願住在這荒郊野嶺,雖說容澈的确有一手好廚藝,可她還是比較想念城中的攤販店鋪......
于是她頂着張笑臉對容澈道:“那多不好意思,怎麽勞煩你日日為我生火做飯。況且還有他呢,之前他在我們身上做了那種事,我見到他便心煩,實在沒辦法與他處在同一地。容澈,你看要不就......”
容澈見她眸中星光點點,面上一派期待,怔怔地看着自己,語氣中還含了些央求之意,方明白了她的意思,便道:“那便......明日一早便返回城中。”
楚寧聽到他說的話,面上一喜,朝他笑道:“太好了!容澈,你真好!”
不過她聽到自己說完這句話後,身後便立即傳來一聲輕哼,回過頭去,見殷策一臉的鄙夷不屑,正欲将鞭子朝他舉起,又想起他剛才所言,便問容澈:“要不也給他一些吃食吧,不然又要聽這人聒噪個沒完了。”
卻只聽得容澈道:“剛才捕來的山禽已烤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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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楚寧與容澈便動身往王城而去。當然,還帶了一只頗惹人注目的鬼。
楚寧與容澈走在長街之上,聽到身後不斷傳來那鬼與周遭姑娘打情罵俏的話語,忍不住出對容澈道:“要不你還是讓他把嘴閉上?”
未免太過招搖,殷策身上的束鬼結已經取下,被容澈重新施加了封禁之術,跟在他們身後同行。只是他好似毫不在意,反倒輕車熟路地與街上來往打量他們的女子調情說笑起來,絲毫身為囚徒的自覺都沒有。
容澈餘光從身後之人一掃而過,道:“也好。”
于是他話音剛落,方才還在興致勃勃與女子逗笑的鬼,下一刻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何事後,張牙舞爪地朝他們的背影狠狠啐了幾句,只不過待他說完,先前那些女子便滿臉驚詫地看起他來。她們并未聽到他說了些什麽,只覺得這人莫非腦子出了毛病。
殷策無奈,只得甩下一衆女子,不情不願地跟上了前面那二位。
他們尋了間客棧安頓下來後,未過多久,便聞樓下熙熙攘攘傳來一陣哄鬧之聲。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子立在最前方似在尋些什麽。
楚寧正好與容澈下樓吃東西,定睛一看,發現原是啓玉。
“美人,幾日不見,我可想死你了!你怎麽現在才過來?對了,那群蹩腳仙人沒對你怎麽樣吧。”邊說着,楚寧走到容澈身邊,上上下下打量了起來。
啓玉對這位殿下突如其來的熱忱雖有些微詞,但見容澈也在場,并未過多計較。向他們二位見了個禮後,他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起來:“君上,我已帶人去過北鳶王宮,的确尋到了千年前那位鳳影仙君的物件,也找到了這殷策當年以幼童施這邪術的證據,只是......”他說着,語氣稍有遲疑。
楚寧:“只是什麽?”
“我們并未尋到雪兮仙君的蹤跡,還有這北鳶國君沉珏。”
楚寧:“沒有找到是什麽意思?他們兩個大活人,總不能無緣無故消失吧!”
啓玉面色有些為難,并不像是在敷衍他們的樣子,他皺眉道:“裏裏外外都找遍了,的确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我猜想,是不是為躲避天界的追捕,才先行逃走了?”
楚寧聞言,一驚,可又覺似乎不太對勁。昨日在容澈面前,那位雪兮仙君已主動承擔了此案的罪責。雖說她并非此案的始作俑者,甚至還在其中擔任着受害者的角色,可北鳶國內長達幾年的死胎事件頻發,與她這位掌境仙君的失職也不無關系。
她因為一時的情迷,讓這城中上千婦人無辜失去了孩子,讓那些嬰孩自降生後便失去了活着的機會,罪責不可謂不深重。
但話又說回來,她也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要逃走。
正當他們陷入不解時,容澈沉靜的聲音傳出:“她并非逃避追捕,而是......想要以身謝罪。”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