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準則之一
鳳瑄氣鼓鼓:“下午不是說了嗎,等我。”
厲扶仞怔住,眼底幽深一片。
因着還在地牢裏,怕被發現,鳳瑄也就沒有取消隐身術法。
他圍着厲扶仞轉來轉去,小腦瓜子蹭蹭蹭也轉的飛快,他故作神秘:
“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麽。”
厲扶仞不甚在意的配合:“想什麽?”
鳳瑄便雙手環胸,挺直了背,小腦袋高高昂起,神情滿是自滿:“你定是在想——”
他語氣故作誇張:“——這世上怎麽會有鳳瑄這麽好的人!”
厲扶仞動作一僵。
鳳瑄後知後覺厲扶仞看不到他的動作,便放下手,雙手一齊去扯厲扶仞的衣服,憋笑:“是不是,你說是不是?”
厲扶仞垂眼,眼中微弱的光芒不斷閃爍。
鳳瑄本就是玩笑,也怕把厲扶仞笑惱了,很快收了笑意:“哈哈哈,開玩笑的啦,我猜,你想的是不是——”
他松開厲扶仞的衣角站起身,手上一摸,變戲法般摸出一件厚實的外衣。
外衣一離開鳳瑄,便脫離了隐身術法,分毫不差的将厲扶仞盤坐的半身蓋了個嚴實。
“将将将将!”
鳳瑄邀功般的蹲下來,給厲扶仞扯外套,還不忘得意不已的碎碎念:“是不是?你是不是在想這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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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厲扶仞蓋的嚴嚴實實:“我一猜就知道,這鬼地牢肯定又濕又冷,你身上沒修為,必定難抗。”
說着,他又如法炮制,哐哐當當的丢下吃食和丹藥:“喏,你吃的藥我也給你帶來了。”
鳳瑄笑眯眯的貼近:“怎麽樣,現在相信有漂亮的小神仙了吧?”
厲扶仞的眼睫顫個不停。
和厲扶仞毫無靈氣的凡人之軀不同,鳳瑄是不需要食物的,便坐在厲扶仞身旁,支着頭,看着厲扶仞吃東西的樣子。
看着看着,鳳瑄不得不發出感慨,好看的人就連吃東西都那麽好看。
哪怕身處肮髒昏暗的地牢,厲扶仞的一舉一動也像是畫一般,鳳瑄安靜的想,地牢裏一時間只有厲扶仞動作的聲音。
片刻後,鳳瑄看到厲扶仞望向無人的角落,不确定般試探的喊:“鳳瑄?”
厲扶仞以為他走了。鳳瑄腦海中飛快的閃過這個念頭。
但鳳瑄不知為何,下意識的一頓,沒有接話。
就看到厲扶仞仍舊望向空曠處,寂靜的等了片刻,像是在等人回應。
半晌後,厲扶仞了然般垂下了頭。
他甚至不會再開口确認,便默認又只剩下自己一人。
鳳瑄心裏像是忽然間被揪住了般的難受。
“我在。”鳳瑄突然出聲,聲音中帶着絲沙啞。
他故作輕松:“誰叫你長得這麽好看,就連吃東西都能叫人看走神。”
鳳瑄看到厲扶仞的眼睫一閃,面上卻還是神情克制,淡淡的“嗯”了一聲。
對他的存在,既沒有表現欣喜,也沒有表現失望。
就像是無論他做出何種選擇,厲扶仞都會坦然的接受。
這是厲扶仞待人接物的準則之一:不抱期望,就不會失望。
鳳瑄心疼的揪做了一團,他承諾:“放心吧,你睡之前,我都會在你身邊陪着你,不會走的。”
他說着挪動到厲扶仞身邊,手臂同厲扶仞緊貼着。
相貼處傳來淡淡的溫熱,似星火般,慢慢燎燒到渾身各處。
鳳瑄聽到身旁人呼吸越來越沉穩,他忍不住搓了搓自己另一邊手臂,側目望去。
厲扶仞銳利的桃花眼已經閉上了,呼吸聲淺且綿長。
鳳瑄輕輕的分開,自己卻打了一個冷顫——他本欲送了東西便離開,沒曾想會在地牢裏待這麽久,也沒給自己準備禦寒的衣服。
他現在的身體很是懼寒,除了和厲扶仞相接的手臂處,鳳瑄渾身上下已經冰冷一片,似晨起的霜。
但鳳瑄的視線卻還是緊緊鎖定在厲扶仞臉上。
他緩了緩冰到快無知覺的雙腿,起身的動作小心翼翼,生怕驚擾到阖眼的厲扶仞。
直到徹底确定厲扶仞熟睡,鳳瑄才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地牢。
地牢內,随着最後一絲淡梧桐花香的消散,雙目緊閉,依靠在地牢的少年,倏然睜開了雙眼。
……
夜間的地牢寒氣逼人,直到出了地牢許久,鳳瑄的手腳還是冰冷一片,像捂不熱的石頭。
鳳瑄嘴唇已經凍的蒼白,體內寒氣四竄的感覺着實難受,鳳瑄難耐的搓了搓掌心,卻毫無用處。
這煩人的萬年寒氣!
夜深人靜,孤身一人無念宗,身上還背負着救人的重任,鳳瑄撫上心口,隔着胸膛摸上了梧桐枝。
似乎這樣做,身體便又生出了無窮的力量,就算是披荊斬棘也不在話下。
回了房,鳳瑄率先取了厚外衣披在身上,又抱着一壺熱茶緩了許久,人才終于重新活了起來。
鳳瑄走至窗旁,推開窗。
半彎不圓的月亮散發出瑩瑩月光,照亮了少年瑩潤精致的面容。
鳳瑄一躍而上,跳坐在窗戶上,背靠着窗側框,他取出了梧桐枝。
翠綠的枝丫仿若有靈性般歡喜的搖曳,上面的褐色的新包倒是一如既往。
鳳瑄一只手捏住梧桐枝,一只手無意識的在翠綠的葉片間撥弄。
如此良久,少年忽然了然無味的頓住了自己的動作,他低下頭,聲音裏帶着白日不得見的脆弱:
“師父,我想你了。”
倘若師父在,萬年寒氣也好、報恩也罷,師父肯定能有辦法。
留給少年發呆的時間不多,一只翠黃的靈鳥遠遠的便鳴聲示意。
原來是忠靈鳥回來了。
鳳瑄收起梧桐枝,驚喜擡頭,将忠靈鳥迎入懷中:“這麽快?”
忠靈鳥激動的叫個不停,顯然不辱使命。
“你怎麽這麽厲害?”
鳳瑄欣喜的舉起小家夥直往臉上貼,一人一鳥蹭來蹭去。
誇獎完忠靈鳥,鳳瑄這才取下了忠靈鳥腳上系好的符咒,他閉上雙眼,半晌後欣喜不已的再次捧着小家夥往自己臉上貼,一邊驚呼:“太棒了我們的小功臣!”
“這下厲扶仞很快就能被放出來了。”
……
刑罰堂的弟子們日夜搜尋,可惜數日之後,卻還是一無所獲。
無念宗內,确實沒有魔修蹤影。
魔氣之事,數日間一躍成為無念宗頭等話題,其讨論熱度甚至在數日後的新生拜師大會之上。
弟子學堂裏,往常坐着三人的偏僻角落,如今只剩下了鳳瑄一人。
學堂前面不斷傳來讨論聲:
“我就說我們宗門裏怎麽會有魔修。”
“既然沒有魔修,煞星又被狗鏈鎖着,那魔氣,又是哪裏來的?”
“你說鎖着就鎖着啊?倘若搜不出魔修,那只能就是煞星做的啊,不然還能是誰……”
衆人贊同的點頭。
鳳瑄卻聽的皺起眉頭。
游思利搖着折扇,大搖大擺的進了學堂,心情顯然不錯。
他一進看到皺起眉頭的鳳瑄,嘴角的笑意又真實了幾分,随即改道,直接朝着鳳瑄而來。
“小美人有空不去尋兇手,反倒在這愁眉苦臉的,怎麽,你也知道無念宗內,除了厲扶仞,再沒有第二個魔修?”游思利怪模怪樣的誇張道。
鳳瑄定定的望着游思利,沒說話。
游思利心滿意足的搖着扇子,嘲諷道:“之前不是還牙尖嘴利,怎麽今日卻連個屁都不敢放了?”
“莫不是……”游思利陰陽怪氣道,“莫不是你不打算找了吧?”
他收起折扇往手上一拍,佯裝焦急:“不行不行這可不行,當日你可是當着全無念宗弟子說下的話,我們可都聽着呢,可不能說不算就不算了,這樣你以後還怎麽在宗門裏做人啊?”
游思利說個不停:“我想想啊,就你那日的行徑,拜師大會,估計也沒長老願意收你做弟子吧?”
游思利說着自己哈哈大笑起來。
鳳瑄漫不經心的等着游思利說完:“說完了?”
鳳瑄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誰告訴你,我沒找到真兇的?”
“嗤,刑罰堂都沒有找到魔修,你能找到?”
鳳瑄冷冷擡眼,這次聲音如常:“誰說兇手就一定要是魔修了?”
他這句話仿若投入水中的石塊,水面頓時泛起波瀾。
“鳳瑄這話什麽意思?”
“兇手不是魔修?”
“怎麽會不是魔修?”
……
鳳瑄卻并沒有搭理其他弟子的讨論,視線從始至終,都落在游思利臉上。
他緩緩開口:“別人不知道我的意思,但我想,聰明如游師兄,定不會不理解吧?”
學堂內弟子的視線,瞬間彙聚到游思利身上,似乎在等游思利解釋。
游思利眼角直跳:“你瘋言瘋語,我怎麽知道?!”
“哦?”鳳瑄故作誇張,“游師兄竟不知道?”
“那我換種說法。”
鳳瑄眼神銳利:“那負責采辦的弟子,游師兄應該認識吧?”
游思利“砰”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手背青筋直跳。但游思利也知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便壓低了聲音,低低的附在鳳瑄耳邊,咬牙切齒的威脅道:“沒有證據的話,師弟可不要亂說。”
鳳瑄同游思利對視片刻,忽然低低一笑,眼中帶着若隐若現的光:“師兄說笑了,什麽證據不證據的,我不過和游師兄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