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地牢
偌大的廣場寂靜無聲。
詫異、鄙視、唾棄……各種各樣的眼神,從四面八方投來,彙聚到鳳瑄的身上。
鳳瑄面不改色,視線穿過大殿,直面無念宗宗主。
撲通、撲通。心髒在胸腔內有力而又快速的跳動着。
鳳瑄的背後已經被冷汗浸透,抓着厲扶仞的手無意識收緊,仿佛在等待一場審判。
然而還不待大殿內再次傳來回複,廣場上的弟子們,終于從方才鳳瑄的一番話中脫身出來,廣場上再次響起反對的聲音。
“我宗守衛森嚴,除了厲扶仞外,再找不出第二個魔修。”
那人大聲質問:“你如此苦口婆心的為這魔物狡辯,莫不是這事你也脫不了幹系?”
“是啊。”
“誰知道呢。”
……
弟子們聞聲附和。
這人左一句“魔修”,右一句“魔物”,分明沒将厲扶仞當做同類。
聽的鳳瑄皺起了精致的眉眼。
衆人看不見的地方,鳳瑄輕輕捏了捏厲扶仞的掌心,示意他不要往心裏去。
鳳瑄自己卻橫眉冷目,銳利的視線直掃說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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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若是要這麽說……”
“那師兄放着真正的兇手不去查,反倒是抓着我們兩個毫無嫌疑的人不放,師弟我可不可以也懷疑師兄同真兇有勾結,這才故意轉移衆人視線,欲為真兇開脫?”
鳳瑄将其中幾個字咬的格外重。
“你!你!你簡直胡攪蠻纏!”那人顯然氣急敗壞,一句話硬是斷斷續續好幾遍才說了出來。
同時鳳瑄也發現,他在說這話的時候,人群的邊緣處,有人忽然不自然的動作一僵。
鳳瑄順着餘光望去,不偏不倚的對上了白樂榮的視線。
視線交彙不過片刻,白樂榮率先躲開了鳳瑄探究的視線,同時鳳瑄還注意到,游思利就站在白樂榮身旁。
就在這時,大殿內終于傳來宗主茍流的聲音:
“鳳瑄。”
“弟子在。”鳳瑄松開厲扶仞的手,恭敬行禮。
“你所言有理,但僅憑你三兩句話,也不能徹底洗脫掉厲扶仞的嫌疑。”
鳳瑄垂下的面容中,雙唇緊抿。
“傳我令,着刑罰堂弟子全宗搜索魔修蹤影;另,厲扶仞扣壓地牢,事件調查清楚前,不得踏出半步。”
“謹遵宗主令——”所有廣場弟子異口同聲的行禮答道。
衆人話音方落,便看到鳳瑄禮畢挺腰,朗聲道:“我定會查明真兇。”
大殿墨色大門,在鳳瑄的這句話中緩緩關上。
廣場上的弟子,也騷動着消散了。
鳳瑄轉身,語氣重新變得軟和,他貼在厲扶仞的身邊,用只有厲扶仞一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還你一個清白。”
那一瞬間,厲扶仞眼中霧氣,仿若潰敗般徹底消散的一幹二淨,他眼神觸動,緊盯着說話之人的側頸。
白皙純淨——同他的主人如初一轍。
是任何人見了,都克制不住的想要揉捏、掌控且占有的美好。
他,也不例外。
鳳瑄後退一步,刑罰堂的弟子走到厲扶仞身邊。
鳳瑄深吸一口氣,他重新整理好心情,随即歪頭對着厲扶仞俏皮一笑,眨眨眼:“等我哦。”
“嗯。”厲扶仞垂眸對上笑意盈盈的少年,神情不明,聲音中帶着克制般的喑啞,“等你。”
直到厲扶仞被刑罰堂弟子帶走了,鳳瑄還在厲扶仞身後用力的揮手。
只是揮動的頻率越來越慢,等到厲扶仞徹底消失在鳳瑄的視線中,鳳瑄收回了沉重的手臂,臉上的笑意頃刻間蕩然全無。
“鳳瑄。”廣場上的弟子幾乎已經走完了,衡永思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目含憂愁。
“你當真要去找兇手?”
一看到衡永思,鳳瑄嘴角重新帶上笑意:“嗯。”他重重點頭。
“厲扶仞在冰窖裏救過我,我不能坐視不管。”
“可是……”衡永思顯然在猶豫什麽,但他并沒有說出口,“好吧。”
他似松了一口氣,又像是放下了什麽枷鎖般:“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可以來找我。”
“那真是太謝謝你啦!”鳳瑄真誠的感謝,餘光裏,又兩道身影靠近。
鳳瑄向前一步,同衡永思并行,白樂榮躊躇着跟在游思利身後,迎面而來。
衡永思仍舊吊兒郎當地搖着手中的扇子,一手背在身後,神情很是不屑,他嗤笑:“呵,什麽真兇,真兇方才不是已經被刑罰堂弟子帶走了嗎?”
鳳瑄沒搭理他,同衡永思欲走,路過白樂榮身邊時,忽聽白樂榮開口:
“抱歉。”
鳳瑄腳步一頓,他面無神情:“這話,你應該當面對厲扶仞說。”
白樂榮沉默片刻,忽然掉頭走了。
這時候,游思利搖着扇子靠近:“你說你這麽苦心積慮的巴結那個煞星,你圖的什麽?他是會搖尾巴給你看嗎?”
鳳瑄的視線冰冷如劍。
游思利笑着點頭:“我看你長的也不錯……”
“不若這樣,你想要什麽,告訴我。我定為你尋來,代價嘛,也很簡單,你離了那條狗,跟着我。”
說最後三個字的時候,游思利折扇半開,擋在嘴邊,一副玩味的模樣。
衡永思率先忍不住,欲要上前,卻被鳳瑄左手攔住。
衡永思正焦急欲讓鳳瑄松手。
下一秒,鳳瑄右掌一閃,長劍顯出,劃拉一聲劃破空氣,架在了游思利脖子上。
游思利身形明顯一僵,卻又不敢動。
鳳瑄冷冷道:“你們怕無念宗宗規,我可不在意這些東西,不信,你再說一句試試看。”
鳳瑄說話間,灼熱似火般的劍氣便似搭在箭弦上的箭一般,蓄勢待發。
游思利一臉想罵卻又不敢罵的屈辱神情,硬是半個字都不敢說。
“廢物。”鳳瑄收劍,留下這句侮辱性極強的嘲諷,帶着衡永思半刻不曾停留的走掉了。
直到鳳瑄走出數布,才聽到游思利咬牙切齒的惡毒道:“我好心奉勸你,離那條狗遠一點。”
鳳瑄指尖一揮,一道金色靈氣貼着游思利的側臉飛速略過,一縷頭發散落在地上。
游思利聒噪的聲音戛然而止。
……
夜深,鳳瑄将一道符咒系在了忠靈鳥的腳上,又同忠靈鳥耳語了幾句,這才摸摸小家夥的腦袋,将忠靈鳥放了出去。
送走了忠靈鳥,鳳瑄關好窗,提起手邊的包裹,步履匆忙的出了房間。
鳳瑄給自己罩了一個高級隐身符咒,這才偷摸着潛進了地牢裏。
和水牢不同,地牢,乃是刑罰堂關押犯錯的普通弟子的地方。
此處雖偏僻陰暗,但同水牢比起來,已經是天上地下的區別。
鳳瑄繞過巡邏弟子,尋了大半刻,才終于找到了厲扶仞所在的位置。
厲扶仞正盤腿靠坐在牆角,閉着眼假寐。
鳳瑄心中一喜,本欲斷開符咒,走到地牢前,鳳瑄靈動的眼珠子一轉——
他悄不留聲的走到厲扶仞身旁,俯下身,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又轉,嘴角克制不住的上揚,然後——對着厲扶仞的耳邊呼呼吹風。
一下、兩下……
他吹的第二下,厲扶仞猛的睜開了雙眼。
鳳瑄掐了掐嗓子,憋笑,裝出一副柔媚的嗓音,學着畫本子裏寫的那樣:
“官人,這夜間寒冷,不若讓奴家舍身……”
一邊說着,鳳瑄還不忘一邊往厲扶仞的耳邊吐氣,好一個勾人的小妖精。又伸手在厲扶仞的身上摸來摸去,一副欲占便宜的模樣。
鳳瑄一開口,厲扶仞漆黑的雙眼便一閃。
還不待鳳瑄說着,厲扶仞精确無誤的一把抓住鳳瑄的手腕,将人往身旁一帶。
鳳瑄猝不及防,被厲扶仞拉入懷中,鳳瑄頓時破功,小聲克制的哈哈笑個不停。
他想問,厲扶仞是什麽時候發現是他來的。
還未開口,一直幹燥修長的手掌,按住他的後腦勺直往厲扶仞的懷裏帶。
鳳瑄只能低聲嗚嗚嗚卻又說不出話來。
他才想反抗,片刻後,一道腳步由遠至近走了過來。
鳳瑄瞬間消停,一聲也不敢吭,心髒更是砰砰砰跳的飛快,面上發紅。
一種詭異的,好似情人夜會被抓包的緊張感,禁忌又刺激席卷了鳳瑄渾身。
教鳳瑄腳趾都不住的蜷縮了起來。
好在巡邏的弟子見沒有發現異常,腳步聲很快又消失了。
鳳瑄這才松了一口氣。
部分微涼的氣息流落在厲扶仞的脖頸間,引起他松手的動作,不自然的停頓了半刻。
“你什麽時候發現我的?”鳳瑄小聲問。
厲扶仞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答:“你身上,有股淡梧桐花香。”
鳳瑄扁扁嘴,那豈不是他才過來,厲扶仞就發現了?
“還裝的那麽像。”他還以為自己演的很好呢。
厲扶仞無聲的勾了勾嘴角。
“你來做什麽?”
“陪你。”鳳瑄惡狠狠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