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吳先生的說法, 同吳霏有不少出入,梅梵瑙一時半會兒誰也不願意相信。
因此,他只是跟着吳先生去卧房裏轉了轉, 簡單清理了一下邪氣, 順帶安慰了幾聲美麗的吳夫人,便找了個借口表示等下次惡鬼再出現時來将其收服,随後便仙氣飄飄的,甩着道袍離去了。
臨走時, 吳先生還感恩戴德寫了一張支票給梅梵瑙。
梅梵瑙推辭不得, 便拿着走了, 心說:“要是現實世界裏真有人給我簽支票就好了。”
暖黃色的走廊光線中,兩側挂畫中的人全都靜默地注視着梅梵瑙。
“嘿, 想不到今天還被鬼打賞小費了, 稀奇!”他一脫離吳先生的視線, 就徹底原形畢露, 走路也吊兒郎當了起來, 道袍穿在他身上也瞬間不正經了起來。
冷白的指尖夾着那張支票, 像是擺弄符咒似的晃來晃去。
他垂眼看了過去,眼睜睜目睹這張陽間的支票搖身一變,成了一張印着“天地銀行”四個大字的支票。
梅梵瑙霎時覺着渾身都涼飕飕的,暗罵了一聲:“老子可花不上這種錢!”
指尖一撚,口中飛快念了個訣,手指中的支票便瞬間燒成了灰燼。
梅梵瑙回到房間, 并不打算再四處轉悠了, 他需要老老實實待在郝家人的隔壁房間,以防突生變故。
柔軟的被褥,泛着幾分潮濕的氣息。
這是陰界的寒冷濕氣, 梅梵瑙很不喜歡。
“也不知道蔔星發現我消失不見了沒有?沒回他的消息,他會不會生氣呢?”掏出手機,翻到了微信聊天界面,他和蔔星的消息記錄差不多停留在兩天前,往上翻翻,越看越眼酸,“有點想他……”
蔔星不是那麽黏人的男人,戀愛中也将分寸把握得十分得當。
要是梅梵瑙忙碌,他絕對不會沒完沒了發信息來打擾。
Advertisement
所以,這貨還真有可能不知道梅梵瑙消失到了異世界這回事……
“靠!”他燥郁無比的一摔手機,幹脆将自己蒙在了被子裏,“眼不見為淨!”
梅梵瑙強行讓自己睡去,以便養精蓄銳明天再戰。
“咯吱,咯吱……咯吱……”
半睡半醒之間,一種類似于指甲撓牆的尖銳聲音響了起來,昏昏然的梅梵瑙皺了皺眉,迷糊地想,什麽玩意?
“咯吱……咯吱……”
那詭異的聲音揮之不去,還在持續不斷,似乎正在拼命抓撓着,就要沖破牆壁了一般,着實是刺耳又瘆人。
“咔!”
梅梵瑙猛地拉開了燈,與此同時坐了起來,目光如炬直直瞪着自己床對面的牆壁。
聲音……
是從這牆裏傳出來的嗎?
他穿鞋下地,緩緩靠近,手中捏着一張雷火符——至于梅梵瑙為什麽喜歡這雷火符,那是因為畫符工序繁雜,他能精準無誤使用出來的,就這一個。
梅梵瑙的呼吸都緊張了起來,一步步靠近,手中的符咒也一點點捏緊,火星依稀迸濺而出。
然而,此時的牆裏寂靜無比。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梅梵瑙的一場夢魇而已,尖銳的指甲撓牆聲不複存在,一切聲音都消失不見,安靜得吓人,惹得他也有些一頭霧水。
“或許,剛才真的是我鬼壓床了?”他站在原地,有些恍惚。
屋中的燈光慘白灰敗,照得他臉色極其難看,面上仍帶着三分驚疑不定。
正當梅梵瑙打算轉身回到床上睡覺的時候,隔壁房間忽然傳來了歇斯底裏的大哭聲,那是郝父郝母的聲音!
叮!
脆弱敏感的神經立時間狠狠一扯,梅梵瑙幾乎沒有思考,便已經沖出了房門去。
“怎麽了!?”
他闖進去的時候,那夫妻倆正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郝母已經快要吓暈,郝父一個勁兒在掐她人中,臉色灰敗無比地喊道:“剛才我們睡覺的時候,有個女鬼爬上了我們的床!我們被魇住了,怎麽都動不了!”
梅梵瑙見他們兩個吓得魂兒都快要飛出□□了。
他頓時間就覺着,自己是不是應該提前用那個計劃了?不然的話,之後保不齊還會有什麽意外發生,萬一他們真有個三長兩短的……
“別怕,別怕,魇住了沒關系。”梅梵瑙急忙上前安撫,急得額頭滾下汗來,“魇住了其實是正常的現象……剛才你們看見的,也都只是假象,哪有什麽女鬼?”
郝母勉強鎮定了幾分,仍然抱着丈夫瑟瑟發抖。
她哭腔道:“梅師父,我們究竟是到了哪裏啊,什麽時候才能出去……啊!!”
不等說完,郝母又是一聲激烈的尖叫,将另外兩個人都吓了一跳。
梅梵瑙一驚,順着她的視線回頭看去。
便見那個小床榻空蕩蕩的,還散落着帶着溫熱的被褥。
郝母面上血色全無,整個人都肉眼可見的劇烈顫抖了起來,驚慌失措叫道:“明遠……明遠不見了!”
“……”郝父這下也慌了,“明遠該不會是被那女鬼給抓走了吧!?”
梅梵瑙暗道:“還真沒準兒!這倒黴孩子本來就是被人拽去湊冥婚的,這下子……唉……”
他站直了身子,強作鎮定道:“別着急,我早就料到明遠進入到這個世界一定會被人盯上,我們時刻都看着他才是壞事呢,盡早順藤摸瓜找出幕後主使,我們才能活着出去。”
夫妻倆早就亂了分寸,嗚嗚哭了起來。
“我在郝明遠身上放了子母符。”梅梵瑙抽出了一張筆法繁複的符咒來,眉目壓低,“母符在他身上,而子符就在我手中,我想要找到他,不費吹灰之力。”
他來到門口,淩空抛出了符咒。
黃符本身輕如鵝毛,此刻卻像是受到了某種操控似的,變得好似□□的利刃,漂浮在半空中,緩緩起伏着。
那一雙委托人還是頭一次看見梅梵瑙用這種本領,不由目瞪口呆。
“郝明遠在哪?趕緊帶我過去。”梅梵瑙不耐煩地吩咐了一句,“快!”
一雙纖瘦修長的手,瞬間捏出了幾個極其複雜的手訣來,尋常人的手根本難以糾纏成這些姿勢,但他做起來靈活自如,不費一點力氣。
剎那間,還在半空漂浮的紙符像是一根風向标,刷的一聲就指向了一個方向,向前飛去!
梅梵瑙笑了一聲,跟了上去。
這子母符的精妙之處,不單單在于子符可以尋找母符所在的位置,還能不顧一切去營救母符,比如眼前這一幕,子符剛尋到了母符所在的房間,就預感到了危險,不顧一切率先将門沖破!
砰地一聲,地下室裏破舊不堪的木門被撞開了。
“嚯!”梅梵瑙老遠就看見地下室門口紅光閃爍,竟然挂着兩個大紅燈籠。
在這陰不陰陽不陽的地方,顯得格外紮眼。
郝父郝母腿腳兒當然不如年輕人了,但他們愛子心切,也拼盡了全身的力氣,跟了上來。
“哎呀,唉呀媽呀,那是什麽!”
“陰森森的,又像是辦喪事又像是結婚,吓死人了!”
兩口子看上去骁勇無比,跟着梅梵瑙東跑西跑,但遇見這種情況,還是需要大呼小叫的壯膽。
梅梵瑙不等進門,就看見了地下室裏面的構造。
此時,那已經不再是一個存放雜物的地下室了,而是一個幽暗卻喜慶的婚房,各種喜字、瓜果和紅床單交相輝映,顯得分外詭異可怖。
這顯然是一場中式的婚禮。
床榻上,坐着穿着新郎吉服的郝明遠,他手裏握着紅繡球綢緞的一端,臉色白得像是死人,雙眼空洞無神直挺挺望着前方,俨然一副新郎官的樣子。
而他的新娘,則是端坐在他另一頭。
新娘子蓋着紅蓋頭,露出來的雙手早已經皮肉腐爛,顯得分外惡心,枯骨隐隐約約露了出來,死了該有許久了。
梅梵瑙刷一聲拔出了匕首來,眼神冷冽陰戾,似乎打算和這女鬼硬碰硬了。
他擡起一條胳膊,擋住了要撲過來的郝父郝母:“兩位別靠近!”
但是那兩口子已經看見了兒子如今的慘狀,驚叫了起來,口不擇言:“啊!!那是什麽鬼!?”
“噗……”梅梵瑙無奈道,“那就是把你們兒子勾來結婚的女鬼!”
床榻上的女屍顯然沒有料到會突生變故,僵硬地動了起來,可是早就死去的肉身,又怎麽可能像活人一樣行動自如呢?
那子符若有所感,不單單沖破了房門,還為了保護身有母符的郝明遠,而不斷圍繞着女鬼舞動,好似一頭蓄勢待發的小獅子!
“啊……”
女鬼嗓音裏發出了破碎嘲哳的聲音來,已經憤怒到了極點,卻又因為鬼魂困于肉身,一時半會兒掙脫不出來而為難,發出了刺耳凄厲的叫聲:“嗚嗚——啊!!!”
她的指爪鋒利,胡亂揮舞間,撕破了正在旋轉的子符!
郝母大叫:“大師,符咒毀了!!”
梅梵瑙讓這聲音吵得耳朵疼,看着女鬼,又為難又惡心,趕緊道:“還來得及!”
手中接連掣出了幾道子符來,黃符幾乎在那女鬼身邊舞成了旋風,惹得女鬼不住大叫起來!
“雷火符——”他看準時機,雙手捏訣,“破!”
轟轟轟轟——
陰婚毀了,女鬼在一片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烈焰裏,尖叫着灰飛煙滅,卻有一縷魂魄飛快從肉身裏逃竄了出來,尖叫道:“氣死我了……你這個畜生,敢壞我好事!”
此時,郝明遠眼中失去的神采驟然回歸,他可算是清醒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