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關于這個讓大火燒了個精光的富商吳家, 這些年致力于撿破爛的梅梵瑙所知甚少,而剛搬過來的郝家人也是道聽途說,對各種版本争執不下。
如此一來, 他們手中現有的消息着實就少得可憐了。
最關鍵的是, 難以辨別真假。
想要沖破這個陰雲重重的虛假世界,似乎難度不小,若是沒能趕在那場意外的大火之前逃出去的話,梅梵瑙便又要重新投胎轉世了。
那麽……
他下輩子能否再次像此生一樣, 幸運的遇到蔔星并且和他相愛呢?
“啧!”
梅梵瑙一把薅下了斜挎包, 挂在了郝明遠這二傻子身上, 語氣帶着背水一戰的篤定,眸光閃爍, 頗為動情地說:“我還是相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今天能和幾位緣主一起看見這種奇景, 也算是緣分了……”
郝父苦哈哈地說:“我倒是不想有這個緣分。”
“……”梅梵瑙道, “你不想也來不及了, 現在要麽生, 要麽死,你們一家子就乖乖聽我的好了。”
“好好好,大師,我們什麽都聽您的!只要能平安無事出去,我保準給大師當牛做馬,包一個大紅包, 再給您送一面錦旗!”
郝母點頭如搗蒜, 可不像郝父那樣貧嘴,拽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緊緊扒着梅梵瑙的胳膊, 唯恐他下一秒就甩下他們這一家子,自己逃之夭夭了。
這家人能選錦繡城這陰森森的鬼區來住,想必也不是什麽富貴人家了。
小梅這些年行走江湖,見過的稀奇事海了去了,并且他的良心一直都在俠義和缺德之間反複橫跳。
比方說,有時候遇上根本沒撞邪卻給自己太強心理暗示的有錢人,他務必就要招搖撞騙狠坑一把,要是遇上了沒什麽錢卻倒了黴的可憐窮人,仗義出手也是經常的事。
瞥了眼郝母洗得發舊的衣裳,梅梵瑙打了個響指,爽快道:“一言為定,要是出去了記得給我送錦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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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了捏郝明遠的肩膀,看着這個傻笑淌哈喇子的年輕人,陷入了沉思。
片晌後,梅梵瑙眼睛一亮,說:“幾位好好聽我說,就算是鬼,也是有自己的法則定律的,我們也要入鄉随俗,不要輕易露怯,懂嗎?”
一家三口點頭。
“而且,現在還沒有到吳家被大火燒毀的日子,正在舉行最後一場酒會,他們也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是一群鬼了,就是群蹦迪的二傻子,好騙得很。”他微微翹了翹嘴角,露出個壞笑來,“所以,我們身為參加酒會的人,也得有一個身份合理的待在吳家,不是嗎?”
郝母郝父見不遠處的衆人非富即貴,與他們的穿着打扮有如隔着天塹,不由有點怯怯的。
“這……”
“我們一看就不像是能參加酒會的人呀,我們實在是太寒酸了,也不會跳舞,也不會喝紅酒。”
梅梵瑙風輕雲淡地悶笑了一聲,轉手從郝明遠的挎包裏掏出了不大不小一盒發蠟來,說:“雖然說出來有些自戀,但我光是站在這裏,就像是金尊玉貴的闊少爺,誰能對着我這張臉說不呢?”
郝母瞧這小夥子渾身都散發出自信光芒,跟郝父嘟哝了一句:“唉,要是咱兒子像梅先生這樣,估計孫子都抱三個了!”
而他們的傻兒子被女鬼勾走了魂魄,現在就是個沒有感情的背包機器,看着捯饬發型的梅梵瑙嘎嘎傻笑。
“這孩子,出門帶什麽發蠟!”
簡直是槽多無口,郝父有些憤憤地剜了眼臭美的梅梵瑙,着實是對他那個挎包裏的東西感到擔憂,該不會裏面又是是什麽打扮的東西吧?
要是靠着這些東西他們能逃出去,那他媽就是真見鬼了……
抓了不過幾下,梅梵瑙原來乖順垂下來的淺栗色頭發,就成了個精氣神兒十足的帥氣背頭,偶然垂下的幾縷碎發更加襯得他額頭光潔,眉目清晰而俊秀。
“現在,你們就是我梅梵瑙的助理了,而我,則是深居簡出、頭一次露面來參加酒會的陰陽大師。”昂首挺胸端起了一杯紅酒,他捏了捏郝明遠的肩膀,“明遠現在就是我的背包小弟,負責幫我守護我的包,ok嗎?”
郝明遠如今智商低下,誰都拿他當小孩兒,他一聽見梅梵瑙委托給他任務,立刻笑着狠狠點頭,張大了嘴巴努力想要說出什麽來。
這可是這些天他頭一次露出如此生動的神色,并且主動要講話。
大家全都全神貫注盯着他。
誰知吭哧癟肚半天,郝明遠擲地有聲地大喊一句:“好!!!”
梅梵瑙:“……”個倒黴孩子!
“梅先生,這樣能行嗎?我們不會被識破吧?”郝父憂心忡忡,斜愣着眼,“畢竟我們真的……”
不像是有錢人的樣子。
誰知梅梵瑙逼氣十足地從包裏掏出了一本道家經法來,裝模作樣翻了起來,還啜着紅酒,要多自然有多自然,淡淡道:“幾位助理不用對我懷疑,身為陰陽大師,自然是不能太過招搖,穿成我們這個樣子的,叫做大隐隐于市。”
他行走江湖這麽多年,已經非常清楚的認知到了一句話——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太抹不開面子,就會錯失很多機會,讓自己陷入固步自封的為難境地,丢下了臉皮,什麽事都能做個十之七八。
喧鬧的社交酒會裏看經書,無異于酒吧裏背單詞,多此一舉。
“嗤!”郝父更加懷疑了起來,心裏小聲嘀咕,“這小子上輩子別是個褲衩子吧,這麽能裝——”
或許是懂行的人看出來梅梵瑙是個什麽職業了,很快便有幾個衣着不俗的人舉着酒杯過來和梅梵瑙攀談起來。
那熱絡親切的場面,看得郝家人目瞪口呆。
“想必能被吳先生請來酒會的大師,也是人中大能了,有機會一定要請大師莅臨寒舍,好好替我看一看,哎呀,這幾年的生意可是不太好哇……”
“大師真是年輕有為,您什麽時候有空?我這新官上任,心裏好沒底!”
“哎喲喂,大師您說得好準!我養的小情兒剛被我媳婦抓住,現在分財産可愁死我了……”
一聲接一聲的“大師”叫得梅梵瑙飄飄然。
“哎呀,在下不才,都是吳先生慧眼識人!”他眯縫着眼睛,只有偶爾大笑時露出來的小虎牙,能看出這人雀躍的內心,“區區何等何能!”
抿了口酒,梅梵瑙心說:“娘嘞,這麽多年頭一次被恭維成這樣,還是被一群死鬼恭維,心裏的滋味兒好複雜!”
有了這麽一出兒,他們也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怯生生縮在一個角落裏哪也不敢走了。
幾人都開始活動了起來,郝父說道:“想不到你這招還真管用啊!”
“嗨,我就知道梅先生這個主意可行!姓吳的請了那麽多人,他哪裏記得誰是誰?”郝母也喜笑顏開。
“淡定,淡定,大師的助理不能表現得太沒見過世面。”梅梵瑙哼唧了一聲,“剛才我從那些人嘴裏打聽到,這個吳先生和吳太太是個大善人,非但自己發財,還經常做一些慈善,尤其是關心孤兒院的孩子們。”
郝明遠口齒不清地說:“好人,好人……”
“吳啓明為人寬厚善良,鮮少樹敵,大家對他都是一致好評,看來吳家的火災,還真有可能是一場意外。”梅梵瑙補充道,“當然,也不是沒可能遭人陷害。”
樂隊開始奏樂,舒适放松的鋼琴曲水流般緩緩而起。
那些侃侃而談的人們也都自然而然跳起了交誼舞,梅梵瑙一行人打算退到一邊繼續觀察,這時候,一個落了單的小姑娘朝他走了來。
“先生,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
她穿着洋娃娃一般的精致蓬蓬裙,卻不顯得招搖,并且用一個兔子面具遮住了臉,即便如此,也能看見她纖瘦修長的脖頸。
梅梵瑙應下,與人到了舞池中央,随着樂曲和人潮慢慢動了起來。
“看來追鬼也得與時俱進啊,”郝父啧啧感慨,“不然被女鬼邀請跳舞都不知道該咋辦了!”
郝母瞪他一眼,給了他一肘擊:“咋地,你也想跟女鬼跳舞去啊!”
“我沒我沒……”
“小姐,來參加吳先生的酒會,怎麽能不帶舞伴呢?”梅梵瑙刻意提起。
小姑娘看上去有些單薄幼态,今年估計最多十五歲。
她頂着可愛的兔子面具,笑嘻嘻道:“你不是也沒帶?”
“我是陰陽先生,孤寡一生,帶幾個助理就行了。”梅梵瑙開始胡扯,“倒是你,這麽可愛,應該會有不少人邀請你跳舞的,就算沒有,你也可以讓吳……”
小姑娘态度明顯一冷:“現在是我們在跳舞,你能不能別提那個姓吳的!”
“……”他沒料到她會對吳先生反應這麽大,不明所以,以為是自己惹了她不開心,連忙道歉,頓了片刻又說,“我看你很眼熟,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姑娘輕輕一笑:“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聰明,其實你早就認出我了吧?”
梅梵瑙不搭話。
“想起曾經在孤兒院的日子,我還是挺懷念的,我們一起分一角錢一個的糖果,一起編鬼故事給大家聽,可你總是講得最吓人……當然,也僅僅是懷念而已,誰又願意當個無父無母的死窮鬼呢?”
她侃侃而談。
“我可恨極了窮到穿舊衣服,吃玉米面饅頭的日子了!”
“你還記得孤兒院對面就是一所小學吧?每次透過孤兒院的圍欄,看見有小孩兒被父母牽走,我都快恨死他們了,我想讓他們全都死掉,誰也不要幸福……”
裙擺在柔情的小提琴聲裏飄舞旋轉,像是溫柔的迷蒙。
說出來的話,倒是淬着毒:“我每次看見那所小學,那些充滿希望幸福的孩子們,那些被父母開車接送上學的小鬼們,都希望他們能被歹徒殺死,被貨車撞死,或者,從高樓跳下去,嘻嘻嘻……”
聽她說到這裏,梅梵瑙失笑:“賈霏,之前倒是沒發現你嫉妒心這麽強。”
“不不不,我早就不叫賈霏了,我叫吳霏哦~”
她笑聲清脆可愛,漆黑濃密的睫毛翹着,裏面是濃濃的幸災樂禍:“一開始看見你這麽帥氣高大,我也很嫉妒你,但一想到你和我一樣是個死人,我就開心得不行!梅梵瑙,你也死掉了,對嗎?”
梅梵瑙苦苦掙紮這麽些年,就是為了好好活着和找蔔星。
這小丫頭一講話就踩他雷點,梅梵瑙微微一笑。人畜無害地道:“對你大爺,短命的小兔崽子。”
作者有話要說: 蔔星:“小梅去哪了,微信也不回,電話也不接……哦我知道了,在玩欲擒故縱,呵。”
柳師父:“嗯?我徒弟去哪了?一定是和蔔總約會去了,不管了不管了,年輕真好。”
梅梵瑙:“你們tm快來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