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未失憶
謝予安在心裏罵了一句髒話,她懷疑這系統就是看不得她好,變着花樣整她,嚴大人剛剛才說不準打擾她,她現在上趕着去充電那不是找死嗎。
她琢磨了下,現在是沒膽子去偷摸充電,再怎麽着也只能等嚴大人睡着。
于是她等啊等啊,最後把自己等睡過去了。直到屋外驟起驚雷,她被驚醒,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叫道:“充電,充,充着呢,別催!”
随着一道刺目的閃電劃過夜空,一聲驚喘在房間響起。
“阿爹!”
聲音來自謝予安的身側,她聽到這聲音猛然清醒過來,偏頭看去,月光下,嚴清川臉上覆着一層薄薄冷汗,發絲粘結在額頭上。
她五官緊皺,雙手緊緊抓着被褥,胸膛劇烈地上下起伏,好似在忍受什麽極為難抑的痛苦。
一聲聲破碎的嗚咽不斷從她唇齒間溢出。
“阿爹......阿娘,別,別丢下我。”
嚴清川夢魇了,謝予安意識到的一瞬,她傾身過去,環抱住嚴清川,貼在她的耳側,低聲安撫:“沒事了,都過去了,是夢,是夢。”
嚴清川揪着她肩窩處的衣襟,緊緊地攥着,她神智稍稍清醒了些,卻還是不能從數年如一日的那個滂沱大雨的夢魇中醒來。
那日她沖出人群攔在行刑車隊之前,引發了現場動亂,以至于朝廷不得不更改行刑日期,可她還來不及慶幸,第二天刑部尚書自缢于牢中謝罪的消息就傳遍了京都,同日,母親聽聞此噩耗,自刎追随父親而去。
那一日,就好像一個噩夢,永永遠遠烙印在了她的腦海裏,叫她一生都忘懷不了。
“阿娘......”
謝予安一怔,自己又被嚴大人當媽了不成?她甚至開始有點懷疑,難不成之前都是她自作多情,其實嚴大人只是被她身上的母性光輝所觸動了?
她心裏拔涼拔涼的,忙不疊低頭捧住嚴清川的臉,問道:“嚴大人,你現在是清醒的嗎?你知道我是誰嗎?”
嚴清川清亮的眸子帶着寥寥迷蒙之色,她緩緩眨了眨眼,輕皺眉頭,“謝予安?”
謝予安一顆心落回肚子裏,她連忙應了一聲“诶”再看嚴清川眼下如此服帖乖順的模樣,一顆心化作了繞指柔,想把嚴大人抱在懷裏揉圓搓扁。
可她沒這個膽子的,只能想想罷了。
她撫了撫嚴清川的背,繼續寬慰道:“都過去了,文若,都過去了。”可就在她喚出這個稱呼的一瞬,她明顯感覺懷中人身形一僵,然後下一刻便被猝不及防地推開。
嚴清川微微喘息着,發紅的眼角餘有濕潤,她看着謝予安的眼神極為複雜,又含着幾絲薄怒,“休要再如此喚我,你以為你是我什麽人。”
謝予安松開手,突覺出嚴清川話中的異樣。
再?嚴大人為何要說再,她只喚過兩次這個名字,一次是剛剛,再有一次就是讓系統消除嚴清川記憶那晚,她不應該記得阿。
震驚之下,她不自覺叫出了聲,“系統,系統,這是怎麽回事!”
嚴清川微一眯眼,臉上浮出不悅,她一個翻身将謝予安壓在其下,背後的青絲順勢下滑,落在身下人的兩側臉頰,“系統到底是誰?!”
謝予安被這暧昧又危險的姿勢弄得分了神,她看不清嚴清川月光下明明暗暗的五官,只覺整個人被對方身上的冷香裹挾,不免心神激蕩。
嚴清川見她遲不作答,稍稍退開身子,閉眼道:“我同她長得很像嗎?”
???
謝予安大大的眼睛透出濃濃的疑惑,她隐隐覺得這對話的發展怎麽有點跑偏了呢。
嚴清川徹底直起身子,攏了攏寬松的衣襟,恢複了那副冷淡生人勿近的模樣,“我明白了。”
謝予安半撐起身子道:“你明白什麽了??”
嚴清川睨着她,一副将謝予安看得透徹的神情,薄唇輕啓,“你之所以不擇手段接近我,只是因我同那女子生得相似罷了。”
“哈?”
嚴清川眼底像是醞釀着風暴,她壓抑着怒氣道:“我告訴你,我非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若再在我面前提及系統的名字,便立馬滾出青天司。”
謝予安無語凝噎,不明白畫風為什麽突變成了替身文學,她很想搖着嚴清川的肩膀道:“你清醒點啊嚴大人!系統那玩意都不是個人,你跟它較什麽勁。”
嚴清川和衣卧下,跟謝予安隔得老遠。
謝予安摸了摸鼻尖,有那麽一刻是想将自己身份和盤托出的,可想了想,嚴大人哪裏會信,于是只得作罷,灰溜溜下床,借口去上廁所,跑到了屋外。
“系統,你給我死出來!”
“宿主您好,青天系統竭誠為您服務。”
謝予安壓低聲音道:“你怎麽回事,不是讓你消除嚴大人那晚的記憶嗎?她根本沒忘!”
兩秒沉默後,系統電子音毫無歉意地回道:“經查詢,記憶清除程序出現BUG,處于待修複狀态。”
謝予安暴躁道:“你成天把自己吹得多牛多牛,結果就這啊?我不管,你得補償我。”
“補償什麽?”
謝予安決定不輕易浪費這麽一個超強外挂的機會,指不定以後派上大用場,于是說道:“沒想好,先欠着。”
“好。”
第二日一早,嚴清川和謝予安便分開走訪自在村,以及附近的鄉鎮,打聽十五年前山神廟的案子,最後在距開陽縣城不遠的一處村子,從村民口中打聽到女人當初的下葬之地。
因為當時案發時是酷暑之際,怕屍身腐朽,僅僅在縣衙停屍房擺了三天無人認領後便草草下葬了。
下葬地就是縣城不遠的荒郊墳地。
嚴清川和謝予安趕去時,正值暮時,天光昏暗,一大片殘垣斷碑立于荒蕪的郊地上,遠處有黑鴉立于枯枝頭上,發出粗嘎的叫聲,偶有一陣陰風掠過,叫人瘆得慌。
聽村民所言,女人的墓葬在東南角,嚴清川和謝予安循着方位找去,最後看見一片修整幹淨的地上立着的無字石碑,石碑看上去很新,不像是十幾年前入地的,并且碑前放着一把尚未幹枯的花,顯然近日有人前來祭奠過。
謝予安幾大步走過去,正欲拾起花檢查,鼻尖突然一癢,連連打了幾串噴嚏,她捂住鼻子退開幾步,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這個花的味道,她聞到過,她緊皺眉頭回憶起來。
嚴清川拾起花,目光深沉了許多,“這是宿鳶花,通常是子女用來祭奠亡親的,花香彌久,經久不散。”
經此提醒,謝予安赫然想起來,她們離開青天司那日,和顧奇峰擦肩而過時她聞到過這個味道。
當時顧奇峰正帶着幾名不知犯了什麽事的年輕男子回衙。
年輕男子!
曹典!
“糟了,嚴大人,快,我們快回去,曹典有危險,兇手混入青天司了。”
嚴清川瞳孔一縮,沒有多問,立馬和謝予安晝夜星馳趕回了青天司。
她們到達時天蒙蒙亮,嚴清川率先翻身下馬,步入大門,卻只見一衆人站在安置曹典的房間外,一臉土色。
徐錦面帶自責,單膝跪地道:“大人,是我等疏忽,叫兇手有了可趁之機混入司內,曹典......已然遇害。”
嚴清川撥開他打開房門,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
曹典一如前兩名死者一樣,上身赤.裸被束縛于椅子上,不過或許是時間緊急,兇手并沒有給他戴上折磨心智的頸圈,而是選擇一刀割喉。
可即便如此,他也沒忘記在曹典身上寫下那首代表複仇的血字童謠。
容時面色沉重道:“兇手是混在顧奇峰昨日帶回來的地痞中進入的衙內,淩晨越獄殺害曹典後逃走了。”
謝予安走進屋內,擡起曹典的下巴,他的面部鮮血淋淋,口腔空無,舌頭已被生生拔去。
她收回手,深吸一口氣道:“一殺開陽縣令欺辱母親之仇,二殺曹昱冷血旁觀之仇,三殺曹典懦弱逃跑,絕口不提之仇......他不會收手的。”
“都讓開!到底怎麽回事!”這時屋外傳來公孫瓒聲如洪鐘的聲音。
他撥開人群進入房間,見着這一幕,登極怒目道:“這是什麽回事!”
一旁的司吏連忙跟他解釋起眼下的情形,公孫瓒聽罷後大發雷霆道:“竟敢公然闖入青天司殺人,好大的膽子啊,爾等對此竟毫無察覺,讓兇手猶入無人之境,來去自由,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
衆人被訓得戰戰兢兢低眉垂首,皆是不敢應聲。
“顧奇峰,給我滾過來。”
顧奇峰畏畏縮縮走到公孫瓒身前,解釋道:“司尉大人,屬下在......”
“既是你引入的兇手,現在就命令你給我把他找出來!立馬畫像,全程通緝!三日內,找不到他,你自己引咎辭職!”
“是,是......”顧奇峰點頭哈腰,立馬帶着人走了。
“此事嚴格保密,勿要外傳,傳出去,青天司威嚴掃地,陛下降罪,我等都難逃其咎。”公孫瓒吩咐完後,看向嚴清川,語氣溫和了些許,“抓緊。”
抓緊什麽,不言而喻。
一樁朝廷官員命案,遲遲未破,其又引發兩樁命案,這放到往年,皆是舉目關注的重案大案,眼見快到上元佳節,兇手仍在外伺機複仇餘下兩人,猶如一顆随時引爆的定時炸彈,叫人膽顫心驚。
而嚴清川作為此案第一負責人,破案壓力可見一斑。
要趕在兇手前,找到他剩下的複仇目标,嚴清川和謝予安都清楚這是她們眼下唯一的破案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