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浮水面(倒V結束)
“嚴大人......剛剛多謝阿。”謝予安幹巴巴地笑着道謝。
嚴清川極為敷衍地嗯了一聲。
秦嫂驚訝道:“哎呀,這位姑娘跟清川認識呀?這可太巧了,正好留下一起吃個飯。”
謝予安剛要拒絕,屋裏跑出三個幼童,兩個小女孩,一個男孩,看上去都約莫七八歲的樣子。
沖在前頭的那個小女孩先是看見嚴清川,圓圓的眼睛倏地一亮,高興叫道:“嚴姐姐!”喊完她又看見一旁的謝予安,笑得更加燦爛了,“啊,土豪姐姐也在。”
謝予安嘴角一抽,無比後悔當初在幾個小孩追問下為什麽嘴一瓢說自己叫土豪。
果不其然,嚴清川聽見這個稱呼,瞥了她一眼後,冷笑道:“外號挺別致。”
謝予安汗顏,“都是浮雲都是浮雲。”
天色漸晚,暮光柔煦,落日餘晖将這方炊煙袅袅的小院籠罩其中。
秦嫂炒好最後一碟菜端出來放到石桌上,“好了,好了,可以吃了。”
謝予安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家常小菜不免有些想家人了,也不知道父母那邊怎麽樣了。
秦嫂瞧出她面色有異,問道:“怎麽了,不合胃口嗎?”
謝予安調整了臉部表情,笑笑:“好吃的秦嫂,您這手藝比那五星級大廚差不了多少。”
秦嫂沒怎麽聽明白她的話,但也聽出話中的誇贊之意,她笑得慈祥,往謝予安碗中夾了一筷子肉,關懷道:“多吃點,姑娘你生得太瘦了。”說罷,又調轉筷子方向,往嚴清川碗裏夾上肉,囑咐:“清川也多吃些,你公務繁忙,忙起來經常忘記吃飯,對身體不好的。”
謝予安看了看秦嫂,又偷摸瞥了一眼斯文吃飯的嚴清川,再看向三個乖乖吃飯的娃,她內心微妙地生出一種正在和嚴大人見家長的感覺。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她一個沒忍住,咧嘴笑出聲,這一幕落入嚴清川的眼裏就變成了一個一邊扒拉米飯一邊樂呵呵傻笑的二傻子。
嚴清川對着三個孩子道:“反面例子,不要學。”
謝予安臉上的笑頓時凝固,她撇撇嘴,頗有些委屈。
“诶,對了,姑娘,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謝予安,秦嫂叫我小謝,小安都成。”
“小安吶,真的太感謝你了,玲兒他們,還有城南這一片的孩子,都是些身世坎坷的孩子,多虧了你,他們才能有書念,秦嫂......在這裏替他們謝謝你了。”秦嫂微微哽咽道。
這般鄭重,謝予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沒事的秦嫂,我只是做一點我力所能及的事罷了,以後還有哪裏需要幫忙,盡管跟我說。”
秦嫂點點頭,又是連連道謝。
晚飯後,嚴清川和謝予安在院裏陪三個小孩玩了一會才離開。
路上,不時有小孩認出嚴清川,甜甜地喊着清川姐姐,嚴清川都會回以一個溫柔的笑容。
謝予安看在眼裏,酸在心裏,想到嚴大人以往沒這麽對她笑過,以後怕是也不會了,不免嘆了一口氣。
這聲嘆息使得身前的人頓然駐足,嚴清川轉身盯着謝予安,眼神複雜,“你為何要這麽做?她們與你非親非故。”
謝予安反問道:“那嚴大人為何這樣做呢?她們也與你非親非故。”
嚴清川沒有說話,謝予安笑嘻嘻的替她答道:“因為嚴大人人美心善,見不得這些小孩受苦受難。”
嚴清川淺淺皺眉,“別把溜須拍馬這套用在我身上。”
謝予安立刻稍息立正道:“yes,madam!”
嚴清川眉峰愈深,她搖搖頭道:“你......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你了。”
謝予安打着馬虎眼:“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熱衷公益事業的良好市民兼嚴大人忠心耿耿的追随者。”
嚴清川瞪她一眼,俨然十分不滿她這般不正經的模樣。
謝予安只得收起嬉皮笑臉,認真想了想道:“嚴大人,你相信世界不僅僅只有你看到的這個嗎?”
嚴清川目露疑惑。
謝予安接着道:“你有沒有想過,我或許跟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來自另一個遙遠的時空。”
嚴清川不以為意道:“現在你是又想跟我扯什麽因果輪回,前世今生嗎?”
謝予安啞然,自知沒辦法讓嚴清川信服,索性也就不說了。
嚴清川轉回身,邁腿的同時開口道:“不管你為何這樣做,總之,這件事多謝你。”說罷,也不等謝予安回應便徑直離開了。
謝予安站在原地楞了一秒,感覺自己和嚴清川的關系似乎因此一事緩和了不少,她笑着往嚴清川的方向追去,“嚴大人,等等我。”
之後的兩日她們表面相處和諧,總算沒有之前那般劍拔弩張了,不過謝予安還是敏銳地察覺到嚴清川對她的态度冷淡了不少。
她一邊安慰自己這樣也好,一邊又忍不住為此難過哭唧唧,都快給她整精分了。
好在幾日後,案情有了重大進展,她的注意力也重新回到這次的連環殺人案上。
派去江南尋找前開陽縣長的探子來信,說尋到了前縣長,并從他口中,了解到當年部分山神廟女屍案的細節。
十五年前,開陽縣山神廟發現一具衣不蔽體的女屍,經屍檢,有過被多人強.暴的痕跡,死因是脖頸被掐住窒息而亡,身上沒有可證其身份的辨識物,事後也無人來認屍,官府推測死者可能是北上避難的流民,後來這樁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謝予安看完信,驀地想起在查看第一名死者,也就是開陽縣縣長時,資料提及,他正是十五年前那屆的探花郎,他祖籍西南,上京赴考必定要經過開陽縣。
十五年前山神廟被奸殺的女子、路遇開陽縣的縣長、出身自在村的兩名青年,這些信息串聯起來,已經隐隐有了整個案子的案情輪廓,卻還差最關鍵的地方。
那就是當年女子死亡的真相,眼下,有可能知道這樁陳年往事的只能是曹昱失蹤的那名堂哥,曹典。
找到他,才能找到案子的突破口。
幸運的是,第二日,周淼便傳來消息,說是找到了曹典。
謝予安趕到城外地下文若閣所在時,那個叫做文叔的男人也在,周淼說道:“多虧文叔幫忙,曹典那人挺機靈的,若不是文叔出手,我們的人當真抓不住他。”
謝予安看向冷峻的男人,道了一聲謝。
男人依舊臭着臉,“這樁案子結案後你必須離開青天司。”說罷便離開了。
謝予安心道我可沒答應。
地下石室裏躺着一個手腳被麻繩捆着,頭上套着麻袋的男人,他發出嗚嗚的掙紮聲,身子在地上扭動着。
“找到他的時候,他偷了好幾戶人家正準備離開京城。”周舟說道。
謝予安蹲下身,扯掉男人頭上的麻袋,“喲,同行啊。”
男人猝不及防被石室明晃晃的燈光一照,刺激得他緊閉着眼,兩秒後,他睜開眼,看着眼前陌生的漂亮女子,還以為是自己偷的哪家富貴人家的小姐,連忙認錯道:“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別抓我去見官,求你了,求你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官。”謝予安從腰封摸出青天司的腰牌,在曹典眼前晃了晃。
曹典臉一白,話也不會說了。
謝予安拍拍他的肩,“行竊這事後面再說,我找你是因為你堂弟曹昱。”
聽到曹昱的名字,曹典瞳孔浮現出驚懼,他後背緊貼上牆壁,抱着頭顫抖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別殺我,我錯了,別殺我。”
謝予安皺了皺眉,随即帶起曹典回到了青天司。
審訊室裏,曹典瑟瑟發抖縮在角落,神經質地一直喃喃:“有鬼,有鬼,是那個女人,別殺我,別殺我,我知道錯了,別殺我。”
無論旁人如何安撫都沒有用。
謝予安扳直他的肩膀,看着他定定說道:“沒有鬼,你看着我,沒有鬼。”曹典不聽,渾身抖得更兇。
謝予安提了一口氣,吼道:“看着我,沒有鬼,你弟弟是被人殺死的,你就眼睜睜看着他死得這麽不明不白嗎?!”
曹典像是被吼得一愣,胸膛劇烈起伏着,安靜的審訊室裏,只餘下他粗重的喘氣聲。
半晌後,他冷靜下來,哭着道:“阿昱他就是被女鬼殺的,縣長也是,下一個就是我,就是我了。”
謝予安将他扶起來坐到椅子上,給他倒了一杯溫水,放輕聲音問道:“十五年前山神廟到底發生了什麽?”
曹典捧着杯子,臉上淚痕斑斑,目光有些呆滞,“十五年前那天,我和我堂弟去縣城趕集回來,路上突然下起大雨,我們原本想去山神廟避避雨,等雨勢小一點再跑回村,誰知道......我倆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裏面有動靜,于是我們透過門縫往裏看。”
曹典重重放下杯子,雙手捂住臉,聲線顫抖,“我們看到裏面有三個男人,他們正在強.暴一個女人,其中一個男人死死掐着那個女人的脖子,女人一雙眼睛凸出來,就瞪着門口的方向,嘴裏哼着一首歌。”
“我不知道她看到我們沒有,我吓壞了,連忙拉着堂弟跑回了村子,第二天,就有人傳出山神廟死了人。”曹典說到這裏,雙手緊緊摳住自己的臉,指甲陷入皮肉裏,“我不知道她會死,我不知道,我那個時候太害怕了,我真的不敢幫她。”
“後來,我就帶着曹昱來到京城打工,誰知道,那年放榜,我看到布告欄裏貼着的探花郎就是那晚三個男人其中的一個,他後來還成了開陽縣縣長。”
“一定是那個女人冤魂不散,她回來報仇了,一定是,我知道錯了,我錯了,別殺我,別殺我!”審訊室裏,響起男人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謝予安和嚴清川走出審訊室,中庭裏正下着綿綿細雨,裹挾着薄霧,屋裏男人驚恐的叫聲久久未歇。
謝予安太陽穴凸凸地跳,有些頭疼,她看向身側的嚴清川,也俨然一副深沉的模樣。
“如果真相真如曹典所言,那兇手一定是為了當年死去的女人報仇,他不會停手的,要趕快找出那三名男人裏剩下的兩個。”
“那夜到開陽縣衙卷宗室行竊的應該就是兇手,那裏原本很可能有着剩下的兩個男人的身份信息,他是怕我們破壞他的複仇計劃,他不會收手的。”
“看來我們還得走一趟開陽縣。”
嚴清川點點頭,眺望着遠方霧氣彌漫灰蒙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