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文若閣
“死者曹昱,男,三十二歲,碼頭工人,出身開陽縣自在村,父母早亡,由其祖父祖母撫養長大,性格內向。十五年前和其堂兄曹典來到京城務工,曹典在曹昱遇害後現不知所蹤。”徐錦彙報道,擡手喚人帶進來了一名男子。
“這人是曹昱同屋的工人,我們走訪時,他主動找到我們說有線索提供。”徐錦介紹完,對男子說道:“這位是我們青天司少卿嚴大人,主管此次案件,你有何線索便說吧。”
男子點點頭道:“小的見過嚴大人,是這樣的,大概五六天前,曹昱突然請了一天假,說是要回村一趟看望祖父祖母,結果第二天他回來後,整個人就變得有些古怪,嘴裏一直哼着什麽調調,看上去神經兮兮的。
那天之後,他更是連工都不上了,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一有風吹草動就抱着頭發抖,說什麽有鬼,別殺他,他知道錯了,他遇害當晚,說有什麽東西落倉庫了,要去看看,我也就沒多想,誰知道一覺起來竟然......”
嚴清川哼了幾句祈雨童謠的調調,問男子,“曹昱生前是哼的這個嗎?”
男子連連點頭,“對,對,是這個。”他嘆了口氣接着道:“那小子性格內向老實,也不跟人交際往來啥的,怎麽就遇上這種事,可憐了他那一對祖父母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哎。”
男人交代完線索後離開了青天司。
嚴清川一邊揉着眉心一邊說道:“曹昱在六天前去到自在村,應該是聽聞了開陽縣縣長遇害的事。他認識開陽縣縣長,他也一定知道當年山神廟女屍命案的秘密,只有解開當年的往事,才能破獲這樁血字童謠案。”
房間裏氣氛肅穆,嚴清川忍耐着頭疼,問徐錦:“派去江南尋找前開陽縣縣長的事如何了?”
“路途遙遠,我們的人已是快馬加鞭,最快也要兩日後才能到達江南州府。”
嚴清川點點頭,繼續吩咐道:“這邊再派幾人從這首祈雨童謠下手,查查這首童謠興起于何年,何地。”
“還有曹典,加派人手,盡快找出此人,他一定知道一些什麽。”
“是。”
安排完任務,青天司衆人各自離開房間,屋子裏只剩下謝予安和嚴清川兩人。
看着嚴清川為之頭疼的模樣,謝予安想開口勸慰,但想到昨日兩人間的不愉快,她最終還是沒能開口。
她走出房間,看見中庭的洛奕,連忙拉住她道:“洛奕,你等會讓後廚做幾碟小菜,然後由你親自端去嚴大人房間,讓她別忙着又忘記吃飯,身體重要。”
洛奕點點頭後又表示不解,“謝姑娘,你關心嚴大人,為何不自己去呢?”
謝予安還沒來得及回答,洛奕便眨了眨眼道:“莫不是和嚴大人吵架了?”
謝予安含糊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洛奕以一副過來人的樣子道:“朋友之間鬧矛盾那實屬正常,我也經常惹容時生氣的,可是只要我哄哄她,她很快就消氣了,兩個人總要有一個人先讓步嘛,嚴大人素來要強,你便先退一步,去哄哄她就好啦。”
謝予安一臉複雜地看着眼前天真的少女,心道你這麽單純可怎麽是好,容時那厮不得把你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最後她只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洛奕的肩,“妹妹,姐姐不想坑你,你把容時當朋友,她可不見得把你當朋友,你自己機靈點吧,別到時候被人吃幹抹淨還不自知。”
洛奕一臉迷茫,好似沒聽明白。
謝予安沒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了青天司,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後,慣常帶着天真爛漫的少女卻是忽地勾唇一笑,眼神狡黠,“誰将誰吃幹抹淨,尚未可知。”
“阿奕。”
身後傳來溫潤的女子聲音的一瞬,洛奕的表情便恢複了天真無暇的樣子,她轉身看向來人,笑容甜美,“阿時。”
容時走近她身前,望了望謝予安離開的大門方向,問道:“她跟你說什麽了?”
洛奕笑着搖搖頭,“沒什麽,阿時,我餓啦,咱們去吃飯吧,吃完飯我還想吃雅杏閣的點心。”說着還拉起容時的袖擺微微晃了晃。
容時眯眼笑,一臉寵溺,撫了撫她的頭道:“好,給你買。”
“阿時最好了。”洛奕說着,親切地挽住容時的胳膊,容時呼吸一緊,并沒有注意到洛奕眼底一閃而過的得逞之意。
......
這邊謝予安已經徑直出了城,來到了一片人煙稀少的地界,這裏有一些荒廢的民居,她随意敲響了其中一座,三長一短的敲門聲,房門很快打開,屋內的周舟一臉驚喜道:“小安姐,你怎麽來了。”
謝予安笑笑,“還不許我這個幕後投資人視察視察工作嗎?”
周舟憨厚一笑,側身道:“快進來吧。”
兩人走入房間,屋內瞧上去和普通民居一般無二,他們走到正中心,周舟挪動了一下花瓶,腳下的地磚随之響起震動聲。
一陣轟隆隆過後,機括開啓,謝予安周舟站的這一大片地面開始垂直勻速下降,向下約七八米後,謝予安和周舟穩穩落地。
眼前出現一處環形甬道,淩空環繞一圈,向下數米是人工挖掘的一處極為寬闊的空間,這片空間又被劃分為數個區域,眼下下面足足有上百人,這些人或是伏于桌案抄寫着什麽,或是走來走去傳遞着什麽。
洞穴頂部則有縱橫交錯的鐵絲線,每根上面都懸挂墜着圓竹簡,這些鐵絲線通通受一處機關控制,設計巧妙,下面的人只需輕扯所需的那一條,鐵絲線便會開始滑動,将所需竹簡傳送下來。
謝予安誇道:“不錯,初具規模。”
周舟摸摸頭道:“要不是小安姐你畫的圖紙,哪能建得這麽快。”
“對了,周淼呢?”
“阿姐去城中督建偵探堂了,晚點才會回來。”
“沒事,跟你說也行,你們發動眼線,找一個叫曹典的人,盡快。”
周舟沒問為什麽,點頭應下。
交代完正事,謝予安正準備離開,突然感覺背後一陣陰風傳來,随即身上便落下一根鞭條,痛得她跳腳。
“我叫你不聽話,我叫你不聽話!”一個胡茬遍布下巴,面容粗犷的中年男人拿着一根竹鞭,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打在謝予安身上。
謝予安都沒看清是誰,叫嚷道:“誰打我?!誰阿?”一邊喊,一邊扒拉着周舟躲在他身後。
周舟夾在兩人中間,一臉為難,“別,別打了,文叔,下面的人看見了不好。”
被叫做文叔的男人重重地喘了兩口氣後,瞪向謝予安,“跟我走!”
謝予安搓着發疼的胳膊,十分想爆粗口。周舟推推她,“去吧,好好跟文叔道個歉就是了。”
謝予安心裏嗤道,道歉,她被打了道哪門子的歉,她謝予安就把話放這兒了,她就算從這裏跳下去,死這兒,她都不可能會道歉。
她趾高氣揚跟着男人走進石室,誰知男人第一句話就讓她破了功。
“我叫你不要去接近嚴清川,你為什麽就不聽話?!”
謝予安驚道:“你認識嚴大人?”
男人沒有回答她,一臉痛心道:“我叫你遠離京都,你不聽,我叫你別接近嚴清川,你也不聽,你這樣對得起你死去的父親嗎?!”
謝予安懵了,她原以為小猴兒不過是書中無足輕重的一個小配角,眼下居然跟嚴清川有關。
男人繼續道:“你是不是已經查到了什麽,所以執意要進青天司?”
謝予安眯了眯眼,反問道:“你執意阻止我接近嚴清川,又是怕我查出什麽?”
男人猛地敲了敲她腦門,鼻子重重哼了一聲,“你少在這裏耍機靈,我已經聽周淼說了,你腦子受傷失憶了,眼下看來你還真是都忘了,如此也好,現在你就離開青天司,這勞什子文若閣也立刻關停。”
“憑什麽!”謝予安怒道。
男人擡手又想敲打她,手将将落到她額頭上停住了,他收手道:“就憑你父親臨死前将你托付給我,我将你拉扯大,算你半個爹!”
“我父親是誰?”
“你答應我離開青天司,關停文若閣,我就告訴你。”
謝予安扯扯嘴角,“沒門。”說罷,便一擡腿溜了。
“你個小丫頭片子,給我站住。”男人在她身後窮追不舍,兩人一路跑到彎彎繞繞的城南片巷。
謝予安喘個氣的間隙,後脖頸便被人提拎住了,男人正要說話,兩人身後傳來一句淡漠的女子嗓音。
“需要幫忙?”
兩人一起回頭望去,嚴清川一身便服站在巷口,神情淡然。
謝予安猛地掙脫開男人的手,整理了一下鬓發假裝潇灑道:“不必,我能處理。”可剛說完,男人又一下扭住了她的手腕,疼得謝予安嗷嗷叫。
“跟我走。”男人帶着謝予安欲走,一把劍卻攔住了他的去向。
“放了她。”嚴清川聲音不大,卻暗含氣勢。
男人盯着她,眼神有些複雜。
這兩人誰都不相讓,氣氛凝固,謝予安只能說道:“你先放了我,你說的事我會認真考慮。”
男人依舊沒有要松手的意思,盯着嚴清川,卻是問的謝予安,“那你可知錯了?”
剛才信誓旦旦說絕不道歉的謝予安立馬打臉了,她服軟道:“錯了錯了,我給你道歉,成了嗎?”
男人松了手,哼過一聲後,離開了小巷。
謝予安揉了揉發酸的胳膊,嘀咕道:“也就是看你上了點年紀怕你閃着腰才不跟你動手。”
說話間,嚴清川已經離開了。
謝予安連忙追上去,看見嚴清川進了上次來的那個小院,她剛想離開,被院裏的秦嫂叫住,“诶,你不是上次那位好心的姑娘嘛,快進來,這次可得好好感謝感謝你。”
謝予安愣在原地,接受着嚴清川略帶疑惑的審視目光,最後只能硬着頭皮走進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