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歲暮宴
嚴清川當真以為她哪裏不舒服,飛快問道:“你怎麽了?”
謝予安捂着心髒,等着心跳平息,“沒事,我就是......”
我就是被你迷得五迷三道找不着北了。
沒動心的時候她可以臉不紅心不跳半開玩笑地說出我愛慕你這樣直白赤.裸的話,現在動了真心,反倒不好意思了,她含糊其詞道:“我就是有點困了。”
也不管嚴清川信不信,謝予安又像那晚一樣倉惶逃回了房間。
她趴在榻上,用手指畫圈,“系統,怎麽辦啊,我好喜歡嚴大人,可是,我沒辦法留在這裏,我也不能帶她離開。”
安靜的房間響起系統電子音沒有感情溫度的詢問,“喜歡是什麽?”
謝予安悵然道:“說了你也不明白,喜歡沒有道理可言,也沒有規律可循,它不是設定好的邏輯嚴謹的程序,也不是非1即0的二進制代碼,”她聲音一頓,正經不過一秒,便接着道:“當然,我是1,不過對象是嚴大人的話,我為愛做0也不是不可以。”說完,她像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懊惱地抓着自己頭發亂揉,“哎呀,我在亂七八糟想什麽呢!”
一聲哀呼後,謝予安偃旗息鼓了,甚至罕見的失眠了,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床,她精神萎靡,。
安靜的嚴府內,已不見嚴清川的身影,嚴清川已經走了。謝予安坐在庭院裏出神,整個人尚且處在開機狀态中,然而下一刻,震天響的拍門聲将她硬生生強制開機成功了。
她胯着臉去打開門,語氣不善道:“誰啊?”
門外站着的一名少年和年輕女子,兩人五官外貌長得極為相似,一眼便能敲出是一對姐弟,這對姐弟穿得同樣衣衫褴褛,臉上黑一團灰一團,唯有眸子清亮。
這二人在見着謝予安的一瞬臉上浮現出驚喜的神色,“小猴兒!真是你!我們以為你還被關在大牢呢。”
謝予安瞬間明白過來,瞧這二人穿着,多半是貧民區來的人,又認識這原身,那很有可能就是小猴兒相識之人。
她裝作迷茫道:“你們是誰啊?”
少年和女子對視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問:“小猴兒?你不記得我們了?”
謝予安摸了摸後腦勺道:“被嚴大人抓那天,腦袋被鐵門夾了,以前的事就有些記不住了。”
單純的少年不疑有它,激動道:“是我啊小猴子!我是周舟!這是我姐周淼,咱們以前一起住在城南那片,你真的全忘了嗎?”
謝予安皺着眉,一副沉思的模樣,然後在周家姐弟的期待的目光下搖了搖頭,“真不記得了,一回想就腦袋疼。”
周淼善解人意道:“那就不想了,小猴兒,我們也是昨日聽別人說看見你回來了,這才到處打聽找你,見到你沒事就好了。”說罷,就準備拉着周舟離開。
看着這對落魄姐弟辛酸的背影,謝予安一咬牙,也顧不上身份暴露的危險,叫住了她們,“你們等等。”
周淼回頭道:“怎麽了?”
“你們想賺錢嗎?”
周淼和周舟不解其意,神情有些迷茫。
謝予安沖他們招招手,“進來說。”
“你們聽過近來名滿京都的神探謝安嗎?”謝予安雙手交疊撐在下颌,目光灼灼地問道。
周家姐弟齊齊搖了頭。
謝予安:“......”
看來這品牌營銷還不到位啊,她清了清嗓子道:“總之,這神探謝安正是在下。”
周舟好奇道:“神探是什麽,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謝予安斜他一眼,“把感覺兩個字去掉。”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謝予安口若懸河的給他們介紹起來自己偵探業務的詳細發展規劃,最後大手一揮道:“加入我的團隊,成就自我,超越不凡,讓我們一起為夢想鼓掌!”
她自覺自己發表了一場振奮人心的演講,忍不住為自己拍手叫好,然而一道寒風吹過,安靜的庭院裏唯有她稀稀拉拉的掌聲。
周家姐弟二人臉上就快印出三個大字。
什麽鬼?
見她們這副模樣,謝予安開始懷疑自己,難道自己像是在拉人入坑瘋狂畫大餅的黑心老板嗎?她絕不承認。
她拍了拍他們的肩,言簡意赅道:“總之,就是你們幫我做事,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周舟仍然迷茫道:“我們要做什麽?”
謝予安勾勾手指,三個腦袋湊做一塊,她壓低聲音道:“咱們表面繼續接調查取證的委托,但私下,我們要通過接委托發展來的人脈網去搜集所有朝廷官員包括皇室人員的信息,以及他們背後藏着的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頓了頓,神色肅然起來,“我要成立天下最大的情報機構,我要手握這些掌權者最致命的軟肋。”
周淼倒吸一口冷氣,驚悚道:“你......你這是想要造反?”
謝予安搖搖頭,想到了滂沱大雨中千夫所指受萬人唾罵的嚴清川,她輕聲說道:“我只是想還一個人公道,一個遲到多年的公道。”
周淼識趣地沒問這個人是誰,而是說道:“這事被發現可是掉腦袋的事,你想好了嗎?”
謝予安遲疑不過一瞬,便堅定地點了點頭,“我想好了,你們若是願意幫我,我會盡我所能護你們周全,禍福同享,你們若不願意,我也不會強求。”
周淼和周舟沉思了一會,也堅決道:“只要是你想做的,我們肯定支持你,我們以前約定過的,這輩子我們三人要互相扶持,生死相依。”
謝予安擡手拒絕道:“互相扶持可以,生死相依就不必了吧。”
畢竟,她已經有想要生死相依的人了。
之後謝予安把周家姐弟二人帶到了房間,當着他們面打開了一個大匣子,裏面是排列整齊的幾大排金錠,黃澄澄一片。
周舟憋着氣瞪大眼,差點撅過去,謝予安拍了一把他的背,“小兄弟,相信自己,你以後擁有的只會比這更多。”
她将大匣子推到他們面前道:“這些金子你們拿去,作為咱們情報組織的啓動資金,先租一處足夠隐秘并且好跑路的場所,再去招募一些人,這些人要找手腳利索腦子機靈的,最重要的是,嘴巴夠緊,做咱們這行,這是最重要的。”
看着謝予安煞有其事的模樣,周淼周舟也嚴肅起來,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必須得留在青天司,個中原因,暫時不方便和你們說,所以這些事只能交給你們去做,遇到什麽問題派人給我傳信,咱們去聚江樓碰面聊。”
周舟又是點點頭,然後問:“那咱們這個組織叫什麽?”
謝予安眯眼想了想,回道:“文若閣,就叫文若閣。”
而後謝予安又囑咐了他們幾句後才将人送出嚴府,她躺在房間裏休息,忽然想起自己還有件重要的事沒做,于是連忙出府去了城中坊市,忙活了大半天才回來,之後的幾日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七日後,年底,歲暮至。
天寒地凍也抵擋不了百姓們歡度歲暮的熱情,城中大道張燈結彩,紅籠高挂,一片熱鬧喜慶之景。
青天司內也一掃往日的肅穆氛圍,氣氛變得輕松愉快。偌大的中庭裏,整整齊齊擺了幾列長桌,按官銜位階依次排列,主桌上是司尉公孫瓒,其左右下方是嚴清川淩煙以及司丞、司吏等。
謝予安憑借手握司尉大人的把柄前幾日才正式登冊載入青天司,職位是最低級的巡捕,主要的工作便是游街竄巷,處理一些百姓間雞毛蒜皮的小事,此時她便跟一群巡捕坐在一桌。
這一桌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各個舉止豪放,性情灑脫,正撸着袖子劃拳喝酒,大嘴巴一開一合,桌上唾沫紛飛。
謝予安幽怨地看向隔了許多桌的主桌那邊,嚴清川背脊挺直坐在其中,舉止斯文,只是臉色冷淡了些,青天司衆人也知嚴少卿脾性,自是無人敢上前與其寒暄客套。
好想嚴大人啊,她在心裏嘀咕道。
冷不丁系統電子音在腦海裏響起,“警告,剩餘電量26%,預計十小時後使用殆盡。”
謝予安一拍腦門,最近忙着籌建文若閣,日日早出晚歸,都忘了這茬了,不過不用系統提醒,她何嘗不想和嚴大人親近呢?
只是,慣常灑脫肆意的她眼下卻是陷入了糾結,理性告訴她,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遲早有一天會回去的,現在還是和嚴大人保持距離為好,否則越陷越深,到最後只是徒留傷心。
可感性卻做不到讓她立馬放下這段感情,她每每想到嚴清川,就控制不住想要靠近對方,想要觸碰對方,想要向對方傾洩自己心底滾燙的愛意。
想到這裏,謝予安嘆了一口氣,難得的感傷起來。
這時,緊閉的青天司大門響起咚咚咚的敲門聲,衆人還以為有突發的案子,臉色登時嚴肅起來。靠門最近的一司衙打開了大門,門外站着的是一名笑眯眯的年輕男子。
他伸脖子往裏探了探,先是道了一句節日祝福,然後說道:“逢此佳節,小的受人所托,來為嚴少卿送歲暮禮。”
公孫瓒今日能正大光明喝酒,心情十分不錯,大手一揮道:“想不到清川竟如此受百姓愛戴,拿進來吧。”
年輕男子沒動,而是拍了拍手,只見他身後出現四名身形壯碩的男子,正擔着兩個紅漆銅皮大箱,也不知裏面是何物,看上去沉甸甸的。
四名男子擔着箱子走進中庭,解下繩索,箱子落地,發出厚重沉悶的響聲。
公孫瓒踱步而來,捋着胡須道:“這都是些什麽?”
年輕男子笑着解釋道:“大人稍後打開便知,不過在此之前,贈禮之人還有一封信給嚴少卿。”
嚴清川還坐在位置上,她淺淺飲下一口熱茶道:“我不要,這些東西也不必打開,哪裏的來的送回哪裏去。”
年輕男子為難道:“這可不行,小的受人所托,便還得終人之事。”
公孫瓒朗聲笑道:“只要不是明目張膽的送錢,百姓們的心意自然不容推拒,這事我替清川應下,你将信留下便是。”
年輕男子從懷裏摸出一張紙道:“贈禮之人說讓小的念與嚴大人聽。”
公孫瓒挑了挑眉,“念。”
年輕男子想起那出手闊綽的姑娘提的要求,要他念感謝信時聲情并茂,發自肺腑,念得好,事後還有賞,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目光如炬地盯着信紙,聲如洪鐘道:“啊!我親愛的敬愛的嚴清川嚴大人,您愛崗敬業、任勞任怨,為保護京都安寧鞠躬盡瘁、嘔心瀝血。
金雞破曉時,您已到達崗位開始一天的辛勤勞作,夜深人靜時,您還在不辭辛苦處理案子,您是多麽的無私和偉大啊,您的敬業精神奉獻精神是如此的可歌可泣,讓人不禁潸然淚下,您的光輝功績必将載入史冊,您的偉岸身影必将永垂不朽!我謹代表人民群衆對嚴大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此致敬上,來自一個平平無奇的嚴大人的追随者。”
年輕男子念完信,因為期間太富含感情,許多句都是聲嘶力竭喊出來的,這會只得大口喘氣休息。
庭院裏頓時變作鴉雀無聲。
嚴清川更是一口茶水直接噴了出來,她狼狽地擦拭嘴角的水漬,惱怒地瞪向幾米開外正磕着瓜子一臉洋洋得意的謝予安。
謝予安自然感受到了這鋒利的視線,她心裏有些納悶,嚴大人這是不滿意?這封信可是她冥思苦想好幾天的大作,對于一個理科生來說,可真是絞盡了腦汁,成語詞典都快被她翻爛了。
想來想去,她認為嚴大人該是當着這麽多人面不好意思了,于是她回以一個我懂我懂的表情,并對嚴清川眨了眨眼,眼神裏閃爍着求誇獎的光芒。
就差把“我寫得不錯吧”幾個字印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