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販案
翠玉哆哆嗦嗦說完,膝蓋一彎似乎就想給謝予安跪下,謝予安連忙扶住她的胳膊,“不必如此,放心吧,我和嚴大人會幫你的。”
“現在,照我說的做,打我。”
翠玉怔住,不明白她的意思。
謝予安又重複了一遍,“就是字面意思,打我,扇巴掌還是給我一拳,你自己選。”
“為......什麽,大人?”
“你先打,打完就知道了。”
翠玉擡起手,可躊躇半天都下不去手,而錢四那邊似乎已經準備走過來了。
謝予安無法,只能急急說道:“那你假裝推我一下,快。”
翠玉聞言照做,伸手在謝予安肩膀處輕推了一下,謝予安立馬“哎喲”一聲,徑直往水塘裏栽去。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謝予安在水塘裏揮動着四肢,大聲叫嚷:“救命啊,嚴大人,救命啊,我快不能呼吸了,救......救命啊。”
她演得正上頭,冷不丁聽到嚴清川冷冷淡淡的聲音,“水深只到你的腰。”
“呃......”謝予安掙紮的動作停住了,她緩緩站起身來,水深當真只到她腰腹的位置。
她幽怨地看了一眼嚴清川,眼神嗔怪,然後轉而呵斥翠玉,“你這小丫頭!我不過是嘴上打趣你幾句,你竟敢動手推我!
我可是青天司的人,你此舉簡直是在藐視司衙威嚴,挑戰朝廷權威,非得把你抓回去關幾天不可,嚴大人,你說是不是?”
嚴清川微一眯眼,點了點頭。
錢四立馬急道:“別,別,兩位大人,是在下沒有教好府內下人,待會定會好好收拾她,兩位大人,賞份薄面,便繞了這小婢子吧。”
謝予安還站在水塘中,全身濕透,寒風一吹,她不禁牙齒打顫道:“容我一問,你誰啊?區區一介商賈,哪來的臉開口讓咱們青天司少卿大人賣你面子?”
錢四臉色極為難看,嘴裏含糊還想掙紮一番。
可嚴清川沒再給他機會,冷冷道:“錢大人既然舍不得這婢女遭牢獄之災,那不如由你這個主人家代為受過?”
此言一出,錢四立馬噤聲了。
謝予安投去一個譏諷的笑後看見嚴清川向自己伸出了手來。
對方身處逆光下,就好像兩人初次相見那般,她微微一怔,然後笑着握住了嚴清川的手,借勢離開了水塘。
随即兩人帶着翠玉離開了錢府,路上謝予安抱着雙臂哆嗦,直喊冷。
嚴清川沒說什麽,只是腳下步伐愈加快了。
沒一會,三人回到了青天司,謝予安去洗漱換了一身暖和衣物後來到安置翠玉的房間,發現屋裏居然擺着一個紅彤彤的火爐,嚴清川和翠玉坐在其側。
她欣喜地走過去,搓手烤火道:“哪來的火爐?昨兒怎麽沒見過。”
這時洛奕正巧從門外路過聽到,她随口道:“這個啊,是嚴大人方才吩咐人搬來的。”說完,她一邊往卷宗室走一邊嘟囔,“嚴大人往年都是不烤火的,看來今年的确是個酷寒的年頭啊。”
将這兩句話完完整整聽進耳朵的謝予安有些不确定地想,難不成這火爐是嚴大人給我準備的?
她剛想将心中疑惑問出,嚴清川已經清咳兩聲,問起了翠玉有關錢四的事。
翠玉帶着哭腔,好一會才将自己的身世和錢四幹的那些違法勾當都講了出來。
她本是一佃戶之女,去年旱災,莊稼收成不好,她家無力付租,就去向袁海借了高息銀,後來利息越滾越高,無力償還,袁海轉頭就将她賣給了錢四。
這錢四是個人面獸心的家夥,每天以打罵淩.辱翠玉為樂,除了翠玉,遭此魔爪的還有不少姑娘,有些姿色不錯的女子還被高價賣去了青樓,袁海和錢四發現這樣做利潤十分可觀,這兩年就合作起了這販賣年輕女子的勾當。
他們會先鎖定家中貧困的女子,然後使一些手段,逼得女子家人不得不向袁海借錢,他們則在借款契約裏暗自加上一條,若無法還款,則将家中女兒賣身抵債。
一般人都看得不仔細,即便看到了,也相信自己定會如期還款,卻不料簽上這份契約開始,就已經踏入了錢四袁海布置的陷阱,直到利息越滾越快,越滾越高,最終變成一個天價數字,受害人傾其家産不說,還把女兒賠了出去。
袁海拿到賣身契後,再由錢四聯系青樓妓館,輸送年輕貌美的女子過去,如此一來,便形成了一條完整的販賣女子産業鏈。
據翠玉所知,光是這一年,袁海和錢四就賣了幾十名女子到青樓,直到前不久袁海突然說不做了,翠玉看到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謝予安聽後腦門青筋直跳,恨不得立馬沖去錢府将錢四暴打一頓。
也不知是落水受涼了還是被錢四這種畜生行徑惡心到了,她只覺得現在胃裏翻江倒海的想吐。
嚴清川聽後神情仍舊平淡,倒了一杯暖和的熱茶遞給翠玉,不大的聲音卻有着令人安心的魔力,“你放心,青天司的職責便是護百姓安寧,平天下冤屈,你不會再受到任何人的傷害,在我們抓住錢四讓其認罪伏法前,你便安心留在青天司。”
翠玉捧着熱茶,眼泛淚光道謝:“謝......謝大人,謝謝。”
嚴清川正待開口說些什麽,忽然察覺到身側的灼熱視線,她微一側頭看去,看見謝予安雙頰呈現不自然的紅暈,正眼神迷離地看着自己。
“嚴大人,我覺得你剛剛整個人都在泛光,就那種天使的光暈,不,上帝,也不是,怎麽說呢,神仙!對,光芒四射的神仙那種。”
嚴清川皺起眉頭,眼神不可謂不嫌棄,“你又在胡言亂語什麽?”
天知道謝予安說的都是真心話,她作為書外人,一直都以一種上帝視角看着嚴清川,看着她如何聰明果決地破案,看着她如何和犯人鬥智鬥勇,看着她如何在受害人面前發誓還他們一個公道。
她深知嚴清川是怎樣的一個人,冷靜敏銳,機警聰慧,具有凜然不可侵的正義感和信念。
然而這些認知都是建立于書中單薄的文字上,直到剛才,謝予安才真真實實感受到嚴清川身上這些品質的魅力,嚴清川這個書中的女主也在她的心裏愈發鮮活。
謝予安真摯地搖搖頭,“真的,我說真的,剛那都是發自內心的稱贊。”
嚴清川不再理她,面向翠玉道:“袁海死的那日,錢四真的一直呆在房間?”
翠玉放下茶杯道:“沒有,其實那天他正好是去婉玉閣交易,怕被你們知道這些事,才撒謊說一直在府裏。”
“他與人交易的那些字據憑證往來,你可知在哪裏?”
“他房間的床榻下,有一個鐵皮盒子,裏面都是他交易往來的書信憑證,對了,我還偷聽到今晚他應該會去城郊碼頭接人,好像是來和他談合作的,是淮南的走馬幫首領。”
謝予安皺眉道:“走馬幫首領?這畜生怕不是想把這産業發展到全國各地,得趕緊把他抓起來。”
嚴清川點點頭,立馬吩咐人去安排今夜的抓捕行動。
入夜,月黑風高,青天司一衆人埋伏在碼頭旁的草垛中,謝予安盯着平淡無波的水面,吸了吸鼻子道:“嚴大人,你說這錢四會不會有所防備,取消今晚的會面?”
嚴清川目不轉睛地回道:“不會,錢四此人,利欲熏心,他既敢冒風險做這違法勾當,就說明他不會是個膽小之輩。再來,今日我們發現此事純屬偶然,他是來不及知會走馬幫首領換地方見面的,即便他不親自來迎,也會派下屬前來接洽。”
“安心等着吧。”
謝予安哦了一聲,心道也只有讨論案子的時候,嚴清川會不吝言語跟她說這麽多話了。
衆人又等了一會,只見遠方霧影重重的江面上出現一只烏蓬船,而碼頭引橋上也出現一名男子,朝着船揮動着雙手。
少頃後蓬船靠岸,船上下來四名男子,和引橋上的男子交談了幾句後,幾人就要離開,嚴清川當即起身,一聲令下,“捉住他們,一個都別跑了。”
“是!”
青天司衆人拔出腰間長刀,“唰”的一聲,寒夜裏頓時銀光爍爍。
那五名男子楞了一下,其中一名反應過來後拔腿就跑,剩下的四人則抽出刀劍和青天司衆人交鋒在了一起。
“我去追,你們處理這裏!”嚴清川說罷,旋即朝着逃竄的男子方向追去了。
謝予安往前伸手,“等等我,嚴大人!”說着,也擡腿循着嚴清川的背影跑去。
三道人影一前一後在夜色中奔馳,最後消失于城郊的一片密林中。
嚴清川手放在劍把上,神情警惕地環伺着幽深的竹林,頭也不回道:“你跟來做什麽?”
謝予安扶着一棵樹喘粗氣,她根本沒想那麽多,見嚴清川跑了,就下意識跟過來了,她正要回答,突然瞥見嚴清川身後的暗影處從天而降一名高大的男子,手持一柄彎刀就要砍向嚴清川,她眸子一縮,立馬大叫道:“嚴大人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