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笑話
一篇三十, 寫個十篇拿到的錢比競賽可多多了，她有些心動。老劉怕她不同意，又開始說可憐話：“這時間都快到了, 你要真寫出來，大家買參考書的時候也會感謝你。”
佟玲玲沖林曼使了個眼色，再看向老劉的時候比他更委屈，嘴裏一邊說着, 腳也一邊往外拐, 看起來似乎是像不願意浪費時間似的：“我們快高考了, 再過一個月還得準備全國競賽, 恐怕沒有時間, 就算有時間, 為了那麽點錢浪費自己學習的時間也不值當啊”
老劉聽她這樣說就知道這事兒有門, 打蛇随棍上似的又跟上兩人：“稿費都好說！都好說！要不五十一篇？”
“劉老板, 你也知道, 年年教輔書、資料書、習題冊一出來，就會被搶空，一篇稿子就五十塊錢, 您這真是把我們當小孩子騙了”林曼也咂摸過味兒來了，再看向劉老板眼神就帶着懷疑。
劉老板暗道不好，做生意最要緊的是誠信, 他兄弟在出版社上班，這活兒也是他前幾天心煩的時候說出來的, 原本他是想着扣一點下來的，現在被兩人戳破，想着兄弟的難處，幹脆直接開誠布公的說開了：
“一百塊錢一篇, 這真是最後的價格了”
佟玲玲笑：“這還差不多！”
“你也可以寫，記得署名，反正選上了都有錢！”劉老板看着潑辣些的佟玲玲，想着兩人都是朋友，她應該也不差。
劉老板給了地址，又說清楚要是稿子選上了，會把樣書寄過來，她們現在只管寫，能寫多少是多少，反正要被選上了，一篇一百塊。
林曼直接被這天上掉餡餅的事兒砸懵了，她沒想到竟然這麽多錢，連佟玲玲都有些咂舌。
劉老板從櫃臺後面翻出一張皺巴巴紙，上面是準備出版的作文書的十個主題，都是不同的方向，林曼她能寫多少是多少。
老劉心裏也發苦，這作文也找學校老師寫過，太板平了，高校學生也寫過，脫離學校有點久，抓不住重點，連留學生都寫過，作文太過口語化。
現在能上的基本都上了，可惜還是連一本書的內容都湊不出來，所以他才會抓到機會就叫人家寫，萬一能被選上也是解決了他兄弟的燃眉之急，況且他還不是随便找的人，沒看人家省競賽第一名嘛。
林曼對自己寫的作文能不能選上心裏其實也沒譜，不過多用一些亮眼的語法跟動名詞總歸不會錯，畢竟作文書是給準備考試的學生提供經驗的。
這麽想着她也釋然了，剛剛她看過那張紙上的作文主題，都不是刁鑽的角度，都是為了應對考試的，寫起來應該比較簡單，能賺錢最好，賺不到錢就當鍛煉自己。
林曼想的很開，劉老板也松了一口氣，囑咐她盡快寫，寫好直接寄過來就行。
兩人還是買了不少書，或許是有獎金的底氣在，佟玲玲給林曼挑的書她全都買下來了，做題目難不倒她，選題冊反而讓她有些糾結。
時間也不早了，再不走恐怕趕不上車，因此買完書兩人也不再閑逛，趕緊上招待所喊周老師一道回學校。
當然，剛剛買的襯衫她們也鄭重其事地送給周老師了。
向來拉着一張臉的周主任，這幾天笑容格外多，不過心意到了就行，他沒收下這件襯衫。
“你們優秀，比什麽禮物都能讓老師開心。”周主任背過身擦了擦眼角：“走吧，回學校了。”
省競賽告一段落，好多年沒在競賽上拿獎的七中這次重新出名了，而且終于不再是壞名聲，學校的老師校長見到林曼和佟玲玲，都忍不住拉着兩人一頓狠誇。
本來給兩人放了兩天假，但她們都沒回去。
就想趁這兩天多寫點稿子，佟玲玲不缺錢，不過一篇稿子一百塊還是打動她了，況且再過兩個星期又可以回家，不如就趁這兩天把時間都空出來寫作文吧。
佟玲玲底子沒有林曼打的牢，兩天時間吭吭哧哧寫了兩篇，改來改去才算完，而林曼已經寫完八篇了，還貼心的在每一篇後面附了翻譯，佟玲玲一邊幫她檢查有沒有基礎錯誤，一邊感嘆林曼太過厲害。
林曼是打算那十個主題，每個主題寫一個，現在還差兩篇，明天晚自習抽空寫完也就差不多了。
還有之前省賽準備的演講稿，她也準備放一起，老劉沒給這個主題，她純粹不想浪費這篇稿子。
這是七中第一回 拿到省競賽一等獎跟二等獎，這麽多年，最好的成績也就好多年前拿過一回的三等獎。
校長做主要給她們也發一筆獎金，算作學校的心意，林曼被獎勵五十，佟玲玲拿到三十。
老校長這幾天走路也是飄飄然，大家都講他慧眼如炬，誤打誤撞招到一個好學生。
之前買的白襯衫周老師到底沒收，林曼拿到學校發獎金，就把另外的八塊錢給佟玲玲了，這件襯衫她要拿回去給她爸爸。
省競賽的二百塊錢獎金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來，這種競賽流程很多，估計還得再等一段時間。
現在兩人要開始準備全國競賽了，這跟省賽不同，而且帶隊的也不再是周老師。
獲得前三等獎的有六個人，由兩位老師帶隊去京市參賽，比賽時間定在三月份。
省賽只能獲取省內學校的降分資格，而全國競賽，能獲取全國範圍內的十幾所重點高校獲得降分資格。
填完參賽審查表，佟玲玲目光火熱，如果能拿到資格，那麽她明年高考上京大，就很有希望了，雖然這個降分資格只針對報考外語系的學生，佟玲玲之前不知道以後要學什麽專業，現在看來，英語也不錯。
林曼同樣目光火熱，她是為了一等獎的獎金，周主任剛剛說了，這回國賽一等獎獎金增加了，有一千塊。
離競賽時間還早，不可能把自己的精力全都放在競賽上，兩人每天也就花半小時專門學一下，剩下時間都得還給其他科目。
作文林曼寫完，就抽時間跟佟玲玲一起寄給老劉了，現在還不知道結果。
等作文寄出去，剛好也放假了，原本以為要過很長時間才能拿到省裏發下來的獎金，沒想到這次競賽獎金下來的格外快，趕在回家前錢就到手了，二百塊錢。兩張薄薄的票子，林曼小心翼翼塞進口袋裏，口袋裏沉甸甸的，心裏也沉甸甸的。
九月份的時候，一家人還在為了錢滿心愁苦。
省賽發的獎金，再加上學校給的獎金，還有退的學費，現在還剩二百五十多，過完年林陽的學費也不用愁了。
村小報完名，考試通過就能去念，林陽考試肯定沒問題。
這回有三天假，放完一直到年前都要待在學校，寝室幾個人也都準備回家，佟玲玲昨晚下自習就被家裏人接走了。
大家一早就起來收拾回家的行李，林曼才知道寝室有個女生跟她一樣，都是平屹縣的，雖說這個女生家住縣城裏，但以後來回也算有個伴，安全一點。
“曼曼……你看那個人是不是高遠？”
兩人坐在汽車上，從窗戶裏看到了路邊上的高遠，他頭發似乎更長了，抱着一本書，整個人神經質的四處張望。
林曼嘆了口氣，英子也嘆了口氣。
也就是一眼而過，兩人都沒有關注。
大家都在努力生活，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努力，那些筆記都是別人的心血，不是他自私自利，偷東西的借口。林曼有些同情他現在的樣子，但并不覺得學校對他做出退學處理的決定很過分，要知道，之前替趙旭升說話，被他打了一拳的女孩子現在還有心理陰影。
村小這兩天也放假，河口村靠河，幾個孩子買了炮仗往水裏丢，林曼呼愣愣把人趕走了，孩子們不長記性，萬一出事一家人都傷心。
林合明在家裏備課，林曼回來的時候，家裏靜悄悄地。
林陽在趙家院裏跟強子幾個玩溜溜子，這時候田間地頭都沒什麽活兒了，趙嬸子在炒花生，香味飄了一個院子。
林曼踩在牆根邊的磚頭上，朝趙家院子裏喊陽陽。
林陽一聽聲音，啥也顧不上了，拔腿就往家裏趕。
“姐姐！”
林合明聽見外面聲音，也從書案上擡起頭，朝窗外看見了一眼，還真是林曼回來了。
英語競賽她當然也給家裏人說了，又說三月份還有全國競賽，林陽震驚的半天才冒出一句：
“姐姐也太厲害了！”
看爸爸一臉驕傲的樣子，林曼比任何時候都要開心。包裏鼓鼓囊囊裝的全都是她在省城買的東西，省城東西比縣城便宜太多，林合明很久沒穿過襯衫，家裏唯一的一件，還是結婚的時候在公社供銷社買的，一直沒舍得穿，早就垮的不成樣子了。
林曼有些不好意思：”本來是買給老師的，這兩個月老師比我們還辛苦。可他說什麽也不收。”
林合明笑，這位老師一定是個好老師。
林陽看到買的書，也開心了一把，書上還有圖畫，這下強子他們幾個要羨慕死了。林陽樂颠颠抱着書又去趙嬸子家，林合明從林曼回來都忍不住笑。
“現在家裏經濟不緊張了。等過完年就把林陽送到學校去吧”
孩子們都上學了，就他一個人在家，巴巴看着強子他們幾個上學下學，也許是林陽求知若渴，總之那幾個孩子在學校學了什麽，回來總要給林陽再講一遍。
再加上林合明在家也教他，所以沒有落下太多。
林曼把錢全都拿給林合明，林合明不要： “這錢你自己留着，陽陽是孩子，你也是孩子，現在家裏沒之前緊張了，我每個月還有工資，過完年送陽陽去念書的錢還是有的”
林曼覺得都是一家人，就像爸爸能為她跟陽陽奉獻一切，那她不會連這些錢都舍不得拿出來。如果爸爸稍微自私一點，那這個家也早就撐不下去了。
她心裏是這樣想的，嘴上也這樣說出來了。
林合明摸摸林曼的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哭包一樣的丫頭長這麽大了。中午吃過飯，林合明重新回去備課。林曼的錢他還是沒要，只說家裏能周轉開，債已經還上了，村小學費一學期也就兩塊錢，平時在家裏吃飯也花不到什麽錢。
林合明一直以來都是用自己的思想去教育孩子，這種教育方式并沒有失敗，兩個孩子一個比一個懂事，這是他最寶貴的財富。
等吃過晚飯，林合明說那位老師又寄錢過來了，他從書裏翻出夾着的兩張彙款單。父女倆面面相觑。
娟子也寄了一封信回來，一起寄回來的，還有一套連衣裙，款式新穎，質量也很不錯，她已經在深市穩定下來了。新盤下來的店面元旦開張，供貨商就是以前她在廠裏上班時候的服裝廠。她跟那位女廠長性情相投，兩人都是幹勁十足的青年。
林曼衷心為她感到高興。
三天假說起來也就能在家待一天，以前在縣裏上學，每個星期都能放假，每個星期都能回來，現在好幾個月都不回來一趟。
林合明一早就去買了一斤肉回來，他做飯不太行，中午還是林曼自己下手做的，林陽吃着姐姐做的紅燒肉，感動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隔壁趙叔叔一家一直在幫襯着她們家，因此林曼盛了一碗送到隔壁去了，是家強開的門，趙叔叔跟趙嬸子今天都不在家，就強子一個人在家裏看門。
家強後面留着長長的老鼠尾巴，端着碗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氣，人小鬼大扮了個鬼臉，然後掐着嗓子謝謝他曼曼姐。
林曼忍不住戳了戳強子臉上的酒窩窩，問出小孩都不願意聽的問題：“你期中考試考了多少分啊？”
強子一臉自豪：“雙百分！”
林曼沖他豎大拇哥：“你哥放假沒回來？”
強子撓撓頭皮，把後腦勺上的老鼠尾巴纏在手指頭上，搖搖頭又點點頭：“我大哥他上個星期天回來的，從開學到現在就回來一趟”
吃過中午飯，林曼就安心的坐在院子裏曬太陽，陽陽趴在磨盤上算她出的算術題，門口好像來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
家裏誰都不是愛湊熱鬧的性子，所以等院門被拍得哐當響，林曼才知道這是沖自己家來的。
林合明聽到聲音也從房間裏出來，他九月份開始就是村小的副校長了，現在除了地裏的活，要花在孩子們身上的時間更多。
林曼想去開門，林合明怕出事，把她攔到身後，這外面罵罵咧咧的，聽着就不是什麽好事。
果然，外頭跳腳的是趙樹根，邊上還圍着一群看熱鬧的人。
趙樹根看門終于開了，恨不得沖上來撕林合明。
“你又跟娟子說什麽了？！”趙樹根回頭看着跟過來的人：“大家夥兒評評理，我養了娟子十幾年，叫她出去打工賺點錢怎麽了？念這麽多年書，也該報答我了吧？你這黑心肝的盡鼓搗娟子跟我對着幹了！”
“三年前非要叫娟子去考試！大家夥兒講講，考上有什麽用呢？出來還不是打工的，那還不如現在就開始打工！”
“這事兒也就算了，反正娟子聽我話，也出去打工了，畢竟這是三年前的事情，我也不計較，娟子孝順，月月給我打錢，上兩個月還回來看我，這事兒大家也知道”
“年把才回來一趟啊，一回來這黑心肝的就想叫娟子沒爸，也不知道說了什麽東西，竟然想叫娟子跟我斷了關系”趙樹根把手裏的戶口本證甩的啪啪作響：“上個月沒給我打錢我心想這孩子怕是遇着難事了，還想這個月寄點錢過去，哪知道這個月娟子把戶口本子寄回來了！”
娟子她後媽在後頭抹眼淚，跟邊上嬸子哭訴：“這孩子心獨啊，人家說什麽就是什麽，不肯信自家爹娘，我是後來的不錯，但這麽些年，她那心怎麽就是捂不化呢？！”
嚎了半天，也沒滴下來幾顆貓尿。
夫妻倆一唱一和，娟子她後媽話才落下，趙樹根又開始了：“大家夥兒都知道，我一向不跟誰家結仇，但林老師，你這事兒做的實在不地道啊。你自己也說說，讀書有什麽用呢？你家林曼，念了這麽多年書，不也沒念出個名堂。”
